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長邏輯鏈：基于小微知識體系構建的論述文寫作

深刻是論述文的使命。論述文重邏輯、重深度，不僅要求立論正確、語言準確、論據恰當，而且要求講究邏輯、有條理地表達，還要求作者通過多角度、多層次的思考深入分析事物本質。帕斯卡爾說：“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這表明，雖然人在大自然中是有限而脆弱的，但是思考使人擁有了獨特性和無限的力量。人天生就有理性思考的能力，它是人在大自然擁有獨特性和無限力量的保障。通過一定的指導和訓練，高中學生是能夠寫出有深度的論述文的。所以，論述文成為高中語文寫作教學的重點文體，是有必要性和合理性的。

那么，如何指導學生寫出有深度的論述文呢？葉修在《深度思維》一書中指出：“思維是一根鏈條，越長的鏈條代表了越深刻的思維。深刻的思維讓你能夠挖掘事物的根本原因，推斷事物的深遠發展結果，思維邏輯鏈是一件強大的兵器。\"2由此出發，筆者在論述文寫作教學中嘗試引導學生通過延長邏輯鏈的方法進行深人思考，并以此為思維支架寫出有深度的論述文。所謂“邏輯鏈”，指的是一系列相互關聯的邏輯步驟或思維過程，這些步驟或過程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鏈條。簡單來說，邏輯鏈是一系列有邏輯聯系的思考維度、層面、層次等，它們共同支持一個特定的自標或結論。而所謂“延長邏輯鏈”，就是要在寫作時探索新的邏輯步驟或相關聯的思考維度，使整個邏輯鏈條更連貫嚴密，更周到深刻。在具體實踐中，筆者采用的是引導學生通過構建小微知識體系來延長邏輯鏈的方法。這里的“小微知識體系”，指的是將與論述文寫作相關的細微而關鍵的知識點，通過邏輯聯系和系統性整合，形成的一個具有內在聯系、相互支撐且易于理解和應用的小型知識架構。它能夠使學生從紛亂的思緒中整合出清晰的思路，進而把思考內容加工成有深度的言語成品。在教學中，筆者指導學生構建的小微知識體系包括“黃金三問\"法、“節外生枝\"法和\"骨肉相連”法，其中“節外生枝\"法和“骨肉相連”法均以“黃金三問”法為基礎。

一、“黃金三問”法

學生在把抽象思維變成具體文字時，經常會出現“同層分層”的偽邏輯鏈延長的現象。所謂“同層分層”，指的是論述文的論述層次表面上看起來有不同，但是實際上卻都在同一個維度，比如只在“怎么辦”維度進行細化，或者只在“為什么\"維度進行細化。對此，筆者以下面這道作文題為例進行闡述。

閱讀下面的材料，按要求作文。

自然帶邊緣交錯地帶較為敏感，當環境出現波動時，它們會最先發生改變，進而推動整個地區產生變化。其實，歷史發展、社會變遷、文化傳承、科技創新乃至生活中的問題解決，都有類似的“交錯帶”。

請以“交錯帶”為話題，寫一篇文章。

在寫這一作文時，有學生將中心觀點確定為“突破交錯帶，成就更好的自己”。分論點分別是：（1）突破交錯帶，實現社交溝通的自由；（2）突破交錯帶，實現智慧交流的自由；（3）突破交錯帶，實現領會境界的升華。這三個分論點都是緊扣中心論點的，并且還形成了一個看似層層遞進的邏輯關系，但其實它的邏輯鏈很短，因為三個分論點都只是在同一個維度“為什么”上，即突破交錯帶的作用和意義。這就是筆者所說的“同層分層”。總的來說，這篇論述文的主體邏輯幾乎沒有“鏈”，邏輯維度單一，思維相對單薄。

針對這類情況，筆者在教學中借鑒“黃金圓環\"法則，指導學生掌握“黃金三問\"法。“黃金三問\"法由斯涅克提出，它是一種認知世界的方式，包括Why、How和What三個層面：Why指向思考為什么要這么做；How指向采用什么方法、措施來設定目標并逐步實現目標；What指向結果的表現形式[3]。這三個層面可以遷移為論述文寫作的三個基本維度，形成是什么（What）、為什么（Why）、怎么辦（How）這一層層深入的三個邏輯步驟。如上述例子中的分論點，可以這樣修改：（1）交錯帶就是質變的臨界處（闡述“交錯帶\"這個核心詞的含義，明確了什么是交錯帶）；（2）突破交錯帶才能實現質變與升華（闡述突破交錯帶的意義）；（3）念念不忘，突破有望（闡述突破交錯帶的態度或方法）。這樣就使文章延長了邏輯鏈，呈現出理性思考的豐富性和深刻性。

二、“節外生枝\"法

所謂\"‘節外生枝'法”，就是以“黃金三問”邏輯鏈為主干，在邏輯鏈的節點再分解出新的子角度，這子角度可以稱為“枝”。通俗一點講，它指的是在分論點下再分解出下一層級的子論點。這是由淺人深延長的邏輯鏈，不同于全文只在一個維度上分解子角度的“同層分層”。

如在一次要求闡述“‘向外奔走'和‘靜坐思考'的關系”的論述文寫作教學中，筆者指導學生利用“節外生枝\"法構建三級論點，以延長邏輯鏈，提升文章的邏輯性和深刻性。有學生是這樣論述的：“外在探索是內在深思的基礎。…接觸周邊不同的人群，便可看到不同的觀點、多元的理解，豐富靜思的內容。接觸不同民族的文化，便可吸收外來文化的精華，豐富本民族的文化。…\"其分論點是\"外在探索是內在深思的基礎”，這是在揭示“向外奔走”的特點或內涵，也是在揭示兩個核心詞之間的關系，其實就是從“是什么”維度進行論述。以此為節點，作者分解出“接觸周邊不同的人群”和“接觸不同民族的文化\"兩個子論點來闡述成為“基礎”的條件。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邏輯鏈在向更細更深處延伸，如：“應以探尋外在世界為基，靜思沉淀而豐盈自我（中心論點）”一“外在探索是內在深思的基礎（分論點）”一“接觸周邊不同的人群，便可看到不同的觀點、多元的理解，豐富靜思的內容（子論點）”。這樣就形成了“中心論點一分論點一子論點”三級論點，論述越向子論點延伸，思考就越細致深入。這就像思維導圖，從核心概念或核心關系分解出邏輯節點，從節點分解出分支，再以分支為節點進一步分解出下一層級的分支。這種“三級論點\"（可不限于三級），使論述文呈現出有更多維度或層次的豐富性和層層深入的深刻性。

三、“骨肉相連”法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在“學習任務群6\"中提出：教學過程要注重對學生思維過程和思維方法的引導，注意發展學生的辯證思維和批判性思維，注重培養學生思維的邏輯性。在高中論述文寫作教學中，發展學生辯證思維至關重要。從辯證唯物主義來看，事物發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內部的矛盾性。因此，在論述文寫作中一分為二地看待、思考事物是更客觀全面，也是更深刻的。所謂“骨肉相連”法，就是巧用辯證思考，把原本安排在“黃金三問”后面的辯證思考，以過渡段或句的形式穿插到“黃金三問”之間，或二元、三元核心詞論述之間，并利用辯證思考能一分為二的特點，串聯上下文邏輯關系。在具體實踐中，教師可以指導學生從“尾隨式\"辯證思考進階為“骨肉相連”法辯證思考。

（一）\"尾隨式\"辯證思考

所謂“‘尾隨式'辯證思考”，指的是在“黃金三問\"之后接一個辯證思考，形成第四個邏輯步驟。對此，筆者以下面這道作文題為例進行闡述。

閱讀下面的材料，根據要求寫作。

正如《尋找烏布隆》一文中的二舅一樣，我們在生命中也會遇到未知，無論生命怎么發展，但最終的結局我們是無法預料的。我們的生活可能交織著無數的艱辛和劫難，也可能融匯著無數的歡樂和幸福，然而卻毫無例外地都潛伏著、存在著無窮無盡的未知數。

但正是有了這些未知數，我們才能不停地渴望和不斷地追求，去渴望最完美的生活形式，去追求最圓滿的生命結局。

以上材料引發了你怎樣的聯想和思考？請寫一篇文章。

在寫這一作文時，有學生提煉的中心觀點是“開啟未知旅程，遇見更好的自己”。分論點分別是：（1）無論生命、生活如何發展，未知不可避免（側重闡述核心概念的特點）；（2）未知是挑戰更是機遇（側重闡述要直面未知的原因）；（3）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未知的挑戰（側重闡述面對未知的正確態度和做法）；（4）福禍相依，未知的旅程也充滿著未知的危險（側重辯證思考，即一分為二地看待未知）。這里，分論點（4）就是“尾隨式\"辯證思考的體現。它事實上也產生了新維度的思考，延長了邏輯鏈，但需要注意的是，它同時存在“破立異心”（辯證部分與中心觀點不能保持一致）的風險，即側重“未知的危險”，沒有與中心觀點“開啟未知旅程，遇見更好的自己”保持一致。論述文中辯證思考的批判性，雖有破的意味，但是“破”是為“立\"作準備的，就像魯迅在《拿來主義》中通過破“送去主義\"“閉關主義\"引出“拿來主義”。所以，分論點（4）可以改為“福禍相依，向未知奮進，既然失敗和危險不可避免，那就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二）\"骨肉相連”法辯證思考

運用“骨肉相連”法辯證思考既能避免“尾隨式”辯證思考可能產生的“破立異心”的風險，又能避免“三段論\"（有人把“黃金三問\"法稱為“三段論”呈現的生硬感；既可以保留“辯證”的批判性和深刻性，又可以使邏輯環節之間更加順暢、熨帖。

仍以上述要求闡述“‘向外奔走'和‘靜坐思考'的關系”的論述文寫作教學為例，有學生設置了這樣的分論點：（1）向外奔走是內在深思的基礎（揭示“向外奔走”的特點和意義）；（2）如果說向外奔走是基礎，那么向內靜思就是目的（揭示“靜坐思考\"的特點和意義）；（3）既要向外奔走，迎接豐富體驗，接納多遠價值，又要靜坐思考，沉淀深刻思考，豐盈自我（引出“怎么辦\"這個邏輯維度）。顯然，學生運用\"黃金三問\"法來架構文章，但仔細分析可以發現：作者對“向外奔走\"之后還要“向內靜思”的必要性沒有分析，即分論點（1）與分論點（2）之間銜接不夠嚴密；分論點（3）強調“向外奔走\"和“靜坐思考\"并舉，同樣沒有交代“并舉”的必要性，即分論點（1）（2）與分論點（3）之間的銜接不夠嚴密。

針對上述情況，筆者指導學生在分論點（1）與分論點（2）之間加入簡短的辯證思考：‘當然，向外奔走，不能隨波逐流，更不能一味地認同他人以致失去主見。”這樣，一分為二思考\"向外奔走”，揭示其存在的風險后，就可順理成章地提出以“靜坐思考”來解決或彌補——“向外奔走為靜坐思考提供豐富內容，而靜坐思考為豐盈自我提供深刻沉淀。”同樣，在分論點（1）（2）與分論點（3）之間加入簡短的辯證思考（批判性思考“靜坐思考”的缺陷）：“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靜坐思考一旦故步自封，極可能產生自戀式認知閉合圈，成為井底之蛙。\"這樣，文章就形成了五個邏輯步驟：（1）“向外奔走\"的特點和意義；（2）辯證思考“向外奔走\"的風險；（3）“靜坐思考\"的特點和意義；（4）辯證思考“靜坐思考\"的缺陷；（5）兩者結合、互補。

與“尾隨式”辯證思考相比，“骨肉相連”法辯證思考的維度更豐富；與單純的“黃金三問\"法相比，“骨肉相連\"法由于加入了辯證思考，使得思考更全面和深刻。可以說，“骨肉相連”法巧用了辯證思考，在論述文寫作中運用這一方法，可以延長邏輯鏈，豐富和深化文章。

綜上所述，在論述文寫作教學中，教師要指導學生梳理、整合學到的知識、方法、策略，構建小微知識體系并將其內化，以延長邏輯鏈，提升思維品質，寫出有深度的論述文。□

參考文獻：

[1]帕斯卡爾.思想錄[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157.

[2]葉修.深度思維[M].北京：天地出版社，2018：52.

[3]斯涅克.從“為什么”開始：喬布斯讓Apple紅遍世界的黃金圈法則[M].蘇西，譯.深圳：海天出版社，201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