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公務員;數字政府;數字倫理;工具理性;價值理性
數字技術的發展極大推動了政府治理能力和水平的提升,各地數字政務服務平臺的相繼出現,“一網通辦\"\"一網統管\"\"一網協同\"的融合發展,都推動了政府治理流程再造和模式優化,不斷提高決策科學性和服務效率。但是,公務員群體在運用數字技術開展工作時,可能面臨數字技術異化帶來的負面影響。目前,學術界討論多局限于如何在數字政府建設中測評及提升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而對于公務員在應用數字技術過程中所產生的倫理問題的相關研究仍顯不足。從公務員數字倫理的概念與特征出發,探討公務員群體強化數字倫理的必要性、存在的困境與紓解路徑,有助于構建數字政府治理現代化框架,提升公共服務效能與社會信任度。
一、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的價值
公務員數字倫理是指作為行政主體的公務人員在運用政務數字技術時所遵循的價值和倫理道德原則,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新型倫理關系。從學科體系看,數字倫理是以信任、信用、信賴、信念、信心為統攝的社會價值認同體系,其核心始終是道德規范;從技術生命周期看,它涉及數字技術開發、應用與轉型中的倫理理念和行為準則2;
從倫理素養看,則涵蓋數字倫理意識、責任感、規范遵循及倫理決策能力。公務員群體的工作職能決定了其數字倫理實踐不僅具備數字倫理的普遍屬性(如智能化、隱蔽性、自主性、開放性和多樣性),更因直接關系公民權益保障、社會秩序穩定及公共服務效能,而具有強烈的道德自律性和作用方式的內隱性。數字政府建設視域下,公務員數字倫理的道德自律性體現為在數據采集、處理與應用全流程中主動遵循技術向善原則,確保公共數據使用的合法性和正當性。公務員職責天然涉及國家機密和公民隱私,個體的內在道德約束(“慎獨”)就成為嚴守法規、保障數據安全的關鍵。作用方式的內隱性體現為相關的倫理意志、信念與規范會內化為公務員潛意識中的善惡標尺,無需刻意感知外在或內在約束便能自然引導其行為與決策,體現了道德源于內心自覺的深層影響。倫理要求的普遍性體現為公務員群體的行為對社會影響深遠,因此,數字倫理作為其數字素養與職業道德的基石,是確保數字化治理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實現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根本行為規范。
當前,數字倫理素養已成為公務員核心履職能力,為確保數字化行政中權力規范運行、數據安全使用和公共服務公正透明的制度性保障,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勢在必行。一方面,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是落實人民至上執政理念的必然要求。數字政府建設的終極目標是滿足人民美好生活向往,公務員作為政府與民眾互動的“橋梁”和“紐帶”,其數字倫理水平直接決定了公共服務的精準性、成果分配的公平性以及政府公信力的根基。技術賦能若缺乏倫理約束,可能異化為數字特權工具,進而導致數字治理的結構性失靈。另一方面,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是調和技術工具理性與行政價值理性的關鍵路徑。數字倫理是傳統行政倫理在數字時代的延伸與升級,它通過“技術向善\"的價值準則約束工具理性膨脹,并將倫理規范嵌入技術開發與應用的全周期,從而防止技術應用成為倫理真空地帶,其本質是構建人機協同時代的治理秩序,既確保技術進步服務于公共利益而非權力擴張,也推動數字政府從“效率優先”向“公平與效能并重”的形態躍遷。因此,公務員數字倫理的強化,其本質在于通過價值引導和技術規制相結合,實現技術進步與公共利益的共生共榮。
二、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的困境
數字政府建設背景下,公務員行政效率提升與質量統籌的兼顧能力越發凸顯,具體表現為國家行政機構依法管理公共事務的精準性、實效性、便民性等。然而,公務員群體的行政行為在與數字技術進行深度融合時,也面臨技術依賴異化和價值理性缺失等數字倫理失范挑戰,
(一)數字技術依賴的工具理性崇拜
數字政府的工具理性維度,是指運用數字技術對行政流程進行標準化重構,通過量化管理實現組織效能的最優解,為公務員的行政管理模式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革新。然而,正是由于數字技術展現出的巨大潛力和實際成效,部分公務員將其視為實現效率與效果最大化的“不二法門”,從而陷人了過度追求工具理性的數字倫理困境中,忽略了人文關懷與決策綜合考量的重要性。這種依賴催生的工具理性崇拜主要體現在兩個維度。一方面,技術依賴引發決策的安全性風險。基于技術自身的風險屬性,任何技術的使用都會導致安全和不安全這兩種結果趨向4。行政決策的全過程通常包括三個步驟:信息搜集、問題識別與決策方案的優化。大數據技術雖然能幫助公務員群體快速分析海量數據、提高決策效率,但這些數據本身可能存在誤差或偏見(比如數據采集不全、算法設計缺陷等),如果公務員過度依賴這些有問題的數據作決定,就可能導致政策失誤或管理風險。例如,2017年,有公務員因過度依賴電子系統審核扶貧數據,導致近千名貧困人口被錯誤清退,暴露了數字化治理中人工核驗環節缺失引發的政策執行風險。另一方面,技術依賴引發行政主體人格喪失。數字技術能幫助公務員從繁重且瑣碎的行政事務中解脫出來,但部分公務員會因數字技術的高效便捷而過度依賴進而作出非理性判斷與決策,甚至將行政權力讓渡給數字技術。長此以往,公務員可能會淪為數字技術的附庸,最終將妨礙其形成自主性的行政人格。
(二)公務員目的異化的價值理性缺失
數字政府的價值理性體現為數字技術與人文價值的深度融合,其核心要義在于運用技術創新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提升公共服務效能,最終實現公共利益的最大化。為此,公務員在運用數字技術時不能只關注技術手段在實現目標上的作用,而要注意實現目標的方式是否可行,是否符合公共利益,是否符合當前國家法律規章,否則,容易將效率與績效放在絕對中心地位,而將公平、正義、平等在內的價值理性邊緣化。價值理性的缺失,一方面體現在行政公平的價值理性方面。在數字政府建設進程中,部分公務員違背公平原則,利用公權力片面追求政績,打造與地方實際發展及民眾真實需求脫節的“數字面子工程”與“數字政績工程”。這種做法不僅未能實現資源的均衡分配與有效利用,反而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浪費,損害了社會公眾的集體利益,同時也削弱了政府基于公平原則進行決策與服務的公信力,違背了均衡平等原則。例如,部分地區的政務APP因脫離實際需求、盲目跟風建設,異化為數字形式主義,造成資源浪費與服務效能低下。另一方面,體現在程序公正的價值理性方面。步入數字時代,公務員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與機遇。科層制度下的競爭與嚴格的績效考核,促使他們積極尋求利用數字技術提升治理效率與效果。然而,在這一進程中,若忽視了程序公正的價值導向,未能建立有效的倫理審查與監督機制,那么數字技術的融入便可能潛藏“黑箱”隱患,其實質在于,數字技術應用的某些環節缺乏透明度與可追溯性,使得權力運行、數據處理等關鍵過程難以受到外界的有效監督。這不僅為不當行為提供了可乘之機,還可能引發公眾對行政公正性的質疑,進而損害政府行為的公信力與行政行為的合法性基礎。
三、公務員數字倫理構建的路徑
數字時代,數字技術重塑政府治理的面貌,是提升治理效能、優化服務質量的必由之路。然而,公務員群體在提升數字治理效能的同時,還應建立與之匹配的倫理規范體系,既要把握技術賦能的治理革新機遇,更要防范數據異化、算法偏見等新型倫理風險。
(一)樹立人民至上的價值取向
在數字政府建設進程中,公務員應當始終以人民至上作為技術應用的價值準繩。數字治理工具的使用必須服務于增強群眾獲得感的根本目標,警惕技術依賴可能導致的治理溫度缺失而與群眾需求脫節的風險。這意味著公務員在應用數字技術時,應當堅守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將著力點放在解決群眾實際問題上,使技術創新真正轉化為服務溫度。一方面,以公平正義為基本價值導向應用數字技術,并以制度規制公務員數字技術的應用范圍。公務員數字技術應用需建立邊界清晰的制度框架,既要保障技術賦能行政效能的發揮,又要通過剛性約束防止技術濫用對行政倫理的侵蝕,將蘊含公平、平等、正義等核心價值理念的制度體系視為根本準則,以此作為基石,指導和約束公務員的治理實踐與行為,確保技術應用的正當性與合理性。另一方面,建立以人民滿意度為核心的評價體系,將公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作為行動指導,利用數字技術反饋系統,拓寬并豐富公眾在數字技術治理方面的反饋途徑。為此,公務員隊伍需加強對數字治理的宣傳力度,重視公眾在行政管理過程中的意見表達,不斷優化數字技術治理手段,通過制度規范與技術賦能的動態平衡,實現數字治理效率提升與人文關懷的有機統一。
(二)增強公務員的自律意識
在數字時代,增強自律意識要求公務員在面對不斷涌現的數字倫理挑戰時,能夠對道德觀念和倫理價值進行獨立的判斷和思考,將公眾利益放在首位,做到公正廉潔、認真負責。隨著數字技術嵌人公共行政領域,行政人員亟須加強自身的主體責任意識。這意味著不僅要遵循外在的法律與行政規范(即“他律”),更要將這些要求內化為個人行為的自覺追求(即“自律”),主動將行政責任與法律責任提升至道德責任的高度,不斷提升自身的數字素養。首先,公務員要樹立自覺維護公共利益的責任意識。在利益沖突和價值抉擇面前,應堅定維護公共利益,堅決抵制出賣公民信息和泄露國家機密的行為,不濫用數字權力。其次,要加強對公務員的數字素養和道德教育,通過常態化數字倫理培訓,幫助公務員厘清行政行為的數字邊界,培育責任文化。再次,要加大對公務員的監督力度,促使公務員依法依規向社會公開行政過程及行政結果,自覺接受公眾的監督,提高權力運行的公開性和透明性。
(三)明晰技術效用的工具理性邊界
數字技術雖能提升行政效率,但無法替代人類的情感共鳴能力、復雜情境決策力和價值權衡判斷。因此,公務員需確立清晰的認知,以辯證的眼光審視數字技術,明確其應用的有效范圍與局限。一方面,雙重視角審視數字技術的利與弊。公務員作為行政管理主體,應深刻認識數字技術雖為強大工具,卻非解決所有行政難題的“萬能鑰匙”。公務員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其需處理的事務紛繁復雜,面對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公務員需秉持辯證思維,既擁抱其帶來的效率提升與模式創新,又清醒地看到其局限性,避免陷入技術崇拜的誤區,方能使數字技術發揮最大效用。另一方面,明晰數字技術在公務員行政管理實踐中的工具理性邊界。在公務員行政管理實踐中,數字技術以其高效、精準的特性,極大地減輕了公務員在處理日常重復性、機械性任務上的負擔,使得行政流程更加流暢,數據間的邏輯關系變得直觀易懂,使行政管理模式更為精準和高效。然而,數字技術雖強,卻非萬能。在涉及復雜價值判斷、自由裁量權行使及復雜決策制定的行政場景中,如社會資源的公平分配、弱勢群體的精準救助等,公務員的專業素養、道德判斷及人文關懷就起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公務員應秉持審慎與理性的態度,明確工具理性邊界,協調好行政實踐與數字技術的關系,提高行政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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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