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引用格式:李妹璇.國樂的詮釋:霄霏國樂學會《國樂演奏會特刊》解析[J].藝術科技,2025,38(7):19-21.
中圖分類號:J6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5)07-0019-03
《國樂演奏會特刊》是霄霓國樂學會(原名霄霓樂團)1937年為宣傳學會的第二次盛大公演一國樂演奏會發行的一本內部期刊。該學會1925年由李廷松、孫裕德、王孟祿、俞樾亭、蘇祖揚、李振家等人共同創辦,李廷松任會長,主要活躍于20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的上海[1]。期間學會致力于國樂的收集、整理、推廣工作,舉辦并參加多次演奏會、籌款游藝會、紀念典禮等活動,群眾認可度不斷提高。
創新,如對古曲的改編和傳統樂器的改良。特刊以中英文對照形式出版,展現其國際視野,意圖將國樂推向世界,并為學會被誤解的工作正名。且“此次演奏會之收入,將全部用以購買樂器,供給會員練習云”[2],希望讓公眾真正了解該學會的思想內涵,進一步擴大規模,更好地為復興國樂事業做貢獻。
20世紀初,中國社會經歷了一系列變革,新文化運動興起,西方文化廣泛影響,促進了對傳統文化的重新評價與復興。在這樣的背景下,此特刊是霄霙國樂學會為1937年5月17日、19日兩次演奏會特別發行的刊物,用于介紹和宣傳霄國樂學會成立十余年來在國樂收集、整理和研究方面的工作及成果,展示該學會在傳統音樂形式范圍內進行的改良與
1期刊整體概覽
《國樂演奏會特刊》曾館藏于上海市圖書館。特刊內容包含:本會會長李廷松的《敘言》,姚莘農為此刊所作的《前奏曲》,本會人員構成及贊助情況,此次演奏會的“節目及曲調略解”,姚莘農編寫的《中國音樂簡說》及《中國樂器簡說》,霄霈國樂學會輯訂的“樂器略說”,以及全英文對照版本。
特刊的扉頁是百代唱片公司的廣告,百代唱片公司是法國人在上海成立的當時國內規模最大的唱片公司,1921年建成了中國第一座正規的錄音棚,聶耳曾擔任百代唱片公司音樂部副主任。據《申報》記載,宵國樂學會與百代唱片公司關系密切,由此可推測學會本次演出及特刊發行受到了百代的贊助,從側面反映該樂團在當時的影響力之大。
特刊的第2頁正中間印著豎版的“國樂演奏會特刊”,正上方從右至左偏小字號和左上角豎版字體都印著“霄霈國樂學會”;標題右邊一欄,豎版兩行字為“會址:上海方斜路大吉里廿號”“電話:南市二一五六六”。1931年《上海特別市教育局業務報告:十九年一月至六月》中關于管理教育文化團體的概況記載,該學會當時的活動地點在南市淘沙場經緯里(今河南南路附近)李廷松宅中,與特刊中的“方斜路大吉里”相距僅兩公里,可推測該會址是霄霈國樂學會后期的主要活動地點。特刊提供學會的聯系方式和會址,便于有志人士聯系咨詢加人。標題左側兩排豎版文字為“廿六年五月十七及十九日”“假座上海蘭心大戲院”。這里的“廿六年”是民國紀年,即1937年,霄霓國樂學會在上海蘭心大戲院舉行公演,該特刊為此次演出特別發行。
特刊的第3頁是本會會長李廷松為此刊所作的《敘言》,全文326字,無標點。其中包含霄霈國樂學會的核心思想,當時作為會長的李廷松已意識到,一個國家擁有體現自身民族性的音樂的重要性。這篇《敘言》既是一種獨白,更是一種號召,旨在讓世人共同重視民族文化與身份認同,加入復興國樂的隊伍。
特刊的第4頁(書中標注的正文第一頁)為姚莘農所作的《前奏曲》,與《敘言》觀點相呼應。此外,特刊第13至17頁為姚莘農編寫的《中國音樂簡說》和《中國器樂簡說》,他梳理了中國音樂的變遷,強調中國音樂歷史的發展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吸收外來影響并進行融合創新的過程,明確指出霄霙國樂學會的目標“并不是復古運動”,并對該會當時被當作“賣古董”的工作給予肯定,為其正名,通過文章給予支持以引起各界關注。
《前奏曲》之后是霄霈國樂學會詳細的骨干成員及贊助名單,包含會長(1位)、總干事(1位)干事(5位)名譽會長(1位)顧問(14位)和贊助人(54位,含25對夫婦),不含會員名單。筆者查詢史料梳理人物身份后發現,名單中多為極有影響力的名人,其中上海市前市長(1937年3月調任廣東省主席)吳鐵城擔任該會名譽會長,足見霄霈國樂學會當時在社會和文化層面的重要性,并且得到了不同
領域人士的認可和支持。
第5至12頁是本場演奏會的“節目及曲調略解”,列出了節目出場順序和詳情,并對每首曲目背景、含義進行釋義,便于讀者更深入了解所演奏曲目。
第18至24頁是“樂器略說”,分為敲擊樂器、吹奏樂器、絲弦樂器三個板塊,分別介紹了各類樂器的歷史、制作工藝、演奏方法,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特別介紹了霄霈國樂學會對一些樂器的改革嘗試,展示了傳統古樂器新的可能性。
以上為特刊的中文部分,以8張中英文對照的廣告信息為分界,后半部分為全英文版本。插入的廣告涉及酒店、出版商、廣播、房地產、航空公司等產業,可見當時霄霓國樂學會在各界具有一定知名度,此次演奏會聲勢浩大。同時,這些廣告信息反映了20世紀初上海的商業環境和生活方式,既提供了當時上海民眾可能喜聞樂見的商品和服務信息,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經濟狀況、消費趨勢以及上海民眾豐富的日常生活。
以廣告為分隔,特刊后半部分為姚莘農編譯的全英文版本,其中略有不同的是,英文版本第一篇是他特別為外國贊助人、顧問等所作的“Foreword”,向外國友人介紹了霄霓國樂學會自建立以來的發展概況,闡述了學會的核心思想及舉辦此次演奏會的目的,并對他們提供的幫助與贊助表示誠摯感謝。特刊余下部分則是對本會人員構成及贊助情況、“節目及曲調略解”、《中國音樂簡說》《中國樂器簡說》“樂器略說”的譯文。
特刊的封底內側為蘇聯國際旅行社的廣告一第五屆蘇維埃戲劇節的節目單預告,這也反映出霄霙國樂學會與國際的交往較為密切。
封底自上而下分別印有英文版的“國樂演奏會節目單”“霄霈國樂學會”“上海蘭心大戲院,1937年5月17日和19日”,為特刊的基本信息,與扉頁信息相對應。
2國樂思想傳遞
在特刊中,除了詳細記載當時霄國樂學會的人員構成、演奏曲目以及樂隊編制等內容,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還包含大量思想層面的內容。霄霙國樂學會自成立以來,對外界展現的形象便是“復興古樂”,甚至曾被詬病為“賣古董”,被認為沒有意義。特刊中的幾篇文章,更像是為霄霈國樂學會在音樂事業上的努力正名,借特刊之契機,讓更多人真正認識該學會,了解其所作所為背后的原因與目的,也希望引起重視。
2.1 《敘言》
特刊的第三頁是本會會長李廷松為此刊所作的《敘言》文章首先表達了對各界贊助籌募基金演奏會的深深感激之情,這也反映出當時社會對文化藝術活動的關注和支持。同時,作者意識到當時社會狀況下的現實問題,“使無特殊之民族性與抒寫情感之音樂,則民族之淪亡有不待今日者矣”[3]3。若中國再沒有屬于自身民族特性、能表達情感的音樂,整個民族的文化和身份認同便會逐漸消失,甚至可能導致民族的衰落。這里的“淪亡”指民族文化、精神和身份的喪失或衰落,從側面反映出民族音樂在維護民族特色和文化傳承中的重要作用。音樂不僅是一種藝術形式,還是民族精神和情感的載體,字里行間傳達出復興民族音樂的緊迫感與責任感。
因此,作者明確提出“第今日國內之音樂糅雜紛繪,亟宜整理”[3]3,這也是霄霙國樂學會成立以來持續努力的方向。他認為“整理之道,厥有三端”[3]3,即提出音樂界需要改進的具體途徑:第一,采集和研究中國傳統音樂,以發揚中華文化;第二,深人研究歐美音樂,提取其精華來豐富和發展中國音樂;第三,融合國內外音樂精髓,打破界限,促進音樂文化交流和發展。作者雖提出可行的具體步驟與未來展望,但“因人才之限制,向取第一項辦法,冀免貪多務得之弊”[3]3,因此霄晁國樂學會十余年來主要采取第一種方法進行音樂整理工作。學會多次舉辦國樂演奏會,既是對工作成果的展示,也是為了傳播國樂,期待更多志趣相投之士加入,共同推動國樂發展。
“此次演奏會,同人以公余之暇,措備一切。事繁時促,應付不遑。”[3]3可見籌備此演奏會的成員多為業余愛好者,只能利用閑暇時間參與樂團活動,而非專業全職人士。這從側面展現了組織此次演奏會的艱辛,學會成員在時間緊迫和任務繁重的情況下,依然堅持為國樂事業做貢獻。
2.2《前奏曲》
姚莘農所作的《前奏曲》明確指出,當時我國樂界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主張:一種主張廢除傳統國樂,全盤接受西方音樂;另一種主張保存并強化國樂,以對抗西方音樂的影響。但姚莘農認為兩者都是較極端的立場,并不是最佳選擇。他認為“從純粹客觀的立場看來,我個人覺得當前中國音樂的最重要的問題并不在完全接受西樂或絕對保存國樂,而在于怎樣創造一種新的國樂”[3]5。縱觀20世紀以來的中國音樂發展史,這種觀點也是后來近百年中學者們反復探討的主張。作者當時便能從客觀角度提出此觀點,足見其思想的前瞻性,在筆者看來,這與霄霙國樂學會的立場較為貼切[4]。
針對我國當時的狀況,究竟該走怎樣的音樂道路?姚莘農明確表明立場:“西洋音樂現在已經在國內流傳得很廣,我們決沒辦法把它完全驅逐出境。除非我們肯把外國的有聲電影、留聲機和唱片以及各種西洋樂曲譜、音樂書、無線電等等完全摒之門外,這是不可能的。反過來說,我們也沒有法子把國樂完全遺忘我覺得中國音樂家當前的任務不是袒護或排斥某一方面,而應該是從國學和西樂之間尋求新音樂的途徑。”[3]5
這也是霄霙國樂學會自成立以來致力于發展的方向—并不是一味否認或盲從國樂與西樂。畢竟“中國根本沒有純粹的國樂”,從我國音樂自古以來的變遷來看,如今流傳下來并得以發展的所謂“國樂”,早已在幾千年的融合發展中變得不再純粹,而是兼收并蓄了其他民族的多元元素熔煉而成的。
既然如此,放在現代語境中看,一直飽受爭議的西樂文化人侵,似乎與歷吏上某一階段有短暫重合,那么當下關于國樂與西樂關系的爭論,其實在歷史中早已有了答案:無須全盤西化,也不可故步自封,應當洋為中用、兼收并蓄,在中西方音樂的碰撞中發展出一種“新國樂”。
3結語
《國樂演奏會特刊》不僅是一份珍貴的史料,更是霄霙國樂學會核心思想的代言。借特刊視角,我們能更全面立體地了解這個在上海民國時期音樂史中時常被忽略卻有著不容忽視重要地位的國樂社團的思想與活動,更真實地還原并完善它在國樂發展道路上的歷史意義。
一種新興思想的產生、在社會上的傳播、被人們廣泛認可乃至最終真正落實,并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而是需要經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沉淀,以及社會的不斷更迭,才能夠慢慢實現。霄霏國樂學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先行者的作用。雖然如今我國音樂發展蒸蒸日上,但對于創造“新的國樂”,我們還在不斷嘗試與探索。這條路雖長,但相信曙光就在前方。
參考文獻:
[1]戴俊超.20世紀上半葉中國音樂社團概論[D].北京:中國音樂學院,2011.
[2]本報特寫:《霄國樂學會主辦國樂演奏會定期在蘭心劇院演奏》[N].大公報(上海版),1937-05-12(7).
[3]李廷松,姚莘農.國樂演奏會特刊[J].霄晁國樂學會,1937(5):3-5.
[4]王譽聲.我國音樂發展的第四個時期論綱[J].藝術探索,1990(1):84-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