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古梅山;神祇畫像;民俗文化;藝術特色【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20.014【文章編號】2097-2261(2025)20-0045-03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度湖南省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課題項目“梅山教神祇畫像的調查、整理與藝術特色研究”(項目編號:XSP2023FXC133)研究成果。
一、引言
梅山地區自古以來巫風盛行,民間祭祀活動甚為流行。本文調研了湖南省邵陽市(隆回縣六都寨鎮、新邵縣、洞口長潭瑤族鄉)、益陽市安化縣梅山文化生態園、廣西恭城瑤族自治縣文化館,搜集到神祇畫像圖片資料數十幅。
通過對神像的視覺分析發現,不同地域的神祇在造型和繪制方式上有著很大的區別;即使同一神祇在造型表現上也不盡相同。比如隆回六都寨的東南西北四帝神像是以黑白線描的形式塑造的神像頭部。恭城瑤族自治縣的《梅山圖》中四帝為工筆重彩畫法的全身像,神像服飾特征像極了宋代將軍的錦甲、盔帽,其中筒袖式的護腕更是宋代將軍服飾的一大特色。隆回梅山紙馬廟王像造型頗有佛教神像的韻味,五官比例夸張,重點突出碩大的眼睛和齊肩的耳垂,眼睛大而橫長,呈杏仁狀,目光平視鼻梁高挺,耳垂大而厚實。古梅山地區“舊不與中國通”[。為什么在土著神祇畫像中有佛像造型元素,確實值得去思考。《梅山圖》中的廟王頭戴宋代官服長翅帽,衣有中單,腰系羅料大帶,手持笏板,三庭五眼五官特征和常人無異,儼然上朝的人間官員形象。筆者認為兩地的梅山神祇畫像之所以有較大的不同,究其原因可能是由于近千年來頻繁的不同地域族群間的遷徙而導致的。至于為什么神像服飾類似于宋代的服飾,應該和宋神宗開梅山政策有關。秦漢時,長沙王吳芮部將梅銷助漢高祖劉邦滅秦有功,被封臺候,食臺嶺以南諸邑。但由于當時臺嶺以南已為南越王趙佗所據,失去封地的梅鰨只好率眾西遷到長沙王吳芮所屬的長沙郡以西山區,由此他所據之地稱為梅山。梅山歷來是漢、苗、瑤、土家族等多民族聚居之地,自古不服王法,不與中央王朝相通。宋代開梅山之前,因該地山高林密,又有雪峰山天險,“梅山峒”人過著原始的刀耕火種的漁獵生活。宋神宗熙寧五年(1072)開梅山后,采用懷柔政策,移植中原政治制度和文化進入梅山。從此,梅山地區正式歸附中央王朝統治。各地開始向這里移民,漢人的佛道信仰逐漸帶入梅山地區[2],也有很大一部分古梅山土著居民開始大量遷徙至廣西、貴州、四川。梅山地區逐漸成為漢、苗、瑤、土家族等多民族聚居地,各族群之間的文化和信仰在這里互相融合同化。
由此可見,梅山神祇畫像在歷代師公們的流傳過程發生了不斷演變,梅山神像的造型特征也就因為流傳的地域不同而有所差別,本文接下來將以隆回梅山紙馬神像為例,分析湘中梅山神像祈福求安的民俗價值和獨具特色的藝術文化價值。
二、梅山紙馬的由來
紙馬因為是將神像畫在紙上,有乘騎之用,故稱紙馬。自公元1072年宋代開梅山以來,流傳于隆回六都寨、高平、灘頭一帶的梅山紙馬也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紙馬自古是一種由民間民俗信仰活動產生和發展起來的民間藝術形式,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流傳到了梅山區域,和當地道教結合,形成了獨具梅山特色的內容豐富的紙馬文化。這種文化似巫似道,是狩獵、農耕、漁獵等文化的雜糅。隆回六都寨一帶是梅山巫攤文化發祥地之一,自古以來巫風盛行,民間祭祀活動甚為流行。梅山紙馬發源地也位于隆回六都寨一帶,紙馬藝術一直在這里世代流傳,成為湘西南古梅山地區民眾生活中一種影響深遠的文化現象,被列入邵陽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梅山紙馬邵陽市級傳統美術類非遺傳承人肖孚贊從事師公、道師、安神、打醮、慶娘娘、敬菩薩、打符、還愿、沖雉等工作,制作道場用的各種紙制神像品,已近三十年。其中最具收藏和傳承價值的神像圖是從曾祖父手上傳承下來的。隆回縣六都寨、高平、灘頭一帶是湘中梅山文化的核心地帶,孕育、造就了“梅山紙馬\"這一梅山地區民間文化藝術的奇葩。
在以前的年代,平民百姓飽受苦難,寄希望于超自然的神靈,給他們帶來豐衣足食、和睦平安的生活,于是,避兇驅禍、祈福求安成為梅山紙馬的永恒主題。紙馬經歷代紙馬匠的傳承發展,已發展成為獨具梅山文化特色的民間藝術珍品。如今,其主要流傳地六都寨鎮位于縣境中部,因處梅山文化中心區域,深受梅山文化影響,人民的生活習俗和傳統文化一直保存著濃厚的地域特色,有著流傳梅山紙馬的深厚土壤。
三、梅山紙馬的內容題材
梅山紙馬內容豐富,品種繁多,主要用于悼念亡人、祭祀祖宗、避兇驅禍、祈福等祭祀活動。梅山紙馬按內容可分為像馬、科馬兩大類。像馬主要是天界、地界、水界諸神頭像。包括壽佛爺爺、廟王菩薩、南宮、張公、李公、候公、龍王公公、家主公公、金大將軍、吳大將軍、忠靖王爺、地藏王等。此外還有東方青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南方赤帝,每位神靈的管轄范圍十分明確,邊界清晰。在山上的有大山、小山、這山、那山之分,平地的梅山有這條沖、那個坪之分,樹下首先是土著神祇,包括祖師神、天地山川自然神、勞動英雄神、物質精靈神。五方廟主神,很可能是開辟“五方”的開天辟地之神。梅山神中絕大部分的男神被稱為郎或者公,如燒炭祖師孟公、開山長老楊大伯公。女神被稱為娘或者婆,如樂善好施,幫助婦人平安接生的梅婆蒂主,還有云霄娘娘、水霄娘娘、洞霄娘娘、梅山六娘。在師公做道場的時候會懸掛諸神頭像,是焚燒后通靈的使者。科馬作品有《二十四孝圖》《喜雀鬧春》《金魚嬉水》等。馳名中外的套版印刷灘頭木版年畫,就是從梅山紙馬工藝發展而來。不同的是,灘頭年畫是過年時才張貼,工藝上用多色套印,梅山紙馬只要有需要任何時節都可以買,工藝用單色墨版印刷。
在科馬的題材中,有非常多的表達孝道的故事,如二十四孝圖:《蘆衣順母》《行傭供母》《涌泉躍鯉》《戲彩娛親》《百米付米》《哭竹生筍》《孝感動天》《扼虎救父》等,這些都是歌頌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一一孝道的故事,也表達了古梅山峒民孝祖奉先、孝行天下的忠孝思想,對研究梅山地域的道德思想具有很高價值。
四、梅山紙馬神像的藝術特色
紙馬神像用單色土紙印刷繪制,神像有的是手工繪制也有的是雕版印刷。筆者搜集到的梅山紙馬神像有:玉皇像、王母像、陰司像、關公像、觀音像、盧公像、廟王像、南宮像等,這些神像有的容貌祥和,有的面目威嚴獰厲,騎在紙馬匠用竹篾片扎成的假馬之上,這些假馬的骨架用竹篾扎出,外面用紙糊成馬的形狀,非常奇特。
梅山紙馬作為一種獨特的民間藝術形式,其在造型和刻制上的追求展現了極高的藝術價值和審美意趣。以下是對梅山紙馬造型特點的詳細解析。
(一)造型追求象征意義
梅山紙馬在造型上追求豐富的象征意義,每一個人物頭像都造型各異,動感十足。這些造型不僅是對人物形象的刻畫,更是對人物性格、身份和所代表的文化內涵的深刻表達。通過夸張、變形等藝術手法,紙馬匠人們將人物的特征和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使得每一個紙馬形象都獨具特色,富有生命力。
(二)線條細膩流暢
梅山紙馬的線條細膩流暢,富有韻律感。無論是人物的頭像、服飾還是背景圖案,線條都處理得恰到好處,既展現了紙馬匠人們高超的技藝,也賦予了紙馬形象以靈動和美感。這種細膩的線條處理,使得紙馬形象更加生動、逼真,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
(三)刻制講究,體態秀雅
梅山紙馬的刻制過程十分講究,從選材到刻制,每一個環節都凝聚著匠人們的心血和智慧。圖像造型優美,線條富有張力,體態秀雅,這些特點共同構成了梅山紙馬獨特的藝術風格。匠人們在刻制過程中,不僅注重紙馬的外在形態,更注重其內在的精神氣質和文化內涵的表達。
(四)蔡祀紙馬風格粗狂怪野
用于祭祀的梅山紙馬神像,風格粗狂怪野,五官夸張,特別是眼睛凸出,給人一種威嚴和敬畏之感。這種風格不僅體現了梅山地區原始漁獵文化的粗獷和野性,也反映了人們對自然神靈的敬畏和崇拜。祭祀紙馬的奇特夸張形象,不僅增強了祭祀活動的神秘感和莊重感,也展現了梅山紙馬在民間信仰中的重要地位。
(五)故事、人物類紙馬構圖飽滿
故事、人物類的梅山紙馬,構圖飽滿,繪圖線條流暢圓潤,纖細而富于力度。這些紙馬不僅刻畫了生動的人物形象,還通過巧妙的構圖和布局,將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這種構圖方式不僅增強了紙馬的藝術表現力,也賦予了其更加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審美價值。
五、梅山紙馬神像的象征意義與民俗社會作用
綜上所述,梅山紙馬在造型和刻制上的獨特追求,展現了其極高的藝術價值和美學意義。無論是用于祭祀的神像還是故事、人物類的紙馬,都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深刻的文化內涵,贏得了人們的喜愛和贊譽。造型上和其他許多地區的紙馬不同,梅山紙馬只有神像的頭像,沒有脖子,用黑色單色印刷,通過線條的粗細和疏密來表現面部的細節特征,胡須眉毛處用重復的細線條,面部輪廓是高度概括的粗線,在五官的塑造上,采用夸張的手法,取其大形,刻畫其精神特質。在神像的面部造型上不講究“三庭五眼”的比例,神像的眼、耳、口、鼻的大小都超出常人,五官之中又重點突出眼睛,帶給人神靈的威嚴和敬畏感。
梅山紙馬之所以用黑白兩色有其深刻的原因,這與梅山紙馬濃厚的信仰色彩密不可分。我國的傳統文化非常講究色彩的象征意義,黑與白是最原始的色彩,人類從誕生之初經歷黑夜和白晝的更替交換,形成了對自然界最早的認知,對遠古的人類來說黑與白有種難以言說的神秘。同時,在梅山文化中,黑色代表了神權,是為天玄,有一種莊重肅穆的感覺。梅山紙馬內容豐富,生動地體現了梅山地域的文化傳統,承載著豐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對研究梅山民俗具有重要價值,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文化價值。
梅山千年不衰的巫雄文化和民俗信仰造就了梅山紙馬這一獨特的民間文化藝術。因該地山高林密,又有雪峰山天險,“梅山峒”人過著原始的刀耕火種的漁獵生活。宋神宗熙寧五年開梅山后,采用懷柔政策,移植中原政治制度和文化進入梅山。從此,梅山地區正式歸附中央王朝統治。各地開始向這里移民,同時幫助當地少數民族發展生產,改善民生。梅山地區逐漸成為漢、苗、瑤、土家族等多民族聚居地,也成為我國西南諸少數民族的發祥地。
在梅山神祇畫像中的神靈形象代表人們心中的神靈,每幅畫都有儀式上的功能,在特定的儀式、特殊的環境中起獨特的作用[4。梅山神是梅山文化區域里的土著神靈,梅山神派既不是傳師教一脈相承,也不是有組織有系統的神靈派系,更無規范嚴謹的文字流傳記載。它的產生和發展是這一區域里的廣大民眾基于身世寒微卻又身懷絕技的人的一種向往,是這一區域里的一種自然文化現象。原始的梅山地區自然生活條件惡劣,面對洪水、干旱、猛獸、蛇、傷病等自然災害,無法戰勝,深感迷惑和恐懼。那時,他們沒有科學知識,不能正確認識自然,但又不甘心屈服于自然,主觀愿望上力圖征服自然[5]。于是,他們把人類無法控制的大自然歸結為一種神秘的超自然的力量,即鬼神的力量,希望通過祭祀請神還愿等求得神靈庇佑。梅山神祇畫像是當時的現實生活的記錄,具有獨特的民俗文化研究價值和藝術價值。梅山紙馬在整體藝術造型上追求象征意義,神祇頭像形態各異特征十足,具有獨特的民俗文化研究價值和藝術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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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倪彩霞.族群變遷與文化融合——梅山地區宗教信仰的調查與研究[J].文化遺產,2009(04):89-97.
[3]張澤洪.梅山教文化圈與南嶺走廊多元宗教研究[J].宗教學研究,2016(03):163-168.
[4]陶達黎,田彥.梅山紙馬在祭祀儀式中的應用[J].民藝,2008(04):8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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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姚文憑(1985.7-),女,漢族,副教授,設計藝術學院專任教師,研究方向:民間宗教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