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公辦職業本科院校人才培養模式探究

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5）23-0014-09

作者簡介

（1964-），男，教授，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學博士，研究方向：高等教育，比較教育，民族教育（，）；（2000-），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育經濟與管理

基金項目

2021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新時代我國民族地區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研究”（21BMZ060），主持人：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提出，“到2025年，職業本科教育招生規模不低于高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的 10% ”[1]，而目前我國已有的職業本科數量還遠遠不夠。要實現快速增長的目標，職業本科院校數量必須實現大幅增長，尤其是公辦職業本科院校。

一、研究方法與過程

（一）研究方法

自2019年開展職業本科試點以來，關于職業本科人才培養的問題學界已有不少研究，但現有研究大多為理論研究，聚焦于“是什么”“為什么”，關于“怎么做”的研究則大多集中于介紹國外經驗，或基于教育經驗提出理論建議，鮮有扎根中國的實證研究。本研究使用扎根理論對我國公辦職業本科人才培養實踐進行探索性研究，對比分析職業本科院校專科時期和本科時期的人才培養實踐，結合現實情況提出中國特色公辦職業本科院校人才培養模式，旨在為我國未來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的培養提供參考借鑒。

本研究參考陳向明總結的扎根理論的思路和方法對我國職業本科人才培養實踐進行實證研究。首先，確定研究對象并收集文本資料，遵從自下而上的邏輯和在資料基礎上形成理論的宗旨，對資料進行逐級編碼；其次，基于編碼表對研究發現進行詳細闡述與分析；最后，根據研究需要進一步閱讀文獻和最新資料，基于研究發現提出具有中國特色的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2]。

（二）資料收集

1.研究對象選取

2019年第一批職業本科院校試點共15所，均為民辦；2020年教育部設立第一所公辦職業本科院校，此后公辦職業本科院校的數量逐年增加；2024年獲批的18所職業本科院校中僅有1所民辦。截至2024年6月，我國公辦職業本科院校的數量和比例已明顯高于民辦，見表1。不難看出，職業本科院校已由民辦為主轉為公辦為主，公辦職業本科院校將成為未來趨勢。

表1各年獲批職業本科試點數量統計

數據來源：http：//www.moe.gov.cn/jyb_xxgk/s5743/s5744/202406/t20240621_1136990.html，數據截至2024年6月20日。

雖然2024年6月教育部已公布職業本科院校最新名單，但新獲批的學校尚未以本科層次招生，不適合開展研究。故本研究根據2019-2023年的職業本科院校名單，篩選出全部11所公辦職業本科作為2023年的研究對象，選取其建校基礎或建校主體作為2018年的研究對象，見表2。

表2研究樣本學校基本信息

數據來源：http：//www.moe.gov.cn/jyb_xxgk/s5743/s5744/202406/t20240621_1136990.html，數據截至2024年6月20日。

2.研究文本選取

2012年以來，《高等職業教育質量年度報告》已連續發布12年，年報制度基本建立。本研究選取了2018年和2023年樣本學校的年度報告作為研究文本。

（三）資料分析

扎根理論的核心環節是對原始資料進行深入分析和逐級編碼，編碼一般包括三級：開放性編碼、主軸性編碼、選擇性編碼。本研究使用人工編碼，在對樣本學校年度報告中“人才培養”部分進行編碼時，發現部分學校將專業建設、課程建設等教育教學的相關內容單獨列為一個主題，考慮到人才培養至少應包括“教”與“學”，故補充了對“教育教學”相關的編碼。

1.開放性編碼

在開放性編碼階段，將收集的原始資料打散，進行逐句編碼，按照貼標簽、合并相同或類似代碼為類屬、識別類屬屬性和維度三個步驟完成登錄。對資料編碼后，2018年資料共識別42個標簽，2023年資料共識別41個標簽。

2.主軸性編碼

主軸性編碼也稱關聯式登錄，這個階段的任務是發現和建立各個概念類屬之間的聯系，以表現資料中各部分間的有機關聯[3]。通過對比分析，將2018年的42個標簽合并為15個類屬，將2023年的41個標簽合并為13個類屬。

3.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也稱核心式登錄，這一階段的關鍵是尋找核心類屬。核心類屬必須具備統領性，能夠讓其他類屬圍繞在它周圍。經過多次分析，本研究發現2018年的15個類屬和2023年的13個類屬均可歸納為4個核心類屬，即“培養理念”“培養目標”“培養過程”和“培養評價”。

使用扎根理論的研究方法，需要在完成編碼后進行飽和度檢驗。本研究隨機選取了三所民辦職業本科院校2023年的年度報告進行扎根分析，未發現新的概念和范疇，因此，本研究達到了理論飽和。最終編碼結果見表3、表4，表中的s1指樣本1，為作區分，后文在表述時會在前面加上2018或2023，例如，（2018，s1）指2018年的樣本1，以此類推。

二、研究發現

通過對11所職業本科院校年度報告的扎根研究，基本明確了公辦職業本科院校的人才培養實踐情況，本部分將圍繞“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這一教育的根本問題，并補充“培養得怎么樣”，按照“培養理念”“培養目標”“培養過程”“培養評價”的順序展開分析，重點探究樣本學校從專科時期到本科時期的發展與變化、問題與不足。

（一）培養理念分析

培養理念回答了“為誰培養人”的問題，表明學校不僅為所在區域的經濟社會發展服務，具有明顯的地區性和行業性，而且還強調國家使命性，要求職業教育緊跟國家戰略布局。在本科時期，樣本學校突出強調了國際化，這一變化主要與教育對外開放戰略，特別是“職教出海”有關。

表3專科時期人才培養實踐編碼（示例）

表4本科時期人才培養實踐編碼（示例）

1.地區性

這一特點的形成與我國經濟市場化后地方政府在職業教育上的事權增加密不可分。2022年修訂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明確規定了職業教育實行政府統籌、分級管理、地方為主、行業指導、校企合作、社會參與的管理體制。如樣本學校明確提出“立足河北，融入承德，服務石油，輻射全國”（2018，s5）、“立足邢臺、服務河北、輻射京津”（2023，s4）等服務面向，為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培養技術技能人才。

2.行業性

這一特點具有歷史傳統且歷久彌新，是職業教育職業性的來源。職業教育從成立之初就受到教育界和行業的共同作用，職業教育的發展離不開教育界和行業的合力。如學校培養“國內石油化工、煤化工、天然氣化工等化工類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2018，s7）、“具有三農情懷、扎實專業技術知識、較強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的現代農業農村高層次、復合型、具有國際視野的技術技能人才”（2023，s6）等。

3.國家使命性

這一特點一方面要求學校把握好教育理念的大方向，明確人才培養的價值導向。如“加強思想政治素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人文素養教育和技術技能培養，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2018，s3），秉承“文化育人、精神成人、專業成才、事業成功”的育人理念（2023，s9）等。另一方面，隨著教育強國目標的深入落實，職業教育“走出去”是必須要做好的大文章。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將“通過魯班工坊等推進中外職業教育合作”作為中國支持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八項行動內容之一，職業教育被賦予了重要使命。樣本學校明確強調了對外交流的重要性，如“面向國家重大戰略要求，面向京津冀，輻射全國，服務國家‘一帶一路’”（2023，s2），“立足廣西、面向全國，輻射東盟，為區域農業農村現代化和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技術支撐和智力支持”（2023，s6）等。

可以發現，培養理念最大的變化就是大步走向了國際化。職業教育國際化之路剛剛起步，各學校雖然取得了一些令人欣喜的成就，如“魯班工坊”已經成為了中國職業教育的名片，但不少學校還沒有形成系統的可行經驗。在今后的發展中，學校應借助“一帶一路”倡議做好統籌規劃，在海外建立起技能培訓與學歷提升銜接貫通的培養體系，培養既懂中國文化又精通技能的人才隊伍。同時政府要做好政策保障，優化產業布局，引導優勢院校和企業結合國家發展規劃有序推進“職教出海”。

（二）培養目標分析

培養目標回答了“培養什么人”的問題。在專科時期，培養目標以“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為主，強調技能性、創新性和復合性；在本科時期，培養目標以“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為主，強調數智化、高端化和復合性。可以發現，最顯著的變化是從“高素質”到“高層次”的要求，不變的是“技術技能人才”的類型定位。

首先，技能性是職業類人才的底色，培養技術技能人才是職業院校人才培養的本質。無論專科時期還是本科時期，幾乎每所學校都直接將“技能”寫進了人才培養目標。如“技術技能人才”（2018，s2）、“技術技能型專門人才”（2018，s9）、“高等技術應用型、技術技能人才”（2023，s5）等。其次，隨著產業升級和數字經濟發展，職業教育必須與時俱進作出調整，主要表現為對數智化和高端化的重視。如“培養適應智能時代需要的復合式創新型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2023，s1）和“人才培養定位由產業鏈中下端向中上端延伸”（2023，s7）。最后，轉設、合并或升格后的學校作為本科層次高校，人才培養定位自然應提高到相應水平，即對“高層次”的要求。從樣本學校看，“高層次”主要表現為復合型人才，把專科時期強調的創新性、復合性統一到了

“高層次”這一大目標之下。如將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的培育目標細化為“復合性、精深性、創新性”特質，構建“五有三性”一體化人才培養模式（2023，s11）。

從專科到本科，學校人才培養目標的變化主要是從“高素質”到“高層次”的轉變。為適應“高層次”的要求，一些學校已經做出了調整，但大部分學校沒有達到“高層次”水平，甚至有個別院校只是更新了文件中的文字表述，沒有本質改變。為使職業教育具備本科教育的內涵，學校應將職業本科作為本科教育來看待，職業本科教育培養的應是能綜合應用理論知識進行實踐性工作的人才[5。此外，還應細化“高層次”的內涵，如s11提出的“五有三性”，體現出職業本科與職業專科、普通本科的差異性。

（三）培養過程分析

培養過程回答了“怎樣培養人”的問題。學校的教育活動包括立德樹人、課程建設、專業建設、教育教學、“雙創”教育等一系列活動。職業專科到職業本科的轉變主要體現在課程建設、專業建設和教育教學三個方面。

1.課程建設

專科時期的課程建設主要包括課程建設現狀和課程改革；本科時期的課程建設主要包括精品課程建設和課程體系建設。通過對比可以看出，本科時期的課程建設內涵更豐富、方向更明確，在課程改革方面，學校積極開發職業本科課程、探索教學路徑，細化具體措施。

在精品課程建設上，多數學校選擇以“金課”為核心進行精品課程、特色課程建設，推廣優質課程資源，以課程為載體提高教學水平。如s1“依托‘金課’建設項目，實施提升育人水平、提升發展內涵的‘奠基工程’，全面推進課程數字化轉型”，同時“進行中期檢查及專家指導工作”以保障課程質量；又如s4把課程作為優質教學資源的載體，“分批推進課程立項建設”“‘校省國’進階參評精品課程項目”“新增專業教學資源庫”“校企雙元合作開發，校社對接出版優質教材”，圍繞“金課”進行一體化建設。

在課程體系建設上，一是課程標準制定。學校順應教育數字化，基于現代信息技術，結合產業需求，及時更新課程標準。如“將企業的工廠實景搬進課堂，把工匠素養案例融進教學，全面推動增設本科專業課程標準修訂工作”（2023，s3）。二是課程內容優化。課程內容設置直接對接產業和崗位能力需求，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緊密對接。如“根據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涉及的工作領域、工作任務、職業技能要求優化課程內容”（2023，s6）。三是課程體系構建。2019年以來，特別是升成職業本科之后，各學校都在嘗試構建以實踐能力為導向的職普融合、理實融合的課程體系。如“通過精準對接目標崗位群，凝練典型工作任務，提取課程知識點和技能點，開發面向工作場景能力遞進的模塊化課程體系”（2023，s5）。

職業學校在課程建設中出于慣性，通常會以培養職業能力為主，強調工學結合、對接崗位，普遍更重視教育和產業需求的融合，相比之下，忽略了理論與實踐的融合，而這正是職業本科的建設方向，也是與職業專科的差異所在。在理實融合方面，部分學校已經做出了改變，如在s5的教學計劃中，理論課占比 40% ，理論 + 實踐課占比 35% ，實踐課占比25% ，大大提高了理論課課時在總課時中的占比。

2.專業建設

在專科時期，專業建設主要包括專業群建設、專業結構優化、專業層次調整和優勢專業建設四方面；在本科時期，主要包括專業群建設、專業布局優化、專業層次調整、品牌專業建設和完善人才培養方案五個方面。從名稱看似乎變化不大，但各學校在每一方面的具體措施上都做出了優化。

在專業群建設上，實現了從線到面的轉變。以s4為例，專科時期強調骨干專業的產教融合、校企融合，年度報告的表述中以能否和大企業合作、學生畢業能否人職大企業作為專業發展水平的衡量標準，相應的培養措施主要是校企共建平臺、訂單班、現代學徒制試點等。這樣的建設方式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就業率，在學校的發展中起到了推動作用，但終究有些單一和功利。到了本科時期，學校的專業建設方式更加綜合、全面，立足產業需求，將培養模式融入多元人才路徑、教學資源融人先進行業技術、師資隊伍融入企業頂尖人才、平臺基地融人企業培訓體系，通過專業建設實現資源的融合共生，推動學生、教師、企業多主體共同發展。

專業布局和專業層次的調整最能突顯本專科時期的變化。一是打破了地區和行業的限制，主動圍繞國家戰略布局、產業升級和教育數字化轉型，服務全局。如“瞄準未來社會和經濟發展，面向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和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社會發展需求布局專業”（2023，s1）。二是逐步裁撤專科專業，增設本科專業，轉型為培養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的學科專業體系。如“新增1個職業本科專業，2個高職、職業本科貫通培養的專業；撤銷9個三年制高職專業、10個兩年制高職專業，不斷加強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高地建設”（2023，s2）。三是對接產業高端，錨定未來產業，提升專業層次。如“重點圍繞智能制造產業、石油石化產業、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現代服務與低碳環保產業”（2023，s5）。

在品牌專業建設上，各學校以打造職業教育標桿為目標，重點突出職業本科的復雜性、綜合性和創新性。如“以新增學士學位授權為契機”，“突出職業本科相較高職在技術技能培養廣度上的復合性、深度上的精專性和高度上的創新性”，全力打造職業本科品牌專業特色。此外，不同于專科時期一味發展特色專業，忽略其他專業的建設，本科時期更注重專業之間的協同發展，“強化專業內涵建設，改善教育資源配置”，強調職教本科特色人才培養。

3.教育教學改革

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核心，各項改革措施都是推動產教融合的路徑，是中心和外圍的關系。數字化資源建設和教學資源建設是為順利推進教育教學改革服務的基石。梳理發現，專科時期的改革重點主要有現代學徒制試點、技能大賽和“ 1+X^′ 證書制度，本科時期的改革重點有職普融通、貫通培養、“崗課賽證”綜合育人和“三教”改革。特別是“崗課賽證”綜合育人融通了專科時期的現代學徒制試點、技能大賽和‘ ?_1+X，?， 證書制度，進一步推進了這幾項措施的深人實施，在此前的基礎上形成了人才培養新模式。

職普融通是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的橫向融通，貫通培養是職業教育的縱向貫通。一方面，路徑互通、資源共享、成果互認可以為人才提供多元化的成才方式，更好地培養學生的可遷移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如s9與中南大學護理學院共建“護理湘雅班”，通過組建“ ?₁₊₁? ”雙方參與融合的“雙元”專業課程教學，探索職普融通的長效發展機制。另一方面，長周期貫通、一體化培養可以提高技術技能人才的培養效果，能更好地適應產業升級對勞動者綜合素質和技術能力的高要求。各校普遍進行了中高本一體化貫通培養模式的探索，形成縱向貫通發展的格局。

“崗課賽證”綜合育人旨在設計出一體化人才培養方案，把真實情境的崗位典型工作任務融入課程，把富有趣味的技能競賽融入案例和情境訓練，把具有含金量的職業證書融入學習成果評價，實現相互間的有效銜接和有機融合。各校在具體實踐中結合自身優勢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如s8形成了以崗為“基”、以課為“核”、以賽為“劑”、以證為“媒”的“四維”工作格局。崗位需求是人才培養的基本遵循，基于崗位需求動態調整專業結構，構建“崗賽證”融合的課程體系，規范崗位實習管理；課程是人才培養的核心，將崗位要求、競賽標準和證書考核內容融人課程教學；競賽是教育教學改革的催化劑，學生借賽展示學習成果，教師憑賽推動自身職業發展；職業技能證書對接行業企業人才評價標準，是打通學歷教育和非學歷教育的重要媒介，也是檢驗學生職業能力水平的重要評價，獲取證書可以為學生就業提供更

好的職業機會。

自2019年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教師、教材、教法的“三教”改革后，其已經成為各學校促進產教融合、提高育人質量的重要抓手。一是在教師方面，主要有師德師風建設、教師能力建設、高層次人才引進和“雙師型”隊伍建設。其中“雙師型”隊伍建設是改革的重點，具體包括“校企共建高層次技能型兼職教師‘流動站’”“開展‘千企大調研’活動，組織專任教師赴企業開展調查和研究”“加強‘雙師型’教師培養培訓基地”等。二是在教材方面，主要是完善教材管理與規范和優化教材建設質量。如“學校嚴格按照國家、省級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對教材工作的要求，從管理職責、教材規劃、編寫、審核、選用、征訂等方面作出明確規定”（2023，s9）。三是在教法方面，主要是以數字化推動教法改革和項目化、模塊化、任務化教學方式的廣泛應用。如打造“教管學”一體化平臺，進行線上線下混合式教學模式改革，利用超星學習通和雨課堂開展各類課堂活動，并采用“工學云”信息化實習平臺（2018，s3）。又如通過校企合作開展項目化、探究式學習，將企業真實生產任務和技術難題引入課堂，學生在教師指導下全程參與技術攻關，形成“企業出題、師生解題、典型成果進課堂”的教學方式（2023，s5）。

總的來看，我國職業本科教育尚處于探索期。除了以上提及的人才培養實踐，還有一些特色培養途徑，如引進院士、杰青等高端人才進行科教融匯的嘗試（2023，s1），由于受學校資源稟賦限制，其他學校很難學習借鑒，故并未列出。在已有的培養實踐中，雖然取得了不少成果，但也暴露出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一是本專科專業設置的結構問題，大部分學校的本科專業比例明顯小于專科專業，長此以往無法形成與專科學校的差異性。二是“崗課賽證”模式在某些學校被扭曲為獲獎競賽、證書競賽、立項競賽，本末倒置，背離了綜合育人的初衷。

（四）培養評價分析

培養評價回答了“培養得怎么樣”的問題。一個良好的質量監控與反饋機制要求按照一定標準對人才培養實踐和培養質量作出判斷，展示成果、揭示價值并發現問題，及時反饋到人才培養方案的制定中，形成良性循環。研究發現，無論本科時期還是專科時期，各學校的培養評價基本集中在入口關和出口關，即學生質量和畢業生就業質量兩大方面。不同的是，本科時期取消了專科時期對育人質量的評價。

1.學生質量

學生是教育活動的接受者，也是教學質量的檢驗者。學生質量主要包括招生質量和在校生質量兩方面，年度報告普遍以招生質量為主，對在校生質量少有提及，提及時以簡單介紹數量、規模、年齡結構等基本情況為主。本研究主要分析招生質量。專科時期主要涉及招生宣傳及咨詢、生源分布及質量、招錄情況，本科時期主要涉及招生宣傳、招生計劃、生源分布及質量、招錄情況、招生規模等。經過逐項對比后發現，相比于專科時期，本科時期更重視招生宣傳工作，招生工作明顯變得更有條理、有規劃，各學校根據學校發展戰略制定了詳細的招生計劃，明確本專科招生專業和規模結構，生源質量得到了顯著提升。

得益于教育資源數字化的浪潮，招生宣傳工作在本科時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有些學校還提出了“招生宣傳服務工作是學校頭等大事”的口號，具體措施主要有構建多元化招生宣傳服務體系、開拓招生渠道等。在構建多元化招生宣傳服務體系方面，各學校基本建立了校系兩級招生宣傳機構，另單設招生就業處具體負責招生宣傳服務工作。如“在學校層面成立了招生工作委員會，學校各系設有招生宣傳服務工作小組”（2023，s5）。在創新思路、開拓招生渠道方面，采用線上、線下結合的多形式招生。線下活動有“校園開放周”“寒假社會實踐”“校友返校宣講”等；線上途徑包括傳統媒體如電視臺、咨詢熱線，新媒體如學校公眾號、網絡直播答疑等；創新途徑如“浙江省高中高校對接峰會”“簽署優質生源基地協議”“搭建職業體驗平臺等。

招生計劃不僅是一份列示招生人數和招生專業的文件，更是職業本科院校提高生源質量的重要途徑。第一，制定合理清晰的招生計劃，既有利于為招生方理清現狀，也有利于擇校方了解和選擇。我國公辦職業本科尚處于試點階段，各學校本科專業和專科專業并存，各種培養方式令學生和家長眼花繚亂，如有普通高考和分類招生兩種招生方式，分類招生又包括學考招生、自主招生、“ 證書”高考、三二分段等。第二，學校注意優化專業結構，招生計劃逐年向本科專業傾斜，“以本科專業招生計劃的增加帶動專科專業招生質量提升”（2023，s4）。第三，在滿足本地區教育需求的基礎上，學校逐步擴大市外、省外的招生計劃，跳出區域限制，改善生源分布情況，吸納各地區優質生源。

2.就業質量

就業質量是職業教育質量的重要評價指標。研究發現，專科時期學校關注畢業生就業情況、畢業生評價/滿意度、用人單位評價/滿意度、人才貢獻情況；本科時期學校關注就業服務、畢業生就業及發展情況、滿意度調查。不難看出，公辦職業本科學校豐富了就業質量的內涵，不再一味追求量化指標，而是重視為學生提供就業服務和機會；不再執著于漂亮的就業數據，而是幫助學生實現職業生涯的長遠發展。

就業服務主要包括就業指導工作和就業機會拓展。就業指導工作包括前移就業指導工作，加強擇業觀、就業觀教育（2023，s4）和構建學生高質量就業工作體系（2023，s10）。在就業機會拓展、開拓就業渠道上，各校有著不同途徑，傳統途徑如“各類型線上線下招聘活動”，創新途徑如“高校書記校長訪企拓崗促就業專項行動”（2023，s5），組織畢業生、教師、企業合力擴大畢業生就業推薦網絡。

畢業生就業及發展情況主要是學生就業情況和學生發展評價，各校的情況大同小異。學生就業情況包括各項就業指標和信息統計，如畢業生畢業去向落實率、薪酬水平、畢業生工作與專業相關度、專升本等常見指標。學生發展評價包括創新創業和職業發展，如畢業生畢業半年后/三年后的收入/職位/崗位變化等。

值得注意的是，本科時期雖然擴展和創新了就業質量的內涵，但卻取消了對育人質量的評價。就業是對培養成果質量的重要評價，但不是唯一評價，學生在校期間能力和素養的提升也是培養成果的組成部分，這部分能力是人力資本的重要構成，將成為學生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在其職業生涯的長遠發展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經過對樣本學校的扎根分析，本研究已經對我國當前公辦職業本科院校的人才培養實踐情況形成了基本認識。從職業專科到職業本科的轉變，不僅體現在教育部文件和辦學層次的變化上，更體現在人才培養模式和未來辦學方向的變化上，變化和發展是新時代職業本科的必經之路。

三、對我國公辦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的啟示

（一）職業本科在我國教育體系中的定位

只有明確職業本科在教育體系中的位置，搞清楚職業本科是如何區別于職業專科、應用本科和學術本科的，才能更好地發展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人才類型一般分為發現客觀規律的學術型（研究型）人才和運用客觀規律的應用型人才[]，隨著經濟發展和產業分工細化，應用型人才被進一步細分為專業型和技術型。基于已有分類，本研究沿著知識和技能兩大維度將我國的教育類型劃分為四象限：學術本科屬于強知識、弱技能型，主要培養學術型人才；應用本科屬于較強知識、較弱技能型，主要培養專業型人才；職業本科屬于較弱知識、較強技能型，主要培養高層次技術技能型人才；職業專科屬于弱知識、強技能型，主要培養技術型人才。可以發現，職業本科相較于應用本科更強調技術技能，職業性更強；相比于職業專科更強調高層次，學術性更強。

（二）人才培養模式的內涵

人才培養是大學的五大基本職能之一，而對人才培養模式學界并沒有統一定義。別敦榮認為“高校人才培養模式是高校在人才培養過程中建立的穩定的、對人才培養質量具有顯著影響的關系樣態”[8。董澤芳認為“人才培養模式是指培養主體為了實現特定的人才培養目標，在一定的教育理念指導和一定的培養制度保障下設計的，由若干要素構成的具有系統性、目的性、中介性、開放性、多樣性與可仿效性等特征的有關人才培養過程的理論模型與操作樣式”[9]。鐘秉林認為“人才培養模式包括人才培養目標和規格、專業設置和建設、課程體系和教學內容、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教學評價和質量監控等內容”[10]。相較之下，鐘秉林的定義更為清晰具體，明確了人才培養模式的基本內容，可操作性更強，故本研究在構建人才培養模式時將主要參考鐘秉林的定義。人才培養模式涵蓋教育活動全過程，與本研究扎根分析的結果相符，其中人才培養目標和規格對應培養目標，專業設置和建設、課程體系和教學內容、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等對應培養過程，教學評價和質量監控對應培養評價。

由于培養過程包含課程、專業、教學等多項內容，為更好地將這些內容有機統一，可以將“金專業、金課程、金教材、金師資、金基地”建設作為提升職業院校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抓手。2025年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中提出了“實施職業教育教學關鍵要素改革，系統推進專業、課程、教材、教師、實習實訓改革”，在2024年世界職業技術教育發展大會上教育部副部長吳巖也強調“練好‘五金’建設的內功”，這是直接關系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的關鍵要素[]。

（三）我國公辦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的構建

根據對樣本院校人才培養實踐的扎根分析和對職業本科人才培養的深入思考，本研究基于四大核心類屬——培養理念、培養目標、培養過程、培養評價提出我國公辦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見圖1，回答“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培養得怎么樣”四大問題。

1.培養理念

培養理念是人才培養模式的統領性要素，通過價值導向指明教育方向，為培養目標設定、培養過程實施和培養評

價反饋提供根本遵循。由地區性和行業性、國家使命性構成的教育理念明確了“為誰培養人”。通過政府主導、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本科實施的多元辦學格局，形成“國家定方向、行業定規格、區域定方案”的協同發展模式，不僅有利于打破傳統職業教育“重技能輕戰略”的局限，實現微觀操作性與宏觀戰略性的統一，還有利于改變“專業設置趨同”的困境，結合區域經濟發展實際和學校優勢形成差異化發展。

2.培養目標

培養目標是人才培養模式的起點和首要問題。“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明確了“培養什么人”，其中“高層次”是職業本科的核心目標，無論創新性、復合性還是數智化、高端化都是“高層次”的衍生目標。“職業本科”作為本科層次的職業教育，其人才培養模式既要體現出足以支撐其高層次的學術性（知識），又要保持住其本質的職業性（技能）。在知識學習上，職業本科應追求“廣度”，區別于普通本科對“深度”的追求；在技能培養上，職業本科要對接產業鏈中上游或高端產業，即部分院校已經提出的“高端化”。知識廣度的擴展主要通過通識知識和跨學科知識的學習，對接產業的高端化則要求產教融合貫穿人才培養全過程，打造產教融合新形態。“高層次”不能只體現在文件上，要盡快建立起與“本科”相匹配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

3.培養過程

培養過程是培養主體為了實現培養目標而對培養客體開展一系列教育活動的系統性過程，是對“怎樣培養人”的回答。立德樹人是職業教育的思想前提，勞模精神、工匠精神等都是職業教育的精神內核；辦學條件是校園建設的反映，既包括硬件措施建設，也包括校園文化等軟實力建設；創新創業既需要教育，更需要平臺，校園是技術進步的重要發源地；“五金”建設是培養過程的重點，是提高職業本科辦學水平的著力點。

“五金”建設將課程、專業、教材、師資、實習實訓等要素統一，各要素相輔相成，產教融合貫穿其中，共同構成職業教育體系的基石。課程是職業院校實現培養目標的重要手段，課程設計應緊跟行業趨勢，滿足市場對高端技能人才的需求。教材作為課程內容的載體，是教師傳授知識和學生獲取知識的途徑，應及時更新前沿內容，編寫高質量教材。“雙師型”教師具備理論與實踐雙重能力，是推動產教融合創新發展的關鍵力量。實習實訓基地為師生提供重要實踐平臺，不僅能將教材理論知識轉化為操作技能，還能增強學生就業能力。專業作為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基本單元，連接著教育與產業需求，體現著院校特色與核心競爭力，所有要素建設最終都圍繞專業建設展開。

4.培養評價

培養評價是人才培養的“指揮棒”，發揮著承上啟下的作用，既是上一輪人才培養的終點，也是下一輪人才培養的新起點。培養評價應貫穿于“招生一培養一就業”全流程，建立起評價指標更全面、評價主體更多元的“評價一反饋一改進”機制，定期向企業、畢業生、行業協會征集意見，動態優化培養方案。

學生質量是人才培養的入口，主要取決于招生工作的水平。結合江浙地區可行經驗，職業本科在職普融通理念的指導下，可以逐步搭建職業體驗平臺，支持當地中學開展職業體驗活動，進行職業啟蒙教育。育人質量應聚焦于教學過程的有效性與創新性，落實“五金”建設，確保學生綜合素質與專業技能同步提升。就業質量作為人才培養的出口，關系到畢業生的職業發展和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可度，反映了教育成果與市場需求的匹配度，需要多主體共同參與。通過各環節的有效銜接，實現人才培養從入口到出口的全程優化，全面提升職業教育質量。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EB/OL].（（2021-10-12）[2025-02-14].htps：//www.gov.cn/zhengce/2021-10/12/content_5642120.htm.

[2]

[3]陳向明.扎根理論的思路和方法[J].教育研究與實驗，1999（4）： 58-63+73

[4]習近平宣布中國支持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的八項行動[EB/OL].（2023-10-18）[2025-02-14].htp：//www.qstheory.cn/yaowen/2023-10/18/c_1129922756.htm.

[5]徐國慶，王笙年.職業本科教育的性質及課程教學模式[J].教育研究，2022（7）：104-113.

[6]曾天山.試論“崗課賽證”綜合育人[J].教育研究，2022（5）：98-107.

[7]潘懋元，石慧霞.應用型人才培養的歷史探源[J].江蘇高教，2009（1）：7-10.

[8]別敦榮.論高等學校人才培養模式及其改革[J].中國大學教學，2011（11）：20-22

[9]董澤芳.高校人才培養模式的概念界定與要素解析[J].大學教育科學，2012（3）：30-36.

[10]鐘秉林.人才培養模式改革是高等學校內涵建設的核心[J].高等教育研究，2013（11）：71-76.

[11]教育部副部長吳巖：以產教融合動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通知[EB/OL].（2024-11-22）[225-02-14].tps：/appxinuanet.com/newsrtile.html？articleId=14d6faa8a6511ad03bbb42d6ceb863fe

Exploration onthe Talents Cultivation Modelof Public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Coleges in China

-A Grounded Theory Research Based on the Annual Quality Reports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Chen Bateer， Zhang Wenyu

AbstractVocationalundergaduatedcationseesaucialavenefoultivatingigleveltechnicaladsilldtalentdte establishmentofpublicvocationalundergadatecolgesrepresentsanievitabletredGuidedbythonceptandmetodsofouded theory，thisstudycentersonthefundamentaleducational questionsof“whomtocultivate”“howtocultivate”and“forwhomto cultivate”，upplementedby“owwelltecultivatioisdone”.ItencodesadaalesthenualQualityeportsofHghr Vcatioal Educatiofromboththevocationalcollgeandundergraduate periodsof11publicvocationalundergraduatecollges，exploring the development，gessudortcongintsiaioacticsfroatiollgtedegadateodi thesamplescols.Basedongroundedanalysisandcombiedwithflectionsonthepositioningofvocationalundergaduateeducation andtheconotatiosoftalentscuivatinmodels，hissdonstructsatalentscultivationmodelsuitableforChina’spubliccatial undergadatelselsietiioodioi incorporatingelementssuchasfosteringvirtuethrougheducation，te“fivegoldenelements”constructionandemploymentquality.

Key wordspublic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coleges; talents cultivationmodel; Chinesecharacteristics;groundedtheory

AuthorChen Bateer，professorof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Oo35o）; Zhang Wenyu，masterstudentofNankai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