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刻舟
換了個城市
但生活并沒有因此而改變
依然是一個人把一條路走熟
也許這樣
我的鼻子就可以只對呼吸負責
昏暗暮色中的淅瀝雨聲
陽光下綠草如茵的翌日清晨
爬山虎枯藤像是千百年來就住在墻壁上
眼前這一切,都與過去相像
行人在斑馬線上穿梭
謹慎小心地躲避來往的車輛
當我跟入雜亂無章的人流
我時常惶恐一場車禍的發生
會使我們其中一些人罹難
當我平安走到對面
我發現不是朝我走來的人,而是
剛從我身后呼嘯而過的騎行者
——更令我心有余悸
他鮮紅的血如果鋪展在斑馬線上
就像人背著一束盛大的花朵
所以,人少的時候
等待紅燈讓我覺得是很羞恥的事
就像一把無形的劍抵住了我的咽喉
壞傘
崩壞——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在已經抵達屋檐的時刻
傘骨突然斷裂,彈射
雨珠如火花般向人群四濺
這是第一把被用壞了的傘
至少不像它的前任們
都被我完整而莫名其妙地遺失
在火車上,在走廊
在夏日黃昏的紀念碑中
仿佛它們不是生活的必需
殼是蝸牛的傘,葉子是樹的傘
可身體依舊被雨淋濕
事實證明,撐著一把壞傘
重新走入雨中的人
需要有成為太陽的勇氣
并決意與自己的毒辣為敵
傘習慣了自己出走,錯過
就像天空也習慣虛構反復無常
我不會縫補。只是懷念
那些似雨非雨的日子
交換
我們分隔的時日甚至沒到一年
卻已經過早地感到一種遙遠的陌生
在我必經的黑色小路
火車冒雨疾馳在光禿的鐵軌上
樹木收起它們的傘骨
那時,我們樂于交換雨傘
交換脆弱的后背與飽滿的肚腹
交換夏日午后之夢
如今,我們交換城市與天氣
交換病與詩
那么,我們能否
交換不可能之事與可能的回答
比如,三月的雪是否寒冷?
這寒冷是否讓血液結冰?
太陽能否在冰上取暖?
一日能否長于百年?
我們余生還可以交換諸多的事物
不只是身體、記憶和語言
還有上升的火焰、下墜的灰燼
星辰撼動軌道并能調和
它們的苦與甜
劉國廳,浙江師范大學 2024 級文藝學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