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適老化”到“幸福化”：城市老舊小區家居系統智能化改造路徑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哲學社會科學基金“基于PERMA理論的城市老舊小區適老家居系統智能改造研究”（2023SJYB0212）階段性研究成果。

隨著全球人口老齡化進程不斷加快，我國也面臨嚴峻的老齡化形勢。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4年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已達3.1億，占總人口的 22% ，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 15.6% ，這標志著我國已深度邁入老齡化社會[。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居家養老作為我國主要的養老模式，承擔著滿足老年人生活需求、保障其生活質量的重任。然而，傳統的居家養老環境，尤其是城市老舊小區的居住條件，在適應老年人特殊需求方面存在諸多不足。

近年來，我國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要求各級政府推進老年友好社區建設和家庭適老化改造。目前的適老化改造主要聚焦于滿足老年人的基本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重點放在無障礙設施建設和物理安全保障方面。在無障礙設施建設上，例如，在小區道路和公共建筑入口設置了無障礙通道，方便輪椅和行動不便的老年人通行；在樓梯兩側安裝了高度適宜、抓握舒適的扶手，幫助老年人上下樓梯時保持身體平衡；在衛生間內安裝了坐便器增高墊、扶手等設施，降低老年人使用衛生間時的摔倒風險。這些無障礙設施的建設，極大地提高了老年人在居住環境中的行動便利性，使他們能夠更加自主地進行日常活動。

這種傳統的適老化改造模式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老年人的生活條件，但往往忽視了老年人的情感需求，較少關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精神層面的滿足，在提升老年人心理幸福感和生活質量方面仍然存在不足。

因此，如何突破現有適老化改造局限，利用智能家居技術實現從“生存保障”到“幸福體驗”的躍遷，提升老年人居家生活質量，成為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這不僅關乎老年人個體福祉，也對社會和諧穩定與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

一、智能化改造的價值與意義

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和人口老齡化趨勢的加劇，智能家居技術逐漸成為提升居家生活質量的重要手段。智能家居是以住宅為平臺，利用物聯網、人工智能、傳感技術、自動控制等先進技術，將家居中的各類設備連接成一個有機整體，實現設備之間的信息交互和協同聯動，從而創造出安全、高效、便捷與舒適的居住環境。近年來，物聯網（IoT）、人工智能（AI）、大數據分析等技術的成熟，促使智能家居朝著更加個性化、智能化和無感交互的方向演進。未來的智能家居系統將更加強調用戶體驗，通過數據分析和機器學習，實現環境的自適應調節，提供更加人性

化的服務。

相比傳統的物理改造，智能化改造在消除物理障礙的基礎上，不僅可以主動響應老年人需求，還具備良好的擴展性與靈活性，可根據實際需求動態調整與擴充系統功能，無需進行大規模建筑拆改，節約了成本與資源，也更加符合老舊小區適老改造的現實條件。

二、“幸福化”目標的提出與理論基礎

隨著社會的發展以及老年人群體自身需求的提升，簡單的功能滿足已無法充分滿足老年人對心理幸福感和精神層面需求的日益增長，亟待實現由基礎功能滿足向更高層次幸福體驗的轉變。

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的角度來看，傳統適老化改造模式多聚焦于需求金字塔的底層，即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而較少涉及更高層次的社會交往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伴隨老年人生活水平的提高，其需求已經逐漸從生理安全層面向心理與情感滿足、自我實現轉變。因此，適老化改造的目標應當由過去的功能滿足逐漸拓展到提高老年人的心理幸福感，使老年人不僅生活便捷、安全，更能感受到情感關懷與心理愉悅，實現從“適老化”到“幸福化”的理念轉型。

在積極心理學領域，PERMA理論為我們理解幸福提供了一個全面且深入的框架。該理論由積極心理學創始人馬丁·塞利格曼（MartinSeligman）于2011年在其著作《持續的幸福》（Flourish）中提出。PERMA理論認為幸福感不僅僅是短暫的快樂體驗，而是一個由五個核心維度構成的整體系統，包括積極情緒（PositiveEmotion）、投入（Engagement）、人際關系（Relationships）、意義（Meaning）和成就（Accomplishment）[2]。“積極情緒”是指個體在面對生活中的各種事件時所產生的積極心理狀態，如快樂、滿足、感恩、希望等。這些情感不僅提升個體的主觀幸福感，還能夠增強其心理韌性和應對能力；“投入”是指個體完全沉浸在某項活動中，達到心流（FloW）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時間似乎停止，自我意識消失，個體全神貫注，動用全部認知和情感資源；“人際關系”強調個體與他人建立積極、健康的關系，包括與家人、朋友、同事等的良好互動。良好的人際關系能夠為個體提供情感支持，增強其歸屬感和幸福感；“意義”是指個體感受到自己的生活和行為具有超越自我的價值和目標。這種意義感來源于個體對生活目標的追求以及對社會的貢獻；“成就”是指個體在追求目標過程中所獲得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成就不僅包括職業上的成功，也包括個人成長、學習進步等多方面的成果。

PERMA理論為智能家居改造提供了新的理論支撐與實踐視角，通過智能技術的有效營運可以滿足老年人多層次的心理需求，從而提升整體幸福感。

三、基于PERMA理論的智能家居改造路徑

（一）適配老年人身心特征

在老舊小區家居系統智能改造過程中，老年人的身心特征是影響改造需求的關鍵因素。從生理特征來看，老年人普遍存在生理機能的退化，例如視聽能力下降、運動能力減弱，這些變化會對日常生活造成一定阻礙，因此需要借助智能設備提供輔助與便利[3]81-83。同時，老年人的認知能力也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衰退，表現為記憶力減退、反應速度變慢等，這就要求智能家居設備的設計必須更加直觀、簡單，以便他們能夠輕松操作[4。此外，慢性疾病在老年人群體中較為常見，智能設備可以通過健康監測和緊急呼叫功能，為老年人的健康保駕護航，及時應對突發狀況[5]61-68

從心理特征方面分析，老年人常會感受到孤獨與失落，智能家居設備可以通過社交平臺和遠程通信功能，為他們提供情感支持，幫助緩解孤獨情緒[3]81-83。同時，老年人對安全感的需求較高，智能家居設備的安全防護功能，如緊急呼叫系統等，能夠為他們提供心理安慰，增強其居家生活的安全感[5]61-68。

在社會認知層面，由于身體原因，老年人可能會減少社會參與，智能家居設備可以通過提供娛樂和信息服務，幫助他們保持與社會的聯系，豐富其精神生活，從而提升其生活質量[]。

除了以上共性特征，不同老年人的需求和生活習慣存在差異。智能家居改造應兼顧標準化與個性化，根據老年人的個體特點進行個性化定制，以滿足他們的特殊需求。

（二）匹配老年人生活場景

該研究基于對30名老舊小區老年人的深度入戶調研，通過質性分析方法提煉出13個重要生活場景及其痛點問題，并依據PERMA幸福理論框架設計了相應的智能化改造方案（如表1），具體如下表所示：

綜合來看，智能改造需求集中在健康、安全、生活支持和精神文化這四個方面：

1.在健康管理領域（場景2、11），智能藥盒、健康監測設備與睡眠監測系統通過定時提醒、體征預警等功能，可以強化老年人的用藥依從性、對疾病實現早發現早治療，甚至遠程獲得醫療幫助。這些設備可以幫助老年人更好地掌控自身健康狀況，在疾病管理中重新獲得生命自主權。

2.在居住安全保障層面（場景4、12、13），安全監測體系發揮著關鍵作用。借助智能照明、智能報警裝置與緊急呼叫終端，該體系能夠有效降低環境風險。對于獨居老人而言，這極大地緩解了他們面對突發危險時的焦慮情緒；同時，子女也得以實時掌握長者的安全狀況，切實增強安心感。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代際關懷的正向循環，讓關愛在代際間持續流動、升溫。

表1基于生活場景的智能化改造方案

3.在生活支持維度（場景2，7，8，10），家務機器人能夠有效減輕老年人日常生活中的體力負擔，讓他們不再為繁瑣家務操勞；智能恒溫設備、智能廚具憑借先進功能與安全設計，可大幅降低老年人在生活中因溫度失控、烹飪操作不當等引發的風險。隨著老年人記憶的衰退，老年人對定位標簽、智能物品管理系統的需求日益上升。這些智能設備的廣泛應用，可以協助老年人更好地維持生活自主性，使其能夠按照自己的節奏與方式生活。此外，智慧助餐、遠程上門等服務，不僅可以強化老年人與外界的連接，更為他們帶來多元互動體驗，讓老年人在晚年生活中深切感受到自身的尊嚴與價值，真正實現有品質、有溫度的晚年生活。

4.在精神文化層面（場景5，6，9），適老化影音設備可以極大豐富老年人的日常生活，這類設備依托先進技術，以高分辨率顯示與高保真音效，為老年人打造沉浸式視聽體驗，涵蓋影視娛樂、傳統戲曲等豐富內容，全方位充實其閑暇時光；虛擬社交機器人以及在線社交平臺突破了傳統社交模式的固有局限讓獨居老人不僅能夠便捷地與異地親友進行實時互動，還能結識來自不同地域、興趣相投的伙伴，構建起更為廣泛、多元的社交網絡；在線學習平臺優化了老年人獲取知識的途徑，使之變得高效且容易。同時，智能閱讀器可通過大字顯示、語音輔助等功能幫助老年人實現“終身學習”的愿望。

需要注意的是，全場景覆蓋的智能語音系統作為智慧家居生態的核心交互樞紐，在環境適應、事件提醒、設備控制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鑒于此，適老化智能音箱的設計與選型，對于居家系統智能化改造成效而言，具有不容小覷的重要意義。

（三）“個人－家庭－社區”聯動

基于PERMA理論的智能家居改造路徑不僅需要關注老年人個體的需求和家庭內部環境，更應從系統觀視角，構建個人、家庭與社區之間的聯動機制，以實現對老年人幸福感的全面提升。

首先，在個人層面，老年人是智能家居改造的直接受益者，其需求和能力是改造設計的核心出發點。在改造過程中，應充分考慮老年人的身心特征和生活需求，確保智能化設備的易用性和安全性。老年人的接受與采納是智能化改造實現的基礎。

其次，在家庭層面，家庭成員不僅是老年人情感支持的主要來源，也是智慧養老設備的購買者、使用者和維護者。他們需要了解并掌握智慧養老技術的基本操作，以便在老年人遇到困難時提供及時的幫助。同時，家庭成員還應與社區保持密切聯系，及時反饋老年人的需求和問題，共同為老年人營造一個安全、舒適、便捷的居家養老環境。例如，當老年人的健康監測設備發出預警時，家庭成員可以第一時間響應，并與社區醫療服務機構協同處理，確保老年人能夠得到及時的醫療救助。

最后，在社區層面，通過構建智慧社區服務網絡，可以實現居家養老與社區服務的高效聯動。社區可通過智能平臺為老年人提供主動關懷、健康管理、緊急求助、社交活動組織等服務，形成以社區為依托的社會支持網絡。同時，智能家居系統的數據與社區服務平臺實時共享，使社區能夠更加精準地響應老年人的需求，提供更具針對性的支持[。

綜上所述，通過個人、家庭與社區的有效聯動，能夠將老年人對智能家居的個性化需求與社會支持系統相融合，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適老化智能家居改造路徑，進而提升老年人的幸福體驗，達到PERMA理論所倡導的積極心理與持續幸福的目標。

四、智能家居改造的實施策略與保障措施

作為推進老年友好型社會建設的技術載體，智能家居改造需遵循“技術包容－經濟可行－政策保障”三位一體的實施范式。

（一）技術層面

智能家居技術研發應更加關注適老化設計，通過優化用戶界面和交互方式，降低老年用戶的學習成本和操作難度8。在設備開發過程中，應著重提升設備的安全性和穩定性，降低系統故障率與意外風險。此外，應加強跨平臺的系統集成與互聯互通，推動不同品牌和類型智能家居設備之間的兼容協作，構建統一便捷的用戶體驗環境[。同時，還應關注智能技術與傳統生活習慣的融合，確保技術改造能夠被老年群體積極接受并有效使用[10]。

（二）經濟層面

智能家居改造的經濟性是其廣泛推廣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為降低改造成本，可以采用規模經濟的生產模式，通過技術創新提高生產效率、降低設備價格，使更多家庭能夠負擔得起。政府部門應出臺針對老年家庭的補貼政策，通過經濟扶持體現社會支持體系中的物質援助，減輕老年家庭的經濟負擔[]。同時，探索創新、可持續的商業運營模式，推動政府、企業與家庭三方協作，形成共同投資、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合作機制，促進智能家居適老化改造項目的廣泛落地與可持續發展[12]。

（三）政策層面

政策支持是推動智能家居適老化改造有效實施的關鍵因素。政府應加大政策引導力度，出臺專門的適老化改造政策文件，明確支持方向、扶持標準與具體實施措施，激勵企業與社會力量參與智能家居改造[13]。此外，應重視標準化建設，制定并不斷完善智能家居適老化改造的技術標準與實施規范，明確設備安全要求、操作規范及后期維護要求，以確保改造項目的整體質量與安全性[14]。同時，加強監管與評價機制，定期對改造效果進行評估與反饋，確保政策與實踐之間的良性互動與持續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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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潘婧，博士，南京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服務設計、交互設計、包容性設計。

吳超然，碩士，南京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助理講師。研究方向：城市設計、交互設計。

編輯：王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