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面對一個作家的作品,分析其各個維度的價值時,我們在分析什么?
從大涼山深處走出來的彝族作家,有著獨特的少數民族身份和大山與世遠離的背景,更有著個體在這個時代倔翠奔突的生活經驗,這便注定了她寫作視角的獨特、鄉土情懷的深沉、敘述手法的特異,其作品顯現出陌生化、孤獨化傾向,與其說她受到西方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母寧說她的氣質與胡安·魯爾福之類的作家接近,寫作靈感有著某種程度的契合,而作家本人曾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經歷,也注定其敘事視角將展現多重維度的悲情表達。
阿微木依蘿的“悲”,表達得克制、收斂、不動聲色,又總令人讀之而悲從中來,久久不能自抑,似因其對話中的哲思而洞透人生,卻又心有不甘念念難忘,這恰是其作品的魅力所在,亦是其作品生命力的保障。而其悲的表達,借助的,是城市化進程中人被“異化”的殼,尤其是小說《到山下為止》,在作家原有風格的基礎上,敘事更加完整,既有人變成貓頭鷹的荒誕感,又于荒誕中建立了一套嚴謹的生活邏輯,真中有幻,幻中有真,完美詮釋了魔幻現實主義的阿微式表達。
人在當代生存環境下的“異化”,是小說的表達形式,形式承載內容,從“異化”中窺見“悲”的底色,是作品所指的方向。那么,“異化”有何歷史淵源,對阿微木依蘿的作品有何影響與啟示?所敘之悲分哪些層次,分別指向何處?
異化是解決個體困境的重要途徑
異化是人類解決個體在現代生活中所遭遇的困境的重要途徑,也是《到山下為止》中人物命運的必然走向。馬克思認為,異化是指人類在勞動過程中創造的成果和關系反過來成為壓迫、支配人的外在力量,導致人與其勞動、他人乃至自身本質的疏離。馬克思的異化理論深刻影響了文學創作,許多經典文學作品通過塑造異化形象,揭示了個體與社會、自我、他人乃至存在本質之間的疏離與對抗。如卡夫卡在《變形記》里借格里高爾·薩姆沙的“蟲化”;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手記》中借“地下室人\"的精神異化預見了現代社會“原子化個體”的精神危機;加繆通過“局外人”莫爾索的“存在疏離”揭示現代社會的荒謬性;韓江的《植物妻子》里,妻子為了反抗平庸的不被看見的生活而逐漸變成陽臺上的一株植物,結出了又酸又澀的果實,寫出了女性無聲之中的反抗可見將人“異化”的書寫是世界文學在某一維度上默認的方式,具有一定的哲學意義。
在《到山下為止》中,首先被異化的是人。第一個被異化的是“某個小超市\"的收銀員翟敏敏,她“單身、皮膚偏黑、從未帶過任何男人來出租房”“走路昂首挺胸,顯得冷漠無情,但是披肩長發,又讓人覺得她格外溫柔”,她住在城中村中。所有城中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周圍都是她完全不認識的來自四面八方的漂泊者”“她住在他們中間,但從不跟他們往來,每天下班回家,關了門,關了窗簾,走進廚房,煎一只雞蛋溫一杯牛奶,一個人吃飯”,她過得獨立自在自由自制,但是逃不脫成為家里的“血包”的事實,她是可以從父母視線里、心里消失的女兒,是沒有故鄉的人。然后就是鐘一坤,一個五十五歲的單身漢,沒有具體的工作,養著一條狗叫鐘毛毛,活得貧困但是自由。張超是一個“喝醉了就睡,醒來就干活”的工人。再然后,就是成千上萬向往著做一個晚上貓頭鷹的人。
從小說的這種設定中,異化已經不是一個個體,而是所有在生活中找不到存在感,活得很虛妄的群體的事,這表現出人的“類本質”的異化一—鐘一坤沒有實現自己作為人的存在價值,翟敏敏也是,所有生活在社會最底層,過著透明人一樣的生活的人,活得處處受掣肘、得不到價值認同的人,無法通過勞動實現自我價值,轉而寄希望于活成一只鳥時的“自由”。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是“自由自覺的活動”(創造性勞動)和“社會關系的總和”,由此可見,要成為人,二者缺一不可,既然“人生而自由,又無往不在枷鎖之中”,不如讓這枷鎖的束縛力小一些。
有被“異化\"的人,才有被“異化\"的行為和只有在“異化”的狀態下才能生發的感情。這具體表現為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到山下為正》中一開始的設定是,鐘一坤與張超雖然過的是基本不相同的生活,鐘一坤沒有家室,是過的\"浪蕩的日子”,而張超則有父母有妻子有兒子,雖然一切情感都很淡漠,但他還是為了他們,為了這所謂的人倫,“自愿地走出家門,來到工地上,扛著鋼筋走在建筑物上\"\"忍受貧窮\"\"忍受輕賤、恥辱和同情”,他們兩人的落魄雖然不同,但都是落魄。他們同為底層,彼此慰藉。當鐘一坤通過翟敏敏,發現人可以變成貓頭鷹的秘密后,他告訴了張超,他們一起變成了貓頭鷹,最后張超因為執著于對“人世”的向往,發現了從貓頭鷹變回人的最簡單的方法,在現實生活中屢屢碰壁后,利益的驅使使他違背了他們三人的約定,泄露了人變成貓頭鷹的秘密,并以此換取大量金錢,最終走向滅亡。
張超原本是一個底層極為普通的農民工,和千千萬萬農民工一樣,是這個時代的背景板,卻因手執一個“異化\"的秘密,而使人性的“貪\"浮出水面,變成了面目全非的自己。他的行為,對于他自己而言,是始料不及的,是“異化”的行為。
而一直默默關注著收銀員翟敏敏的鐘一坤,則只有在發現翟敏敏變成貓頭鷹后,才感受到“愛”能以羽毛靠近對方的方式去實現。這種“異化”的行為,也是借助人體的異化才能達到的。
說是“異化”,其實是潛意識的外在表現。為什么只有“異化”,我們才能看到個性的真實?無價值的無力感是底層最真實的狀態,事實上,沒有異化之前,他們從來不是自己,異化之后,他們同樣也會失去其主體性,這是一個悖論,無法解決。
異化要么使主體徹底喪失主體性,卡夫卡筆下的格里高爾,最終因為喪失自我而被這個世界甚至親人拋棄,要么就是使主體得到長久的滿足,韓江筆下的女性成為植物或者完全吃素后重拾自我。《到山下為止》中的三個人物,主動異化自己的鐘一坤和翟敏敏屬于后者,最后他們完全拋棄了作為“人”的身份,成為真正的貓頭鷹,被帶領著異化后又主動異化的張超屬于前者,他成為一個陌生的自己,瘋狂、貪婪,最后如同《香水》中的格雷諾耶一樣,被貪婪撕碎。
總而言之,小說的“異化”深化了主題的表達,是個體突破生存困境的一種方式,象征著人類命運的必然走向。
貓頭鷹是對理性困境以及存在主義的反思
貓頭鷹的死亡氣息、疏離感、邊緣性,是對人類理性困境以及存在主義的反思。既然是想突破困境,為什么會異化成一只貓頭鷹,而非像夜鶯或者黃,有著光鮮羽毛或者清脆聲音的鳥?為什么是統一異化成同一種鳥而非按其各自特征異化為不同的鳥?
在中國的語言體系里,貓頭鷹帶來死亡的氣息,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這是一個亡靈的世界:時間是七月十五的晚上,這是中國人的鬼節,俗傳這一夜鬼門大開,可以通往亡靈的世界;翟敏敏是突然從出租屋里消失的,她曾問那只叫翟灰灰的鷹,“我父母給那些死去的親人燒紙的時候,會不會想到他們還活在世上、遠在他鄉的女兒?還掛著他們給的姓名,還不是個死者”;鐘一坤的狗能認出已經變成貓頭鷹的翟敏敏,主動將雞腿獻給她,類似于獻祭的味道;到十二月二十日(彝族年)的一個下雪天深夜十二點鐘,鐘一坤見到了變成貓頭鷹的翟敏敏,并且與她對話,這個時間點也很富深意;張超和那些體驗變成貓頭鷹的人,將一座山折騰得光禿禿的,像極了魯爾福筆下燃燒的原野,最后,這座原本只有他們看得見的山,如同《百年孤獨》里消失的羊皮卷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要表現這種濃郁的死亡氣息,貓頭鷹是最合適的動物。生活平庸而沒有希望,絕望的氣息與死亡接近,這就是貓頭鷹隱喻的核心,象征人在機械重復的現代生活中“雖生猶死”,淪為存在主義的荒誕符號。它意味著關系的斷裂,即親情、愛情、友情被功利主義瓦解;意味著存在的荒誕,即理性與自由的追求反而導致更深的囚禁;也意味著反抗與救贖,即異化形象借助死亡、瘋狂或覺醒為結局,暗示超越異化的可能性。文章中,翟敏敏在反抗中與懂她的靈魂的鐘一坤相遇,最終完成了自我救贖,而與塵世生活締結了盟約的張超,以一種極端的形式反抗,其反抗又是徒勞的,最終只能以毀滅告終。
貓頭鷹帶來不可接近的疏離感,其獨特的夜行性隱喻在黑暗中窺見真相的人,因無法融入群體而陷入疏離。《哈利·波特》中的麥格教授等巫師能化身為貓頭鷹傳遞信息,暗示智慧與責任的雙重性——承擔秘密的使命卻需隱匿真實身份。同樣,《到山下為止》中,翟敏敏與世界保持的疏離感,表現在她既沒有朋友,也得不到親人的關愛,住在出租屋里,關掉所有的窗簾,總是一個人坐到山上的那棵高樹上,與一只鷹對話;鐘一坤則沒有工作,需要吃飯時才去工作幾天,也就沒有同伴,喜歡翟敏敏,卻不敢接近她;唯一能說話的是張超,但張超并不理解他,生活勁兒不足,就連遇到看見人變成鳥這樣的事兒,也沒有一下子吃驚不已,對什么都慢吞吞的,沒有力氣。張超表面上一直在熱火朝天地生活,他在工地做事,離婚后不停地戀愛,談幾天就分了,但他同樣沒有可以真正好好說話的人、全心投入的感情。可以推想,那些花錢去做一天貓頭鷹的人,又何嘗不是厭倦了當下的生活,希望從中脫離一會兒,喘一口氣?
在小說中,貓頭鷹還是被邊緣化、被排斥的“怪誕存在”,其夜行習性與怪異叫聲常被視為不祥之兆。人化為貓頭鷹,象征被主流社會放棄的邊緣群體,如少數族裔、精神疾病患者等,因“非常態\"而被驅逐至社會黑夜中,成為被恐懼或忽視的“他者”。類似卡夫卡《變形記》中格里高爾的蟲形,貓頭鷹的異化身體成為被社會邊緣化的具象化符號。在《到山下為止》中,鐘一坤與翟敏敏、鐘一坤與張超之間有著大段的深度對話,分析其對話不難看出,他們是被迫脫離人群的清醒者,在孤獨中承擔真相的重量,而社會地位低下的他們所發出的聲音,又有誰能聽到呢?
由此可見,作者選擇了將人異化為貓頭鷹,其隱喻意義進一步加深了異化的內涵,使小說“悲”的意味加重,更增強了主題的沖擊力。
“悲情\"充斥小說
荒誕設定里的“悲”,是悲傷、悲涼、悲愴,亦是悲憫,整個小說“悲”情充斥,無窮無盡。悲傷是異化時代“情”被解構的回響。在翟敏敏與老鷹朋友翟灰灰相處時的大段心理活動描寫中,我們看到她父母重男輕女,同意她讀高中的條件是,“以后掙到錢,給家里的弟弟分一半”,她參加工作后,父母親與她的對話也基本上是要求她幫助弟弟,她三年沒回家,也并沒有什么人惦記,親人對她的冷淡應該是她異化成貓頭鷹的主要原因,做一只鳥對于她而言比做一個人似乎更讓她愉快,“當所有的親人、朋友,包括陌生人,對某個人的存在完全不在他們的注意當中的時候,這個人才屬于自己”,她這樣安慰自己,可以說,其中藏著對親情淡漠的悲傷。按現實生活的邏輯來說,一個人憑空消失了,竟沒有親人報警找人,仿佛她壓根就沒有存在過,除了解釋為親人之間完全沒有牽掛,再無答案,這怎不令人倍感悲傷?
而鐘一坤與他的狗鐘毛毛相依為命,只有狗能給他全部的溫暖,寂寞的時候他只能獨自一人走到山上,“看看月亮看看那兒的城區”,想起朱自清先生的那句話,“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他回憶從前的生活,回憶人情淡漠感嘆世態炎涼,回憶起那個他曾發誓非她不娶的姑娘,發現很多感情都不牢靠,悟出“人間其實很荒涼,好人在荒涼的夢境,騙子在更荒涼的夢境”,只有極盡悲傷過的人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來。在存在與虛無之間,悲傷充斥,使人不辨東西。
至于張超的悲傷,則源于他對愛情、婚姻、家庭的信心的全面崩塌。他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他的妻子卻在家鄉背叛了他,哪怕他們有著極為堅實的生活基礎,這一種悲傷,甚至使他陷入絕望,他絕望于尚記得愛的形狀,卻已失去了愛的溫度,況且,那是愛嗎?
至于那些爭相出一千元來體驗一把當貓頭鷹的人,都必須沉默地待在樹上,在沉默的時間段里,他們人生的種種悲傷襲來,使他們只想對這人世暫作逃離。
在人被生活逼迫而異化的時代里,悲傷是人“情”被解構后的念念回響。
悲涼源于擁有自由意志的人卻處在無往不在的囚徒困境里。如果說翟敏敏變成貓頭鷹是她對現實生活的逃離,鐘一坤變成貓頭鷹是對翟敏敏的追隨,當然也有對人世不再留戀的因素,那么,張超變成貓頭鷹,則是一種對不同生活的嘗試,他既想逃離這過得并不成功也沒有什么存在感的生活,又有諸多牽絆,他即使每天在工地辛苦搬運,也依舊有規勸鐘一坤找一份正經工作的自信與俯視。因此,變形之后,還又變回來的,只有張超,無論生活多么壓榨,他仍舊愿意再下地走路。于是,他十分投入地感受變形的過程,并找到了變回人的方法,這方法十分簡單,就是走到山下去。就這樣,他回到了城里,重新做人。
這個變形的法則構成存在主義式的殘酷玩笑:下山即恢復人形,卻要重返從前急于脫離的人世,如果不出賣變形法則,就要重新做回原來活得卑賤、虛無的自己;留守在山上、樹上,雖然獲得了飛翔的自由,卻又會永遠失去吃燒烤喝啤酒熱鬧喧騰的人間煙火。這是一個無法打破的悖論,擁有自由意志可以隨意變身的人,依舊沒有獲得真正的自由,相反,人似乎永遠要處在一種囚徒的困境里,除非徹底根除人的身份。
小說第11節,與變成貓頭鷹的詳盡描寫不同,寫張超找到變回人類的方法只用了一句話,但可以想象這同樣十分艱難,需要經過反復嘗試、練習,這恰似加繆筆下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一一每個選擇都是對另一種可能性的獻祭。這種困境與《麥克白》第五幕“人生如行走的影子\"形成跨時空對話,揭示自由從來都是戴著僚銬的舞蹈,這便注定了生而為人特別是底層邊緣人的悲涼。
悲愴感從背叛者帶著向往自由又不得不淪于黑暗中的人一起走向毀滅的過程中產生。讓人變成貓頭鷹的那棵“高松樹”(神樹),從最初渺小卑微的生命的庇佑所,淪為欲壑難填者的搖錢樹,最終被一記炸雷劈中,被大火吞噬,這既是對貪婪的張超的重度懲罰,更是對人類因貪欲而使其生存環境惡化的預言,這個預言滿含悲愴意味。而張超的墮落軌跡,構成了三重“悲愴\"寓言:首先,張超的“變形體驗收費制”復制了人類剝削自然的邏輯,最終人們自食惡果,再也恢復不成人;其次,人們違背自然規律集體出錢體驗變成貓頭鷹,因人數眾多導致山果不結,山花不開,原來看不見的山,終將再次看不見;最終,焦王上盤旋的貓頭鷹群,成為馬爾庫塞所言“單向度社會\"最刺眼的隱喻——當救贖本身被異化,人們連哭泣都失去了該有的立場。
悲憫在此展現出來的,不是居高臨下的同情,而是對“失敗者\"尊嚴的捍衛。茨維坦·托多羅夫在《瀕危的文學》中寫道:“文學的作用很多,當我們深度沮喪之時,它向我們伸出援手,把我們帶向周圍的其他人,讓我們更好地理解世界,幫助我們活下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文學是獻祭,也是救贖,寫作者通過對這個世界上的弱勢群體生發出深度悲憫,內觀自己與之平等的心靈,從而寫出廣闊宏大的作品,其文字給文學賦予了真正的意義。
但悲憫不是居高臨下的同情(有的作家身處高位,會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一種救世主般的同情,或者旁觀者的身份優越),而是完全將自我交付其中,痛其所痛,悲其所悲的理解。縱觀阿微木依蘿之前的作品對“弱者的凝視”,通過平視的視角,揭示他們被生活碾壓后的無奈與從未放棄的尊嚴,《到山下為止》延續了這一特點,從鐘一坤到翟敏敏,再到哪怕最后面目全非的張超,借助他們大量的對話,使他們展露最真實的自我,而非一個旁觀者隔著身份的揣測。這體現了作者對生命本質的悲憫,即使是最卑微的存在,也擁有不可剝奪的情感與精神世界
而鐘一坤從對翟敏敏默默的關注,到在她失蹤后為她交付欠下的房租并住進她的房子,再到見到變成貓頭鷹后的她時的那份欣喜,直到最后他也變成貓頭鷹與她進行了一場只將羽毛靠在一起“完全剝離了現實欲望的愛情”,這份美好,是作者悲憫之情的具體體現:即使在最黑暗的境遇中,人依舊會對愛抱有期待,人性的微光仍能驅散生存的陰霾。
除此之外,《到山下為止》中的山樹,都富有靈性色彩,對孤獨、卑下近于透明的人,用賜予他們自由變身的無聲撫慰,在自然面前,人真正實現了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這暗示著超越人類中心主義的生態悲憫。
總而言之,阿微木依蘿的《到山下為止》中的異化書寫,不同于她以往小說中偏向于碎片式的異化,而是在嚴謹的生存邏輯之下的異化,作者懷揣著深沉的“悲”情寫了一個令人晞噓的悲劇,令人在感慨平凡但又有潛在野心的人終將走向毀滅的同時,又深覺每一個孤獨的靈魂都值得被書寫,每段破碎的人生都蘊含著超越普通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