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生日到了。以往,這個時候送母親禮物,她必歡喜地收下,然后,像個孩童般向左鄰右舍炫耀。今年,當我把一雙繡著牡丹花的紅色老北京布鞋穿到母親腳上時,母親卻沒了往日的欣喜,而是嘆息著說:“唉,這雙腿越來越沒勁兒走路了,家里有那么多鞋都還沒穿,就不要浪費了。”
“媽,看您說的,您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到時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攙扶著母親在客廳走了幾步,她的眼里升起一絲亮光,旋即又暗淡下去。
“閨女,別安慰我了。這病能維持現狀就不錯了,年齡到了,身子就會一天天衰老下去。”
聽了母親的話,我眼里的淚水忍不住地往下落,于是,趕緊背過臉去,生怕被母親看到。母親腦梗塞復發后,不僅手腳不太靈便,老年癡呆的跡象也一天比一天嚴重,但母親總是硬撐著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
前段時間,我把母親接到家,想讓她享幾天清福,自己也能盡一些孝心。做飯、洗碗、洗衣服這些事,我叮囑不讓她操心。上班走時,我怕母親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就幫她把隨身聽打開,讓她聽戲。
中午下班回家,見母親不在客廳,我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不見母親答應,我剛準備再喊一聲,隱隱約約聽見陽臺上傳來穆桂英掛帥的曲調。我悄悄走近陽臺,看到母親坐在小凳子上,一邊的垃圾桶里裝滿了花生皮,一邊的面盆里放著剝好的花生仁。母親正用她那干枯而不太靈便的手剝花生。那是前段時間回山里老家時,大媽硬塞給我的,因為一直沒時間剝,就堆放在陽臺上。
母親正專心剝花生,抑或是隨身聽的聲音掩蓋了我的腳步聲,耳背的母親竟然沒有發現我回來。只見她把一個花生仁扔進垃圾桶里,卻把花生皮放進了面盆。等發現時,又慌忙去垃圾桶里撿錯扔的花生仁,一邊找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真是不中用了,連個花生仁也會放錯。”聽著母親的話,我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本來是讓母親來享清福的,閑不住的母親卻總是幫我干這干那。
“媽,不是讓您歇著嘛,怎么又干起活了?”聽見我說話,母親這才看見我:“一個人在家里悶得慌,就自己找點活兒干。你上班那么忙,連花生都沒時間剝,可憐的閨女呀!媽就想著能幫你干點兒活,好減輕你的負擔。可媽這一場病害得不中用了,花生仁老放錯。想著幫你做飯,可手沒勁兒,連灶臺的閥門也打不開,真是沒用,只會拖累你。”
“媽,看您說哪兒了,這些活兒您不用干,等下班我來干。”我接過話說。可當我來到廚房,案板上洗得干干凈凈的小蔥和大蒜已經切好,西紅柿已去了皮切好放在碗里,木耳已經發好,透著亮晶晶的光,青菜也被洗得干干凈凈,放在菜筐子里。
這次生病,母親的體力大不如前,連拿刀的力氣也沒有。我不知道這些菜是母親費了多大勁才切好的。
吃過晚飯,我想起醫生說母親的病要多鍛煉、多走路,便挽扶著母親下樓散步。母親下樓梯時小心翼翼,一手緊緊抓住樓梯的扶手,一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那種無助和依賴,讓我既心疼又心酸。回想起兒時母親牽著我的手的幸福時光,恍如昨日,咋一轉眼,母親就老了呢!
母親走了幾步便沒了力氣,我趕緊把她扶到院子里的長椅上休息。母親喘息了一會兒,又堅持走了幾圈。有好幾次,母親差點被腳下細小的、不平整的瓷磚縫絆倒,幸虧我一直牽著她的手,才不至于讓她摔倒。我時時刻刻不敢離母親左右。
母親在我家住的這些天,雖說我不讓她干活,但每次回家,母親總是把菜洗好,桌子、沙發擦得干干凈凈。我不知道我上班時母親怎樣忍著病痛小心翼翼地幫我干活。
沒過幾天,母親便著急回家:“你哥一個人在家,那么多農活要干,你爸80多歲了,也需要人照顧。就算我現在不能幫你哥下地干活,好歹也能幫他做飯,回家連口熱飯也吃不到。兒子、女兒都是心頭肉。”
我說:“媽,您都病成這樣了,不要再牽掛我和哥哥了,您只管好好養病,好好休息。”
周末,我特意給母親包了她最愛吃的餃子,做了紫菜蛋花湯。吃飯時,母親又提起回家的事。
走到臥室,我看母親已經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了。母親說:“今天周末,你有時間就送我回家吧。”
看著母親牽掛父親和哥哥的樣子,最終,還是拗不過母親。我只能忍著千般不舍、萬般牽掛地送她回家。可敬的母親啊,您對兒女的愛永遠那么深,我們何時才能夠報答您呢!
唯愿上天眷顧天下的母親,讓她們身體安康,長命百歲。祈禱時光慢些,再慢些吧,好讓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多一些時間回報她們!
(作者單位:汝州市地質礦產保護發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