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D26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10X(2025)04-0084-12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鄉村小微權力腐敗主要指發生在村級場域內,由村級組織及村干部實施的直接侵害村民利益的“小貪小占\"式的違紀違法行為。在鄉村振興背景下,村“兩委\"“一肩挑\"治理模式下基層權力高度集中,與傳統監督主體功能弱化或虛置之間形成結構性張力,導致鄉村小微權力陷入“看得見的管不著,管得著的看不見\"的監督悖論。《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中強調要整合數據資源,實施\"互聯網 + 基層治理\"行動[1],推動“互聯網 + 監督\"向基層延伸,為解決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困境提供了技術支撐。但實踐中,我國鄉村地區基礎數字資源相對匱乏、數字壁壘廣泛存在、技術邏輯與鄉村治理場景的脫嵌,使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質效消弭。平衡技術理性與治理理性的張力,調適技術剛性要求與村級組織松散化的現實矛盾,使數字監督更好適配鄉村治理情境,需深入剖析鄉村小微權力監督背后的\"技術一組織一環境”的互構邏輯,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鄉村小微權力監督范式。
伴隨數字技術嵌人鄉村治理領域,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成為學界研究熱點。一是鄉村小微權力腐敗為何頻發易發。有學者認為基層組織的“自利性膨脹\"導致制度異化,加之村干部“不官不民\"的雙重代理身份[2],是造成\"小官\"貪腐的制度誘因和條件;有學者立足“主體—制度環境—文化環境\"分析框架,提出“權力集中度高、橫向監督制度失靈、法紀意識淡薄和‘官本位'思想\"[3]是導致村干部貪腐的關鍵動因。二是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為何乏力。有學者認為懲治力度過小、村民對微腐敗容忍度較高及政策法律意識淡薄等[4],是鄉村小微權力監督乏力的深層原因,并從多元屬性視角將此原因歸于“權力不對稱、責任不對稱、信息不對稱\"[5]。三是鄉村小微權力有效監督何以實現。有學者從技術維度主張構筑“制度 + 數據\"的權力運行防火墻,以實現監督的數據化、規范化、系統化、長效化目標[6];有學者從制度維度上提出提升制度運行剛性、外部控權力度、民主參與效能、權力制衡韌性[7],破解信息不對稱,完善政社協同規則,激活社會力量參與監督檢察動能[8],提升監督合力;有學者綜合上述兩種視角,主張通過“制度 + 技術\"規制權力“任性”,借助現代高能數智技術,構建“數制鐵籠\"[9],提升監督質效;也有學者從數字鄉村治理系統整體視角,提出推行“清單式\"權力監督方式[10],以克服監督滯后的弊端,推動權力監督的上下聯動。
既有研究為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提供了理論指導,但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內在機理尚不甚清晰,對“技術—組織\"間的適配性關注不足。一是現有研究對數字賦能的作用路徑分析呈現“技術決定論\"傾向,未能充分揭示技術嵌入與鄉村權力結構變遷的張力,對村規民約等鄉土性要素如何影響技術效能的傳導機制解釋力不足,對村干部\"策略性應對\"數字監督的深層邏輯剖析不夠。二是對“技術一組織\"適配性的探討多沿襲科層制組織的分析框架,忽視了村級組織體系的半正式性特征,未能深入探討村干部數字素養、村民參與能力等社會資本要素的影響,導致技術移植遭遇“懸浮化\"困境,制約了數字賦能監督質效的提升。本文以浙江Y縣鄉村“三資”(農村集體資金、農村集體資產、農村集體資源)智慧監管平臺為例,以“信息\"作為中間要素介人,揭示鄉村小微權力監督背后的“技術—組織—環境\"互構邏輯,關注三者的適配關系,為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有效監督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
二、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分析框架
TOE(Technology一Organization一Environment)分析框架揭示了技術的采納和創新過程受技術因素、組織因素及環境因素三重維度影響[11](P152),主張技術應用效能并非由單一要素決定,而是技術可行性、組織適配性、環境支持度三者動態耦合的結果。TOE框架突破了傳統技術決定論或組織中心主義的局限,將技術創新視為嵌人社會結構的復雜過程,因其對復雜系統要素的結構化整合能力,提出后廣泛應用于分析政府互聯網服務能力、政務大數據發展水平、政務微信服務能力等方面。由于缺乏對動態過程和相互作用的深度解釋,TOE分析框架應用到權力監督領域容易將技術、組織、環境等視為客觀因素,忽視主體能動性與權力監督的互構本質。而社會互構論能夠打破傳統主客二元對立,主張個人和社會之間的“互構共變\"原則[12](P526),從靜態條件和動態實踐切入分析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互構作用,為TOE框架注入了“能動性\"視角,揭示技術效能的實現本質是權力關系在“技術一制度一行動者\"三角互構中的動態均衡。本文從“技術一組織一環境\"三個維度的互構出發,構建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有效監督分析框架(見圖1)。其中,技術維度關注數字賦能監督信息的運用與挖掘,組織維度闡明數字賦能監督結構轉型,而環境維度聚焦數字賦能交互協同的監督生態構建,探析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互構機制。
(一)技術:構建數字化監督的基礎支撐
技術是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基礎支撐,核心在于數字技術對監督過程的嵌入性改造,不僅改變了傳統監督的手段和方式,更在深層次上重構了權力運行的透明度和可控性。技術維度包含數字基礎設施與數字資源管理運用能力。數字基礎設施是指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硬件平臺和軟件系統[13],構成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底層框架。由數字基礎設施支撐建設的數字監督平臺,通
過數據集成化、信息透明化和流程標準化,降低鄉村小微權力監督中組織間制度性交互成本,減少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時間和協調成本。數字資源管理運用能力所蘊含信息資源成為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數據要素基礎。數字技術不只是工具,而是蘊含特定規則與資源,賦能并約束著組織成員行動。由于信息不對稱最大化的結果必然是導致腐敗[14],借助數字

技術,整合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所需數據信息,實現權力運行軌跡的可視化,數字資源的集成與運用管理構成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技術基礎。在“數據、算法、算力\"三大核心要素的基礎上,將監督規則嵌入軟件系統中,使監督系統具備專業領域監督規則的“知識”,依托算法優化對監督知識學習的自適應能力,借助算力強化復雜場景實時處理能力。同時,軟件系統中“圖 + 表 + 數\"的形式,形象刻畫權力行使全過程軌跡,進一步強化數字資源的運用管理能力。
(二)組織:重塑權力制衡結構
組織維度關注制度規則與權力結構的調整,是數字賦能能否落地的關鍵環節。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有效性取決于組織結構和制度創新的協同程度。組織內部結構與制度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受權力結構、制度剛性、資源稟賦及組織文化的影響,而有效的權力監督須具備制度約束、權力制衡、民主參與、外部監督和協同治理等要素的相互作用,通過完善組織框架、優化部門職責體系等方式,對組織數字化轉型中的“不適\"進行不斷回應、修正、調整[15],以實現組織調適來積極吸納數字技術,將數字技術的“工具理性”,轉化為組織“自上而下\"的監督剛性。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過程中,數字平臺并非單向植入,而是數字技術對原有鄉村權力結構的沖擊與重塑,即在村委會、村務監督委員會、村民、基層政府等多元主體的互動中,技術與組織間的關系被重新定義,使技術功能在村務公開流程再造的組織規則約束下被調適,實現技術與組織之間的實踐性互構,但受制于組織間的張力,數字鴻溝可能消解賦能的合法性基礎,因數字基礎設施缺位導致的政策執行偏差與組織數字資源供給匱乏,引發“監督形式化\"的異化。
(三)環境:提供制度合法性保障
環境維度涵蓋政策支持、數字基礎設施、社會文化等外部條件,直接影響數字賦能的可持續性。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并非簡單的技術疊加或組織調整,而是通過構建一個相互形塑、動態平衡的“監督生態圈”,實現技術供需平衡、工具與制度理性協調。數字監督具有時效性、便捷性、開放性的優勢,能彌補傳統監督模式低效、滯后、閉塞的不足[16],通過強化制度監督剛性,推動監督模式的轉變。環境維度作為數字賦能互構邏輯的關鍵場域,核心在于實現監督主體、客體、規則與技術平臺之間的深度交互與協同共生。基于“權力的本質特征就在于社會主體之間支配與被支配的互動關系\"[17](P166),監督者和被監督者互相依存、互相塑造,監督效力依賴雙向反饋,有效的監督需要被監督者的\"積極響應”,通過被監督者向上反饋渠道的打開,監督者介人受理,違規整改,形成監督閉環機制,強化監督的效應,重塑民眾信任,使多元主體參與、監督精確化成為有效監督的重要前提[18」,而政策制度的完善破解了數字賦能的非均衡性,有助于提升村委會、村務監督委員會、村民等社會監督主體的數字監督能力與參與水平。在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互構過程中,數字技術為監督者與被監督者等多元主體提供了參與、交互的平臺,數字監督政策與機制被逐步完善,政策機制的支持作用進一步發揮,數字技術所具有的實時性、交互性融入,提升了監督精度、拓寬了監督參與渠道,使得監督方式由“粗放的、單一的\"向“精準的、多元的\"轉變,達成環境維度上的監督生態的重構。
三、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地方實踐:以浙江Y縣為例
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強調“技術一組織一環境”的協同聯動,即在監督實踐中充分激活數字技術平臺、組織結構體系與制度環境的耦合效應。浙江Y縣創新采用“政府 + 銀行 + 企業\"三方協同模式,在全省范圍內率先構建農村集體“三資\"智慧監管平臺,全覆蓋行政村社,重點破解農村產權交易規范化與\"三資\"監管效能不足問題。2021年,該平臺成功入選全國農村財務管理規范建設典型案例,為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提供了可復制的實踐樣本。
(一)技術賦能:破除鄉村小微權力監督信息孤島
數字鄉村治理需要完備的信息基礎設施作為支撐,數字信息基礎設施是夯實數字技術賦能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基礎[19]。在數據整合方面,“三資\"智慧監管平臺整合了鄉村資金、村企資產、土地資源、工程合同等“三資\"數據,在清產核資的基礎上,借助數據錄人、照片佐證等形式,運用區塊鏈技術將鄉村“三資”惠民補貼、工程招標等信息要素的數據動態上鏈,建立全要素數字資源庫,縱向打通“縣—鎮—村”三級數據平臺,橫向采取“政府 + 銀行 + 企業\"的模式,對接銀行、農業農村局、司法局和資產管理中心等部門端口,以“圖 + 表十數\"形式呈現信息全要素。對內,完備的全要素數字資源庫,使不同事項與不同部門間數據信息共通共享;對外,聯通平臺數據資源,打造監督公眾號與“陽光碼”,使政府、企業與村民之間數據信息實現有效聯通。針對微腐敗多發、村資審批不規范、村產低價處置等常規風險,構建專業化的監督模塊,設置預警算法,通過“數據駕駛艙\"實現鄉村權力運行軌跡的可視化追蹤。
在數據挖掘方面,“三資\"智慧監管平臺將權力監督的專業知識嵌人監督模型中。利用海量數據分析挖掘,構建“算法模型”,搭建廉政風險預警平臺,對基層權力運行中易發多發問題進行廉政風險預警,通過智能分析,發現潛在問題,有效防范小微權力腐敗,推動監督目標由懲戒向預防拓展。Y縣通過推動資源資產數據人庫,將全縣村集體經濟組織資產資源全域納人“三資\"智慧監管平臺,并運用深度數據挖掘技術賦能小微權力監督,實現了對集體資產運營風險的精準識別與高效防控。精準篩查并阻止了涉及重大資金額度的違規審批事項,成功規避了巨額集體資金的不當支出風險,顯著提升了集體資產管理的規范性與安全性。
(二)組織重塑:構建鄉村小微權力協同監督閉環
Y縣“三資\"智慧監管平臺通過信息流動與流程公開,重塑組織邊界,迭代升級監督流程。在橫向層面,將投訴舉報渠道嵌人平臺,并聯合村經濟合作社監督委員會(簡稱“社監會\")、鄉鎮紀委及縣紀檢監察機關三大組織機構,構建“三色工單\"協同監管系統:藍色工單(社監會初審) $$ 黃色工單(鄉鎮紀委復核) $$ 紅色工單(縣監委督辦),形成“審批—執行—評價\"多部門協同監督的數字閉環;在縱向層面,通過“一村一碼\"的信息公開形式,在村務處理、村產處置及財務審批等相關事項辦理過程中,引導村民積極參與全流程監督,若村民對于辦理事項存疑,可通過平臺或掃描“陽光碼\"查看合同、標書等原件,由此形成多部門協同的監督閉環。
為避免監督滯后,Y縣借助“三資\"智慧監管平臺中的風險預警模塊,“社監會\"第一時間對本村違規人員進行調查反饋,固定違規違法證據。同時,上級監察部門收到預警后,結合現實情況與違規證據,依據監督管理條例對違規行為進行處置,促進監督的連貫性和快速性。為強化社會力量參與,三資\"智慧監管平臺設置了“一鍵信訪\"功能,在“三資\"相關事務辦結后,推送至農村集體“三資”管理服務中心接受監督,對于存疑數據或存在風險的數據將直接遞送至相關鄉鎮(街道)和部門進行研判處置,這縮短了監督響應時間,強化了社會力量參與,推動監督力量向基層下沉。“三資\"智慧監管平臺上線后,長期困擾基層的“三資\"管理信訪問題得到根本性扭轉,信訪量的斷崖式下降,治理效能持續釋放,推動全縣檢舉控告量顯著回落,并在限額工程、“三資\"管理等核心風險領域實現信訪舉報“零發生”,大量工程項目全程無投訴,充分彰顯了數據賦能對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變革性力量。
(三)環境適配:構筑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智防交互生態
為實現制度環境的適配性調適,Y縣通過完善制度建設、預警機制功能與技術迭代,強化數字監督效用,構筑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智防交互生態。在制度建設方面,針對風險易高發的產權交易領域,出臺《Y縣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經營性資產交易行為規范》《Y縣農村產權交易實施辦法》Y縣農村集體資產管理辦法》,對監管交易業務范圍、規范交易流程、交易資金托管、內設機構權責等方面作出規定,進一步明確“三資\"中涉及的監督項目、類別與范圍,關注廉政風險易發領域。同時,抽調骨干成立工作專班,通過走訪巡查、征求意見,對核心業務內容、行權事項、行權業務、操作細節進行梳理,以工作實踐促平臺構建。為保障平臺操作便利靈活,提升監管能效,Y縣開通掌上“三資\"App,采用監督主體掌上審核方式,避免“一人出差,工作停滯\"的情況發生。
在機制完善方面,依據各村(社)“三資”情況,根據涉及金額、涉及范圍、涉及項目,設立“綠、藍、紅\"三色預警機制:綠色預警(系統自動糾偏) $$ 黃色預警(紀委介入核查) $$ 紅色預警(監察立案調查),重塑監督工作模式,著力提高廉政風險預防能力,從依賴人工經驗、事后處置的“粗放式監督”,轉變為數據驅動、人機協同、分級響應的“精確化監督”新生態。Y縣可以通過系統數據比對監管某村集體資產租賃價格是否顯著偏離市場合理區間,觸發智能預警并精準定位責任主體,及時干預并引人公開透明的市場機制,有效阻止潛在的集體資產“賤賣”風險,實現集體資產的實質性保值增值。“三資\"智慧監管平臺通過信息的公開透明、流程的在線可溯、訴求的及時反饋,倒逼權力在“陽光下\"運行,實質性地改變了村民與村干部和村級組織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狀態,有助于重建因信息不透明而受損的基層信任關系,也潛移默化地塑造著村干部“用權受監督”的意識和行為習慣,推動鄉村治理生態轉變。
四、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運行機制
智慧監管平臺通過技術嵌入、組織重構及環境適配相互作用,呈現“技術嵌入—組織形塑—環境共生\"的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互構邏輯,形成“技術—組織—環境\"三要素協同演化的數字監督模式(見圖2)。

(一)技術維度:鄉村小微權力監督過程的數字化重構
基于鄉村緣于血緣、地緣建立交往的“熟人社會\"特性,“非正式制度\"為鄉村網絡情感治理提供了可利用、可操作的治理空間[20]。村干部\"半官半民\"的雙重身份及對鄉村自治地方性知識的依賴,在權力行使過程中易發生權責不對等、職能不清晰、權力邊界模糊等風險。數字技術通過對權力清單進行標準化編碼,將鄉村小微權力行使涉及的事項、規則轉化為可量化、可調用的數據信息,有效厘清了權力邊界,消除了規則模糊地帶,通過鏈接村“兩委”權力數據監督接口,以技術的剛性約束力明確村干部權力邊界、規范行使流程,從而有效遏制權力濫用,實現了由模糊規則向標準化數據接口的轉化,有效消解了傳統監督中經驗主義的模糊性,為數字化、動態化監督提供了實時數據基礎。
傳統鄉村治理由于信息不對稱、流動受限,村民對政策信息了解有門檻,產生信息黑箱,限制了村民的監督意愿;而絕大多數基層十部對于復雜的數據信息難以完全了解,造成“數據看不懂,監督難落實\"的局面。腐敗的發生通常是基于信息不對稱、信息流動受限所導致的權力濫用,因“信息作為一種權力來源或資源,具有生產權力的潛質,但信息不會自動轉化為權力,能否轉化取決于行動者對信息的能動使用\"[21]。如何打破信息黑箱,提升監督主體解讀數據信息能力,是強化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關鍵。數字監管平臺通過業務流程透明化改造,以“圖 + 表 + 數”的形式,刻畫權力行使全過程軌跡,并將數據信息轉化為風險預警信號,使業務流程透明化、數據信息可視化,提升了數據信息的可解讀性,有助于破解因數據分析能力缺乏導致的信息黑箱。
數據是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基礎要素,數字監督的本質就是對權力行使過程中的信息數字化表達的監督運用。相較于傳統監督模式基于結果追溯過程,數字監督的信息留痕集成事前、事中、事后全流程數據,為構建多元主體參與、多部門聯合及全流程監督的數字監督模式提供信息基礎。一是在縱向集成層面,數字技術嵌入打通“市—縣—鎮—村”自上而下多級數據平臺,依靠監督規則和算法模型對數據進行綜合分析,以“圖 + 表十數\"可視化手段實時呈現監督數據信息,實現縱向信息集成。二是在橫向集成層面,基層政府部門依托電子政務數字化優勢,對接“政—企—商\"等多部門端口,使不同事項、不同部門間數據信息共通共享,實現橫向集成。三是在內外集成層面,聯通平臺內外數據資源,通過監督公眾號、政務公開陽光碼等數字手段,達成對村民數據的有效聯通。數字技術嵌入以數據標準量化重構監督數字接口,打造監督問責證據鏈,依托全過程數據留痕追溯機制,以業務流程透明化、可視化改造提升數據可解讀性,以“縱橫內外\"的數據集成留痕實現權力軌跡可溯化,在技術維度上構建鄉村小微權力可視化監督體系。
(二)組織維度: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結構的復合化轉型
數字技術驅動基層監督組織實現結構重構與功能再造,智慧監管平臺類似“虛擬政府”,可以看作用戶在一個經由數字網絡鏈接的多個政府部門機構進行互動的平臺[22](P86),技術嵌入組織結構中引發不同部門之間運行流程與結構發生改變。以技術嵌入為支撐,推動各部門公權力行使信息數字化轉型,并實現與智慧監督平臺對接。村民個體與自治組織等社會監督力量,通過智慧監督平臺實現監督信息反饋,依靠數據信息集成機制與算法監督機制,推動紀檢監察組織、村民個體與村務監督委員會協同監督,強化監督結果。不同于傳統監督模式的公權力行使過程公開不足、監督主體單一與依賴結果事后監督的模式,技術驅動部門間形成“線上監督平臺十線下協調機構\"的復合型組織架構,有助于實現“跨部門、跨地域、跨系統、跨業務\"的流程再造,形成以智慧監督平臺為中心多主體聯動協同的全流程監督模式(見圖3)。
傳統科層制分割管理的弊端,導致監管職責的碎片化,缺乏跨部門的有效協調機制,數據鏈的斷裂進一步加大了監督資源整合和共享的難度[23],對數字監督的實施構成制度性約束。在鄉村場域,數字化生產體系呈現縱向延伸特征,受科層制組織結構剛性制約,信息生產主體與應用主體間存在傳導阻滯,形成多層級發包機制下的數字生成模式。這種組織結構與技術邏輯的錯位使治理目標與執行邏輯產生偏離,引發技術嵌人過程中的反治理效應,揭示了數字化改革進程中制度結構與技術系統間的張力關系,顯示數字監督體系建構需突破傳統治理框架的迫切性。數字監管系統通過線上平臺的信息傳輸與共享和線下機構的監督協同聯動,使監督數據信息跨越不同層級,呈現穿透性監督的特點,推動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扁平化。

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成本不斷攀升、監督績效對資源投入高度依賴、基層群眾身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復雜多發[24],加之部分地區鄉村治理過程運行不規范、評議機制不健全,監督乏力,難以實現向村級下沉,使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往往呈現單向性的特點,導致鄉村治理中評價監督作用發揮甚微[25]。數字監督平臺的設立,促進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方式由\"線下 + 結果\"向\"線上線下協同 + 全過程\"轉向。通過數字賦能監督主體協同聯動,監督下沉與數字技術相結合形成的數字監督下沉[26],成為紀檢監察監督與村務監督委員會實現有效銜接的新路徑。紀檢監察組織監督下沉到鄉村與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有效銜接,構建“數字 + 協同\"的監督工作機制,在極大降低監督成本的同時,確保鄉村公共權力行使和公共事務處理的監督流程規范化與程序化,推動監督方式由“被動監督”向“主動作為\"延伸。
從社會監督視角看,有效動員村民參與監督,引導多元監督力量參與,使村級組織行為獲得更廣泛的民意基礎和更有效的社會監督[27],強化監督效果。在傳統監督模式下,鄉村小微權力監督面臨鄉村信息匱乏、監督手段單一及群眾參與機制缺失,造成村民的民主監督一直處于邊緣化的狀態。技術嵌人使村務監督委員會結構重構與功能再造,技術驅動下通過政務公開、組織動員等方式,引導村民參與監督,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直接的參與性等民主特點,有效構建了立體多元的監督格局[28]。通過“縱橫內外\"的信息集成機制,實施“在線投訴、投訴查詢、村賬村資\"等多項功能的“陽光碼”,形成政務陽光公開的工作機制,將數據信息向村民流轉,在擴大村民知情權的同時,疏通了村民參與監督的渠道,使村民由邊緣化的被治理角色向主動參與監督的角色轉變。
(三)環境維度: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生態的交互性協同
在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進程中,環境維度作為技術嵌人與組織重構的重要支撐場域,核心在于實現監督主體、客體、規則與技術平臺之間的深度交互與協同共生,形成一個全新的、動態演化的\"監督生態圈”。數字技術的滲透不僅改變了監督的技術手段和組織架構,更重塑了監督活動所處的制度環境、社會環境和文化環境,推動形成監督生態的交互性協同效應。
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需要相應的制度環境作為保障,隨著技術應用不斷推動制度創新,制度環境與技術應用呈現相互適配、共生發展的態勢。傳統鄉村小微權力監督,處于粗放式監督狀態,面臨監督成本高昂、監督效率低下、監督痕跡難尋等困境[29]。近年來,國家關于數字鄉村治理、小微權力清單制度、村務公開等相關政策法規,明確了監督事項、流程規范、數據安全要求,構成數字監督平臺運行的頂層制度環境,不僅為平臺建設提供了合法性依據和方向指引,更通過強制性或引導性力量,塑造著平臺的功能設計和運行邊界。如“小微權力清單\"的細化與數字化嵌入,直接決定了平臺監督的覆蓋范圍和精準度。同時,數字平臺運行倒逼原有制度體系不斷完善。平臺產生的海量監督數據、數據安全、隱私保護等新型風險點,以及村民在線舉報、評議等參與監督的新形式,對現有村規民約、監督細則、責任追究機制等提出新的要求,促使地方治理主體進行制度創新和適應性調整,形成“平臺實踐 $$ 制度反饋 $$ 制度調適 $$ 平臺優化\"的循環,體現了制度環境與技術平臺深度互構。
社會文化環境與數字監督呈現融合與互塑的關系。鄉村社會的數字鴻溝、村民的數字素養差異及傳統的“事不關己\"或觀望心態,是數字監督生態構建面臨的重要社會文化環境。鄉村的社會關系是以自我為中心向外延伸的親疏關系不同的關聯網絡[30](P28),差序格局下人情網絡、血緣關系與非正式制度影響監督工作的開展。數字技術的應用為打破這種傳統觀念的束縛提供了契機,通過數字平臺的公開透明運作,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逐漸培育了村民的民主意識、權利意識和監督意識,通過疏通“自下而上\"監督渠道,促進監督力量下沉,形成以數字平臺為核心載體的全流程閉環監督機制,以技術“工具理性\"強化小微權力監督“剛性”,壓縮小微權力尋租空間,推動監督生態規范化轉變。
數字賦能權力監督依賴多方力量參與,通過“多元主體的平等參與和合作使信息獲取更加充分\"[31],使數字信息在政府、企業與鄉村三方之間流轉,以實現多元共建監督格局。從監督主體層面看,政府和企業的供給關系是技術使用方和技術提供方的合作關系。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政府在信息獲取方面具有天然優勢,而信息本就是資源,是數字技術提升鄉村治理效能的關鍵;企業因擁有技術優勢成為技術的提供者,需對政府政策要求、組織目標等訴求給予技術升級和迭代回應。從監督角色層面看,村民是監督主體,而企業承擔信息補充者和監督參與者的角色,企業利用平臺進行反饋違規或腐敗問題,形成“政府—企業—村民\"多方參與的多元監督格局,構成監督生態圈的交互性協同機制。通過模糊監督邊界、適應社會環境、強化內外互動,數字監督逐漸實現了鄉村權力運行監督生態的重塑與再造,構建更具韌性與適應性的鄉村治理新生態。
五、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優化路徑
數字技術為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帶來賦能潛力的同時,也面臨數字形式主義凸顯、技術剛性與鄉村治理彈性間的張力導致的適應性困境,而跨部門數據共享與權責配置間的矛盾增加了監督主體的協同難度。精準把脈問題根源,通過技術邏輯與治理邏輯的辯證統一,逐層破解從工具適配到系統梗阻的連鎖性挑戰,構建涵蓋技術迭代、制度完善、主體培育及環境營造等多維度協同發力的方案,有效打通數字賦能瓶頸,釋放監督效能。
(一)技術嵌入與情境調適深度耦合,消解數字形式主義困境
在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實踐中,需警惕因技術異化、數字鴻溝等問題導致的“技術懸浮”與基層策略性應對的交互作用而催生的數字形式主義。基層“對標對表”的數字化監督考核方式要求“數字留痕”,導致壓力型體制下的“數字加碼”,“數字生產\"的數字形式主義泛濫[32]。技術嵌人要求鄉村治理主體憑數據說話、靠數據做事,監督平臺嚴格遵循“標準化\"技術邏輯,強調數據留痕、流程可視與實時監控,而鄉村權力運行的復雜性、非程式化特征,導致“各類決策和行動更為科學化、規范化,但同時降低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弱化了人本治理理念\"[33],體現數據萬能思維與人本治理觀念之間的矛盾。如數字鄉村村務公開平臺要求完整上傳“四議兩公開\"全流程數據,但村級事務中大量非正式協商、人情化決策難以轉化為結構化數據,導致部分基層干部被迫采取數據留痕策略應對。
數字技術作為輔助基層治理的工具,最終目的是給基層減負、實現基層治理降本、增效,而破解數字懸浮的關鍵在于避免技術與鄉村治理情境脫節,實現“數字\"真正服務于“監督\"實效。一是深化技術嵌入的情境適配性。監管系統設計與功能開發須深度調研鄉村小微權力運行的具體場景、人員數字素養水平及監督核心痛點,精準聚焦鄉村“三資\"管理、工程招標、惠民補貼發放等“微腐敗\"高發領域,迭代升級操作簡潔、功能聚焦、界面友好的監督工具,如移動端簡易舉報平臺、村務關鍵節點自動預警模塊,確保技術門檻與鄉村需求相匹配。二是強化制度流程與數據規則的協同再造。將鄉村“小微權力清單\"編碼化、標準化,轉化為可嵌人系統的數據接口與校驗規則,明確權力行使的數字化邊界與流程規范,輔之以動態調適機制。設立由技術專家、村干部及村民代表參與的反饋評估小組,定期解決系統運行中流程冗余、數據失真、功能閑置等與村情“水土不服\"問題,及時迭代優化系統設計與操作規則,確保技術應用始終貼合鄉村小微權力監督實踐的動態需求。三是推動線上線下監督閉環融合。明確將智慧監管平臺定位為“賦能\"而非“替代”,保留必要的線下核查、民主評議等傳統監督方式。系統預警信息須與線下核實、調查處置流程無縫銜接,線上數據痕跡須有效轉化為線下問責依據,形成“數據驅動—人工研判—線下處置—結果反饋—數據更新\"的完整閉環,堅決杜絕“線上留痕、線下無痕\"的形式主義。通過技術與制度、規則與場景、線上與線下的深度耦合,確保數字監督嵌入精準、運行有效、結果可信,從根本上提升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效能。
(二)數字賦權與制度增能雙向互構,彌合數字系統與制度響應的差距
技術賦能的公平性受制于區域發展差異與治理主體數字素養的局限,導致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浮于表面。我國中西部大多數鄉村數字基礎薄弱,空心化、老齡化嚴重,大量留守人員是數字技能運用較差的老年人及身體殘障的“數字弱勢群體\"[34]。上級部門的“一刀切\"考核導向,迫使基層工作人員通過各種方式“生產\"“上面\"需要的“監督數字”,或通過如臺賬數據美化、流程時序倒填進行技術性修飾,或采取突擊式數據集中上傳、監督界面形式合規象征性展演,將實質監督異化為“數據達標\"競賽,嵌入效率至上理念,過度強化“工具理性”,導致技術工具的人本脫離,使技術異化成形式工具,出現\"智能低效、技術怠工、智能破壞、官僚主義智能化和過度治理\"[35]等技術反治理問題。村民因感知監督數據的失真,進一步弱化參與意愿,造成“系統熱運行\"與“治理冷響應\"的悖論狀態。
數字技術增強了鄉村不同主體的行動共建能力,推動鄉村治理過程公開透明[34],而制度賦權為村民行為注人了外源動力,二者雙向互構才能拓展村民的參與權、表達權、知情權和監督權。一是深化村民數字素養賦能,激發主體參與活力。開展分層分類的數字技能培訓,重點提升村民使用“監督一點通”、村務公開App等智慧監管平臺進行信息查詢、線索舉報、互動評議的操作能力,并搭建線上“村民議事大廳\"“村務監督直達按鈕\"等功能模塊,拓寬線上互動參與渠道,充分動員村民參與村莊事務和村務監督。二是強化制度供給與流程再造,保障數字監督落地生效。通過設立村務公開制度、村內財務監督制度、選人用人制度等正式制度的“剛性規則”,以及村規民約、家風族訓、倫理規范等非正式制度的“軟性約束”,制定與契合地方性知識的數字化監督線索流程,嚴格規定線上舉報、預警信息的接收、分派、核查、反饋時限。三是設立“制度—技術\"適配性評估與動態調整機制,促進“信息一行動\"閉環。定期審視現有制度與數字監管平臺功能的匹配度,及時修訂滯后條款或優化平臺流程,確保數字賦權與制度增能協同演進。同時,在監管平臺嵌入“處置進度實時查詢\"與“滿意度評價\"功能,保障村民對舉報事項處置的知情權與評價權,形成“舉報—處置—反饋—評價\"的線上閉環。
(三)數據共享與統合互認協同演進,打通條塊分割下的監督梗阻
在數字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的實踐中,跨部門數據共享與權責配置間的結構性矛盾已成為制約監督效能的主要癥結。鄉村小微權力監督涉及黨務、政務、財務、村務等多領域數據,監督數據的生產與管理橫跨鄉鎮政府、紀檢監察機關、農業農村部門及村級自治組織等多主體。既有行政體制中“條塊分割\"的權責配置邏輯與數字治理所需的橫向協同要求存在結構性張力:一方面,數據共享的合法性邊界因部門權責清單的模糊性而難以界定,數據權屬認定、使用權限劃分及安全責任歸屬缺乏制度性規范,導致部門間陷入“風險規避型\"數據封鎖,形成“數據主權意識\"驅動下的數字孤島化格局;另一方面,部門本位主義引致的利益博弈加劇協同困境,監督數據容易被異化為部門話語權的延伸載體,如紀檢監察機關側重追責數據采集、農業農村部門聚焦項目執行數據、財政部門強調資金流向數據,碎片化的數據標準與差異化訴求造成信息整合的技術性梗阻。基層政府職責同構引發的條塊沖突和“縱強橫弱\"現象給數據共享造成阻礙,加劇了在權力監督過程中因數據共享中的部門本位與屬地管轄間的矛盾[36]。數據共享機制的不健全、不通暢與不到位,使數據流轉整合效率低下,預警滯后,而部門權責模糊與利益博弈限制了數字流動,導致“技術負能”\"數字脫嵌\"等問題發生,制約了數字監督效能。
破解鄉村小微權力數字監督中因“條塊分割\"導致的監管真空與協同低效難題,關鍵在于以跨系統數據深度融合為基礎,構建權責互認、流程互嵌的協同監督新生態。一是建立標準化數據采集流程。在數字監管平臺中,將村級權力清單編碼與部門\"三定\"職責算法化關聯,依據數據的來源、范圍、類型等數據特征,分類編碼、歸納存儲數據,通過構建標準化數據底座,確保跨區域監督數據的互聯互通,提高數據對不同場景的“兼容性”。二是設立監督數據利用的規則。依據數據敏感度和應用場景,設立分級監督機制與建立數字監督規范,對于平臺監督發現的問題進行分級處理:常規問題,系統查出,部門自查整改;重大廉政風險,紀委介入調查,聯席會議研判。三是建立數字監督的問責機制,注重監督結果運用。針對數字監督過程中的違法行為、安全隱患,實行精確、及時的規范培訓、監督問責與違規懲戒,并將平臺監管數據納人對村干部和鄉鎮相關部門的績效考評體系,明確線上線索的線下響應機制,建立線上監督數據與線下組織處理、紀律處分的銜接通道,杜絕線上“熱流轉”、線下“冷處理”,強化監督結果對村干部的剛性約束力。
(四)技術調適與治理韌性相互協同,破解技術剛性與治理彈性矛盾
鄉村層級組織依賴傳統管理模式,受熟人社會等因素影響,導致數字監督系統預設的“理性化”“去情境化\"原則,與鄉村權力監督所需的“在地性”“靈活性\"要求產生價值沖突,使技術賦能的滲透力削弱,基層政府數字化監督浮在表面。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小微權力監督過程中,因標準化技術邏輯與鄉土社會非正式治理規則的結構性沖突,最大的壁壘是與鄉土環境適配感低,衍生“技術剛性”與“治理彈性”的實踐張力,表現為技術系統對基層復雜治理情境的適配不足,數據化監督與人際信任網絡的割裂,以及算法決策對基層治理靈活性的壓縮。數字監督依賴制度完善,數字技術雖拓展了監督覆蓋廣度,但部門協同壁壘使數據價值難以轉化為實質監督能力,制度滯后性易引發“數字監督空窗期”。
數字監督平臺的搭建旨在強化對權力行使中“自上而下\"問責的能力,突破剛性技術范式的制約。一是建立“標準化十在地化\"雙軌架構,避免“唯數據論\"傾向。在數據采集、流程審批等基礎層保持統一技術標準,在監督反饋、矛盾調處等應用層嵌入彈性模塊。在數字監督平臺引人“人工復核緩沖區”,允許村干部對算法標記的異常事項進行補充說明,將技術判定與鄉土情境解釋權有機結合。同時,開發多模態交互系統,支持語音錄入、方言轉換等非結構化數據處理,緩解數字鴻溝引發的參與排斥。二是在技術系統中預留“制度彈性接口”,增強規則的包容性。通過建立權力事項的“負面清單 + 例外清單\"機制,明確監督主體權責邊界與監督客體義務清單,避免監督干擾政務運轉。如對婚喪嫁娶隨禮、臨時救助分配等難以量化的治理事務,允許村級組織在數字平臺外設“道德評議委員會”進行補充決議。在制度層面構建監督線索交辦處置機制、信息報告通報機制、聯合交叉監督機制及各個監督主體之間的會商機制,消解多元主體的制度沖突,降低監督體系內部交易成本[37]。三是數字慣習與傳統治理資本的雙向激活,推動技術邏輯與地方性知識的互嵌再生產。通過“數字治理工作坊\"培養村干部的技術轉譯能力,使其掌握將非正式治理經驗轉化為平臺可識別數據的方法。將鄉賢評議等傳統治理資源納入監督體系,設計“線上曝光 + 線下調解\"的混合機制,創設“數字監督積分制”,將村民在平臺的投訴參與度轉化為道德評議會表決權重,實現技術理性與社會資本的效能疊加,進一步激活基層末梢監督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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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崔正賢
The Interconstruction Logic and Dilemma Relief of Digital Empowerment of Rural Micro-Power Effective Supervision Analysis Based on the“Three Capital” Smart Supervision Platform in Y County,Zhejiang Province
Fu Cuilian,Hu Zhaohui
Abstract: Digital technology ofers new ideas for solving the problem of supervising micro-power in rural areas. The digital empowerment of rural micro-power supervision includes three dimensions, namely,technology,organization,and environment. The technology dimension focuses on the mining of supervision information, the organization dimension analyzes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and the environment dimension pays attention to ecological construction. There is a tension between technological rationality and the complexity of the grassroots governance context,which leads to the problems of technological suspension and the prominent digital formalism under the grassroots strategic response,as well as the adaptability dilemma caused by the tension between technological rigidity and the flexibility of rural governance.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cross-departmental data sharing and the allocation of rights and responsibilities also increases the difficulty of coordin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promote the deep coupling of digital technology and the grassroots governance context,strengthen the mechanism of shared responsibility and coordination, build a cross-level supervision network,and promote the mutual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empowerment and institutional empowerment,so as to break through the problem of supervising micro-power in rural areas.
Key words: digital empowerment,rural micro-power, supervision mechanism, supervision ec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