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下資源型城市“碳詛咒”問題研究

【中圖分類號】F299.22；X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5）15-0110-6

一、引言

氣候變化問題的根源在于化石能源開發產生的環境負外部性，這已成為全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性挑戰。作為應對氣候變化的負責任大國，中國提出“雙碳”目標，并在《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等文件中明確了“因地制宜、分類施策\"的碳達峰原則。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立足我國能源資源稟賦，有計劃、分步驟地實施碳峰值行動。我國城市間資源稟賦的顯著異質性，導致“雙碳”目標的實現難度呈梯度化特征。資源型城市的資源路徑依賴可能引發“碳詛咒\"現象——那些擁有豐富自然資源稟賦的城市往往更易陷入高碳排放的發展軌跡。這種區域性“碳詛咒\"將影響全國“雙碳\"進程，是亟待破解的重大科學問題。

資源型城市憑借資源稟賦優勢，通過資源型產業驅動經濟高速增長。但對資源的過度依賴導致經濟增速放緩、碳排放激增與生態環境退化。這倒逼資源型城市加速推進綠色低碳轉型。其核心機制為：資源依賴通過擠出效應抑制打破“碳詛咒\"要素。另外，資源型產業路徑依賴一方面會導致制造業萎縮與產業結構剛性，另一方面會抑制技術創新活力并滋生尋租行為，削弱企業家精神。中國資源型城市是否陷入“碳詛咒\"？資源依賴是否擠出要素加劇“碳詛咒”？自前尚存在爭議。本研究認為，這一爭議主要源于忽視了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的協同作用（黃清子等，2023）。

若缺乏人力資本支撐，環境規制會引致資源型產業環境成本上升，致使從資源型產業釋放的勞動力難以順利流入制造業、資源深加工等崗位，進而使環境規制在資源優化配置及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方面的作用未能有效發揮。同時，環境規制也無法倒逼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其能否有效促使企業制定綠色低碳轉型戰略，取決于高級管理人員的企業家精神，而這與企業管理層人力資本水平相關。據此，本文創新性地將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納入“碳詛咒\"分析框架，調和環境規制打破“碳詛咒”中存在的矛盾，為資源型城市政府制定打破“碳詛咒”的政策措施提供重要啟示，對資源型城市實現綠色低碳轉型具有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二、文獻綜述

自Auty（1993）首次提出“資源詛咒\"概念以來，學術界對此給予了廣泛關注。此后，張復明和景普秋（2008）等學者，主要圍繞資源豐富地區的經濟增長進行研究。然而，隨著資源富集地區環境問題持續惡化，許多學者開始將綠色特征納入“資源詛咒\"分析框架。張峰等（2018）

聚焦資源稟賦對中國制造業綠色發展的影響，發現資源稟賦顯著抑制綠色發展。同樣，李江龍等（2023）也重點考察了資源豐裕度對經濟綠色增長的影響，結果表明，資源富集地區普遍面臨顯著的綠色發展“資源詛咒\"困境。此外，張峰等（2019）進一步揭示，制造業在綠色轉型過程中，不僅面臨“資源詛咒”困境，還存在“詛咒\"的空間溢出效應。

盡管上述研究已將綠色發展特征納入“資源詛咒\"分析框架，但仍未能直觀揭示“碳詛咒”本質。Friedrichs和Inderwildi（2013）彌補了這一空白，他們研究發現，化石燃料豐富的國家具有更高的碳排放強度，這首次定義了“碳詛咒”。此外，Khan等（2022）從國家層面考察“碳詛咒\"現象，為“碳詛咒”假說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據。國內學者于向宇等（2019）發現，資源稟賦會導致地區碳排放增加，而環境規制可顯著削弱甚至防止“碳詛咒”。然而，黃清子等（2023）認為，環境規制降低碳強度的效果并不顯著。此外，施曉燕和史代敏（2024）基于省級數據研究表明，我國資源豐富的省份陷入了“碳詛咒\"困境。

目前，國內外研究主要集中于經濟增長領域的“資源詛咒”，從環境角度探討“碳詛咒\"及其形成機制的文獻較少。此外，從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視角研究能否打破“碳詛咒”，以及通過企業家精神、綠色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制造化與產業結構服務化路徑探討\"碳詛咒\"發生機制和打破路徑的研究較為少見。因此，本文的邊際貢獻包括：構建了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打破“碳詛咒\"的理論框架；拓展了“碳詛咒\"研究的視角和內容，從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視角，實證檢驗“碳詛咒”是否存在及其能否被打破；豐富了“碳詛咒”發生機制和打破路徑研究，從企業家精神、綠色技術創新及產業結構制造化與服務化角度，實證分析“碳詛咒”發生機制及打破路徑。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資源依賴對“碳詛咒”的直接影響。能源資源的開采、冶煉與初加工，以及化石能源電力轉化等過程需消耗大量能源。這不僅導致大量 CO₂ 排放，還因其他溫室氣體在后續反應過程中生成 CO₂ ，從而加劇\"碳詛咒\"形成（馬翠梅等，2020）。在化石能源豐富的地區，能源易獲取且成本低廉，會抑制其他清潔能源的發展，而化石能源的顯著碳足跡進一步加劇了“碳詛咒\"的形成。此外，豐富的能源儲備、穩定可靠的供應以及低廉的價格催生了對能源的粗放低效使用，抑制了能源技術的創新發展，最終導致能源被大量消耗，進而形成\"碳詛咒”。

基于此，本文提出H1：資源依賴正向影響“碳詛咒”，即資源型城市存在“碳詛咒”。

2.資源依賴對“碳詛咒”的間接影響。

（1）資源依賴一企業家精神一“碳詛咒”。在資源依賴程度較高的地區，首先，可能會出現政治制度弱化現象（王麗艷等，2021）。企業可能會通過獲取資源開采權輕易獲得巨額利潤，導致企業家精神逐漸被侵蝕。其次，對外交流與合作通常有助于形成具有國際視野和能力的企業家精神，然而資源型地區的對外貿易發展往往受到抑制（宋德勇和楊秋月，2019），這對企業家精神的培養極為不利。

（2）資源依賴一綠色技術創新一“碳詛咒”。在資源依賴程度較高的地區，首先，自然環境惡化等不僅難以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本土技術企業也紛紛遷移，相關技術人才和設備隨之外流，對綠色技術創新構成了阻礙。其次，資源型產業的資產設備和技術具有較強專用性，溢出效應不顯著，而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則具備較強的技術溢出效應。因此，當資源型產業成為某地區主導產業時，難以通過“干中學”的技術溢出渠道促進綠色技術創新。最后，人力資本是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的關鍵力量，而資源型城市人力資本的擠出效應無疑會對綠色技術創新產生不利影響（馬若微和李菲菲，2021）。

（3）資源依賴一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產業結構服務化一“碳詛咒”。首先，基于資源稟賦優勢，資源型地區在專業分工中獲得了豐厚利潤，導致資源型產業與其他產業間的要素收益比價差異顯著。大量生產要素被吸納、粘滯并鎖定在資源型產業中，直接擠占制造業和服務業生存空間，進而使制造業發展滯后，負面影響生產性服務業。其次，由于政治制度弱化效應（王麗艷等，2021），收入差距進一步擴大，不利于消費升級。這一現象導致消費者對制造業最終產品及生活性服務的需求偏弱，從而抑制制造業和服務業發展。

基于此，本文提出H2：資源依賴通過抑制企業家精神、綠色技術創新以及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產業結構服務化，導致資源型城市“碳詛咒\"形成。

3.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對“碳詛咒”的影響。首先，隨著環境規制加強，資源型產業發展受限，這增加了對提升能源資源利用率和生產工藝清潔化的技術人力資本需求，還減少了對非熟練勞動力的需求。從而降低了教育機會成本、增加了教育預期收益，促進提升本地人力資本水平（馬若微和李菲菲，2021）。其次，環境規制倒逼資源型產業在生產過程中對工藝、流程和產品以及末端碳減排技術進行創新，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從而縮小區域工資差距，減緩人力資本外流（楊莉莉和邵帥，2014）。

高水平人力資本更關注環境狀況，渴望良好的生活環境（熊林波和陳聞君，2024），反過來又有助于監督環境規制的執行情況，從而更好實現環境規制目標。并且，高水平人力資本在環境規制的技術評估方面具有優勢，能科學評估企業的碳減排是否達標，從而確保高標準地執行環境規制。高水平人力資本還能更好地識別企業生產中的碳排放問題，精準靶向環境規制對象，提升規制效果。

基于此，本文提出H3：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能打破資源型城市\"碳詛咒”。

4.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打破“碳詛咒”的路徑。

（1）企業家精神。隨著環境規制的日益趨嚴，那些無法承擔高額環境成本的“僵尸企業\"將逐步退出資源領域，其所釋放的資源要素將重新配置到制造業和服務業。在這一過程中，企業家精神成為推動資源高效重組的核心動力，而人力資本則為其提供了重要支撐。一方面，人力資本水平較高的城市有助于打破要素流動壁壘，為企業家實現資源配置優化提供制度和人才保障；另一方面，高水平人力資本有利于營造開放競爭的創新氛圍，抑制因政府干預帶來的尋租行為，優化營商環境，從而為企業家精神的孕育和發展提供良好土壤。

（2）綠色技術創新。環境規制迫使企業對生產工藝、流程及產品進行低碳化改造與升級，此過程亟需技術研發型人才的參與。同時，企業亦可通過優化資源配置與提升生產管理水平等方式實現能源與資源節約，而此類管理創新有賴于高素質管理型人力資本的支撐。從末端治理看，引進碳減排設備成為必要手段，而此類設備的運行與維護離不開專業技術人力資本的參與。進一步而言，從需求側看，人力資本水平較高的群體通常具備更強的低碳意識，對低碳產品呈現出更多偏好（熊林波和陳聞君，2024），從而反向推動生產端企業加強綠色技術創新，致力于開發和生產低碳型產品。

（3）產業結構制造化與產業結構服務化。當環境規制趨嚴時，資源型產業的吸納能力受到抑制，阻礙了生產要素由制造業和服務業向資源型產業流動。此時，企業人力資本水平偏低，難以實現創新補償效應，導致產出與能源消耗未能有效下降，反而加劇了“碳詛咒”。然而，隨著環境規制的進一步加強，在人力資本的支撐下，資源型企業通過綠色技術創新，不僅提升了資源利用效率，同時降低了生產成本，實現了經濟利潤為正與碳排放減少的雙重目標，從而有望打破“碳詛咒”。當環境規制進一步加碼，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利潤水平超過資源型產業，低效的資源型企業逐步退出市場。離開的勞動力需通過學習與培訓，在達到一定的門檻后，方可順利轉向制造業與服務業（楊莉莉和邵帥，2014），進而實現“碳詛咒”的緩解。

基于此，本文提出H4：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通過形成企業家精神，促進綠色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產業結構服務化，打破\"碳詛咒”。

四、實證設計

1.計量模型構建。

（1）系統GMM模型。為檢驗H1，構建如式（1）所示的系統GMM模型：

CC_it=α₀+α₁CC_it-1+α₂RE_it+αX+μ_i+λ_t+ε_it

·112·財會月刊2025.15

其中， CC_it 為“碳詛咒”， RE_it 為資源依賴，X為控制向量，具體包括本文所涉及的中介變量以及控制變量。μ_i 為城市固定效應， λ_t 為時間固定效應， ε_it 為隨機擾動項。

（2）中介效應模型。為檢驗H2，構建如式（2）所示的中介效應模型：

其中，當 j=1 ，2，3，4時， M_ijt 代表四個中介變量，M_it 表示中介向量。其他變量含義同上。

（3）面板門檻模型。為檢驗H3和 ，構建如式（3）所示的門檻模型：

CC_it/M_it=ζ₀+ζ₁CC_it-1+ζ₂RE_it×I（EH_it≤sssimγ₁）+ζ₃RE_it× （20 I（γ₁i?γ₂）+…+ζ_nRE_it×I（EH_it?γ_n）+αX+μ_i+λ_t+ε_it

其中： EH_it 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是門檻變量； γ_n 是門檻值， I（?） 為示性函數，其他變量含義同上。

2.變量測度與說明。

（1）核心解釋變量。資源依賴（RE）：借鑒苗長虹等（2018）的研究，用 lnRE_it=lnM_it-lnMI_t 計算得到。其中，M_it 為城市i第t年采礦業就業份額， MI_t 為第t年所有城市采礦業就業份額。

（2）被解釋變量。碳詛咒（CC）：參考姚予龍等（2011）的度量方法，以公式 計算得到。其中，C_it 為城市i第t年的 CO₂ 排放量， S_it 為城市i第t年的第二產業增加值。此外，本文還用碳強度（CI）表示\"碳詛咒”，以實施穩健性檢驗。

（3）中介變量。企業家精神（ES）：以創新創業指數取自然對數衡量。綠色技術創新（GT）：以實際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衡量。產業結構制造化（MA）：用第二產業從業數與采礦業從業數之差占全部從業數之比衡量。產業結構服務化（SV）：以第三產業從業數占全部從業數之比衡量。

（4）門檻變量。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EH）：用EH={（ER×HC）/[（ER+HC）/2]}^1/2 計算得到。其中，環境規制（ER）用熵值法綜合測度單位GDP下的工業固體廢物、工業二氧化硫和工業廢水排放量衡量，人力資本（HC）以中學和高等學校在校生數占年平均人口比例衡量。此外，用雙向貿易指數構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聯動指數測度兩者協同（EH1）。同時，用中學在校生數占年平均人口比例表示人力資本，隨后繼續用耦合協調模型測度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EH2）。

（5）控制變量。固定資產投入（FC），以人均固定資本存量取對數衡量；能源消費（EC），以城市標準煤能源消費總量（萬噸）取自然對數表示；對外開放（OP），用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占GDP比重表示；城鎮化（UR），以城鎮人口占年平均人口比例衡量；人口密度（PD），用單位行政區域面積人口數取自然對數表示；經濟發展水平（EO），以人均實際GDP取自然對數測度。

3.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2004年國家確定了覆蓋19個省的118個資源型城市。依據數據的可獲取性、一致性等，以及資源型地級市行政區劃的調整，本文篩選出113個資源型地級市。此外，截至2024年11月，被解釋變量所涉及的 CO₂ 排放權威數據僅公布到2019年，其他變量因疫情原因的影響，2020年缺失值和異常值較多。因此，本文采用 2004～2019 年我國113個資源型城市數據作為實證樣本，數據主要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城市建設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和中國碳核算數據庫。部分缺失數據通過EPS、CNRDS和CNKI數據庫查找補齊，并用線性插值法補充，最終獲得1808份年度一城市平衡面板數據。變量說明和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和描述性統計

五、實證結果

1.“碳詛咒”檢驗結果及穩健性檢驗。表2為不同計量模型下實證檢驗“碳詛咒\"的結果。鑒于“碳詛咒\"有“慣性\"特征，因此用系統GMM作為基準模型。表2中列（1）、列（2）的結果顯示，“碳詛咒\"滯后項（L.CC）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碳詛咒\"是逐步累積形成的。列（1）、列（2）中RE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資源依賴水平越高，“碳詛咒\"程度越高，H1得證。隨著控制變量的加入，Wald值逐漸增大且顯著，因此以列（2）的結果為主要解釋依據。另外，本文分別用差分GMM、雙固定效應、混合回歸和隨機效應模型對H1進行穩健性驗證，列 （3）～（6） 的結果顯示，資源依賴與“碳詛咒”顯著正相關，結論穩健。本文還進行了其他穩健性和內生性檢驗，均證明存在“碳詛咒\"（限于篇幅，此處表格省略）。

表2 驗證“碳詛咒”的基準回歸和穩健性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 1%.5% ， 10% 的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標準誤，下同。

2.“碳詛咒”發生機制檢驗。如表3所示，列（1）～（4）展示了企業家精神、綠色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產業結構服務化作為被解釋變量的估計結果。資源依賴與四個中介變量均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資源型城市資源依賴對四個中介變量產生顯著擠出效應。列（5）未加入中介變量的結果顯示，資源依賴的系數顯著為正。列（6）加入四個中介變量的結果顯示，中介變量的系數在 5% 及以上水平上均顯著為負，表明四個中介變量是緩解\"碳詛咒\"的重要因素。與列（5）相比，列（6）中RE的系數更小。表明在加入中介變量后，資源依賴對“碳詛咒\"的影響減弱。綜上，H2得證。

3.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打破“碳詛咒”的門檻結果分析。門檻效應檢驗結果（限于篇幅，此處表格省略）顯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存在兩個顯著門檻值且穩健。表4門檻結果顯示，列（1）、列（4）和列（5）中：當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度較低時（RE_1），資源依賴顯著推動\"碳詛咒”上升；當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度較高時（RE_2），資源依賴對“碳詛咒\"的影響不顯著；當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度高時（RE_3），資源依賴顯著抑制“碳詛咒”，表明“碳詛咒”能被打破，且可轉化為“碳祝?！?，H3得證。表4列（2）和列（6）與上述結果的區別為：在較高水平時（RE_2），資源依賴與CC和CI的系數不同，但均證明能打破“碳詛咒”，且可轉化為“碳祝?！薄Ｍ瑫r，列（3）與列（2）、列（6）也不同：在高水平時（RE_3），資源依賴與CC和CI的系數顯著性和方向有變化，仍能證明可打破“碳詛咒”，只是“碳祝福”未顯現。

表3 “碳詛咒”發生機制檢驗結果

表4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打破“碳詛咒\"的門檻實證結果

4.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打破“碳詛咒”的路徑門檻結果分析。門檻效應檢驗結果（限于篇幅，此處省略表格）顯示，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綠色技術創新有三個顯著門檻值，企業家精神和產業結構服務化有兩個顯著門檻值，表5匯報了門檻實證結果。列（1）顯示，當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度從低向高轉變時，資源依賴對產業結構制造化的影響經歷了從顯著由負到正再到負的變化。這表明，兩者適度協同對制造業有利。然而過度協同（超出第三個門檻值）對制造業不利，可能的原因是，過度協同會導致制造業成本高于技術創新收益，引發制造業資源向其他產業或外地轉移。列（2）顯示：兩者適度協同能將資源依賴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擠出變為擠入；超過第三個門檻值后，影響不顯著?？赡艿慕忉屖牵h境規制倒逼減排效應與較高水平人力資本適配，從而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然而，過強環境規制引發倒退效應，大量資源型企業倒閉將影響財政收入，從而影響企業儀器設備采購，造成企業面臨“無米之炊\"的危機，最終影響綠色技術創新。列（3）和列（7）的結果顯示，資源依賴的系數為負，且不隨兩者協同度變化，顯著性始終在 10% 及以上水平。因此，兩者協同打破“碳詛咒\"的路徑并未涵蓋產業結構服務化和企業家精神。綜上，H4仍未得證。那么，是否存在限制性因素影響產業結構服務化與企業家精神作為打破“碳詛咒\"的路徑呢？下文將進一步探究。

5.進一步分析。第一，制造業能為生產性服務業提供豐富的應用場景。此外，制造業產品相較于資源類產品能帶來豐厚的收入，進而推動生活性服務業升級。據此，構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和產業結構制造化的交互項（ EH×MA ）作為門檻變量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5列（4）所示。當交互項位于高區制時，資源依賴顯著推動產業結構服務化。第二，資源型產業釋放的要素將流向市場需求潛力大的服務業。據此，構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和消費的交互項（ EH×IF ）作為門檻變量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5列（5）所示。結果顯示，資源型城市消費水平偏低，未達到顯著推動產業結構服務化門檻。第三，資源型城市長期聚焦經濟增長，而易忽視基礎設施建設，從而增加了生產和生活性服務業運輸及交易成本。據此，構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和基礎設施的交互項（ EH×CS ）作為門檻變量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5列（6）所示。結果顯示，產業結構服務化成為打破\"碳詛咒\"的路徑。第四，市場化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培育企業家精神。此外，市場化程度提升促進要素自由流動，使企業家能夠組織各種生產要素，實現產業和技術創新。據此，構建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和市場化程度的交互項（ EH×MR ）作為門檻變量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5列（8）所示。結果顯示，在市場化程度調節下，企業家精神不僅成為打破“碳詛咒\"的路徑，而且成為“碳祝?！甭窂?。

六、結論與建議

1.結論。本文基于我國113個資源型城市 2004～2019年的面板數據，采用系統GMM、中介效應及面板門檻模型，分別對我國資源型城市“碳詛咒\"的存在、發生機制，以及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是否能打破“碳詛咒”及其打破路徑進行實證檢驗。結果表明：第一，我國資源型城市存在顯著的“碳詛咒”。第二，企業家精神、綠色技術創新以及產業結構制造化和產業結構服務化是導致資源型城市“碳詛咒\"形成的關鍵機制。第三，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不僅能打破“碳詛咒”，還能將豐富的資源轉化為“碳祝福”。第四，在二者的協同作用下，破解“碳詛咒\"的路徑主要體現在綠色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制造化。同時，兩者協同作用與基礎設施及產業結構制造化的交互影響均顯著推動產業結構服務化，作為打破路徑的效果明顯；而在兩者與市場化程度的交互影響下，企業家精神也顯現出作為打破路徑的潛力。

2.建議。第一，我國資源型城市“碳詛咒”問題亟需政府和當地社會關注，并盡早積極治理。在\"碳詛咒\"治理中，應以緩解甚至重新引入因資源依賴而被擠出的有利于“碳祝?！钡囊蛩貫榭傮w思路，并以實現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作為核心抓手。第二，資源型城市在實施環境規制、促使資源型企業愿意減少碳排放的同時，還需為企業提供有助于碳減排的外部支持環境，例如：高水平的人力資本能為企業碳減排提供智力支持，助力資源的高效配置和利用、綠色技術創新的實施、末端碳減排設備的操作與維護、企業家精神的培養，以及產業結構從資源型向制造型再到服務型的轉型升級，所有這些都需要人力資本的參與和支持才能順利實現。第三，在推進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發展的政策實施過程中，應同步清除制約二者協同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同時，提供合理且適度的人力資本溢價，以提升人力資本投資的預期回報，降低其機會成本，并為人才在環境規制背景下施展才華、實現價值搭建良好平臺。第四，資源型城市在市場環境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也需協同發力，為發揮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作用打破“碳詛咒\"的最大功效提供外部支持條件。

表5

環境規制與人力資本協同打破“碳詛咒”的路徑門檻實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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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劉鈺瑩許春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