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廠工人村住宅藝術風格和營造技藝研究

從20世紀30年代至今，依托近現代工廠而建造的工人村住宅帶有城市居民生活模式的色彩，出現了家庭規模小型化特點，相較于中國傳統民居，其居住需求、內部空間形態和規模發生變化，功能日益完善，并且應用了新的建筑材料、設計方法、建造設備，在結構、外立面兩個方面也有所創新。對此，按照入戶通道長短、入戶方式，將南京大廠現存工人村住宅類型劃分為獨戶型、通廊型以及單元式，對其藝術風格和營造技藝進行探討，以促進工業遺產保護，推動城市建筑方式及設計理念創新。

一、獨戶型住宅

獨戶型住宅是指不與其他建筑相連，并且擁有獨立院子的住宅。“五所洋房”是工人村獨戶型住宅存留至今的代表性建筑，其于1936年建成，供永利铔廠（現南化氮肥廠）高級職工及外聘專家居住[]。

“五所洋房”采用磚木結構及四坡頂屋頂，青磚外墻，地面使用企口板，建筑內部配有玻璃門窗、紗窗、板條和暖氣設備，同時著重設計了清潔區。“五所洋房”留有煙肉，樣式為平頂型，采用西班牙建筑風格。為節約材料及建造成本，工人村住宅除了“五所洋房”采用了西方兩段式墻身外，其余均采用勒腳作為裝飾。大部分工人村住宅入戶口形式較為簡單，多為凹入式或帶平挑檐，而“五所洋房”的入戶口具有古典風格，帶有四級臺階，使用尖形拱券、古典式山墻，并且柱子上帶有凹凸層次。

外來文化的涌入及居住人群的需求，使得獨戶型住宅的平面空間布局形式不同于以往受到儒家禮法思想影響的中國傳統民居，功能主義是南京近代城郊地區獨戶型住宅最顯著的特征之一。獨戶型住宅建筑面積多為120m² 左右，內有會客廳、餐廳、書房、仆人室、廚房、浴室以及四間臥室。其中，門廳位于整個建筑內部最南端的中心，其西面有辦公用途的書房，右面有此住宅唯一朝南的臥室。客餐廳、仆人室、廚房、廁所均位于房屋中軸線一一走廊的東側，其余三間臥室位于走廊西側。

二、通廊型住宅

在現存工人村住宅中，通廊型住宅主要分為兩種類型：I類住宅有公共衛生間和廚房，ⅡI類住宅每個單元擁有完整的功能生活區域。

（一）通廊型I類住宅

通廊型I類住宅以南化六村為代表，位于鳳凰南路東側，以上下兩層共六戶為一棟建筑計算，共九列四棟，共計36棟216戶。該建筑輪廓為凹字型，上下兩層以水泥及木質臺階連接，三間房屋均為矩形，為“兩長一寬”的戶型。朝北方向的三戶單獨有入戶門，強調“居室”的概念，承載了會客、用餐、學習等多種居住行為，中間以橫向墻面、門簾或者房門隔開睡眠區域與生活區域，窗戶方向一致朝南，通風較好。每一層的三戶居民共用位于走廊北端的廚房和廁所，二者面積共計為13— ?15m² 。

永利铔廠時期的工人村住宅建筑部分使用的是磚木結構，僅職工宿舍使用鋼筋混凝土材料。這主要是因為當時國內鋼廠較少，建筑使用鋼材大多需要進口。1949年以后，國內鋼廠開始大量生產鋼材，如南京鋼鐵廠，并在建筑中使用鋼筋混凝土。如圖1所示，雖然南化六村部分早期建筑在木架結構上參考了中國傳統三角式，但建筑坡頂上使用青瓦、紅瓦、白瓦等平瓦。中國傳統瓦片為俯仰瓦，其形狀帶有弧度，根據弧度大小劃分為筒板瓦和小青瓦。平瓦常見于英國與法國民居，瓦片側面呈現矩形。該時期的住宅檐口主要采用的是木構斜挑檐口及線腳平挑檐口，這兩種檐口多見于法國與西班牙民居。后來，砌磚體在近代建筑中得到應用，南化六村采用了英式砌筑法，這在中國又被稱為“一層一丁”砌筑法。其中，灰縫處理手法又稱淌白，即兩塊磚中間的灰縫截面為矩形。通廊型I類住宅側立面山墻上有裝飾性和實用性共存的通風孔，用作悶熱天氣時建筑空間內部空氣的流通通道，并且其開口較小，形式簡單[4]。

圖1南化六村部分住宅示意

南化六村住宅帶有歐洲建筑風格，建筑技術及部分材料遵循中國傳統民居風格，其雙層公寓式住宅與國民經濟恢復時期在上海建造的第一個工人村—一典型的北廊宿舍式住宅曹楊新村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緊湊的布局保障了工人的私密性，并且行動路線具備靈活性，避免了學者所提及的“同樣由基泰工程司的設計師楊廷寶設計的回龍橋13號公寓，人們需要頻繁地進出公共場所”的不足。同時，南化六村以走廊為中心，取消了起居室設計，增加獨立的空間，強調增強空間進深感與縮小開間[。

（二）通廊型II類住宅

通廊型ⅡI類住宅在“雙百”方針時期被提出，主要用來解決內廊式住宅出現的問題，如南北不通風、北面光照不充分等。擁有公共衛生間與廚房的住宅由于居室面積過大，一般幾代人共同生活在一個房間，所以后續有設計者提出增加居室數量，實現“獨門獨戶”[7-8]。相較于通廊型I類住宅，通廊型ⅡI類住宅使用了磚混結構，主體大多采用施工便利的預制板，遵循20世紀50年代中期“工廠化構建”“模數設計標準單元”等原則，局部留有斯大林式建筑風格，但在建筑的外部構件和細節上帶有本民族特色。

建造時間較晚的通廊型Ⅱ類住宅包括化建新一村、南鋼三村、楊莊北區，這類住宅的原型是20世紀30年代在大連地區大量建造的標準較低的集居住宅[0]，每戶除了一樓以外只有一個開間，面積為40—70m² ，但內部配有獨立的廚房與衛生間，結構與單元式住宅相似，均為“兩室一廳”。這一時期開始逐步出現“廳”這種功能分區，集中了會客、用餐、起居等生活行為，避免了中國舊式住宅臥室空間狹小、家具過多、功能繁雜等缺點，在配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的同時，壓縮了二者的面積。為盡量擴大“廳”和臥室的面積，客餐廳面積為 10m² 左右，臥室位于房屋整體布局的南側，面積為12— ?17m² 。相較于南化六村住宅，通廊型Ⅱ類住宅的衛生間與廚房面積更小，空間形態更加趨向于單元式住宅，并且原本在通用型I類住宅中負責連接各個空間的走廊被客餐廳取代。

三、單元式住宅

工人村住宅這一類別民居建筑中現存占比最大的是單元式住宅[2]，常見類型為“一梯兩戶”，住宅內部以“一室一廳”“兩室一廳”“三室一廳”為主，并且部分單元式住宅主要提供給已婚職工居住[13]。這一類型的住宅按照高度及是否帶配套電梯為標準來區分：低層單元式住宅主要出現在1930—1985年，樓層數量為1一6層；高層工人村性質的建筑以揚子石油化工有限公司26層住宅為代表，內部采用塔式結構，多使用平屋頂，無需在山墻上建造通風孔，這也表明營造技藝已相對成熟[14]。單元式住宅的特點是外立面使用水泥砂漿抹面，樓梯間使用鏤空花紋或者圓形鏤空，頗具趣味性。楊莊新村和湖濱新村單元式住宅示意如圖2、3所示。

“兩室一廳”和“三室一廳”在拓撲圖上的結構十分相似，都是以客餐廳為中心，連接主臥、次臥、廚房和衛生間，由主臥通往陽臺。這種房屋結構在1985年后成為工人村住宅的主要類型。臥室面積相較于多建造于20世紀50—70年代的住宅降低至 10^-12m2 客餐廳面積均在 18m² 左右。這一類型住宅的客廳成為室內空間的中心，作為中樞通往廚房、餐廳、臥室、衛生間四個功能分區，大多布置在臥室的北面、房屋的中心，同時客廳還承擔了起居室的作用。

圖2楊莊新村單元式住宅示意

圖3湖濱新村單元式住宅示意

四、結語

從建筑技藝的發展脈絡來看，以“五所洋房”及南化六村為典型代表的工人村住宅融合了中西方的營造工藝，在20世紀中葉逐步向預制裝配、預應力等工業化建造方式轉型，成為探索城市空間利用效率的實踐場域。就建材使用方面而言，原本具有地方特色的青磚逐漸被標準化的鋼筋混凝土材料取代，同時居住空間的演變呈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在職工來源地多元而生產力有限的背景下，住宅更強調多功能復合的“大居室”設計，以滿足用餐、社交、學習等綜合需求；隨著廠區人口規模擴大及家庭結構的不斷完善，住宅開始注重私密性分區，逐步形成“臥室”與“廳”的功能分化。因此，深入探究南京大廠工人村住宅的發展歷程，不僅能為工業遺產保護與城市更新提供理論支撐，還有助于構建工業遺存系統性保護的理論框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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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唐諾亞.大型國企主導型單位制住區的社會空間演化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2020.

作者簡介：

陳璟淵，南京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設計人類學、住宅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