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詩化小說是融合了詩歌和小說特征的一種邊緣文體,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立足于近年的高考詩化小說,結合統編教材中的《百合花》《哦,香雪》《荷花淀》《邊城》四篇詩化小說,從人物的心理描寫、物象的象征意義、環境的詩化、悲劇的內核等方面解析詩化小說,旨在為提升學生審美鑒賞能力提供有益借鑒。
關鍵詞 詩化小說 心理描寫 物象 環境詩化 悲劇內核
詩化小說是法國象征主義文學運動的產物,“五四”時期傳入中國。[1]它注重意象和象征的運用,情節相對淡化,重視意境營造,是相互滲透融合的一種邊緣化文體。在當前的語文教學實踐中,教師在詩化小說教學方面存在一些問題:第一,對詩化小說的界定比較模糊;第二,在授課中將詩化小說當作普通小說處理,未凸顯其詩化特質。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詩化小說的教學價值。縱觀近幾年的高考真題,詩化小說頻繁出現,且考查比重呈上升趨勢。如2021年浙江卷的《麥子》、2022年新高考Ⅰ卷馮至的《江上》、2023年全國Ⅰ卷的《給兒子》等。因此,指導學生掌握詩化小說的特點,提升他們的審美鑒賞能力是語文教學的當務之急。筆者試從以下幾個方面探索解讀詩化小說的有效方法。
一、聚焦普通人物的心理描寫
在眾多詩化小說中,如2022年全國Ⅰ卷《江上》中的漁夫、年輕人、老年人,《邊城》中的翠翠、天保、儺送、爺爺、船總順順等,《哦,香雪》中的香雪、鳳嬌、“北京話”,《荷花淀》中的水生嫂及其他女人們,《百合花》中的小通訊員、新媳婦、線索人物“我”、群體人物擔架員、鄉干部等,這些都是普通人物,甚至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這就是典型的虛化人物的方法。作者通過巧妙的構思草蛇灰線地將特定的這個人虛化為這類人,借此歌頌普通人物的不平凡和偉大,禮贊人性的光輝。
詩化小說以抒情性見長,除了傳統小說中常規的用外貌描寫、動作描寫塑造人物形象,還常通過環境襯托、行動表現、內心獨白等多角度刻畫人物的心理狀態,心理描寫也具有更利于詩化小說的抒情這一特點。例如,《百合花》中“我”和小通訊員找新媳婦借被子這一情節中,新媳婦“看看我,看看通訊員,好像在掂量我剛才那些話的斤兩。半晌,她轉身進去抱被子了”,“掂量”生動展現了新媳婦內心的矛盾掙扎,她在琢磨“我”話語的道理。然后“半晌,她轉身去抱被子了”,“半晌”“轉身”寫出她考慮時間的長久,下定決心后動作的干脆利落,側面反映出她對被子的珍視。這里既呼應了她起初不舍得借被子,又勾連下文我們得知這是她唯一的嫁妝,使她最終借出被子這一舉動更顯深明大義。而她最后“劈手奪過被子”蓋在小通訊員身上的舉動,與之前的不舍形成強烈反差,有力地突出軍民魚水情深。又如,《荷花淀》中“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想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吮”手指的細微動作寫出水生嫂內心的波瀾起伏,活畫出了她對丈夫的深情,她從震驚到鎮定的心理變化,以及她對自身體情感的努力克制。再如《哦,香雪》中香雪獨自走三十里夜路回家時,她的心理感受也是借周圍景物的變化傳達出來的,從“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靜,當風吹響近處的小樹林時,她又害怕小樹林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到“忽然感到心里很滿意,風也柔和了許多”,再到后來“小溪的歌唱高昂起來了,它歡騰著向前奔跑,撞擊著水中的石塊,不時濺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的心理從害怕逐漸轉變為興奮。隨著環境的變化,香雪的心理也實現了由自卑、封閉、落后到自信、開放、進步的跨越。
近年來,高考對人物心理分析的考查頻率較高。如2021年全國乙卷《秦瓊賣馬》:“買賣瓷盤的過程中,楊成岳的心理發生了哪些變化?請結合作品簡要說明。”2022年新高考Ⅰ卷《江上》:“舟行江上,子胥的思緒隨著他在江上的所見所感而逐步生發展開。請結合文中相關部分簡要分析。”解答這類題目,要抓住環境變化傳達出的隱性心理描寫,體會環境描寫烘托人物心情的作用。
二、聚焦于物象的象征意義
卡爾維諾說“一個物件出現在敘述中,就立即充滿某種特殊力量,恍如一個磁場的極,恍如那個不可見的關系組成的網絡中的一個結”。[2]詩化小說中,物象不僅是串聯情節的紐帶,還蘊含豐富的內涵。如《百合花》中的百合花被子,《哦,香雪》中的鉛筆盒,《邊城》中的碾坊和渡船,《故鄉》中閏土挑選的禮物燭臺,《呼蘭河傳》中的后花園等,這些物象都傾注了作者的思想和主觀情感。教學中可以梳理詩化小說中的物象,分析與之有關的細節,體悟物象的象征意義,探究小說的主旨,激發學生的審美體驗(見表1)。

在高考中,對詩化小說物象的考查也屢有出現。例如,2021年浙江卷《麥子》,要求“探究‘麥子’在全文中的作用”。2021年新高考Ⅰ卷《石門陣》,“小說中多次出現的‘門’,在不同層面有不同含義,請結合文本加以分析”。解答這類題目時,除了考慮物象在結構上的作用,還需結合文章主旨從由外到內、由實到虛地深入挖掘其象征意義。《麥子》中的麥子是全文的主線,結構上串聯全文;象征守護邊疆的這對夫婦旺盛、頑強的生命力;揭示扎根邊疆拓荒產糧就是為守土作貢獻的主題。" 《石門陣》中“門”的表層義是現實生活中的門,即文中的木頭門;深層義指經王木匠加工的“石門陣”故事,“門”展現了老百姓抗日的智慧和決心;抽象化后的主旨義為只有守住國門才有太平的家門,老百姓才有實現“夜不閉戶”的希望。
三、聚焦環境的詩化
小說中的環境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在傳統的小說文體中,環境從屬于情節發展和人物塑造。它通過創設故事背景、渲染氛圍來增強作品的真實性,從而感染讀者。詩化小說中,環境描寫尤為重要,甚至可以作為小說的審美主題之一。同時,詩化小說的環境描寫注重詩意氛圍的渲染,具有較強的主觀性和藝術性。
《邊城》中的描寫:“若溯流而上,則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見底……近水人家多在桃花杏花里,春天時桃花盛開,夏天則晾曬著紫花布衣褲,秋冬時房屋在懸崖或濱水,無不透露出和諧與寧靜。”這里描繪了一個幽靜的世外桃源,展現了人與自然的和美共生,翠翠就是長于山間的精靈,只有這樣的山水才養育出湘西淳樸、善良的邊民。
《百合花》中寫道:“早上下過一陣小雨,現在雖放了晴,路上還是滑得很,兩邊地里的秋莊稼,卻給雨水沖洗得青翠水綠,珠爍晶瑩。空氣里也有一股清鮮濕潤的香味。”這里寫出了雨后初晴泥土清新的氣息,用“青翠水綠,珠爍晶瑩”描寫雨后莊稼的清新翠綠和綠葉上水珠的晶瑩剔透,營造了寧靜、祥和、詩意的鄉間美景,體現出“我”對生活的熱愛和樂觀精神,也表達出對和平的向往以及對人性美的呼喚。
《哦,香雪》開篇寫道:“它和它的十幾戶鄉親,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皺褶里,從春到夏,從秋到冬,默默地接受著大山任意給予的溫存和粗暴。” 盡管這是一個落后、閉塞、孤寂的小山村,但在作者筆下卻富有古樸、幽靜的自然之美,“掩藏在那深深的皺褶里”更是多了一層朦朧神秘的韻味。孫犁在《談鐵凝新作lt;哦,香雪gt;》中評價這篇小說:“從頭到尾都是詩,它是一瀉千里的,始終一致的。這是一首純凈的詩,即是清泉。它所經過的地方,也都是純凈的境界。”其中詩意的環境占據很重分量。
《荷花淀》中對水生嫂在“雪地”“云彩”上編席的描寫,營造出明麗清澈、感情蘊藉的柔美意境。
高考試題中對詩化小說自然環境的考查比較多。例如,2019年全國卷Ⅲ《到梨花屯去》,要求分析小說中多處景物描寫的功能。2021年浙江卷《麥子》,考查第二自然段描寫環境的用意。《麥子》通過描寫邊疆風大惡劣的自然環境特點,襯托老夫婦為國守邊的頑強精神,通過寫到處亂跑的風“挨打”,揭示守邊的重要性。
四、聚焦于悲劇的內核
詩化小說詩意美好的外表里往往包裹著苦難傷痛的悲劇內核,二者相互撕扯、牽引,形成巨大的美學張力,從而使作品具有更高的美學價值。
許子東曾說:“《邊城》沒有一個壞人,卻講了一件壞透了的事。”《邊城》中翠翠父母因愛情悲劇離世,留下翠翠與爺爺相依為命,祖孫二人卻內心彼此隔立。爺爺有意撮合大老和翠翠的婚事,誤以為深夜唱歌的是大老,卻意外的發現是二老。翠翠也從未向爺爺傾訴心事,結果致使二人會錯了意。大老和二老都喜歡上翠翠,大老得知翠翠喜歡的是二老后,選擇獨自闖灘,卻意外身亡,二老難以接受現實也選擇了離開。爺爺懷著復雜的心情在雨夜離世,留下了翠翠在夕陽下獨守著渡船,整個故事充滿了悲劇色彩。
《百合花》中,忸怩、靦腆、善良的小通訊員為了救擔架員,奮不顧身地撲向手榴彈,生命永遠定格在十九歲,這樣的結尾令人不勝悲戚。
《哦,香雪》中,香雪與姐妹們存在隔閡,香雪渴望知識,向往并追求新生活,而鳳嬌們更關心物質。她們對于香雪的追求不理解,在知道香雪追火車的原因后,她們還勸她說“值不當的”。鳳嬌心儀“北京話”,因姑娘們說他是捂白的而生氣,并為他打抱不平,她可以把整籃的雞蛋塞給他,但是“北京話”卻有自己的愛人,這些情節無疑又是很多人的意難平。
詩化小說將詩意與悲劇融合,有意識地淡化苦難和不幸,用飽含深情的敘述,讓感傷的故事閃耀著人性的光輝,達到了動人心魄的藝術效果,也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審美世界。
綜上所述,在高中語文教學中,教師應充分認識到詩化小說的重要性,明確其與傳統小說的區別,借助高考真題,引導學生從分析人物心理、關注物象、探究環境等方面深度地解讀詩化小說,如此,文學審美鑒賞能力也會明顯提高。
參考文獻
[1]趙 念.詩化小說研究綜述[J].赤峰學院學報,2013(7).
[2]卡爾維諾.新千年文學備忘錄[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