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意識和人性探索在俄國文學中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筆觸是深邃的,善于在人性探索中融入文學觀念,多維揭示人性的復雜性和多面性,如《罪與罰》《白癡》《卡拉馬佐夫兄弟》等。他在創作過程中,多采用細膩的心理描寫,將生動的對話和獨白置于其中,讓文學意識在人性行為、評價等方面的作用得到充分展現。可以說,他不僅進行了諸多偉大的文學創作,而且在思想方面深刻探討了人性和文學的關系,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俄國文學在浩瀚的文學星空中頗具代表性,其中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猶如璀璨的北極星,他的作品揭示了人性和文學意識間錯綜復雜的關系。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于19世紀,在文學方面獲得了諸多成就,他的創作視角是獨特的、洞察力是深刻的,帶領讀者深入了解人性的復雜與多面。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文學意識
1.創作環境
19世紀的俄國有著濃厚的文學氛圍,不同文化間的交融和碰撞較為常見。俄國當時的國教是東正教,深深根植于民眾的日常生活,對本國的政治和經濟等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學創作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個人經歷較為波折,貫穿始終的是文學因素,深深影響了其創作理念。他早年就讀于軍事工程學院,這段經歷讓他的意志得到了鍛煉,也使得他日后的創作擁有更加獨特的視角和背景。之后在西伯利亞流放的經歷令他飽嘗艱辛,但也對他的文學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可以說是一個明顯的人生轉折點。
2.文學元素在其作品中的表現
首先是知識層面,這是體現在表層的,這些知識性內容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得到了廣泛運用,如圣餐、祈禱、懺悔、洗禮等元素隨處可見。其次是象征層面,是更為深層的,注重的是文學元素中所凝聚的抽象意義。這些象征可以大致分為整體、結構的象征,局部、單個的象征,以及原型象征。《罪與罰》就較為典型地體現了一種U型的結構象征模式,其中的核心人物拉斯科爾尼科夫最初處于一種理想主義的狀態,認為自己可以超越道德界限;在實施謀殺后,他陷入了內心的痛苦和掙扎,感到孤獨和絕望,這可以看作是沉淪階段;最后他經歷了悔改,獲得救贖,產生了對人性和信仰的全新理解。
3.文學意識與作品的思想深度
夏志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這樣說:“現代中國文學之膚淺,歸根究底來說,實由于其對‘原罪'之說一—或闡釋罪惡的其他文學論說一—不感興趣,無意認識。”同時他認為西方文學史上真正杰出的作家,如索福克勒斯、莎士比亞、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都帶有一種文學感。這是較為深刻的論述和認識。馮川在《憂郁的先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前言中對此有更為直接的表達:“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待世界的方式,根本上是一種文學的方式,而他作為偉大的‘思想藝術家’的全部努力,則是要通過自己的作品,對基督教的古老教義作出嶄新的、服務于未來的詮釋。”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學意識對其文學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也加深了其作品的思想深度。他的文學觀念使得其創作素材和靈感極為豐富,能夠在進行人性和道德等深刻問題的審視過程中,采用更加寬廣的視角。他的作品經常運用文學視角對人性的善惡和社會正義等問題進行探討,這是其哲學思考融入文學觀念的具體體現,使得其作品蘊含的哲學內涵和思想價值極為深刻。例如在《罪與罰》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主要對拉斯科爾尼科夫的犯罪和自我救贖過程進行描述,探討了人性中的善惡沖突和道德倫理的復雜性,這樣的哲學思考主要圍繞文學視角展開,帶給作品豐富的思想內涵和深刻的啟示意義。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人性探索
1.人性的復雜性與多面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對人的探索過程中,主要采用的是一種感性層面的發現,這一點可以見于《地下室手記》中。主人公地下室人作為知識分子是自我孤立的,他覺得自己和社會相互疏離,認為理性和邏輯無法對人的行為進行完全解釋,包含情感和欲望等在內的因素會驅動個體的選擇,他也批判理性主義,覺得人類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矛盾和非理性情況。因此,作品中地下室人展現的態度是反叛的,不愿意接納社會規范和理性主張,覺得和他人的沖
突會有痛苦產生,仍舊在非理性的指導下進行各種行為。除此之外,陀思妥耶夫斯基還對不同角色的人性差異進行對比分析,將人性復雜的一面展現了出來,比如他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塑造了性格截然不同的三兄弟—德米特里、伊萬與阿廖沙,體現了對人性的多元探索和深刻理解。次子伊萬有著較為多變的性格和深邃的思想,但在面臨各種各樣的心理沖突時,他開始懷疑甚至是否定世間諸多事物,包括文學在內,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深刻洞察了人性之惡。
2.自由意志與“人神”“神人”
在《社會契約論》中,盧梭提出“人生來是自由的,但是卻在枷鎖中生活”,揭露了人的自由本質和自由困境。人的根本追求在于對自由的向往,很多文學作品也對這一主題進行了體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就是對自由、人性和信仰的探討。這部作品的核心主題之一為“人神”和“神人”問題,其中提到了“人神”理論的破產,主要通過描繪拉斯科爾尼科夫內心的掙扎和行為選擇來體現,探究人類是否能夠和傳統道德以及法律約束相互超脫,讓“超人”(即“人神”得到實現,并對這種超脫的代價和后果進行了闡述。尼采的“超人”哲學深深影響著拉斯科爾尼科夫,令他覺得一些人可以不受傳統的道德和法律的束縛,“超人”是他們的最終定位,這些人可以按照自我和自由意志做出行為選擇,社會規范不會對其產生約束。由此,拉斯科爾尼科夫認為,雖然是人制定了傳統道德規則,但這種規則不一定對所有人適用,也無法約束所有人,他試圖在自己的行為選擇中證明這一論斷。
3.苦難與人性救贖
苦難一直是文學世界中的重要主題,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尤其關注的話題。在文學創作中,他對苦難的來源、苦難的認識和苦難的價值等方面都進行了深入的剖析。
解釋苦難是眾多作家關注的話題,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此有獨特的思考。狄更斯、雨果、巴爾扎克等作家,更多從外在社會環境、制度層面剖析苦難問題,陀思妥耶夫斯基對此也有自己的思考和認知,如在《窮人》《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等作品中,他從社會制度不完善與不公平層面探討底層人的不幸與苦難。但是他更深刻的認知在于從人性和自由意志層面解釋苦難,陀思妥耶夫斯基認為,苦難與人類的自由意志密切相關。他對自由意志的深入探討體現在《群魔》《卡拉馬佐夫兄弟》等作品中,認為人類在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時,往往會選擇走向非理性和自我毀滅,自由使人類能夠脫離神的約束,但同時也使他們陷入精神上的痛苦與焦慮,甚至走向犯罪。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文學意識與人性探索
1.文學意識作為人性探索的精神資源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文學意識構成了人性探索的重要精神資源,為深入剖析人性的復雜和多面提供了獨特的哲學基礎。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他借一位教父之口告知主人公和讀者“記住,年輕人,牢牢記住,”帕伊西神父開門見山地說,“世間的科學已匯聚成偉大的力量,特別是近一個世紀以來,對圣賢書中傳給我們的天經地義通通作了解剖。經過殘酷的剖析,過去認為神圣的一切,在世上的學者心中已經蕩然無存。但是,他們只是解剖各個局部,卻沒有看到整體,而且那種視而不見的盲目程度委實令人吃驚。”
2.探索人性深化對文學意識的理解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探索人性的過程中,對現代啟蒙價值觀與文學思想的矛盾與沖突進行了反映,凸顯了文學思想的價值。啟蒙價值觀主要對理性和個人自由加以強調,號召人類在理解世界和提升社會的過程中,運用理性思考和科學進步方式,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批判這種理性主義的,認為純粹依靠理性不能夠對人性的復雜多面進行解釋,也不能夠對人性中非理性一面進行解釋。在《罪與罰》中,拉斯科爾尼科夫做出犯罪方面的選擇,就是作者在一定程度上批判啟蒙價值觀的具體體現。啟蒙思想不依賴于文學信仰,陀思妥耶夫斯基對這一觀點持反對態度,他覺得倘若不存在信仰,人類就無法獲得根基,這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有所體現,伊萬的著名命題就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探討,即“如果沒有上帝,一切皆是允許的”。
3.文學意識與人性探索的文學表現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學風格與其文學意識有著密切聯系,他的作品所蘊含的哲思和對人性的剖析是深沉的。細膩筆觸之下,他對人物和事物進行了生動書寫,淋漓盡致地描繪了人性的復雜和多面,并且在其作品的字里行間都融入了文學意識。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重要貢獻在于進一步挖掘了人的復雜心理,尼采對此有過高度評價,在《偶像的黃昏》中,他提到自己有所受益的唯一的文學家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可以說,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心靈描寫達到了極其復雜的程度,比如其中提及夢境、對話、內心獨白等各方面的心理學術語,在揭露人性與文學意識的關系和特點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與此同時,他在生動的對話和獨白運用之下,讓人物直接表達自我思想和情感,讓人性和文學意識間碰撞、融合的直觀性得到提升。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描繪了一個個鮮活、立體的人物形象,深刻揭示了文學意識照耀下人性之復雜與矛盾。在他所創造的文學框架中,文學能夠對人性和人的行為進行深刻闡釋,讓人的改變和成長得到指引。通過閱讀他的作品,讀者可以了解到文學意識和人性探索二者間存在著微妙的平衡和張力,人性探索的哲學基礎在于文學觀念,它讓人性的善惡和罪罰等議題的探討空間更為深邃廣闊。同時,對人性的探索也使得文學意識的理解得到深化,將文學救的多樣性以及文學觀念的沖突融合性揭露了出來,這一關系使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所具有的思想深度超越時代,也更具藝術魅力和文學價值,引發一代又一代讀者的關注和思考。
作者趙雅萱系北京外國語大學學生;康旺霖系山東科技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