中圖分類號:D616;C912.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6883(2025)04-0001-06
DOI: 10.19986/j.cnki.1007-6883.2025.04.001
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是我國的一個顯著特征”。[1]今天,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推動各民族共建共享中國式現代化,提升民族事務治理法治化水平,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守望相助、團結奮斗,共同創造共同體美好家園,是當前我國重大政治任務。
在現代民族國家的背景下,我們強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概念,首先需要做的工作是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與“傳統的鄉土社會”(古代稱為“社稷”)進行“守正創新”的復興工程。那么,這一工程落實的根據和依據是什么?筆者認為是中華民族共同家園和家園遺產。換言之,共同體與家園遺產之間的邏輯關系也成為關鍵因素。
“守正創新”的前提是要繼承中華民族的傳統家園遺產。中華民族的傳統家園表述是“家國天下”—守好家園(小家)、建構國家(大家)、胸懷天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中式家國情懷。這也是人民所祈求的美麗家園的藍圖。2024年,中共中央一號文件發布,提出“千村示范、萬村整治;打好鄉村振興漂亮戰,繪就宜居宜業和美鄉村新畫卷”的新時代共同家園目標。
一、共同體:表述與語義
中華民族共同體是我國“多元一體”的歷史寫照。眾所周知,“共同體”(community)是一個舶來詞,需要進行梳理,特別是對這一外來語的文化邏輯與我國引入時的歷史語境。近代以降,西學東漸,許多外來詞匯在歷史累疊、沉淀中逐漸轉化成了人們的共享概念。“共同體”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經常使用的“社區”,就是與“共同體”為同一詞語的不同譯用,比如街道社區。而相對于同一個概念,如果用于國家政體和政治,強調的就是政治含義;如果用于生活,則更多地表示人們的日常形態。久而久之,人們在這一外來詞匯中注入了越來越多的本土化、語境化因素,致使其本義日漸模糊,導致許多人忘卻了這一概念的來歷,也不清楚應該在什么范疇和范圍內使用。
作為一個外來詞,community直譯為“共同體”,也譯為“社區”。特別是與我國現代城鄉關系的演變存在著歷史關系。作為同一個概念有許多不同的“邊界”構造和交錯關系。不同的邊界在特定的語境中會“創造”出不同的語義,同時也在不同的領域變化使用。我們需要強調:第一,既然它是西方歷史的產物,就有其自在的生成邏輯;第二,它的產生背景是公民社會,中國并沒有“公民社會”的傳統,有的是“家國”的傳統,即“家”作為“國”的基本構成單位;第三,與現代國家體制表述不謀而合;第四,它可泛指民族、族群、宗族、氏族、村民、街坊等,強調多元群體的聚合;第五,它演化為基層組織的一種管理機構。“社區”就是典型代表;城市里的住宅小區也經常套用這一概念。
在傳統的鄉土社會,尤其是漢人社會,“共同體”無論是從基層單位還是經濟協作方式,村落與“家(家族)”是原生的。就漢字的構造來看,“家”“從一從豕”的意象造型,直觀再現了農耕文化小農經濟的生存方式。這一圖像符號承載著復雜的文化元素和親屬關系。古文字學家中有一種意見認為,不應從后代世俗意義來看“家”字的起源,而應采取歷史還原的視角,透視出人群在上古宗族一—即原生性的“共同體”的作用。陳夢家先生指出:
《爾雅·釋宮》:“牖戶之間謂之房,其內謂之家。”家指門以內之居室。卜辭“某某家”當指先王廟中正室以內。[2]
唐蘭先生認為,早在新石器時代的陶文中就可以辨認出“家”字,其結構與甲骨文的家字一樣。[3]具體而言,“村落”作為“家園共同體”的歸屬性所包含的東西和關系非常復雜:如時間、空間、方位、歸屬、居所、財產等。
“家”作為“共同體”的實體性表述,棲居至關重要,亦至為攸關。就傳統的農耕社會而論,只有特定的人群與土地捆綁在一起,方可使“共同體”的建構關系得以實現。總體上看,“家”首先是一個“棲居單位”,以自然選擇為條件,尤其是與水(井)的關系。我國的村落通常是“家”的擴大,即“家庭-家族”共同居落,故有“自然村”之稱。其次,“家”是一個“地方單位”,是空間形制中“地方”的基層部分。再次,“家”是一個“親屬單位”,它是一個家庭血緣群體代際傳承的具體實施,由血親與姻親為主要線索,并向外、向下不斷地傳遞。最后,“家”是一個“社會單位”,是“內”與“外”的禮制社會的縮影。
居所作為地方性存在單位,也構成了區域性標識。我們所說的“共同體”,從實際情形來看,首先是因為“人居”而建立起的特定共同體關系。“人居(humansettlement)是指包括鄉村、集鎮、城市、區域等在內的所有人類聚落及其環境。人居由兩個大部分組成:一是人,包括個體的人和由人組成的社會;二是由自然的或人工的元素所組成的有形聚落及周圍環境。如果細分的話,人居包括自然、社會、人、居住和支撐網絡五個要素。廣義地講,人居是人類為了自身的生活而利用或營建的任何類型場所,只要是人生活的地方,就有人居。”[4]“人居”與“生育”是一體的。
在漢語的構詞方面,《象形字典》釋:“居”與“育”原本同源,后來分化。居,甲骨文,其中(人,指婦女)加上古(倒寫的“子”,表示剛降生的嬰兒),即婦女生子。造字本義為婦女在家生育,休養生息。《說文解字》:“居,蹲也。從尸古者,居從古。踞,俗居從足。”[5]《谷梁傳·僖公二十四年》:“居者,居其所也。”日本的白川靜則另有一番解釋:“居”原為“尸”與“幾”的組合。“尸”乃祭祀先祖時,代表先祖之靈領受祭祀的巫師。“幾”乃凳子,表示參加儀式時要取蹲踞(蹲坐)的姿勢。“居”有處在、蹲坐的意思,后來逐漸衍化出日常居所、鄰居之義。[6]《漢字源流字典》則將二者意思揉合。[7]
今天,在國際政治學領域和范疇,communi-ty被用來指稱“共同體”。其中,包括兩個基本的要件:以特殊的民族歷史為背景,凸顯和強調特定的政治認同。中華民族以農耕文明為傳統,小農經濟中的血緣一親緣一地緣相結合無疑最有代表性。所以,中華民族共同體需要與傳統家園相結合。
二、中華民族共同體
當我們使用“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時候,首先確定這樣的表述是與現代國家體制、形制相關聯的政治話語。在政治表述上,尤其是在以國家為單位的政治認同上,Community常常與民族國家相互融合和交替使用。有的時候,學者會在表述上連綴特定的詞語,比如“想象的共同體”(ImaginedCommunity)。[8]其中“想象”并不是我們中文語境中的概念,更與文學詞匯“想象”不是一回事。在中文語境中,“想象”包含有虛構的成分,而在指代國家時,卻強調實體。它具有民族國家(特別是歐洲)近代演變的歷史與邏輯。這也造成了我們中的有些人在使用時的誤識、誤解、誤讀與誤用現象。
眾所周知,現代的“民族”(nation)與“國家”(state)為單位,共同建構成一個國際公認的表述單位—“民族國家”(nation state)。[9]這一表述主要由三條邊界所構成:一是國家政治性表述的形態邊界(政治話語形制),二是空間范疇和范圍的領土形態邊界(領土空間形制),三是不同族群文化表述的形態邊界(多元文化形制)。三者的邊界相互交錯但不重合,有時甚至發生沖突。在三者的互動過程中,國家政治屬性和形態是主導性的。“中華民族共同體”以政治表述是認知基礎,并由此建立起認同性的社會倫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所強調的是國家政治認同。這也是我們今天的每一個人首先需要確認的身份依據,就像(我是)中國人、法國人、美國人一樣。
從歷史的角度看,中華民族的形成是一個具有自我價值、自我依據、自我認同的結構。“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歷史過程所形成了。”這也是費孝通先生所提倡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歷史根據和現實需要。[10]具體地說,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需要確立兩個維度和兩個面向:兩個維度指歷史邏輯與現實需求維度;兩個面向指在世界民族國家的范式和范疇內確立“世界公理”與“中國特色”,就像聯合國總部前飄揚著每一個成員國的“國旗”一樣:既代表著認可現代國家的國際公約,又是特定國家的標志。這成了一個世界性國家呈現與表述的法則與法理。也是世界上所有國家遵守的規約。從這個意義上說,“中華民族共同體”首先是建立在現代國家背景下和范疇內,符合國際公約的表述;但同時又強調中華文明的歷史特色。
中華民族共同體在歷史建構過程中存在著一些平衡關系:一方面,“中華民族”作為共同體主體屬于現代社會的“政治性主導話語”,要求“一體”;另一方面,作為“政治一體”是建筑在“文化多元”的基礎之上。這一表述需要進行最高級別的平衡,即“政治一體/文化多元”如何獲得最大的認同價值是考察民族國家這一形體的基本要求。也就是說,我們既不可以只凸顯“政治一體”而不考慮“文化多元”,如果那樣,就失去了“母本”和其所生長的土壤;畢竟中華民族是一個多民族構建起來的共同體。同時我們也不可以因強調“文化多元”而缺失了“政治一體”的主導性。這也是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關鍵所在。
具體而言,當民族國家作為一個單位敘事時,國家政治利益的主導性永遠擺在第一位。當“政治一體”訴求如何與“文化多元”相依相融,也就成了建構的重要原則;同時需要具備兩個基本條件:第一,中華民族是由56個民族所構成,每一個民族和族群都有自己文化傳統的淵藪和肇始,有著比民族國家更久遠、具有單位實體的量化指標:比如共同語言、共同地緣、共同習俗、共同信仰等。第二,有一個從“宗族”或者“氏族”譜系上確認的祖先形象。前者從族(家)譜上可以上溯和確認。后者雖無法在溯源中確認,卻是同一個氏族單位內(比如同姓)公認某個祖先形象。依據這一原理,中華民族形象也有“共祖”一建構性公認的祖先,比如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屬于“建構性共祖”。這也是為什么魯迅先生寫下“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歷史理由。
既然中華民族建構屬于“民族國家”范疇中“共同體”認同機制,當然需要滿足這一現代國家的“現代性約定”。宛如每一個成年人都有一個身份證,它既是特定對象的身份證明,又強調“我”的唯一性,特別是與“他”的差異。同時,身份證還表明你的“中國身份”。當你離開中國到其他國家時,你的“身份證”便失效,需要換一個所在國家認可的身份證件。作為認同機制,“中華民族共同體”包含著“我 + 我們”、“我族 + 共族”的雙位認同。在二者發生沖突的時候,“我”服從“我們”(共同體),“我族”服從“共族”(中華民族)。這是現代國家共同遵守的規約。
現代性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征:“民族”成了一種最具表現力的符號和資源。在現代社會中,每一個民族國家之間都存在著或遠或近、或強或弱的認同關系和利益關系。這意味著所有的民族國家在聯合國這一“國際大家庭”中都包含著對“兩種共同體”指喻(某一個特定民族國家的共同體利益和聯合國的共同體關系)的平衡。同時,任何一個民族和族群也都會在現代社會中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和強化各自民族共同體的“自我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其實正是這一機理的語境訴求,這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結構所決定的,尤其在當代的語境中,成為國家至為重要的價值準則。
概而言之,當我們言說“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時候,其基本前提是政治表述。作為“民族國家”的基本范疇,全世界都遵循這一公約。世界上的所有國家都沒有例外。這也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政治訴求和語境需求一—共同家園遺產:一方面起到強化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作用;另一方面與當今世界的“遺產時代”相配合。上世紀70年代初,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1972年)為標志,“蒸蒸日上的世界遺產保護運動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主要社會現象之一。它使得人們達成了一個共同愿望一一記錄與保存他們的遺產。這已深刻地影響到我們周圍世界的形構和內容”。[雖然在聯合國的遺產公約中,文化與自然遺產被認定為“全人類的共有財產”,保護行動卻毫無例外地由每個相關國家自行采取。[12]原因在于: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文明和歷史,不同的文明和歷史造就不同的文化遺產。
三、鄉村振興中的“宜居家園”
從歷史的角度看,作為遺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也是一個“守正創新”的工程。“守正”是前提,只有弄清楚什么是需要繼承的,什么需要堅守,才可能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那么,我們傳統中最重要的是什么?筆者認為,家園遺產。我國是一個以農為本的國家,有一個盤根錯節的農業遺產脈絡,更有一個以家為國的社會歷史結構:“家國天下”。這也涉及到我國傳統鄉土村落以家為脈的社會形制,藉此產生豐厚的“家園遺產”。今天,我們如何在“祖蔭下”①守護和拓展這份遺產,關乎到我們是否數典忘祖,關乎到中華民族共同體能否健康運行,也關乎到鄉村振興戰略能否順利推進。
邏輯性地,鄉土社會的土地財產也就有了幾個重要的價值:第一,由人與土地關系延伸出的“土地財產”線索;第二,“土地捆綁”延伸出了以土地為家園的人群共同體的居落形態;第三,在中國的傳統村落里,宗族制度為最具代表性的社會關系脈絡,“土地財產-宗族組織”成為鄉土社會相互關聯的主要線索;第四,中國的宗法制度是以男性為傳承紐帶的,即所謂的男性世系(maleline)作為家庭和家戶的發展原則,[13]房支的分裂與家庭的分家都遵循此原則,同時,男性世系也就擁有了對“遺產”的控制權和繼承權;第五,“族產”“公產”(所屬村落的共有財產)不僅被特定的人群共同體視為祖先的遺產,也被他們作為集體認同的紐帶和體現忠誠的對象,而且具有明確的經濟利益關系。這樣,以土地為核心的“家園遺產”也就歷史性地鑄就。其主要特點表現為閉合性和歸屬性。
費孝通在《江村經濟》中對鄉土社會的“家-家園”有一個詳細表述:“農村中的基本社會群體就是家,一個擴大的家庭。這個群體的成員占有共同的財產,有共同的收支預算,他們通過勞動的分工過著共同的生活。”“家庭這個名詞,人類學家普遍使用時,是指一個包括父母及未成年子女的生育單位。中國人所說的家,基本上也是一個家庭,但它包括的子女有時甚至是成年或已婚的子女。有時,它還包括一些遠房的父系親屬。之所以稱它是一個擴大了的家庭,是因為兒子在結婚之后并不和他們的父母分居,因而把家庭擴大了。家,強調了父母和子女之間的相互依存。它給那些喪失勞動能力的老年人以生活的保障。它也有利于保證社會的延續和家庭成員之間的合作。”[14]具體而言,家是我們的誕生地,是我們的繁衍地,也是我們的歸屬地。
我國正在進行鄉村振興戰略,首先要面臨著如何承繼傳統的“家園遺產”。從這個意義上說,“家”不僅是人們生存與延續的依靠,也是血緣一親緣-地緣的脈絡關系體,更是傳統社稷國家的本體所指。因此,中華民族作為傳統的農耕社會,能否建設好鄉土家園,能否繼承好家園遺產,是關系到國家是否發展好的根本和基本指標。
每一個民族、族群都有自己的家園,也都遺留下了自己的“家園遺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也由此而成為在當代歷史語境下守護好共同家園的責任與使命。眾所周知,有什么樣的文明背景,就有什么樣的文化基因,也就有什么樣的地方形制,以及有什么樣的“家園遺產”。所以,評價、評估和分析“家園遺產”的根本在于考察其“整體性”,以及對其形成影響的因素。對于“家園遺產”而言,一個必須遵循的原則就是不能脫離某一個具體的地方背景去認識和理解“家園遺產”
之所以強調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共同體家園”,與具有中國特色的“社”——無論是古代的“社稷”,還是今天的“社會”均一脈相承,都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依據,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據點,屬于“中式家園”的特殊思維形態——我們最具代表性的文化遺產屬于土地一家園遺產。這也與中國當下所進行的鄉村振興戰略相契合。黨中央提出了鄉村振興的新目標:建立宜居宜業的家園。我們也可以這樣理解:鄉村振興是中華文明“守正創新”在特定歷史語境中的社會實踐,也是我們在傳統的家園基礎上重建與社會發展相契合的家園。
毫無疑義,共同的家園遺產并不只是“固化”,還需要“活化”。當今的全球化必然會對傳統相對穩定的“家園遺產”造成沖擊,進而產生“再地化”(re-localization)和“新地方化”趨勢。“守正創新”依然是價值的主軸。其實,歷史從來就在不斷上演著變化與變遷的劇目;今天的所謂“全球化”不過是換了一個名目而已。對于歷史上的任何文化變遷,最重要的不是考察文化遺產的形制變化,而是考驗主體性的“文化自覺”問題。[15]
當然,我們也要看到,文化遺產是一個復雜的機制。雖然遺產保護在曾經一段時間里被認為是經濟發展的對立面(要么是歷史保護,要么是經濟增長),但進入21世紀以來,遺產開始被國際組織反復認定和強調是一個強大的經濟和社會資源。遺產的這一歷史轉向不但符合社會經濟發展五項原則一全球化、本土化、多樣性、可持續性、責任,同時還強力影響著高質量社區的五種感知一一地方感、身份感、演化感、擁有感或分享感、社區感。
概而言之,由于傳統“家-家園”的結構在人們所屬的社會關系中至為重要,家園遺產所屬的原生形態一一家鄉的變遷形態也特別受到人類學的關注:“近年來人類學研究提出的最深刻的問題之一就是差異的空間化問題。‘家鄉’是文化雷同之地以及‘國外’才能發現文化差異等不言自明的看法,長期以來都是人類學常識的一部分內容。‘家鄉’從一開始便是文化差異之地。”[16]對于傳統的中華文明而言,“家鄉”永遠是人民的福地。
結語
人類學家利普斯早在1949年出版的《事物的起源》開篇,以大量民族志資料對“家”和“家的歷史”進行了概括:
“我們回家吧”,在任何語言中這都是一句神圣的話。在外部世界,人們為生存而斗爭,為保衛親人免于雨水、寒冷、炎熱的侵襲和發生不測之禍而奮斗;而在家里,則可感到親人的庇護以及火塘周圍的親切輕松氣氛。人類沒有不珍惜家的幸福的,而不管其形式如何…對你創造出來隨時準備為你服務的家園,多加尊重吧。[17]
“讓我們回家”的前提是我們必須守好自己的“家一家園”,因為那里有屬于我們創造和守護的財產和遺產—一家園遺產。也才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實體依據。
參考文獻:
[1]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N].人民日報,2022-07-22 (04).
[2]陳夢家.殷墟卜辭綜述[M].北京:科學出版社,1958:471.
[3]唐蘭.再論大汶口文化的社會性質和大汶口陶器文字[N].光明日報,1978-02-23(3).
[4]吳良鏞.中國人居史[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4:3.
[5](漢)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174.
[6][日]白川靜.常用字解[M].蘇冰,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81.
[7]谷衍奎.漢字源流字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8:744-745.
[8][英]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M].吳叡人,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9]彭兆榮.論民族作為歷史性的表述單位[J].中國社會科學,2004(2):137-147.
[10]費孝通.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3.
[11]Lowenthal D,Binney M.Our Past Before Us:WhyDo We Save It?[M].London:Temple Smith,1981:9.
[12]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G]/北京大學世界遺產研究中心.世界遺產相關文件選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3.
[13][英]莫里斯·弗里德曼.中國東南的宗族組織[M].劉曉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27.
[14]費孝通.江村經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7.
[15]費孝通.論文化與文化自覺[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5.
[16][美]古塔·弗格森.人類學定位——田野科學的界限與基礎[M].駱建建,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40.
[17][德]利普斯.事物的起源[M].汪寧生,譯.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1982:1-34.
A Shared Community of Homeland from an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
PENG Zhao-rong (DepartmentofAnthropology,Xiamen University,Xiamen,Fujian,)
Abstract:Chinese civilization,generally classified asan agricultural civilization,has given rise to arural society where a distinctive homeland is created.The homeland embodies rich agricultural heritage,hence the term“homeland heritage”,which serves as the foundation and basis for consolidatinga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From the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 of heritage,homeland heritage not only encapsulates the Chinese mode of civilization and thinking,but also provides a practical basis for a shared community of homeland for the Chinese nation.As China is implementing a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how to protect,inherit,and utilize the homeland heritage effectively is a crucial factor in ensuring the success of the strategy.
Key words:consolidating a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state and family;homeland heritage;rural revita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