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能一整天都坐在海灘上觀看日出日落?看著太陽慢慢地劃過天空?有。伍爾夫,悠閑而富有的伍爾夫。
伍爾夫坐在一棵老榆樹的樹蔭里,想象著海浪撞擊巖石的聲音,想象著潮濕的咸風吹過海面的情景,想象著太陽是怎樣從云層里升出來又怎樣落到西邊的海水里去。她注視著農事和季節,她聽著鳥兒的啼鳴聲。你看,蜻蜓和蝴蝶的翅膀就是她的目光,陽光滑過樹葉的聲音就是她的呼吸。你看,陽光是怎樣通過窗子照進你的房間的,陽光落在了你剛剛看過的一本書上,陽光落在你剛剛用過的茶杯上,剛才或者更長的一些時間里你都是在這個房間里生活。現在太陽已經落下去了,紅色的晚霞映紅了你那已經蒼老的面容,可是早晨你還是一張細嫩的娃娃臉呀?太陽從升起到落下的這一天就是你的一生嗎?這種情景真是讓人感到一種隱隱的凄傷。49歲的伍爾夫,已經到了秋季成熟的年齡,可是仍舊充滿著青春的激情。人性中最深層的痛苦里包含著最強烈的歡快的種子。伍爾夫,你應該把快樂的種子從那九章前面的小引里摘出來,讓她們獨自成體,讓她們成為一輪新的太陽,讓我們重新去感受她整體的美,你聽,她仍然是一部不朽的篇章。
還是讓我們更多地聽一聽海浪的聲音吧,你聽,《海浪》的聲音。于是你說,你聽到太陽照在海浪上的聲音了嗎?
于是伯納德說,我聽到了。
于是奈維爾說,我聽到了。
于是路易說,我聽到了。
于是蘇珊說,我聽到了。
于是珍妮說,我聽到了。
于是羅達說,我也聽到了。
時間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沒有誰能看清大海的全貌,沒有。于是伍爾夫拿一把剪刀,把我們僅有的一點時間給剪斷了。你看,她從伯納德那里拿來一節,又從奈維爾那里拿來一節,接下來就是路易、蘇珊、珍妮、羅達,或許還有你和我的那一節,她把我們的思想片段和時間片段接成了一條線,組成了一個整體,因而這個過程就呈現出一種五彩繽紛的景象,她使我們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她的行為使我們想起了上帝,上帝為我們創造了世界,伍爾夫也一樣,一個真正的作家都是這樣,他們都會為我們帶來一個嶄新的世界。
時間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又是一杯或熱或涼的開水,我們不緊不慢地喝著它,一直到最后把那剩余的一飲而盡之后,它仍然不能滿足我們的渴望。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但是我們的故事并沒有結束。我們仍舊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海浪撞擊巖石的聲音,盡管是黑夜,但是我們知道那種聲音永遠不會停息,因為我們知道那種聲音是來自我們靈魂的內部,因為那是我們血液流動的聲音。
我們沒有誰愿意接受苦難,沒有誰愿意接受疾病,可是苦難與疾病卻不肯放過我們,就像我們的出生無可選擇一樣;苦難與疾病是上帝派來折磨我們的使者,不光折磨我們的肉體,也折磨我們的心靈,使我們變得更加孤獨;說起孤獨,使我想起霍珀的《夜游者》。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人普遍開始相信希特勒所說的要摧毀紐約和華盛頓;那一年霍珀已經60歲,戰場不需要老人,霍珀只有辛勤地繪畫,畫他在城市中的孤獨,畫他在夜間感受到的凄涼:唯一的咖啡店尚未打烊,街上已無行人,我們透過巨型的玻璃窗,看到了店里的擺設與沉默的人,那個服務生盯著孤獨的男客;在繪畫里,霍珀常常以刻畫生活在現代人的憂愁感來超越個人的孤獨。是的,苦難與孤獨引起我們對人生的思考,使我們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珍惜我們在生活中得到的愛情;因苦難而產生的孤獨是我的小說要表達的一貫的主題。
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死亡這一陰影使人生充滿了永恒的苦澀,所以既是生命里最大的歡娛也潛藏著悲愴的眼淚。寫作是我對生命存在的認識。文學竟能留住生命的過程,這是讓人神往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使我去表現生命的過程呢?是因為生命的短暫?是因為我生命存在的過程用別的方式無法體現?當然,生命的呈現形式有各種各樣的,比如音樂、舞蹈、繪畫等,可我卻選擇了文字。因為在我的寫作過程中,能為再現生命過程而感到快樂,盡管那快樂充滿了苦澀。
河南省文聯位于經七路34號,大門朝東。那是一個四合院,靠南北走向的經七路的那排樓房也應該是南北走向,院里的大門朝西。可是,我每次進到文聯的院里后,那排房子的門都變成了朝南的方向,因為我們生活所居住的房子大多是堂屋,也就是坐北朝南。這十幾年來,我走進文聯辦公的院子,房子的走向就會被原有的生活經驗所改變,可是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種錯誤的認識,我已習以為常。
這種錯誤的習慣力量,在我們的生活里,在我們的身上隨處可見,這同我們的思想觀念同一個道理,有時我們老認為自己是對的,而這種認識可能恰恰是錯誤的,但是我們仍然固執地堅持著這錯誤的認識,不愿意承認這一點,可能這種錯誤的觀念已經害了我們很久,可是我們仍然固執地堅持著。所以,我們應該常常反省自己,才可能獲得新的認知,才可能不斷地改變自己,才可能獲得更寬闊的視野。寫作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要有勇氣,敢于面對自己,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改變自己的丑陋,才能使自己更強大趕來;一個人常常能從自己生活的環境和固有的觀念里走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個人肯定是一個非凡的人。
寫作是一種釋放,把那些很久以來自己內心的不安、壓抑、欲望、夢想與恐懼,那些在現實生活中難以釋懷的東西,安放在文字里,并準備逐漸忘卻。
我如同一個幽靈行走在黃昏的曠野里在遠方,我看到有一片橘紅色的光亮,那是一片被瑰麗的色彩所照亮的地平線。在我的近前,我看到了一棵沒有樹葉的藍色的樹干我不認識這棵樹,這種陌生的樹使我感到好奇。接著,我看到了一塊金屬懷表如同一張軟軟的烙摸搭在樹枝上,這使我感到驚奇。
這只金屬懷表為什么會像我母親烙的烙"慢搭在樹枝上呢?面對這樣的情景我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
哈哈……這時我聽到一種笑聲,一種很陌生的笑聲。我循著笑聲看到了一個高個子藍眼睛的人。我說,你笑什么?
那個人說,我在笑你。
他的話語使我有些不滿,我說,你是干什么的,你為什么要笑我?
我是達利,薩爾瓦多·達利。你剛才看到的是我的一幅畫,《記憶的永恒》。你連這一點都看不懂我當然要笑你了。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把硬硬的金屬懷表畫成軟軟的烙膜一樣,遠看它們就像一塊塊破布掛在樹枝上?
達利沉思了一下說,這就是時間。你不覺得,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什么都是不可信的嗎?我想讓這個不可信的世界像從我們身邊流過的時間一樣凝固住,因而你才看到了時間。在這之前,你看到過可視的時間嗎?
請原諒我的無知,我沒有意識到,我看到的只是刻滿皺紋的老人的臉。
你為什么只用一種常規來看待事物呢?
達利似乎有些激動,他一邊搓著自己的手一邊說,如果這樣,那你永遠成不了藝術家。你應該換一種嶄新的視角嶄新的觀念來看待事物。你來看看我這幅《內戰的預感》吧。達利說著把我引到另一幅畫前,我看到在藍色的天空下,在陰沉的曠野上,有一個丑陋、兇狠的龐然大物正在瘋狂地肢解著自己,它那原來就不成人形原來就是畸形的身體,各部分仍在拼命地相互踐踏,撕扯……那怪物的頭部很像已經開始腐爛的死尸,它笑得是那樣的可怖……
我說,你為什么要畫一幅這樣使人感到恐懼的畫呢?
為了更準確地表達戰爭帶給我們人類的痛苦。
我的天呀,這真是不可思議。
我看到達利的后背上涂滿了瘋狂的色彩,那些不受拘束的狂亂線條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遲疑了一會,繼續沿著黃昏的曠野行走,在那里,我又看到了達利留給我的另外一些畫面:《不滿的欲望》《落成的雞皮疙瘩》《欲望之謎: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夜之蔭降臨》《太陽的餐桌》《被月亮和夕陽的光照亮的哲學家》《帶五米長的不可理解的附件的飛翔的巨型咖啡杯》《圣安東的誘惑》《十字架的圣約翰的基督》……
我在那個黃昏的曠野里迷了路,我想著那些搭在樹枝上的像我母親烙的烙饃一樣的懷表,我想,或許這就是藝術。
由于藝術的本質,藝術家與藝術家之間對世界的思考往往會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塔可夫斯基的電影《鄉愁》與夏加爾的繪畫,比如米羅繪畫的童年視角與狄更斯《大衛·科波菲爾》的童年視角。
比如米羅繪畫的童年視角與狄更斯《大衛·科波菲爾》的童年視角。懷斯與列賓同樣是現實主義繪畫大師,但是在他們身上呈現出來的個人品質又很不相同;列賓對國家民族命運的關注與懷斯對個體生命的跟蹤深入,都同樣使我們震動。對懷斯筆下的那個著名的人物模特克麗絲蒂娜的設想與思考,她的真實性與準確性對我來說已經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克麗絲蒂娜這個人物引起了我創作的沖動,引起了我對我身邊像她一樣生活的人們的關注。在我這里,克麗絲蒂娜已經不再是克麗絲蒂娜,而是我所熟悉的杜秀芝或者趙春花,克麗絲蒂娜已經不再是生活在美國緬因湖畔的克麗絲蒂娜,而是生活在穎河岸邊的杜秀芝或者趙春花,對于我來說,這才是重要的,這就是一個藝術家的偉大標志,他能給閱讀他作品的人帶來想象與思考。

敦煌石窟開鑿于北魏,到唐代達到鼎盛期。在這個時期的壁畫里我們可以看到許多菩薩身著輕薄的長裙,體態豐滿,有著還露出豐潤的肌體,呈現出女性豐滿之柔美,這正是唐代審美的標準,那些從印度來的佛像已經漢化;這種漢化現象也表現在石窟繪畫的紋飾上,那些外來的火焰紋、卷草紋的形態漸漸被中國銅器、玉器、漆器以及建筑上常用的裝飾紋樣如饕餮、夔紋、龍紋、云紋等所改變;宗教繪畫里的紋飾形態漸漸變得柔和了,逐漸有了中國傳統裝飾中云氣紋、水波紋的行云流水般的飄逸風格,將外來的火焰紋、卷草紋與中國本土的植物花卉、云氣相結合,形成一種唐代所特有的雍容華麗的裝飾紋樣。當然,這種創造不是偶然的,因為創造這些石窟藝術的是中國工匠,盡管他們描繪的是來自異國他鄉的佛國景象,但是他們并沒有見過真正的佛,也沒到過西域或印度觀看佛教繪畫藝術,他們所依據的只能是他們所熟悉的中國環境、中國貴人,所以他們繪畫出來的佛、菩薩都是中國人的升華,工匠們把自身所處的現實環境,無論是精美的樓臺,還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變成了他們所要表達的佛國凈土,外來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被本土文化所融和改造這給我們的小說創作帶來了啟迪。在我們的文學創作中,盡管汲取了現代、后現代的文學觀念與創作手法,但要表現的人物和生活仍然是我們所處的最熟悉現實社會,這樣才會有我們自己的存在。
夏加爾出生的時候,他家所居住的小街上失了火,這和我出生的境遇有些相似。剛出生的夏加爾被裝進了一個粗糙的飼料桶里,因為他被認為是一個死嬰。而我,在出生一個月后被母親從一場大火里赤身裸體地抱出來。夏加爾出生在俄羅斯一個名叫維合普斯克的小鎮,那里一小半的居民是猶太人,他在那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我的經歷和他也很相似,在他后來移居法國南部的汶斯之后,童年和青年在故鄉的經歷成了他繪畫的源泉,這與我的寫作也十分相似。
夏加爾說,生命的終點只是一束花。這極富哲理的話表達了他對步向生命盡頭的黑暗和原始的恐懼。夏加爾在自傳里寫道:耗牛聽一聽麥田搖晃的聲音,望著籬笆外的青天,但是變成屠夫的祖父,穿著黑白相間的衣服,拿著刀,迅速抓著它的喉嚨,在聽到了祈禱聲的同時,刀子已插進喉嚨里……因而對靈魂對人類對戰爭的懺悔,成了夏加爾繪畫的主題,這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經歷了死亡與饑餓、終年流浪在異鄉的藝術家,對人類悲恨的情感無處不在,他內心深處的憂傷深深地感動著我們,他對愛和生活的理解也啟發著我們:他用高聳入云的人體、用漂浮在空中的鐵塊、讓沒有翅膀的人在空中飛翔來表達對自由的向往,來對抗世俗對靈魂向往超脫的阻擋,他把現實中的常規全都當成夢魔給打碎了,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心中的愛。
在夏加爾的天空里,白天看不到太陽,即便是有太陽也在人體之下;在夜間,又很少看到星光和月亮,即便有月亮也都是殘月或新月,都被某種物體所卷陷,依附在某個倒置的房屋的頂部或者某個倒立的人體邊。夏加爾的天空里是橫臥的人體,是像小鳥一樣飛翔的戀人,是躺著一對戀人的巨大花束。在他的繪畫里,永遠放射著愛的光芒,他說,“愛就是全部,它是一切的開端!”愛把世界聯系在一起。夏加爾的繪畫真實地切人了我們的現實生活,切人了我們的精神,切人了我們的夢境。我常常在夢境里飛翔,在灰暗的天空下飛越河流與林叢,是那樣的艱難,記憶里的夢境雖然模糊不清,但卻真實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夢就是對我們不能實現的事物的幻想與想象,雖然不能實現,但夢想卻真實地存在著,所以我們常說:美好的夢想。我們人類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睡夢中度過的,夢在我們的生活里真實地存在著,夢想對我們的小說寫作有著許多的啟發,有些時候,夢想能改變一部小說的結構和敘事方法,夢想教會了我們虛構,夢想也真實地出現在我們的小說當中,夢想是我們的現實生活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在巴黎市郊,乘汽車約有一小時的路程,有一個風光秀麗的小村落,名字叫吉維尼村,1883年莫奈帶著他的第二任妻子愛麗絲·奧雷德來到了這里,從此開始了他在這里的長達40年的藝術生涯。當然,隨他而來的還有愛麗絲·奧雷德從她前夫那里帶來的六個孩子和莫奈前妻留下的兩個孩子。從1890年冬季,已經成為大師的莫奈買下他租用多年的房子,從此真正在那里安頓下來。大師在那里引水建池,建造畫室,沉迷在睡蓮那微微搖曳在水面的倒影里,他無法抗拒那來自內心深處和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欲望,那些用光和色組成的世界像水中魔女一樣,整整地耗去了大師生命最后的27年,就連從40公里外傳來的隆隆的炮聲也沒能打斷他的藝術之夢。
在那些時光里,大師的腦海里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睡蓮。他一日復一日地用他的目光注視著那些睡蓮,用畫筆用彩色敘述它們的生命。《睡蓮》成了大師生命的主題,主題一次又一次地被大師重復,而大師所使用的繪畫語言卻一次次地發生變化。生命主題的重復使他的生命過程復雜起來,主題的重復使他的藝術語言豐富起來,生命主題的重復使他的精神世界變得那樣的純凈。《睡蓮》一次又一次為我們展示那個生命的主題,它使我們深刻地感受到了那來自大師內心的對世界真切的感受。
《睡蓮》偉大的復調藝術力量來自大師最初對世界的觀察和表現,也是他對世界認識和表現的積累。
1888年莫奈就想表現不同時辰不同光線變化下的草垛形象。每年的秋季他都要畫那些田野里的干草垛。那些看上去單調的干草垛,大師卻產生了深厚的色彩情感,光與色的變幻激發了他的藝術熱情。一幅又一幅的《干草垛》,可以使我們明顯地感受到大師對藝術主題靈感的源泉,在那里,我們最初感受到了復調的力量。
生命的主題確定之后,重要的是在手法上謀求變化。莫奈把對一些既定對象的連作,作為追求豐富性的主要方式。莫奈說:“我曾經畫了一輩子的塞納河,在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個季節……我從未對它感到厭倦,在我看來它總是變化著的……”20幅同題材的《魯昂大教堂》是他這種生命主題認識的延續,那些被各種不同的光色所包裹的大教堂其實都是大師深思熟慮后的產物。不斷的藝術實踐,使莫奈在有意和無意之間走上了他生命主題復調的道路,到了《睡蓮》這里,大師才真正顯現出他像聳立的阿爾卑斯山一樣的雄姿。
1860年距離現在已經快一個半世紀了。我穿越了歷史的時空之后來到了西伯利亞那個偏僻的小縣城,來到了縣城之外那座著名的監獄,我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面,一邊聽他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一邊細心地觀察著那個寒冷而荒涼的地方,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留在那里的每一寸目光,那目光像陽光一樣穿越了時間和空間,讓我們感受到了他的力量,那種創造的力量。
我們常常把肉體和精神分為人類的兩部分,一代又一代的人們也都在不懈地追求著自身肉體的健康和精神的自由。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光是為俄羅斯,而是為我們人類;也不光是為了他的那個時代,也為我們這些后來者,在精神上為我們做了一次血淋淋的手術和治療,這就是他穿越時空的力量之所在。
他的這種力量同時還來自他的敘事和他的細節。好的細節總是充滿了張力,讓我們對他所描寫的環境感受至深,好的小說總是有著許多真實的細節支撐著。
人們把一只鷹從牢籠里放出去。那是一只難以馴服的鷹,陀思妥耶夫斯基望著那只漸漸飛遠的雄鷹,淚水流向了他的心頭。他知道那是森林之王,他知道渴望精神自由的鷹具有一種穿越任何時代的力量。
(作者簡介:墨白,本名孫郁,先鋒小說家、劇作家,河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