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登州地區的基督教傳播與文會館的創辦

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后，登州開埠，外國傳教士陸續進入登州地區傳教。以狄考文夫婦（Rev.andMrs.CalvinWilsonMateer）為代表的美國北長老會傳教士大量聚集于登州，開始了他們的異國傳教布道的生涯。中國近代第一所大學登州文會館（TengchowCollege）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創辦的。

文會館的前身是由美國北長老會傳教士狄考文及其夫人狄邦就烈于1864年創辦于登州（今山東蓬萊）的登州蒙養學堂（TengchowBoy'sBoarding），這時距離狄考文夫婦到達登州僅僅半年時間。1877年1月，學校更名為“登州文會館（TengchowCollege）”，同時隆重舉行了第一屆畢業生典禮。1904年，文會館遷至濰縣，與英國浸禮會的廣德書院中的大學班合并，更名為“廣文學堂（ShantungProtestantUniversity）”，此即后來的齊魯大學前身。可以說，登州文會館是西方傳教事業發展的一個結果。

登州地區的基督教傳播與文會館的初建

在抵達登州后，狄考文等傳教士需要通過任何可行的方式去促進基督教事業在登州的發展。而建立學校則為福音傳播工作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渠道，而且從一開始就效果顯著。就這樣，帶著傳播上帝福音的使命，狄考文夫婦在1864年9月，將觀音堂改造成登州蒙養學堂（登州文會館的前身），6個異教徒的小男孩成為登州蒙養學堂第一批學生。

1873年，隨著學堂的發展、學生水平的提高，學堂添設高等科，正式分為正齋、備齋兩部分。登州蒙養學堂發展為“登州高等學堂（TengchowBoy'sHighSchool）”。這時的高等學堂大致相當于當時西方高級中學，同時附帶開設了一部分大學課程。

1877年，登州高等學堂迎來了第一批畢業生，狄考文于是決定“取以文會友之意”“將天下至要之學匯聚于茲”，將學堂更名為“登州文會館”，同時為3名畢業生舉行了隆重的畢業典禮。

1881年2月14日，培育了近20年的登州文會館被更名為“山東書大學堂（TheCollegeofShantung）”。到了1882年，學校在校人數達到了65人，此時，人們基本已經認可狄考文創辦的登州學堂為大學，登州文會館名聲大噪，為近代登州地區的基督教傳播和教育史的發展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登州文會館的創辦條件分析

創辦一所學校，特別是一所近代中國最優秀的大學學校，絕不應該是偶然的，在登州所具備的客觀條件以及傳教士們的主觀努力的共同作用下，登州文會館的創辦與發展就成為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

一、登州優越的外部條件

登州地處北緯37度，東經120度，位于膠東半島的最北端，瀕臨黃海、渤海，是典型的溫帶季風氣候。很多美國傳教士剛到中國南方時都水土不服，登州便成了眾多傳教士療養身體的地方。例如早期的傳教士倪維思夫婦、梅里士夫婦等，都是因為健康原因從上海、寧波等地來到登州的。根據狄考文傳記的作者記載：“在那樣一個傳教的早期時代，中國北方的北戴河、南方的牯嶺和莫干山還沒有作為避暑勝地對外開放。這樣，芝罘和登州就成為僅有的避暑之地…其中，登州因其優美的環境、相對整潔的城市面貌以及靠近優良的海濱浴場而備受歡迎。”登州“比中國的其他大多數城鎮更整潔、更有益于健康”。

特別是在開埠之后，隨著中西文化交流愈發頻繁，外國的銀行、醫院、技術、經濟作物等大量進入登州地區，這為狄考文等人的生活提供了極大的便利，生活條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這或許也是文會館能夠在登州被創辦并一直發展下去的原因之一。這足以說明，登州優越的自然地理環境是吸引狄考文等早期來華傳教士扎根在此傳道辦學的重要因素，而登州開埠則為登州文會館的創辦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外在條件。

二、膠東文化的包容性與開放性

除登州優越的外部條件外，筆者認為，登州的官紳民眾所體現出來的登州文化的樸實、理性、包容、開放，也是文會館能夠誕生于登州的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

自古以來，膠東地區就是一個文化比較發達的區域，根據《史記》記載，齊國的開國者齊太公在當時就能夠做到“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這種工農商并舉的做法與當時重農抑商的商周文化是截然不同的。另外，登州自古就是中國與東北亞地區交流的重要通道，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這些是登州所具有的對外來文化開放性與包容性的最好的體現。

從地理環境上來看，膠東自古便有“海市蜃樓”的傳說，而登州更是“海上有仙山，仙山有仙人”傳說的發源地。這些傳說充分體現了登州百姓或膠東先民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性，由此衍生的儒家文化、道教文化和佛教文化都從側面反映了這種仙境文化的吸引力。

綜上所述，膠東文化并不是一個單一的文化單元，而長期受到這種文化熏陶的登州人民，身上具有獨特的樸素、理性、包容、開放的特點，這恰是狄考文等傳教士能夠立足于登州城并創辦登州文會館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清道光二十年（1840）鴉片戰爭開始，清王朝被迫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由于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差異和傳教士憑借不平等條約的庇護強行傳播其教義，造成一系列教案沖突并引發了民間自發的義和團運動。各地民眾曾經一度想方設法要把這些“洋鬼子”趕出去，福州爆發了“神光寺事件”；天津爆發了“天津教案”；而廣州則發生了鴉片戰爭后近20年英國人都未能根據條約進入廣州城的現象；山東地區也先后爆發了“曹州教案”和“肥城教案”等。但是“在山東省東部，除了登州和芝罘發生了騷亂，沒有出現嚴重的動亂”。騷亂平息后，“即使非基督教徒的中國人也普遍希望傳教士們能夠回來”。在離開登州大概一個月之后，狄考文博士返回登州試探情況，“對中國人十分友好的態度大為驚喜”。這說明，盡管面對民族矛盾和外國侵略的時代環境，但是這種樸素、理性的登州文化使老百姓能隱約地把外國侵略者和一般外國人區分開來，理智地對待狄考文一行外國傳教士，最終為近代登州地區基督教的傳播以及登州文會館的創辦提供了潛在的可能性。

三、狄考文與狄邦就烈的不懈努力

登州優越的自然環境和相對開放的文化氛圍為登州文會館的創辦提供了必要的客觀條件。而狄考文夫婦作為傳教士的努力則為文會館的創辦提供了必要的主觀條件。考諸史實，登州文會館實際上是中國19世紀以來到20世紀初最好的現代大學，文會館當時擁有“中國最多和最好的物理、化學儀器設備”，與同時代的“美國普通大學一樣好”，這與狄考文和狄邦就烈對登州文會館的精心培育是分不開的。這45年里，狄考文親自編寫了一系列現代教材；購置了大量現代高等教育甚至是高等教育所必需的設備；堅持用中文教學，以便培養引領中國發展的人才；編訂出版了《官話類編》，主持修訂官話圣經，努力匯通中西，促進中西交流；設計制造煤球機、磨粉機、抽水機等，努力改善當地民眾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狄考文成功創辦了現代教育體系的范式一登州文會館，這為近代登州乃至整個近代中國的教育發展提供了極其寶貴的經驗。而狄考文的妻子邦就烈對于這些文會館中的學生也同樣傾注了大量的愛，她一方面要承擔教學和編寫教材的工作，另一方面她還是學生們的生活老師。她要注意學生的健康狀況和衛生情況，幫他們換洗縫補衣物，同時還要注意學生們的心理健康，她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每天照看30個孩子，要看他們的房間是否打掃了，床鋪是否整理了，他們的頭是不是梳了、臉是不是洗了；一個星期檢查一遍他們所有的衣服是否掉了扣子什么的，或是需要洗了、縫補了，或者更糟糕的是要不要替換了；最要緊的是要給他們的瘰疬上敷藥膏。不過，當孩子們都健健康康，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不時會有一小段時間一切都很順利），我就會認為我是一個多么幸福的女人。”她用自己的耐心、愛心、細心培養了文會館的學生。

可以說，如果沒有登州文會館的創始人狄考文和狄邦就烈，登州文會館或許就不會被創建，而登州的近代化或許也將被改寫。

教育生態社會學家埃里克·阿什比（EricAshby）曾說過：“大學像動物和植物一樣地向前進化，所以任何類型的大學都是遺傳與環境的產物。”的確無疑，登州文會館的創辦是西方“堅船利炮”后西方宗教、文化入侵的副產品。但不能否認的是，這所學校確是中國近代第一所大學，甚至是中國近代最好的大學。盡管登州文會館后期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搬離了登州，但是文會館的發展卻一刻也沒有停歇過。登州文會館教學和管理模式沖破了中國傳統教育的束縛，為中國現代教育的發展提供了范本，這一切全部源于1864年那座小小的蒙養學堂。

據統計，文會館畢業生應聘于16個省200多所學校任教，供不應求。有30多名畢業生參與京師大學堂、山東大學堂等官辦學堂的籌建，這些優秀的畢業生為中國教育的近代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登州文會館甚至被認為是當之無愧的“山東燈塔”。

作者簡介：

遲宇彤，女，山東蓬萊人，本科，二級教師，研究方向：高中歷史。作者單位：山東省蓬萊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