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業屬于傳統的勞動密集型產業,長久以來靠著“要素投入擴張”的模式發展,創新能力欠缺、效率提高遲緩的問題一直阻礙著行業升級。如今“雙碳”目標不斷推進,新型城鎮化也在逐步深化,建筑業迫切需要從“規模驅動”轉變為“創新驅動”,數字化轉型則被當成實現這一轉變的關鍵切入點。
建筑業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現狀
當下,建筑業上市公司的數字化轉型帶有階段性推進的特點,整體正處在從單點技術運用向系統集成深入發展的過渡階段。這一過程既反映出行業對數字技術價值的逐漸認可,也顯露出轉型路徑的復雜性與不均衡性。
從企業分化的情況看,轉型進度有著明顯的梯度差異。頭部上市企業憑借較強的資金儲備和技術整合能力,已初步搭建起涵蓋設計、施工、運維的全周期數字化平臺。這類企業引入工業互聯網、數字孿生等前沿技術,讓項目管理從“經驗主導”變成了 “數據驅動”。部分企業的數字化投入占比已穩定在營收的 2% — -3% 。與之不同的是,中小型建筑業上市公司受資源約束影響,數字化轉型多集中在單一環節的技術替代上,像財務系統線上化、招投標流程電子化等,還沒實現跨部門、跨業務的數據貫通,技術應用的協同效應沒能充分發揮出來。
從技術應用的深度分析,關鍵領域的數字化滲透呈現“局部突破、整體滯后”的狀況。建筑信息模型技術在設計與施工環節的應用已較為普遍,超過 60% 的上市企業將BIM(建筑信息模型)當作項目基礎工具,其三維可視化功能有效提升了設計交底效率。物聯網技術在施工現場的部署也在慢慢擴大,通過傳感器監測設備運行狀態、環境參數等數據,為安全管理與能耗控制提供幫助。不過,這些技術多以
“工具化”形式存在,還沒有與企業戰略目標、組織架構深度融合。比如,部分企業雖然部署了ERP(企業資源計劃)系統與BIM平臺,但因為數據標準不統一、接口不兼容,信息流轉仍需要人工干預,沒能真正實現“數據跑路”替代“人員跑腿”。
建筑業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對創新效率的影響
數字化轉型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
數字化轉型靠著技術工具的深度滲透和數據要素的高效流動,直接作用于企業創新活動的關鍵環節,讓創新效率得到提高。這種直接影響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創新流程的優化和研發產出的加速。
拿創新流程來說,數字化技術重塑了傳統的研發路徑,縮短了“問題識別—方案設計—驗證迭代”的整個周期。建筑信息模型的三維協同設計功能,讓設計團隊在虛擬空間同步調整方案,減少因二維圖紙信息偏差出現的重復修改。基于人工智能的參數化設計工具會自動生成多個版本的設計方案,結合歷史項目數據快速篩選出最優解,把方案論證時間壓縮到傳統模式的三分之一。
再看研發產出,數字化轉型讓創新成果的數量和質量一起提升。企業通過構建包含材料性能、施工工藝、運維反饋的數據庫,為技術創新提供了可復用的知識支持。機器學習算法對歷史項目數據加以分析,能精準識別技術改進的潛在方向。比如,挖掘混凝土強度與養護溫度的數據關聯后,企業可以針對性優化材料配比,降低研發試錯成本。《中國建筑行業數字化研究報告》顯示,2020—2023年,數字化投入占比超過2%的建筑業上市公司,年均專利授權量比投入占比低于 1% 的企業高出 42% ,其中與智能建造相關的核心專利占比升到了 65% 。
融資約束是企業創新活動的重要制約因素,在數字化轉型與創新效率的相互作用中扮演著關鍵的中介角色。從作用方式看,數字化轉型有兩條途徑能緩解融資約束。一方面,數字技術的應用提高了企業信息透明度。建筑業上市公司通過部署ERP系統、BIM協同平臺等數字化工具,實現了項目進度、成本、質量等核心數據的實時采集和結構化存儲,財務報表與運營數據的可追溯性和準確性大幅提升。外部投資者和金融機構能更高效地獲取企業真實經營信息,信息不對稱程度降低,直接減輕了融資過程中的“逆向選擇”問題,企業獲得銀行信貸或股權融資的難度隨之下降。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增強了企業的信用評價能力。利用大數據技術對歷史項目履約記錄、供應鏈資金流動等數據進行分析,企業可生成更全面的信用畫像。金融機構通過對接企業數字平臺獲取動態信用數據,降低了融資風險評估成本,讓融資可得性得到提高。
為驗證這一中介效應,選取200家樣本企業展開檢驗。用數字化轉型投入強度衡量轉型程度,以SA指數衡量融資約束,用專利授權數與研發投入的比值衡量創新效率。回歸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投入強度每提高1個百分點,SA指數平均下降0.08,說明融資約束得到緩解;融資約束每降低1個單位,創新效率平均提升0.12。這一結果驗證了融資約束在二者關系中的部分中介效應,也就是數字化轉型通過緩解融資約束,間接提升了企業創新效率。
“數字化悖論”現象探討
“數字化悖論”指的是,企業在加大數字化投入的初期,創新效率的提升效果并不明顯,甚至會出現階段性的滯后。這種矛盾在建筑業上市公司的轉型實踐中特別值得留意。它的形成和行業特性、轉型路徑的復雜程度密切相關。
建筑業作為傳統的勞動密集型行業,長久以來靠著“經驗主導”的運營模式,組織架構帶有層級化特點,業務流程呈現碎片化特征。企業引入數字化工具時,技術應用和既有管理體系之間的適配問題通常會最先顯現。比如,有些企業雖然部署了BIM協同平臺或項目管理系統,但由于員工數字化技能不足,部門之間的數據標準不統一,系統功能只停留在“電子化記錄”層面,無法真正實現跨環節的數據貫通和協同決策,技術價值的釋放受到了限制。
轉型成本的階段性集中和收益的滯后性是另一個關鍵誘因。數字化轉型需要不斷投入資金,像系統開發、設備更新、人員培訓等。而創新效率的提升要依靠數據積累、流程重構和組織學習這樣一個漸進過程。建筑業項目周期長、參與主體多的特性,拉長了從技術投入到效率提升的傳導鏈條。企業在轉型初期可能會面臨“高投入、低回報”的壓力,具體表現為研發投入增長率高于專利產出增長率,數字化成本占比上升,創新成果轉化速度卻沒有同步提高。
建筑業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提升創新效率的路徑
深化核心數字技術與創新活動的深度融合,構建智能化創新支撐體系。建筑業創新效率要想提升,得以數字技術滲透創新活動的全流程為基礎。企業要聚焦BIM、物聯網、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等核心技術,推動技術工具從“輔助記錄”向“智能決策”升級。比如在研發設計環節,基于BIM的協同設計平臺能實現建筑、結構、機電等多個專業數據的實時共享和沖突檢測,把傳統設計階段因為信息斷層導致的返工率降低 30% 以上,大幅縮短了創新周期。施工技術研發環節,物聯網設備采集的施工現場溫度、濕度、材料強度等實時數據,結合大數據分析模型,可以精確模擬不同工藝參數對工程質量的影響,為新型施工技術的優化提供量化依據。到了創新成果轉化環節,AI算法會挖掘歷史項目的成本、工期、用戶反饋等數據,識別出高價值創新方向,避免資源過度傾斜到低轉化潛力領域。
重構組織管理機制,破解“技術—組織”適配瓶頸。數字化轉型要對創新效率產生驅動作用,得有組織管理體系的同步變革作為保障。企業要把組織架構轉變為“平臺 ^+ 項目”的柔性化模式,設立集團級數字化創新中心,統一規劃管理技術研發、數據治理和跨部門協同工作。項目層面要組建“數字專員 ^+ 傳統技術骨干”的混合團隊,讓他們負責把數字化工具和具體施工場景緊密結合。企業還要建立和數字化相匹配的創新激勵機制,把員工的數字化技能水平(比如BIM建模能力、數據解讀能力等)納入績效考核體系,給提出數字化創新方案并成功應用的團隊發專項獎勵。通過內部“數字創新工作坊”“跨部門數據共享論壇”等形式,打破傳統部門間的信息障礙,推動設計、施工、采購等環節的創新知識流動。比如,有頭部建筑企業設立“數字創新積分制”,把員工參與數據錄入、模型優化等數字化工作的貢獻變成晉升加分項,大大提高了基層員工參與技術創新的積極性。
構建開放協同的產業創新生態,促進創新資源跨主體流動。建筑業創新活動很復雜,這種復雜性體現在設計、材料、設備、運營等多個環節。這讓單一企業很難獨自完成全鏈條創新,需要靠數字化平臺來整合產業鏈資源。企業可以主導或參與搭建“建筑產業互聯網平臺”,這個平臺能連接業主、設計方、施工單位、材料供應商和科研機構,實現創新需求、技術成果、生產能力的在線對接。比如,平臺可以設置“創新需求發布模塊”,業主方通過上傳項目功能需求(像綠色建筑標準、智能運維要求等),吸引設計單位與科研機構聯合提出解決方案。“技術成果交易模塊”則能展示新型建材、智能施工設備等創新產品的技術參數與應用案例,幫助供應商快速對接市場需求。
數字化轉型是推動建筑業創新效率提升的重要力量,它的作用路徑既包括數字技術對創新活動的直接賦能,也有通過緩解融資約束、重構組織管理機制、構建開放創新生態等間接機制來優化創新環境;同時,轉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數字化悖論”現象,本質上是技術投入與組織適配、資源積累不同步的階段性矛盾,并不是否定數字化的長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