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C913.5;H136;G20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6(c)-0173-05
A Study on the Reconstruction of Dialect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ural Governance
HAO Jiaxin, LI Ping, ZHAO Xusheng, LI Weichao (College of Public Management,Shanx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Taigu Shanxi,O3O8O1,China)
Abstract: Dialects originated fromthepracticeof people's divisionof labor.Asanimportantcomponentof thecultural ecosystem,theycontainregionalcognitivepaesandbehavioralors,hichreaprofoundreflectionoftegoup'shaacter.heinherentemotionalconnectionwitinthemforsasolidfoundationforthecommunity.Intherapidprocessofsocialtransforationand developent,peoplegraduallbreakthroughthgeograpicallimitationsof tecountryside.Theinvasionof\"rationalityeadstoe retreatof \"values\".Theruralcommunityonstructedbydialectsshowsatrendofdisprsionbecomingajorauseofraldso der.Inthiscontext,thisarticleexploresthereconstructionofdialectcommunitiesfromtheperspectiveofruralgoveranceandbelievesthat goverancemethodssuchasdialect inheritance,culturalreconstruction,andinstitutionaladjustmentshouldbeusdtorecovertheenormouspsychologicalatachmentandemotioalblongingthatdialectsbring tovilagers,awakentheirdialectmeories, andbuilddialectsintoimporantculturalelementsthatunitemembersofuralcommunities,therebylayingasolidfoundationfor achieving good rural governance.
Key Words: Dialects; Cultural psychology; Cultural reconstruction;Emotional belonging;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ty
方言是特定地域范圍內的通用語言,作為當地人們日常生活的交流工具,不僅便利了主觀意圖的順利傳遞而且增大了當地人對世界的感知。“詞語破碎之處無物存在\"正是母語與存在交融的熱烈呼號用生命情感澆筑的方言,作為地方文化本身,同時承擔起了凝聚情感、維系認同的重要作用。然而,在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的今天,社會進人普通話主導的邏輯當中,方言的使用頻率逐漸降低,邊緣化明顯,原初共同體呈現消解態勢。在此背景下,探究方言共同體的重構,以此繪制的公私相容、主客相兼的和諧藍圖是人們幸福生活的愿景,也是社會治理長期以來尋找的出路。
1方言的屬性及其與鄉村治理
1.1 方言的屬性
脫胎于群體智慧的方言,以約定形式凝結了日常生活的意義粘連,集合為一個內容多樣、內涵豐富的存儲文庫,不僅便捷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還重申了作為基底的共同認知模式。在意識領域對方言進行塑造的同時也留下了未曾意識到的真空地帶,在理解方言工具價值的同時,還要注意附著其上的屬性價值。
1.1.1方言的政治屬性
政治是有邊界的,它關注的是特定范圍的集體,無論中西,古代政治都是身份政治,主要是由獲得性身份塑造秩序的政治形態。方言是在特定時空范圍內由約定產生,地域性是其鮮明的特點,參與方言建構的個體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群體身份,帶有地域色彩的不同指代形式和特殊發音形式成為區別于其他群體的重要標志。身份是將自我包含在一定群體范圍內和區別于其他群體的人為劃定,以熟悉作為親緣的前提,在普遍承認的呼聲中進一步強化自我的群體身份,集體生活的參與也就成了義務和責任。
1.1.2方言的經濟屬性
語言的經濟屬性是指語言在使用過程中產生的經濟價值和經濟效用,方言作為限定范圍內的流行語言,誕生之初就將經濟性作為自身的重要屬性,表現為由信任帶來的高效互動。信任產生于生存中的相互依賴,是在共同抵御未知風險的過程中對他人活動的可觀期待。方言作為交流各方相對穩定的符號系統,人們可以在該語境下實現對他人行動的有效預測,編碼一解碼的信息路徑會在事先的規劃中預演,使人們更能理解彼此的意圖。對他者行動的可把握會拉近人們的心理距離,情感共鳴的生成,使得背景性鋪墊成為可以省略的環節,由方言提供的信任系統,成為集體高效互動的平臺。
1.1.3 方言的文化屬性
方言產生于特定群體的長期社會實踐,是對自身的生活環境、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倫理信念等生存性命題的凝練表達。方言在以固定形態承接厚重歷史的同時,又使散落在情境交談之中的文化在互動中獲得了動態觀覺,正在用方言娓娓道來。無論是方言對文化的靜態承接還是動態承續,都清楚地表達了其為文化代言的功能。但方言仍然是人類社會的產物,所以其自身彪炳的統攝地位是虛幻的存在,必須將方言置于文化的從屬地位中。在方言與文化親緣交織的關系中集體情感得以生成,集體意識與集體行動便有了堅實的基礎
1.2方言認同衍生地域性治理共同體
方言是社會的產物,源于主客觀之間及人與人之間交互的需要,工具價值是其第一價值。通過約定而來的符號系統一經形成,就質變出了原初構型中所不具備的高級形態,政治屬性、經濟屬性、文化屬性的附著正是這一形態的鮮明體現,觀念形態的方言穿上了類物質的外衣,代際傳遞的功能也因之出現。
新生一代出生于既定的方言環境之中,原初的“通約\"就不必納人考慮范圍,只是對該現象加以接受。方言成為一種外在且獨立于個人的“社會事實”,以結構性方式完成了對人的塑造,個人在主動使用方言的過程中也對方言環境產生了強烈認同。集體的認知方式、情感牽掛、意志品質在個人身上得到具象表達,意識到自我是隸屬于集體中的我。個人在以方言規定的形式恣意活動的過程中,進一步強化了自身的集體色彩,這是方言的勝利。
生活情境的相似、行動規范的相通及文化一心理結構的相仿,使得個人在群體中找到了心理歸屬,這是方言情愫的升華,表現為普遍的“愛”。這里的“愛”不僅表現為自愛和對親人的愛,而且還表現為對集體成員的愛,它將個人所有的意識灌注其中并直指同一個目標,構成了共同體賴以為基石的共同情感3]。共同體強調人的社會屬性和公共屬性,使個人明確意識到自身的社會責任和社會義務并加以主動實現。
2方言共同體的解構
隨著現代化進程的不斷加快,社會活動不會總是局限在嚴格邊界限定的地緣群體之中,呈現出向外擴張的態勢,個人因之在更廣闊的時空網絡中徘徊。其他地域的方言、通用語言甚至外文都被納人使用范圍,實用取向在嶄新的互動中獨占螯頭。工具理性的風靡意味著價值理性的旁落,因利益關聯的不同導致價值選擇結果與原先的集體發生嚴重偏離,既定的方言事實在日常生活中被重新塑造。
2.1 邊緣化危機:環境消解與被壓縮的代際傳承空間
2.1.1 教育環境中的方言生態失衡
我國自1956年推行普通話普及政策以來,教育系統成為語言規劃的核心區域。學校教育以培養學生的普通話能力為主要目標,而忽視了方言的發展,這種“單語化\"教育模式導致方言的代際傳承斷裂[4。方言的使用隨著年齡的降低而減少,直到0一4歲兒童完全喪失方言的聽說能力,當外界過于強調普通話而貶斥方言時,出現了在態度上不認同方言的現象[5。更嚴峻的是,教育語言正在制造新型社會區隔,那些堅守方言的群體被貼上“老土\"的標簽,脫離方言的年輕群體主動與方言集體劃清界限,導致文化治理的生態失衡。
2.1.2 家庭環境中的方言傳承危機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農村勞動人口向城市遷移,家庭從單一方言的村莊遷至城市,為減少子女的社會適應障礙,父母在家庭內盡量避免使用方言,而將普通話作為母語進行交流,這種情況在新晉的核心家庭中表現得尤為明顯。語言意識的轉變,使家庭承擔的方言的濡化功能被普通話代替,擠壓了方言的生存空間。方言關懷變為“無法理解的噪音”,這種符號暴力造成的情感赤字正在重塑家庭關系的倫理基礎,這不僅是文化符號的消逝,更是情感共同體的瓦解
2.2 結構性擠壓:方言傳承與發展中的價值轉換困境
2.2.1方言民俗活動的功能弱化
語言習性的塑造要依托持續的文化實踐,當方言逐漸退出公共空間,作為文化實踐載體的民俗活動必然面臨衰敗。村莊人口遷出較為嚴重,遷出人口使用普通話的頻率遠高于方言,村內定期上演的節日慶典、公益演出為方言形式,參與其中的人數連年減少,活動舉辦次數也隨之壓縮。當這些活動瀕率降低至文化傳承的臨界閾值時,方言將喪失深層語義的實踐環境。認知維度上,方言詞匯承載的獨特分類體系面臨解構風險,其消失將導致特定地域群體認知框架的同質化。情感維度上,群體成員失去共享的儀式空間,民俗活動創造的情感共同體將難以維系。價值維度上,方言蘊含的倫理規范逐漸被普世價值替代,導致地域文化特有價值體系被消解,群體身份認同面臨嚴重危機。
2.2.2方言非遺傳承的動力困境
非遺傳承人通過周期性展演活動構建公共文化空間,維系著社區關系網絡密度與社會信任資本的積累,當方言非物質文化遺產難以轉化為經濟資本時,便出現了傳承動力衰竭的現象。首先,非遺傳承難以在短期內帶來顯著的經濟回報,年輕一代在面臨經濟需求時,更傾向于選擇更高收入的職業。其次,當前教育體系中缺乏系統的非遺課程,教育機構和家長更注重學生在主流學科和熱門專業上的發展。于是,以方言為載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所承載的地方倫理規范、道德準則與公共議事傳統也隨之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2.3 制度性排斥:方言權威與法治現代化的場域 博弈
2.3.1政策傳播的譯碼困境
政策的有效傳播不僅依賴于文本的合理,更取決于信息在不同語言文化語境中的準確傳遞。在鄉村振興戰略不斷推進的過程中出現了大學生村官以及選調生駐村等現象,他們往往不是本地人,在日常工作時使用普通話,因此在政策傳達時就會出現“雙重譯碼\"現象。一方面,村民需要將普通話信息解碼為自己熟悉的方言來理解。另一方面,他們需要將獲取的方言信息重新編碼為普通話進行處理。由于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音系統、語義結構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一條隔絕心理距離的主觀鴻溝由此生成。
2.3.2鄉土權威的解構危機
在糾紛調解實踐中,普通話所承載的普遍主義法律話語難以穿透由方言構建的地方性知識體系,導致治理失效。首先,普通話表述的法律術語剝離具體情境,削弱了調解過程中方言特有的韻律節奏和建構擬血緣共同體的象征功能,難以喚起當事人的情感共鳴。其次,普通話主導的調解會陷入依法調解的形式主義窠白,忽視擺平理順的隔閡清除,阻礙實質正義的實現。當調解者放棄方言承載的情理論述而改用普通話的法理敘事時,不僅喪失了地方權威的合法性基礎,更是割裂了調解過程與鄉土社會的意義關聯。
3方言共同體的重構
3.1 生態激活:方言傳承的多維嵌入路徑
3.1.1增加方言文化課程內容
學校應在教學中融人方言,讓學生更加深人地了解方言的文化價值,從而增強其對方言文化的認同感與保護意識。邀請地方名人進入課堂,為學生帶來系列妙趣橫生的方言互動。組織方言演講比賽、方言文化節等活動,為學生提供展示與交流方言文化的平臺,在他們心中播下一顆愛方言、愛家鄉的種子,促使其成為積極為鄉村治理建言獻策的后備力量。
3.1.2鼓勵家庭內部使用方言
借助鄉村廣播、宣傳欄等方式,在不經意中強化村民的方言意識,使家庭成員在適當的情景中增加方言的使用。組織志愿者開展方言宣傳,在講解本地方言特色、分享方言故事的過程中,讓村民認識到方言獨有的魅力,由此激發家庭成員,尤其是長輩與晚輩之間用方言交流的熱情。家庭和諧催生鄰里團結,由方言帶來的向心力,可以集中力量辦大事,成為化解集體風險的一劑良藥。
3.2文化重構:民俗傳播的雙軌驅動
3.2.1 恢復和推廣方言民俗活動
恢復和推廣以方言為載體的民俗活動,離不開行政力量的支持。地方政府和有關村莊應預留方言民俗活動發展資金,用于資助戲曲、曲藝等活動的策劃、組織與推廣,鼓勵文化工作者挖掘方言民俗內涵,創新活動形式,以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需求。聯合村莊、學校、企業等多元力量,拓寬方言民俗活動的傳播渠道,為村民融入方言集體提供有力的實踐平臺。
3.2.2 利用新媒體平臺推廣方言民俗
借助互聯網及社交媒體等新興平臺擁有的強大傳播效能,構建方言文化的傳播矩陣。結合現代文化元素,創作具有時代特色的作品,如方言脫口秀、方言微電影[,以新穎的互動體驗,激發年輕群體對方言民俗的興趣,促使其積極參與文化傳承過程,進而拉近自身與方言社群的心理距離,尋回淡化的方言歸屬,在集體治理中增添更多青春主體。
3.3制度調適:政策傳播的譯碼優化
3.3.1 構建雙語政策傳播機制
構建方言與普通話并行的雙語政策傳播機制,成為破解鄉村單語化傳播模式導致信息過濾與失真譯碼困境的關鍵。政策文本應同步提供普通話與方言兩個版本,增強政策的地方適應性和文化包容性。基層行政人員作為政策傳播的關鍵節點,需通過系統化方言培訓提升方言能力,定期開展普通話與方言雙向轉換培訓,使其能夠靈活運用,減少譯碼失真。這樣能夠拉近村民與政策葆有者之間的距離,雙方在彼此給予的信心中為治理效能的達成提供前提。
3.3.2現代技術賦能政策傳播
通過構建方言語音數據庫與識別模型,實現政策信息的快速轉錄與存儲,提升傳播效率并為政策分析提供數據支持。通過大數據分析,識別不同地區與群體的語言習慣,制定差異化傳播策略,這種精準化策略可提升傳播效果,圍繞方言而來的政策更接地氣,村民的認同感在參與中隨之增加,主人翁地位的強化也預示著主體價值的不斷彰顯,共同體自治的和諧圖景便有據可循。
3.4權威重塑:鄉土法權的在地實踐
3.4.1強化方言在糾紛調解中的作用
在鄉村的特定語境內,方言能夠有效激活地方共同體成員共享的意義網絡,這種基于共同生活經驗形成的“默會知識”,蘊含著地方法權觀念和倫理規范,為糾紛調解提供了超越法律條文的協商空間]。在鄉村糾紛調解中,強化方言的使用不僅是語言選擇問題,更是文化適應性與治理有效性的關鍵。培養兼具法律知識與方言能力的調解員,鼓勵調解員使用方言進行溝通,運用方言在調解過程中獨有的情感修復功能,能顯著降低當事人的對抗心理,促進情感共鳴和關系修復[12],方言的文化治理功能在此彰顯。
3.4.2建立方言與法律知識的橋梁
方言共同體并非止步于語言層面的認同,其背后是文化和見解的認同[13],要緩解鄉土權威的解構危機,就要搭建方言與法律之間溝通的橋梁。通過教育培訓,將法律知識轉化為方言表達,使法律條文更貼近鄉土社會的實際需求。例如,在普法宣傳中,將“相鄰權”這樣的法律術語解釋為與生活場景有關的“鄰里和睦”。編寫方言法律手冊、制作方言普法視頻,使村民在接受法律知識的過程中,為鄉村治理現代化提供文化適應性與制度合法性的雙重保障。
4結束語
方言,作為地域文化的核心載體,成為連接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文化紐帶,也在鄉村治理體系中占據著獨特地位。作為鄉村社會成員日常交流的工具,其獨特的聲律與詞匯體系蘊藏著鄉村特有的社會規范、價值觀念及行為模式。這種基于方言構建的鄉村共同體,極大地促進了鄉村居民之間信息的高效傳遞、情感的深度共鳴,以及社會關系的緊密維系。方言文化的繁榮發展將為美麗鄉村藍圖的繪制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與文化支撐,助力鄉村實現經濟、文化、社會的全面振興與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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