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離家小記

經常聽我爸說我爺爺奶奶多么愛我，但我好像并不太愛他們。盡管我比我弟弟更親近他們，比我爸更樂意與他們在一起待著，比我媽更愿意和他們說話。但我總覺著這是一種義務——孝順的義務。

這個寒假在家的兩天半中，我總想著多盡一盡“義務”。或是和他們一起包餃子，在昏暗的廚房里，圍著一個低矮的小桌子，談論著我們一家從前艱苦的生活；或是陪爺爺下地干活，給他“搭把手”；或是與有腰傷的奶奶一起剝花生…

“盡義務”的方式總是有很多。但是這個寒假，我卻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走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做。那天我期末成績剛出，我爸見我全校排名退步了160多名，非常焦慮，決定讓我回家自習，我當時也感覺理應如此。于是我們決定開車回鄭州，那天是大年初二，門外不時傳來熱烈的鞭炮聲，襯得沉默寂靜的家中安靜無比。

爺爺聽說我們要走，整個人震了一下，但之后立刻向廚房走去。他給我們收拾還沒吃的肉和餃子，各種炸肉塊，老家的蔬菜，還有奶奶自己蒸的饅頭等。盡管我媽說著在鄭州啥都能買到不用帶那么多，我爺爺依然沒有停下，往車上裝著他認為應該帶的一切，直到把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的行動有些僵硬、遲緩，像是心中壓著什么。之后他跟我到臥室收拾東西，很堅定地對我說：“走了就走了，回去好好學習。”但是他們一直沒有看我。直到我爸把車開到大門前，我還呆呆地、滿懷愧疚地站在爺爺奶奶的房前。像往常一樣，他們輕聲說了句：“走吧”。

當時天色很暗，大街上十分安靜，人們都沉浸在闔家團圓的喜悅中沒有出門。我沒有動，生怕觸動了他們的心。“走吧”爺爺喃喃道。“真要走嗎？”我低聲問。“快走吧！”我爸堅定地說。“真走嗎”我喃喃道，突然，爺爺重重地拍了我一下，我回頭看去，他已哭了。我第一次見到我心中最堅硬的男人哭了。“快走吧！”他略帶哭腔說。我愣了一下，透過車玻璃看著他擦著淚，一步步向家中走去，只留下落寞的背影，沒有和我揮手道別。

那天晚上我只覺得悲傷，只覺得要努力學習。現在我想，也許以后我仍是以“盡義務”的方式和他們相處，但那背后的情感會更真摯更濃厚，像他們對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