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260.7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5)11-0142-03
數字媒體技術的迭代(如8K影像、VR/AR、光影交互技術)正深刻改變文物的展示與傳播范式。傳統博物館中,文物多以玻璃展柜內的靜態實物或二維圖片的形式呈現,受限于空間、光線及保護要求,觀眾難以全面了解文物細節與文化內涵。據統計,敦煌莫高窟每年開放的洞窟有限,且單個洞窟的參觀時長受限,這種局限性促使文物保護機構轉向數字化視覺表現路徑。2024年,敦煌研究院啟動應急參觀模式,常規參觀的內容包括在數字展示中心觀影和參觀莫高窟8個實體洞窟。故宮博物院推出“數字多寶閣”項目,通過3D建模與動態渲染技術,使觀眾可交互式拆解文物構造,其線上訪問量突破5000萬人次,此后,很多博物館都運用了AR、VR與MR等技術,使文物得到更好的展示。這凸顯了數媒技術在文物視覺表現中的需求與應用潛力。
1數媒時代下文物視覺表現概念闡述
數媒時代是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的信息傳播時代,其特征是視覺符號的數字化生產、跨媒介流動與交互式體驗。數字媒介具有傳播速度快、覆蓋面廣和互動性強等特點。在互聯網和移動設備的普及下,信息能夠在瞬間傳播到全球各地,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同時,數字媒介的互動性使受眾不再僅僅是被動的信息接收者,而是可以通過評論、分享與創作等方式參與文化傳播過程,形成多元的文化傳播生態。文物視覺表現是指通過數字媒體技術對文物的形態、色彩與紋飾等視覺要素進行再現、解構與創新,形成兼具文化內涵與技術美學的視覺敘事體系。
2數媒技術驅動的文物視覺表現體系
2.1視覺表現的技術分類與應用
2.1.1高清攝影技術實現細節極致還原
8K影像技術的分辨率為 7680×4320 像素,可捕捉文物表面微米級的紋理變化。敦煌研究院采用8K攝像機對220窟的《阿彌陀經變》壁畫進行數字化采集,不僅還原了礦物顏料的顆粒質感,還通過光譜分析揭示了顏料層的老化規律,為學術研究提供了視覺依據。這種技術使文物細節從“肉眼不可見”轉為“數字可解析”,突破了傳統觀看的生理局限。
2.1.2沉浸式交互技術優化空間體驗
VR(虛擬現實)與AR(增強現實)技術通過構建虛擬空間或疊加數字信息,實現文物的沉浸式呈現。陜西歷史博物館推出的“青銅甲胄”AR體驗中,觀眾通過手機掃描展板,可在現實空間中看到虛擬甲胄的穿戴動態,甚至能拆解部件查看鑄造工藝。這種虛實融合的視覺表現,將文物從靜態展品轉化為可交互的文化符號,觀眾的空間移動與手勢操作成為視覺敘事的一部分。敦煌研究院運用數字技術對莫高窟進行全面的數字化采集,建立了包含壁畫、彩塑等在內的高精度數字模型。敦煌研究院舉辦首個虛擬現實深度漫游·數字敦煌沉浸展。在展覽中,觀眾可以戴上VR眼鏡,在眼前構建 1:1 實景洞窟三維模型,真實還原洞窟中的景象。在線上可以通過網頁直接進人“數字敦煌”資源庫,觀看敦煌30個洞窟的漫游動畫以及瀏覽超高清分辨率圖像,網頁上對于每個洞窟還有專業的說明,可以通過文字了解洞窟中的主要內容與年代等信息,VR影像中還可以放大觀看細節。
2.1.3 動態視覺設計
動態設計通過時間維度的視覺編排,賦予文物靜態元素敘事性。動態視覺設計最大的特點是交互性,它能夠以新媒體為載體,與受眾實現各種形式的互動[1]。在信息碎片化時代,動態視覺設計可以吸引觀賞者的注意力。故宮博物院推出《韓熙載夜宴圖》APP,其中的《韓熙載夜宴圖》互動長卷將原畫的五個場景轉化為動態分鏡,觀眾滑動屏幕時,樂伎的彈奏動作、賓客的衣袂飄動會隨時間軸依次呈現,配合音效還原宴會的氛圍。這種動態視覺語言突破了傳統繪畫的靜態局限,使文物紋飾、人物姿態成為流動的敘事符號。在敦煌市博物館、湖南省博物館與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中都推出了相應的數字電影講解功能,使參觀者不僅僅是隔著玻璃觀看實物和講解文字,而是可以通過觀看影片的形式感受文物的歷史以及其中的文化內涵,以更有趣的形式了解文物的信息,獲得更加深刻的印象。
2.2視覺表現的創新特征
信息傳播媒介在當代正經歷巨大的變化,傳播媒介的改變導致以二維平面工作為核心的平面設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的視覺設計從二維走向三維再到四維,從靜態轉向動態[2]。視覺表現的創新特征在視覺上由傳統的二維拓展到三維,傳統文物展示以二維平面或三維實物為主,數媒技術則通過動態時間軸構建“三維空間 + 時間”的四維視覺體系。在交互性上,數媒技術賦予觀眾“敘事者”角色。這種交互設計將視覺表現從單向傳播轉變為共創敘事,增強了文化參與感。數媒技術在視覺表現上也體現了跨媒介性,要求視覺表現適配不同媒介特性。故宮博物院的“數字文物庫”App采用輕量化設計,將展廳中的高精度3D模型簡化為適合移動端瀏覽的低多邊形模型,同時保留關鍵紋飾的交互放大功能;線下展廳則利用全息投影呈現文物的動態拆解過程。這種跨媒介適配確保了視覺信息在不同終端的有效傳達。
3文物視覺表現的視覺語言解構
3.1文物視覺表現中視覺元素的數字化轉譯
3.1.1造型的幾何抽象與建模
文物在視覺化轉譯的過程中通過多種方式進行轉換,其視覺元素在數字化轉化中首先是造型的還原,通過3D建模的方式對文物的形體進行還原。青銅器的造型數字化需兼顧科學還原與藝術表達。以后母戊鼎為例,3D建模時首先通過激光掃描獲取器物的幾何數據,生成三角網格模型,然后通過拓撲優化去除冗余頂點,使模型既保留鼎身的方圓比例、扉棱結構等關鍵特征,又適應虛擬展示的性能需求。采用參數化建模方法,將文物造型轉化為可計算、可編輯的數字幾何語言。
3.1.2色彩的科學還原與藝術重構
文物經過了時間的沉淀,如今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樣貌與其剛制作完成時在色彩上有很大的差別。在現有科技手段下的修復或許無法完全還原當時制作時的原貌,在科學還原的基礎上保留部分的“時間記憶”,形成一種新的藝術表現形式。例如唐三彩的釉色數字化面臨兩大挑戰:礦物顏料的光譜還原與千年氧化后的色彩偏差修正。陜西歷史博物館采用多光譜成像技術,分析釉層的化學組成,結合X射線熒光光譜(XRF)數據,在數字空間中模擬釉色的原始色相;同時,為避免過度“復原”破壞歷史痕跡,部分氧化斑駁的區域被保留為視覺敘事的一部分,形成“科學還原 + 歷史敘事”的色彩表現策略。
3.1.3紋飾的視覺語法解析
在數媒技術下的文物視覺化過程中,對文物視覺元素的數字化轉譯不僅是提取,更重要的是轉化。數字視覺設計中,應在視覺傳達研究的信息傳播性、視覺圖形化與符號簡約化的基礎上進行數字化創意視覺表現[3]。信息化時代下,碎片化信息較多,多元的視覺樣式和碎片化的信息容易干擾人們的視線,影響個人判斷。提取后所形成的視覺上的簡約形態明確了信息傳達的思想,更有視覺沖擊力,因此視覺符碼形態的概括化和抽象化處理成為視覺圖形的突出特點。通過提煉的簡化信息更能凸出圖形的核心內容。瓷器纏枝紋的數字化轉譯需解構其“骨骼一紋樣”的生長邏輯。景德鎮陶瓷博物館的數字化項目中,設計師通過提取傳統纏枝紋的“S”形骨架基因,編寫算法,使藤蔓紋樣可根據不同器型自動延展,觀眾可調整藤蔓的疏密、花葉的形態,生成個性化紋飾。這種“語法規則 + 參數化設計”的方法,使傳統紋飾從靜態圖案轉變為可生長的視覺系統。
3.2受眾視覺認知機制
3.2.1 沉浸式體驗對感知深度的影響
數字視覺設計下可以打破一些物理干擾,更加直觀地使觀眾聚焦文物本身,通過沉浸式體驗可以更細致地感受文物。敦煌研究院的測試數據顯示,使用VR設備觀看壁畫的觀眾,對服飾紋樣的識別準確率達 78% ,顯著高于傳統圖片觀看模式的 45% 。這種深度感知源于沉浸式技術消除了展柜玻璃、參觀距離等物理干擾,使視覺注意力集中于文物本身。
3.2.2交互設計對文化理解的促進
數字設計中通過交互設計使參觀者不僅僅是被動參觀,而是能夠融入文物,通過動作記憶加深對文物的文化理解。故宮博物院的“文物醫院”互動項目中,觀眾通過拖拽虛擬工具“修復”古畫,系統會實時提示操作正誤,并解釋修復原理(如“膠礬水固色”的化學作用)。這種“在做的過程中學”的交互設計,使文化理解從被動接受轉為主動探索。
4現存問題
在市場經濟和消費型社會主導下,文化藝術價值取向轉向大眾化娛樂產生的泛娛樂化風格。泛娛樂化時代的特征是時效性、大眾性、多樣性與直觀性,這使得文物轉譯流于表面,缺乏設計審美價值的核心[4]。數字視覺設計中技術濫用導致色彩失真,數媒技術研發團隊多由工程師、設計師組成,缺乏考古學、藝術史背景,導致視覺表現中出現“技術可行但文化失真”的問題,部分數字展覽為追求視覺沖擊,對文物進行過度渲染,如在一些影視作品中將秦俑的陶土色改為鮮艷彩繪,或為青銅器添加不符合歷史的光影特效。
商業邏輯下,文化敘事受到擠壓,短視頻平臺的文物視覺內容常為迎合流量需求,將文物拆解為“吸晴”的碎片化視覺元素,通過對文物的抽象化和搞怪吸引流量,雖然讓更多人認識到該文物[5],但是內容偏離文物的歷史語境,使視覺表現淪為商業流量的工具,背離了文化傳承的初衷。
5數媒時代文物視覺表現的優化路徑
視覺表現優化途徑可從保護文化基因和加強跨媒介表達兩方面著手。數媒技術研發團隊由工程師、設計師組成,缺乏考古學、藝術史背景,導致視覺表現中出現“技術可行但文化失真”的問題。對此,可以整合考古報告、文物修復檔案與藝術史研究,構建包含造型、色彩、紋飾與工藝的標準化數據庫,提高對文物文化基因的還原度。
針對不同人群,可以設計差異化視覺敘事,如對于專業人群,為研究者提供高精度3D模型與光譜數據,支持紋飾的微觀分析;對于普通觀眾,為其設計故事化視覺敘事,如將青銅器鑄造工藝轉化為動畫短片,以擬人化角色講解范鑄法流程;對于青少年群體,開發交互式視覺游戲,如“紋飾拼圖大冒險”,玩家通過組合正確紋樣解鎖歷史故事。
對于不同媒介可以進行相應的協同設計,如線下展廳采用沉浸式投影與實物模型結合,突出空間體驗,如在兵馬俑數字展廳,地面投影模擬考古發掘現場的土層分布;對于移動端App,可以開發“文物AR隨身看”功能,掃描現實場景可觸發文物虛擬放置,如在書房掃描桌面,可看到虛擬后母戊鼎“放置”其上并顯示尺寸對比。
6結語
數字媒體技術的迭代推動文物視覺表現從靜態展示向動態敘事轉型,在文化傳承中展現出三重核心價值一一時空突破、認知深化與文化再生。時空維度的突破延伸了文化傳播廣度。8K影像、VR、AR等技術打破文物展示的物理限制,使敦煌莫高窟等文化遺產以數字化形態觸達全球受眾。交互體驗的深化增強了文化認知深度。動態視覺設計與沉浸式技術將文物靜態元素轉化為可參與的敘事符號。視覺語言的創新推動了文化基因的現代轉化。數媒技術通過解構文物符號的視覺語法,實現了傳統與現代的美學銜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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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荊偉.敦煌壁畫的數字視覺設計再造與應用研究[D].西安:西安美術學院,2022.
[3」張欣,黃詩原,張桓瑞.AR技術賦能博物館文物視覺表現研究[J].上海包裝,2025(4):50-52.
[4」李翔宇,李軼南,魯紅雷.基于當下流行風格的敦煌文創產品設計研究[J].包裝工程,2021,42(18):356-367.
[5」王宇昕.探析視覺設計的優化對博物館移動端文物展示應用的傳播作用:以故宮博物院《每日故宮》App為例[J].文物鑒定與鑒賞,2024(17):7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