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

摘 要：培育新質生產力，提高區域經濟抗風險能力，是促進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本文基于2011—2022年中國31個省份的面板數據，構建新質生產力和經濟韌性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采用雙向固定效應作為基準回歸模型，分析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并利用中介效應模型探討產業結構升級在兩者中的作用路徑。研究發現：（1）新質生產力能顯著提升中國的經濟韌性，該結論經過穩健性檢驗后仍成立。（2）區域異質性分析表明，新質生產力在東部和西部地區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是顯著的，但在東北和中部地區，此種提升作用消失。（3）以產業結構高級化和合理化表征產業結構升級，中介效應結果表明，新質生產力可通過推動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來提升區域經濟韌性。研究結論為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增強經濟韌性、實現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提供了理論與實踐依據。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經濟韌性；產業結構；中介效應；固定效應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5）08（a）--05

在全球經濟格局加速重構與不確定性風險疊加的背景下，我國經濟正處于從高速增長邁向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轉折點。在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經濟基礎穩、優勢多、韌性強、潛能大，長期向好的支撐條件和基本趨勢沒有變”，這一論斷將經濟韌性提升至國家戰略層面。

新質生產力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生產力躍遷的產物，是以創新為主導，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是順應當代中國發展實際，符合生產力發展現實需要的生產力。

當前，學術界已普遍關注到新質生產力的作用，然而現有文獻對新質生產力與經濟韌性之間的作用機制、區域異質性特征及政策適配路徑等仍缺乏系統性探索。因此，本文以中國31個省份為研究對象，將新質生產力、經濟韌性和產業結構升級納入研究框架，旨在系統剖析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機制，以期助力中國在復雜多變的全球經濟環境中精準施策，培育經濟發展新優勢，提升經濟系統韌性，實現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長遠目標。

1 文獻綜述

1.1 新質生產力

新質生產力是以關鍵性、顛覆性技術創新為核心驅動力的生產力形態，通過重構勞動者、勞動資料與勞動對象的技術屬性，推動經濟發展模式從資源依賴型向創新驅動型躍遷。

為了更深入地理解新質生產力的內涵，本文根據馬克思主義生產力三要素，從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方面進行分析。從勞動者的角度來看，傳統生產模式下，勞動者以體力勞動與基礎技術應用為主導，而新質生產力催生的“智力工人”群體以知識迭代與技術創造為核心競爭力[1]。從勞動資料的角度來看，傳統勞動資料的功能邊界受限于物理規則與預設程序，而新質生產力則依托“高精尖”技術集群提高生產的效率和質量[2]。從勞動對象的角度來看，傳統勞動對象多為自然資源與初級加工品，而新質生產力則匹配更多富含技術要素的原材料和非物質形態的勞動對象[3]。與傳統生產力相比，新質生產力在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個維度上均表現出明顯的躍遷。

1.2 經濟韌性

近年來，全球不確定性事件沖擊頻發，增強經濟韌性對維護經濟穩定、防控系統性風險、提高整體競爭實力具有戰略意義。

縱觀已有文獻，對影響經濟韌性的因素進行歸類，主要可分為以下三部分：（1）在數字技術上，數字經濟憑借高滲透屬性，降低跨時空信息交易成本，緩解生產要素供需失衡等矛盾，進而提高經濟總量[4]。（2）在區域結構上，地區的資本稟賦[5]、人口集聚[6]、市場一體化水平[7]、城市群建設[8]及智慧城市建設[9]等，均對區域經濟韌性具有顯著影響。（3）在金融環境上，金融改革[10]、綠色金融[11]、數字普惠金融[12]等，都表現出增強經濟韌性、促進經濟可持續發展的作用。

2 研究理論與假設

2.1 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直接影響

新質生產力主要是從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方面表現出“新質”的。在勞動者維度，新質生產力通過塑造持續學習與創新導向的人力資本結構，提高區域勞動生產率與要素配置效率；在勞動對象維度，新質生產力依托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的技術滲透與協同共生，促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及經濟結構向生態化轉型；在勞動資料維度，新質生產力借助數字化基礎設施的深度應用，提升城市系統運行的智能化水平與危機響應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有正向促進作用。

2.2 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機制

新質生產力通常伴隨新技術的產生，這種關鍵性、顛覆性的技術對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具有多方位的影響。新質生產力通過技術創新驅動產業升級、催生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加速產業結構高級化。

產業結構高級化意味著技術密集型產業占比提升，傳統資源粗放型產業向資源集約型產業過渡，使得區域產業在面對沖擊時，受人力與資本波動的影響較小，從而提高城市經濟系統抵御風險和適應沖擊的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新質生產力通過產業結構高級化來提高經濟韌性。

新質生產力的出現推動了產業結構的調整。因其催生了一系列新興產業的興起，同時帶動傳統產業轉變生產方式，進而平衡了輕重工業的比例，協調了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之間的關系，使產業結構更趨合理化。

合理化的產業結構意味著經濟體的產業更加多元，因此在面對外部劇烈風險時，雖然部分產業遭受損失，但仍有維持城市運行的產業支撐。這種合理化的產業結構能夠提高城市經濟系統的抗風險能力。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新質生產力通過推動產業結構合理化來提高經濟韌性。

3 數據說明、模型構建和變量選取

3.1 數據處理

本文選取2011—2022年中國31個省份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深入考察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效應。所有數據均來源于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等。對于個別缺失值，本文采用插值法進行補全，同時為消除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問題，對所選取的控制變量進行取對數處理。

3.2 模型構建

3.2.1 基準回歸

為驗證假設1，判斷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是否存在直接作用，本文選擇構建基準回歸模型如下：

RERit=β0+β1NEWit+β2controlsit+μi+γt+εit（1）

其中，i、t分別代表省份、年份；RERit為省份i在t年的經濟韌性；NEWit為省份i在t年的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controls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構成的集合；μi為省份固定效應；γt為年份固定效應。

3.2.2 中介效應

為了進一步厘清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作用機理，本文作出假設2和假設3的猜想，參照江艇（2022）在因果推斷研究中的中介效應進行分析[13]。在基準回歸模型的基礎上，本文設定模型進行中介效應檢驗。

mediatorit=α0+α1NEWit+α2controlsit+μi+γt+εit（2）

其中，mediatorit為中介變量，本文選取的是產業結構高級化和產業結構合理化。各中介變量的定義和測度在下文進行介紹。

3.3 變量選取

3.3.1 被解釋變量

對于經濟韌性的測度，當前有兩種較常見的方法：一是采用GDP增長率、GDP、就業率、對外貿易等單一指標衡量區域經濟韌性，但單一指標法易忽略其他重要變量，計算結果可能出現偏頗。二是構建相關指標體系反映區域經濟韌性，區域經濟韌性涉及多方面的屬性，構建綜合指標體系具有全面性，可實現多維覆蓋，適用性強。

為較全面地考慮經濟體的經濟韌性，本文選擇構建綜合評價體系，借鑒Yang et al.（2024）的做法，構建評價體系如表1所示[14]。

本文通過熵權法對中國31個省份的經濟韌性進行測算，所有指標根據屬性分別進行標準化處理，消除指標量綱和性質的影響。

3.3.2 解釋變量

解釋變量新質生產力的測算參考楊方銘和劉滿成（2024）[15]的研究，從勞動者、勞動對象和勞動資料三個方面對新質生產力進行衡量，選取18個具體指標如表2所示，使用熵值法計算新質生產力的綜合水平。

3.3.3 機制變量

根據產業結構升級理論，本文使用產業結構高級化和產業結構合理化對產業結構升級進行表征。其中，產業結構高級化（gj）使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作比來表示；產業結構合理化（hl）使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進行衡量[16]。

3.3.4 控制變量

經濟韌性不僅與地區的經濟形態密切聯系，還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根據相關文章，本文選擇如下五個控制變量：（1）地方人力資本（lib），本文以人均擁有公共圖書館藏量進行表征；（2）污染治理水平（ind），本文選用工業污染完成治理投資表示；（3）人口集聚狀況（peo），即年末常住人口；（4）技術環境（env），使用技術市場成交額表示；（5）民生保障（out），即民生政策支出。

4 實證分析

4.1 基準回歸

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作用的基準回歸結果如表3列（1）所示，在控制了時間與地點后，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作用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在此基礎上加入一系列的控制變量，結果如表3列（2）所示。回歸結果表明，無論是否納入控制變量，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估計系數均在1%顯著性水平上為正。基準回歸結果符合前文理論分析的假設，同時與其他研究的結果相符，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具有積極的提升作用，假設1成立。

4.2 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進行穩健性檢驗。

（1）納入滯后變量。為排除和降低新質生產力的自相關性，通過對核心解釋變量進行滯后一期處理，緩解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關系，更真實地反映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實際作用情況，結果如表3列（3）所示，滯后一期的新質生產力仍在1%顯著水平上對經濟韌性有正向影響作用。

（2）隨機效應。基準回歸采用時間、地點雙向固定，為檢驗結果的穩健性，更換為隨機效應對其進行估計。通過假設個體的異質性不是固定而是隨機的，利用個體間的隨機變異來提高估計效率，結果如表3列（4）所示。在隨機效應下，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正向推動作用結論仍然成立，證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3）替換被解釋變量。由于經濟韌性可以從三個維度進行衡量，因此分別以抵抗恢復能力、調整適應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分別如表3列（5）（6）（7）所示。結果顯示，新質生產力在經濟韌性的三個維度均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與原有結論相吻合，驗證了假設1，即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有正向促進作用。

（4）剔除直轄市。直轄市通常具有諸多特殊性，往往優先獲得大量政策與資金支持，其產業結構更加復雜，城市功能多元，與普通地區的發展路徑不同。因此，在進行實證研究時，為更好地探究一般性的經濟規律，研究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普遍影響，選擇剔除四個直轄市地區，回歸結果如表3列（8）所示。在剔除直轄市的干擾后，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作用在5%顯著性水平上表現為正向促進作用。

4.3 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我國地理、經濟跨度較大，為探究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是否存在區域異質性，本文將31個省份分為東、中、西、東北四大地區。表4結果表明，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在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更明顯，對于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則尚未表現出提升作用。

東部地區憑借資源稟賦、產業基礎和科研條件等優勢，催生出更多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推動了新質生產力的快速發展，使其在區域經濟發展中發揮了顯著的促進作用。西部地區具有獨特的區位優勢、自然資源優勢和經濟成本優勢，風能、光伏能等綠色能源豐富，要素成本相對較低，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了良好的條件，使得新質生產力較好地提升了區域經濟韌性。

而對于中部和東北地區，創新體系的整體投入有限，同時傳統產業占比過高等，均制約了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致使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提升效果不顯著。

5 機制分析

前文基本證明了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此種影響的作用機制尚待研究。本文從產業結構高級化和合理化兩個角度考察產業結構升級效應，探究產業結構升級是否為新質生產力影響經濟韌性的中介變量。本文根據江艇（2022）提出的機制檢驗思路進行檢驗[13]。

表5匯報了機制檢驗的結果。其中列（1）為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作用的回歸結果，當未納入產業結構變量時，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列（2）為新質生產力對產業結構高級化的作用，表明新質生產力對產業結構高級化存在正向的積極作用。

究其原因，新質生產力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競爭力，通過將新信息化技術、新材料、新能源等重點領域的關鍵核心技術與實體經濟相融合，進一步培育具有先導性、支柱性與先進性的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催生經濟發展新賽道、新領域與新形態，培育高附加值產業，拓展實體產業發展空間，推動產業發展高級化。

高級化的產業結構表明該地區以知識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為主，此類產業具有較高的附加值，單位產品或服務所創造的價值增加，推動地區的生產總值提高，同時高級化的產業結構會吸引外部資金流入，加快生產研發，推動經濟增長，提升經濟韌性。

因此，產業結構高級化是新質生產力提升區域經濟韌性的重要機制，假設2成立。

表5列（3）為新質生產力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作用結果，其中核心解釋變量新質生產力對產業結構合理化也存在顯著的正向作用。

本文對其中的作用機理進行分析，新質生產力憑借技術的創新優勢，促使不同產業間的技術滲透和融合，逐步打破傳統產業間的邊界，使各個產業的聯系更加密切，形成協同發展的產業鏈條，促使各產業的資源占比均衡協調，避免資源過度集中造成產業結構不合理。

更為合理的產業結構表明地區的產業多元化，避免了單一產業衰退導致地區經濟崩潰的危險。當產業結構更加合理時，在地區面臨例如原料價格波動、貿易摩擦等沖擊時，即使制造業會因危機直接受到損失，但高新技術產業和服務行業也可以起到緩沖的作用，經濟體的抵抗能力增強。

新質生產力可以通過優化產業結構布局，使產業結構趨于合理化，進而提高經濟韌性，假設3成立。

中介效應的結果和已有的研究成果證明了新質生產力可以通過產業結構升級來提升區域經濟韌性。

6 結語

6.1 結論

本文基于2011—2022年中國31個省份的面板數據，測度了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和區域經濟韌性，利用時間、地點雙固定的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對新質生產力與區域經濟韌性的關系及作用機制進行分析。研究發現：（1）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增強了區域經濟韌性，此種關系通過剔除直轄市、納入滯后變量及替換被解釋變量等穩健性檢驗后仍成立。（2）在異質性檢驗中，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在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均表現顯著，在東北地區和中部地區則未表現出顯著的影響。（3）機制檢驗表明，在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關系中，以產業結構高級化和產業結構合理化為表征的產業結構升級起到中介作用。

6.2 建議

（1）新質生產力作為經濟結構優化與增長動能轉換的核心驅動力，對提升區域經濟韌性具有顯著作用。政府需強化政策支持體系，通過專項資金配置、研發稅收抵扣及定向信貸工具等，構建創新友好型制度環境，加速新質生產力培育進程。

（2）由于新質生產力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有明顯的區域異質性，因此要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實施區域差異化發展策略。東部與西部地區應加大新質生產力投入力度，釋放其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在東北和中部地區，通過建立障礙診斷機制，探索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高效路徑。

（3）產業結構升級是提升區域經濟韌性的關鍵路徑。一方面，通過市場機制和科技創新引導企業向高端化發展，提高產業附加值，推動產業高級化；另一方面，注重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布局，加強產業間的協同合作，形成完整的產業鏈條，提高產業整體競爭力。通過以上措施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降低系統不穩定風險，發揮其在新質生產力提升經濟韌性中的中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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