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營,作為黃河入海口,擁有獨特的地理景觀,深受河海之恩。可就在這片母親河用萬年偉力淤積出的年輕土地上,卻也曾多次發生過嚴重的洪澇災害,民間和官方曾通過設立鎮河神獸、修建水利工程等方式護河安瀾。
鐵牛鎮狂瀾、石龜馱豐碑、木黿守船人鎮河神獸護河安瀾的故事在世代黃河兒女中口口相傳。它們不是廟堂里的泥胎木偶,而是長在這片新淤地上的血脈精魂,不僅承載著黃河文化的深厚底蘊,還融入黃河口人民的情感與智慧。

括今東營境內)曾有鑄造鐵牛鎮水的傳統。黃河脾氣古怪,“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而古代黃河在今東營境內更是頻繁決堤。東營市墾利區黃河口生態旅游區曾有一尊明代鐵牛(現為復刻品),每當深夜漲潮時,岸邊總能聽到牛叫聲,漁民視為鎮河神獸顯靈。
鎮河鐵牛

退去,洪水啃掉半截河灘,鐵牛露出一段彎月般的青黑鐵角,村里老人顫巍巍捧出紅綢布,一層層系在牛角上。李爺擠在人群里悄悄撫摸那冰冷的鐵疙瘩,指腹劃過牛背深淺交錯的水痕。老一輩指著牛蹄處一道凹槽說:“水漲到這兒,就該往堤上堆沙袋了!”更神的是,某年,鐵牛身子微微朝下游歪斜,不出3日,河心果然甩出新汊道—一這鐵牛竟比水文站的警報還快。
鐵牛 青銅鑄就的黃河骨
在中國古代的五行說中,土克水,牛屬土,故鐵牛克水,兼具測量水位的作用。明清時期,黃河下游地區(包
利津縣王莊險工地處黃河大清河河道拐彎處,建于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據《利津縣志》記載:“1883年至1955年,境內黃河實際行水55年,有24個年份在兩岸發生決溢39次,大小口門共82個。”為治理洪水,民間也曾鑄造鎮河鐵牛,據《利津縣志·河防志》載,清光緒年間利津縣在黃河險工段可能設置過鎮河鐵牛,但具體遺存已難考證。
聽老河工李爺說,1998年大汛
2003年秋,幾輛卡車開進河灘,吊起銹跡斑斑的鐵牛,說要送進博物館保護。老河工蹲在堤上抽了一宿旱煙,火星在夜色里明明滅滅:“帶走了半條河的魂啊……”后來,村里人在堤口鑄了一尊小鐵牛,娃娃們年年端午舉著刷子給它抹紅漆。漆水順著牛腿流淌,像極了黃河的血脈。

員員馱著碑文的河之子
赑質是龍之九子的第六子,因力大善馱,形似烏龜,常見于石碑基座,象征長壽與吉祥。傳說赑員曾助大禹治水,治水成功后為避免其興風作浪,大禹用刻有功績的石碑鎮壓,使其不能隨意行動。
墾利前關村西頭的龍王廟廢墟,曾經藏了我不少童年的秘密。廟中曾有石雕鎮水獸螭首、赑等。
據相關文獻記載,清代修建的寧海龍王廟中曾有神獸,現已不存;利津城隍廟舊址曾出土過清代石獸殘件,其形狀酷似赑,背部殘留模糊的“安瀾”字樣。
石匠老耿頭的手藝藏著治河智慧。他用鑿子敲著龜甲紋路:“橫線是漁網的經,豎線是緯,雨水順著紋溝流,田里才不澇!”那鱗片狀的甲塊排列密實,恰似防洪堤的魚鱗坑。1938年,黃河花園口決堤,黑壓壓的難民涌到赑員前,用鐵釘把名字刻在底座,求石龜馱著他們漂泊的魂。如今,這方赑員安臥在東營市博物館展廳內,背甲上“張王氏”“李三娃”等刻痕仍在。
據寧海居民介紹,當時新修的龍王廟前也立著水泥赑,亮得晃眼。他們認為那只是一座冰涼的人造石雕,聞不見河泥味的神獸,還算啥黃河的種?他們遷居那日,做個紅布袋,里面裝著從老赑員腳底刨的土,聲稱“帶著河魂扎根,走到哪兒,石龜都替你馱著家”。黃河的兒女們對那臥伏在濁浪邊的鎮河神獸,始終懷抱著一種近乎血脈相連的深摯情愫。
性,造黿必用黃河灘的旱柳雕身。據老木匠說,喝黃河水長的木頭,才懂河性。龜甲接縫處抹的膠,取自1.5千克以上黃河鯉魚的。新船下水要殺白鷗取血,點染黿將軍眉心一那鷗鳥是穿風越浪的精靈。每過大汛,漁民便鄭重地給木黿換上嶄新紅綢帶,稱為“給神獸掛彩”。
退潮時,汊河口常現出一座龜背狀沙洲,漁民認為此現象是黿將軍現真身了。2010年,黃河禁漁令下,他們在沙洲最高處掘了深坑,將木黿用紅布裹好埋入,濁浪拍打船舷如嗚咽,仿佛是漁民對木黿不舍的心情。
黿龜護河

蠶龜 船頭飄搖的活神靈
1925年版《墾利漁謠》唱詞:“黿將軍睜眼風浪歇,馱船撞灘保人命。”漁民后人也提到祖上講給他們聽的木黿將軍的傳說:民國十四年(1925年)六月十八,風浪把船掀得像片葉子,眼瞅著要沉,供臺上的木黿突然兩眼冒紅光!族叔家神龕供著祖傳的黿將軍木雕,百年香火把朱砂眼薰成兩個黑洞,倒真像望著滔天巨浪。
造黿的規矩透著與河共生的靈
在世代與喜怒無常的大河相依為命的人們心中,這些沉默的鐵牛或石獸,絕非冰冷的死物,而是黃河母親派下凡間、無聲守護堤岸的神靈。它們粗蠣厚重的身軀,是面對滔天洪水時最直觀、最可觸摸的憑依,仿佛凝聚了祖祖輩輩的祈愿與堅韌。
人們虔誠地撫過它們被風霜磨蝕的脊背,在底座燃起裊裊不絕的香火,這香火里,燒著對無常自然的敬畏,燒著對家園平安的懇切,更燒著一種在驚濤駭浪面前將渺小生命與宏大力量相連的樸素信念。
在科技發達的今天,黃河已連續多年未發生大的洪澇災害,治黃也更多依靠科技手段,但黃河兒女與這些古老守護者之間的深厚情感依然存在。它們如同沉甸甸的錨,穩穩扎在黃河奔流的血脈之畔,也深深嵌入沿岸百姓的心靈深處,成為他們面對無常命運時,心頭那抹溫厚而踏實的慰藉。它們是祖祖輩輩在苦難歲月中刻下的沉默卻永恒的希望象征,共同繪就守護黃河一方尾閭的圖騰一一以骨為堤,以血為河,以魂為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