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成熟定型的“三問”研究

中圖分類號：D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10X（2025）04-0003-09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成熟定型一直是習近平總書記關注的一個重大問題。2014年2月17日，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全面深化改革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中，習近平指出：“一九九二年，鄧小平同志在南方談話中說：‘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個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這個制度下的方針、政策，也將更加定型化。當年看到鄧小平同志這段話時，我腦子里就浮現幾個問題：為什么鄧小平同志要強調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什么是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為什么鄧小平同志要強調‘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才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1]（P87-88）這“三問\"關系到中國改革發展歷史邏輯和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等重大問題，需要從學術上進行回答。

一、為什么要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

形成一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既是由改革發展演進的內在邏輯決定的，也是推動改革深化、實現改革發展目標的重要抓手。從改革發展的自身邏輯看，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標志著對發展規律的深刻把握，是改革成果的“結晶\"與“升華”，為后續發展提供穩定、可預期的規則框架與秩序保障。從改革發展的重要抓手看，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本身就是最核心、最有力的改革工具和治理手段，為各社會主體提供清晰行為邊界與穩定預期，降低摩擦成本，激發創新活力。

（一）制度成熟定型是由改革發展的內在邏輯決定的

形成成熟定型的制度是改革開放深人推進的必然要求。新時期最鮮明的特點就是改革開放。改革就是要破除制約生產力發展的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及上層建筑等方面的體制機制，就是要改革制約對外開放的制度規定，在建立新的制度及體制機制的基礎上不斷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一部新時期的改革開放史，就是一部不斷破除舊制度、確立新制度的歷史。改革開放初期，制約生產力發展的制度是很多的，各種各樣的體制機制纏繞著生產力，使之無法充分發展。習近平指出：“改革開放以后，我們黨以偉大歷史主動精神不斷變革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不相適應的方面，不斷推進各領域體制改革，形成和發展符合當代中國國情、充滿生機活力的體制機制。\"[2]（P229）這段講話至少包含這樣兩個含義：一是改革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的不相適應，是極其艱難的事情，需要偉大的歷史主動精神；二是改革的目的是形成新的有活力有生機的體制機制，推動生產力的解放與發展。正是在這一過程中，從改革已有的制約生產力發展的制度到確立推動生產力發展的制度，從修修補補的制度改革到系統化的制度體系完善，制度不斷成熟定型。

形成成熟定型的制度是新時代改革開放推向前進的根本要求。2019年10月，在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上，習近平指出：“相比過去，新時代改革開放具有許多新的內涵和特點，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制度建設分量更重，改革更多面對的是深層次體制機制問題，對改革頂層設計的要求更高，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要求更強，相應地建章立制、構建體系的任務更重。\"[3]（P264）這實際上深刻地闡明了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鮮明特點，即改革的全面性大大增強了，從一域一地一面的改革到了全域全地全面的改革;改革的難度大大提升了，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所面對的問題是硬骨頭式的問題、險灘式的問題、深水區的問題。解決這類問題就要運用制度建設的成效構建系列體制機制，把制度建設和治理能力建設擺到更加突出的位置，推動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定型，使成熟定型的制度成為解決問題的橋梁。

（二）制度成熟定型是我們黨領導改革開放的重要抓手

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這一重要思想源自鄧小平南方談話。鄧小平同志指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個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這個制度下的方針、政策，也將更加定型化。\"[4]（P372）制度定型、方針定型、政策定型，這是鄧小平同志基于中國發展全局和人類發展規律的深刻洞察而提出的一個重要政治設計。這個政治設計十分睿智，是推動改革開放不斷向縱深發展的戰略抓手，制度的不斷成熟定型將會把改革開放一步一步推向前進。重視制度建設、重視制度成熟定型，也是鄧小平一以貫之的思想，他指出制度問題關系黨和國家的前途命運，必須引起全黨高度重視。

以江澤民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推進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進程中把改革開放推進到一個新階段。1992年，在黨的十四大報告中，江澤民指出：“在九十年代，我們要初步建立起新的經濟體制，實現達到小康水平的第二步發展目標。再經過二十年的努力，到建黨一百周年的時侯，我們將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5]（P253）在這里，江澤民同志不僅把鄧小平南方談話關于制度成熟定型的理念上升為黨的政治意志，而且強調了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的時間表。之后，許多重大制度陸續出臺，如政府機構在1993年進行了大幅度改革，國家公務員制度初步建立，構建現代企業制度的核心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于1994年7月施行，奠定現代財稅體制基礎的分稅制改革和工商稅制改革先后于1994年實施。這些制度為改革攻堅克難提供了保障。在這一基礎上，1997年，黨的十五大不僅明確提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整體構想，同時強調要積極探索能夠極大促進生產力發展的公有制實現形式，其中，股份制作為現代企業的一種資本組織形式，具有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的優勢，有利于提升企業和資本的運作效率，這一組織形式并非資本主義社會專屬，社會主義社會同樣可以運用。這些制度的完善使改革開放始終充滿活力，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建立起來。可以說，如果沒有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的構想和實施，就無法真正建立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經過從1992年到進人二十一世紀八年的發展，我們在制度建設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這些成就告訴我們，要始終不斷總結成功的經驗，推進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2000年10月，在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上，江澤民同志進一步指出：“我們進行改革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使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的發展，使上層建筑適應經濟基礎的發展，使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的各個方面都形成比較成熟、比較定型的制度。”[6]（P120）可以說，正是適應生產力發展進行的生產關系的大幅度調整，適應經濟基礎發展進行的上層建筑的大力度改革，使我們的制度越來越完善、越來越成熟，不僅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奠定了基礎，而且為國民經濟和社會事業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以胡錦濤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黨的十六大之后也在完善制度方面采取了許多重大舉措。一是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方面形成了清晰的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維度坐標，構建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立體框架。2008年，在十七屆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體學習時，胡錦濤強調要“形成一整套同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相適應的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7]。這四個維度既各有側重，又相互支撐，共同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從局部探索走向系統集成。二是首次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內涵作出全面系統闡釋。2011年，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胡錦濤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包括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這一根本政治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及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等構成的基本政治制度，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以及建立在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基本經濟制度基礎上的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等各項具體制度[8]。這一概括不僅系統完備地闡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科學內涵，而且闡述了這些制度之間的內在關系。這些制度之間是環環相扣的，既有根本政治制度，又有基本政治制度;既有基本經濟制度，又有具體制度，使我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認識達到了一個新的層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提出及制度體系內在邏輯的論斷，標志著制度成熟定型新階段的到來。在此基礎上，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明確指出，要不失時機地深化重要領域改革，“構建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9]（P627）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始終把制度成熟定型放在戰略位置來考慮和部署。2012年11月，習近平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鄧小平同志一九九二年在視察南方重要談話中指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10]，“我們要堅持以實踐基礎上的理論創新推動制度創新，堅持和完善現有制度，從實際出發，及時制定一些新的制度，構建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10]。這一講話為黨的十八大之后的制度建設確立了坐標。這里包括三個坐標：第一個坐標就是理論創新，要以實踐為基礎推進理論創新，以理論創新為指導進行制度創新;第二個坐標就是堅持和完善現有制度，把現有制度的優越性充分發揮出來，同時彌補制度短板，完善制度及其體系;第三個坐標就是根據實踐進展和要求，制訂行之有效的新制度。之后的一段時間，習近平密集地闡述制度成熟定型的問題。

2013 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作出戰略部署，“到二〇二〇年，在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的改革方面取得決定性成果，完成本決定提出的改革任務，形成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11]（P514）。這個劃時代的中央全會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成熟定型的進程中具有重要意義：一是確立了制度成熟定型的方向性；二是擘畫了制度成熟定型的科學路徑。2013年11月，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習近平再次強調：“鄧小平同志在一九九二年提出，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這次全會在鄧小平同志戰略思想的基礎上，提出要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12]（P178）這里包含著兩個重要論斷：一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以鄧小平制度成熟定型的戰略思想為依據的；二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制度成熟定型最根本的標志，只有實現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才能真正稱得上是制度成熟定型了。2014年2月，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全面深化改革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中，習近平進一步指出：“今天，我們黨處在這樣的歷史方位上，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重大歷史任務，就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1]（P93）在這里，習近平把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作為一項重大歷史任務提了出來。之所以說它是重大歷史任務，是因為制度是治國安邦的根本，成熟定型的制度可以確保社會和諧穩定和國家長治久安。沒有制度成熟定型，國家發展就有可能出現停滯甚至倒退。我們把制度成熟定型始終放在戰略地位來部署，經過多年努力，成熟定型的制度威力不斷釋放。

2019 年9月，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習近平指出，落實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以來中央確定的各項改革任務，前期重點是夯基壘臺、立柱架梁，中期重點在全面推進、積厚成勢，現在要把著力點放到加強系統集成、協同高效上來，鞏固和深化這些年來我們在解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政策性創新方面取得的改革成果，推動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13]。這里實際上講到了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們黨推進制度成熟定型的三個階段：前期階段是夯基壘臺、立柱架梁，為制度定型夯實基礎、架構柱梁；中期階段是全面推進各方面制度建設，積制度厚實成制度優勢；后期階段是加強系統集成，使所有制度形成協同效應。

二、什么是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

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是兼具科學性、實踐性、傳承性與人民性有機統一的制度。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黨和人民在長期實踐探索中形成的科學的制度體系，這一制度體系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植根中國大地、具有深厚中華文化根基、深得人民擁護的制度和治理體系[3]（P270）。這實際上就是對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制度的系統闡述。

（一）成熟定型的制度是深刻體現馬克思主義精髓的制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構建，始終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為根本指導，特別是以馬克思主義國家學說為理論基石。在推進制度設計與黨和國家機構改革進程中，始終堅持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方法論作為根本遵循。2018年，在黨的十九屆三中全會上，習近平指出，黨政機構屬于上層建筑，必須適應經濟基礎的發展要求，不斷推進改革，這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條普遍規律[14]（P129）。基于對這一規律的深刻把握，我們進行全面深化改革，推動生產關系變革，使之與生產力發展相適應。一是適應新質生產力構建的新型生產關系不但推動新質生產力更快發展，而且推動原有的生產力提質增效。二是適應經濟基礎建立起來的上層建筑不僅推動生產關系的完善，而且推動生產力更好發展。三是適應社會發展建立起來的國家治理體系不但使上層建筑更加穩固，而且使生產力發展更有空間。

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處處體現著馬克思主義真理性的要求。在經濟制度領域，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既遵循馬克思主義關于生產資料所有制決定社會性質的基本原理，又立足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國情，通過發展市場經濟激發經濟活力，實現了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動態適配。這正是對馬克思主義“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發展\"真理的生動實踐。在政治制度建設中，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作為根本政治制度，確保人民當家作主，體現了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本質的理論和人民民主的理論。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將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政黨制度，有效避免了西方政黨制度的弊端。在社會建設方面，從脫貧攻堅到共同富裕，從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到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推進，無不貫穿著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價值追求，彰顯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在制度發展過程中，始終堅持“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馬克思主義認識論，通過不斷總結經驗、發現規律，推動制度與時俱進。這種對馬克思主義真理性的堅守與發展，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既保持了鮮明的社會主義屬性，又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和適應性，成為推動國家發展進步的根本保障。

（二）成熟定型的制度是植根中國大地的制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深深植根中國大地的制度。這種“植根性”不是地理空間的簡單對應，而是在歷史縱深、現實國情與未來發展的三維坐標中形成的制度自覺。這里的“國情\"既包含中華文明五千年積淀的治理基因（歷史國情），也涵蓋我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現實條件（現實國情），更蘊含民族復興進程中對發展規律的前瞻把握（未來國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立足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的基礎之上，不超越階段性，同時不滯后于現時代。扎根中國大地，既扎根歷史的大地，又扎根現實的大地，更蔓展于深層的未來大地。一是從歷史看，中華文明長期的大一統傳統，形成了多元一體、團結集中的統一性。這就決定了國家統一永遠是中國核心利益的核心，決定了一個堅強統一的國家是各族人民的命運所系，決定了黨的集中統一領導的必然性和各民族多元一體的格局。二是從現實看，我們的制度建設始終立足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最大實際，立足于解決所面臨的實際問題，無論是經濟體制領域的改革還是政治體制領域的改革，都沖著問題去、奔著矛盾改，成效顯著。三是從長遠發展看，推動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根本目標，在于更好地堅持黨的領導核心地位，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道路，以及持續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一進程與“現代化建設應先以社會穩定為核心、擱置民主建設，待現代化完成后再推進民主”的錯誤認知存在本質區別：一方面，這種觀點刻意忽視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建設實踐；另一方面，這一觀點將民主內涵故意等同于西方政治模式，目的在于試圖用人均GDP的發展誘導一些國家走西方政治發展道路。

成熟定型的制度一定是走自己的政治發展道路而建立起來的。依附性政治發展道路不可能使國家的制度成熟，只能永遠附著在別的政體上寄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是獨立自主探索出來的，是走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道路的結果。習近平指出，“設計和發展國家政治制度，必須注重歷史和現實、理論和實踐、形式和內容有機統一\"[12]（P261），“不能想象突然就搬來一座政治制度上的‘飛來峰\"\"[12]（P262）。不搞政治制度上的“飛來峰”，意味著絕不能放棄中國政治制度的根本，更不能照抄照搬別國政治模式。假若搬來一座政治制度上的“飛來峰”，搞不好就會成為壓在自己身上的“五行山”。當然，不照抄照搬不意味著就固步自封，我們要借鑒國外有益的政治經驗，借鑒國外政治文明有益成果，并且用我們的政治智慧把這些有益經驗、有益成果變成自身的營養，內化為自身發展的動力。

（三）成熟定型的制度是具有深厚文化根基的制度

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與國家治理體系完善發展的進程中，其文化根基始終是被著重凸顯的核心維度。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是從中國悠久歷史中走出來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其深厚的文化沃土。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豐富哲學思想、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成為我們先輩建構治國理政制度的重要資源。習近平指出：“中國在人類發展史上曾經長期處于領先地位，自古以來逐步形成了一整套包括朝廷制度、郡縣制度、土地制度、稅賦制度、科舉制度、監察制度、軍事制度等各方面制度在內的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為周邊國家和民族所學習和模仿。\"[14]（P278）不僅上述制度不斷豐富，幾千年來中國的人才選拔制度也日漸成熟。漢代有人才的鄉舉里選制度，唐代中央政府設置了三省六部制和科舉制，特別是宋代的科舉制度增加了對科學技術內容的考核。宋代統治者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來繁榮科技，官學和私學都設立了一系列繁榮科技的政策，官學之中區分了不同的科技人才，經過考核之后這些人才就可以出任官職，有力地促進了宋代科

學技術的發展。

如今，我們的制度之所以能夠成熟定型，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華文明中的制度文明比較發達和先進，我們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先進理念轉化為制度構建的價值追求。習近平在論述加強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建設時指出，“協商民主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中獨特的、獨有的、獨到的民主形式，它源自中華民族長期形成的天下為公、兼容并蓄、求同存異等優秀政治文化\"[15]（P293-294）。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提倡“有事好商量、大家的事大家商量\"的治理智慧，如《淮南子·主術訓》中記載“積力之所舉，則無不勝也；眾智之所為，則無不成也”。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我們要堅持有事多商量，遇事多商量，做事多商量，商量得越多越深人越好\"[12]（P270）。此外，“一國兩制\"制度的實施也包含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智慧，一國兩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一個偉大創舉，其強大的生命力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多元一體\"“和而不同\"等理念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四）成熟定型的制度是深得人民擁護的制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之所以深得人民擁護，根本在于其始終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底色與實踐導向。成熟定型的制度不僅能切實滿足更高要求的物質文化生活，而且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通過系統性制度構建實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活力。一是以系統完備的法治體系回應人民法治需求，以健全的公平正義制度保障人民權益。二是通過系統性構建覆蓋全學段、全領域的教育體系，形成兼具創新性與普惠性的教育發展生態，實現人民對更好教育的追求。三是以建立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體制機制為重點，持續促進就業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實現人民對更穩定的工作的需求。四是構建全領域民生制度體系，靶向破解人民群眾急難愁盼，以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多元需求為導向，持續完善覆蓋收入分配、社會保障、公共服務、醫療服務等領域的制度供給，在幼有所育、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弱有所扶方面持續取得新進展。

總體而言，成熟定型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既解決了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又通過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機制激發了人民的主體能動性，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這種制度與人民之間形成的血肉聯系，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獲得了最廣泛的社會認同和最深厚的群眾基礎，成為人民衷心擁護、自覺踐行的制度體系，彰顯“人心是最大的政治\"這一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的實踐偉力。

三、建設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為什么要用三十年？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成熟定型時間維度的設定，揭示了制度從“初步構建”到“成熟定型”的客觀規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之所以需要三十年時間實現更加成熟、更加定型，這一戰略安排深刻根植于鄧小平對中國發展規律的科學把握和制度發展進程的戰略設計中，體現了歷史邏輯、實踐邏輯與理論邏輯的高度統一。

（一）制度成熟定型構想著眼于制度完善的長期戰略

在改革開放新時期，鄧小平對中國發展的思考不僅具有全局性，而且具有長遠性。鄧小平的設想是：1980年到1990年十年解決溫飽，從1990年到2000年十年實現總體小康，從2000年到2050 年實現現代化。這個“三步走”戰略十分科學，具有現實性，也具有引導性。用三十年推進制度成熟定型就包含在這個七十年“三步走\"戰略中。到1992年鄧小平提出制度成熟定型構想時，已進入“三步走\"戰略中的第二步了，在總體小康社會建設的十年中，初步確立制度體系的框架，在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的前二十年把制度體系完善好，這種制度設計與鄧小平提出來的\"三步走”戰略緊密相連。

中國古人經常講“三十而立”，一個體系化的制度要發展完善，也需要這樣一個時間維度。它既蘊含著“久久為功\"的歷史智慧，也揭示了制度從“初步構建\"到“成熟定型\"的客觀規律。鄧小平在他的很多構想中常常用三十年或者是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時間跨度來衡量。1982年8月，他在與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德奎利亞爾會談時講，中國擺在第一位的任務是在二十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取得一個新起點，“再花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時間，接近發達國家的水平\"[16]（P417）。他希望有一個五十年到七十年的和平時期，“從現在到本世紀末是一個階段，再加上三十至五十年，就是說我們希望至少有五十年到七十年的和平時間\"[16]（P417）。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鄧小平多次講過中國要發展起來需要三十年到五十年，還講到改革不是看三年五年，而是看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等。1985年4月，他在會見時任比利時首相馬爾滕斯時說，到本世紀末，中國達到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八百美元，“在這個基礎上，再花三十年至五十年時間，我們有可能接近你們發達國家水平\"[17]（P1039）。1988年9月，鄧小平在會見時任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時指出，“現在世界從對抗轉向對話、由緊張轉向緩和的趨勢是明顯的，至少在今后三十年五十年內這一趨勢還會發展\"[17]（P1251）。無論是講發展起來需要三十年至五十年，還是世界和平有三十年至五十年的時間，都為鄧小平提出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的論斷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鄧小平提出的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的構想有這樣三個特點。一是政治上的清醒，對制度不斷進行改革、完善，但不急于求成，而是立足于長遠的發展目標。二是戰略上的前瞻性，科學把握制度發展完善的基本規律和大趨勢，充分總結改革發展穩定中的制度建設的經驗，進行理論思考，以之為基礎，提出逐步實現現代化的路徑和方法。三是現實中的可行性，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的構想立足于中國的實際特別是制度運行的實際，既緊緊把握制度的優越性，也立足于體制機制的具體問題與現實不足。

鄧小平提出的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的構想，本質上是對制度建設規律的科學把握。這一時間維度的設定，既符合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辯證邏輯，又契合我國改革“漸進式推進”的實踐智慧，深刻揭示了制度建設作為動態發展過程的客觀必然性。從認識論層面看，馬克思主義強調真理的掌握是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制度建設作為對社會發展規律的認知與運用，同樣需要經歷反復的實踐檢驗與理論升華。在實踐邏輯上，中國改革采取“漸進式推進\"策略，從局部試點到全面推廣，從單項突破到系統集成，制度建設始終立足國情，在動態調適中逐步完善。改革開放以來，循序漸進的改革路徑，既避免了蘇東劇變的災難，又為制度的成熟定型贏得了充分的時間和實踐空間。鄧小平的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構想，以科學的時間維度統籌理論與實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建設提供了清晰的戰略指引，彰顯了中國共產黨人對制度發展規律的深刻洞察。

（二）制度成熟定型構想深刻影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是一代一代接力干出來的，每一代人都要完成好自己的歷史任務，為下一代人打好基礎。從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之后，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過程中，從“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到科學發展觀聚焦發展要義，再到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立足新時代新征程，均沿著鄧小平的三十年制度成熟定型構想持續推進制度完善。2019年7月，在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總結會議上的講話中，習近平指出，“要推進改革成果系統集成，我們很多改革舉措是分步驟、分階段接續遞進推出來的，現在要做好成果梳理對接，從整體上推動各項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3]（P138）。

制度成熟定型構想，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探索與確立歷程中得到了生動體現。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宏偉目標。1993年，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明確要求，到二十世紀末初步構建起新的經濟體制，這是全黨和全國各族人民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的偉大歷史任務[18]（P520）。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把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作為二十世紀頭二十年經濟建設和改革的主要任務之一。2003年，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在新世紀新階段建成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強調這是“具有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的決策，是對

全黨新的重大考驗\"[19]（P480）

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戰略任務。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要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推動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12]（P514）。2022年，黨的二十大報告將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定位為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保障，并設定2035年全面建成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所謂的高水平，是指與其他市場經濟體制相比，其具備更顯著的運行效率、更充分的公平保障、更積極的向善倫理。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效率來自制度，來自法治，來自駕馭市場經濟的能力;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公平性體現在，能使每一個人在市場經濟體制不斷完善發展的過程中成為市場的受益者，能夠實現結果的公平，最終達到共同富裕。

制度成熟定型構想也體現在法治建設方面。1997年，黨的十五大首次提出“實行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基本方略，并首次提出到2010年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明確目標，為法治建設錨定方向。經過十多年的努力，2011年1月，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在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座談會上指出：我國已形成以憲法為統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等多個層次的法律規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20]（P19）。這一體系把國家各項事業發展納入法制化軌道，標志著我國法治建設的“體系化”設計，體現了我國法律制度框架的成熟，并從制度上、法律上保障國家始終堅持改革開放的正確方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定了堅實的法治基礎。

制度成熟定型構想還體現在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中。2006年，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首次提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2011年，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系統設定了到2020年文化改革發展奮斗目標是，深入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進一步弘揚良好思想道德風尚，提高公民素質，提供更豐富的適應人民需要的文化產品，實現文化事業全面繁榮，基本建成覆蓋全社會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使文化產業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建立充滿活力、富有效率的文化管理體制和文化產品生產經營機制，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文化開放格局等[20]（P562）。這些主要目標都已基本實現。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提出到2035年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戰略目標，要求滿足人民文化需求和增強人民精神力量有機統一。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到2035年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戰略目標，彰顯了文化建設目標的延續性與制度化演進特征。

制度不斷成熟定型是一個國家、一個社會發展壯大的重要路徑，就中國自身而言，更是我們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前提。縱觀歷史，制度的穩定與完善如同社會機體的筋骨，為國家發展提供秩序框架、明確前進方向、凝聚磅礴力量。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深刻昭示，正是通過持續探索、改革創新，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日益成熟和定型，我們才得以有效應對復雜挑戰、釋放巨大發展潛能，創造了世所罕見、史所罕見的經濟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兩大奇跡”。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是中國未來行穩致遠的“壓艙石\"和“導航儀”，將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最堅實的保障。因此，堅定不移地推進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不僅關乎當下治理效能，更深刻塑造著中國式現代化的未來面貌與成功實現，是當代中國發展邏輯中的內在一環，也為人類發展貢獻著獨特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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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崔正賢

Research on the “Three Questions” of the Maturity and Standardization of the Socialist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Xin Xiangyang

Abstract： The maturity and standardization of the socialist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a major issue that Chinese Communists have long been concerned about. It is very important to form a more mature and standardized system，which is related to the future and destiny of the CPC and the country，and to the overall cause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 more mature and standardized system is one guided by Marxism，rooted in the land of China，with a profound foundation in Chinese culture，and deeply supported by the people. The practical dimension of thirty years is proposed with a long-term strategy focused on system improvement，which has profoundly influenced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the cause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 the socialist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Chinese modernization，system maturity，system standard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