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劇戲文 《蘇六娘 （散集）》情節考辨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明清以來潮調戲文傳承與演變研究”（22BZW099）階段性研究成果。

幾百年來，蘇六娘的故事被創作成戲文和歌冊等不同體裁的文藝作品，在潮汕地區流傳甚廣。《蘇六娘》戲文現存最早的版本，是明萬歷年間刊行的十一出摘錦戲文，分別是：六娘對月、林婆見六娘說病、林婆送肉救繼春、六娘寫書得消息、桃花引繼春到后門、六娘不嫁會繼春、六娘對桃花敘舊、六娘死繼春自縊、蘇媽思女責桃花、六娘想繼春刺目、六娘出嫁。至20世紀40年代末，潮汕地區“戲班中僅有《桃花過渡》和《楊子良討親》兩折演出，舞臺上已難窺全劇”；1956年廣東省潮劇團請先生整理《蘇六娘》劇本。據介紹，張先生搜集到了老藝人口述的五出舊劇目：繼春偷樓、官橋待別、桃花遞書、上門相疑、六娘思夫[1]。于1957翻印了這些劇目，收于《蘇六娘（散集）》①。鄭守治先生認為這些戲文“原為清末或民國木刻本”，“前3出情節萬歷本《蘇六娘》未見，后3出情節②相應地與萬歷本基本相同”2J32。但是，細讀《蘇六娘（散集）》可以看到，除了“繼春偷樓”和“官橋待別”較為獨立，“桃花遞書”與“六娘思夫”的內容高度重合，“六娘想思”則與“上門相疑”的情節有糾纏。本文討論《蘇六娘（散集）》后四出戲文的情節。

一、“桃花遞書”與“六娘思夫”重合

“桃花遞書”是桃花的一段唱詞。為方便比較，筆者以大寫字母A-T標注詞句的順序：

（占唱）A路頭崎嶇匕。思量實難行起，路迢遞。B君你許處青山阻隔，娘只處盼望無依，雙雙袂得成夫妻。C封書藏在桃花袖襟里，D吩咐我遞到西蘆鄉里邊，試探伊人也心意，免得二頭害相思。E娘子你，眠花臥月，恢恢無意。云鬢惰整，胭粉不施。F嘗記古人西廂景，鶯鶯月下聽琴棋。G嘗記得東樓讀書時，羅帕金釵送君為古記。君你許處樓窗相對，娘只處粉墻相依。H一個在許吟詩弄琴，一個在許錦床上羅帕題詩。一個在許紗窗玩月，一個在許抹粉畫眉點胭脂。一官面如桃花色，阮阿娘容貌真爽麗。阮娘子柳葉眉眼，面如牡丹無二。見人含笑，楊柳腰肌。我看伊弓鞋三寸，步步輕移，就是風擺楊柳枝。l牛郎河東，織女隔在河西墘。J一年一會，七月秋期。合歡之后，依然別離。K若欲相會，等待秋期。L鴛鴦袂得見。

一官主（就）在西蘆鄉，阮阿娘就在炮臺上，N天注姻緣早落場。0了娘子，免得你朝思暮想，袂得依（伊）③著。腰圍都消瘦，面如青柳葉。P我看依（伊）人惰弄針指（鑿），一心都是為著燒夜香。Q愁只愁，御溝流水怨。R紅葉無詩章。S蜂蝶遂西去，相逢如水萍。T了娘子，恁心總有相如意，桃花贈娘文君想。

現以表1呈現“桃花遞書”和“六娘思夫”的異同。

二者異同關系如下：

首先，“一年一會，七月秋期。合歡之后，依然別離”和“蜂蝶遂西去，相逢如水萍”完全相同。其次，“桃花遞書”較“六娘思夫”多了“封書藏在桃花袖襟里”“娘子你眠花臥月，恢恢無意。云鬢惰整，胭粉不施”“天注姻緣早落場”“我看依（伊）人惰弄針指（鑿），一心都是為著燒夜香”等唱詞。最后，兩部分內容基本一致，只是個別字詞和詞句順序的微殊。如“思量實難行起”在“六娘思夫”中作“思量難行起”，少一個“實”字；“吩咐我遞到西蘆鄉里邊”在“六娘思夫”中作“吩咐我傳書到西蘆鄉里邊”。“桃花遞書”中“恁心總有相如意，桃花贈娘文君想”在“六娘思夫”作“你心縱有相如意，桃花贈娘文君想”。要之，“桃花遞書”一出與“六娘思夫”的這一部分的內容基本一致，相似度約為 85% ，“桃花遞書”應是從“六娘思夫”中析出的片段。

二、“六娘思夫”入次要情節

“六娘思夫”的內容，可斷為六娘思念郭繼春、六娘使桃花遞書、桃花與渡伯答歌和桃花與繼春寒暄四個部分。前揭“桃花遞書”與“六娘思夫”中遞書的內容相合，下面討論另外三個部分的情節。

潮州歌冊《古板蘇六娘全歌》封面

潮劇電影《蘇六娘》：蘇六娘

潮劇折子戲《桃花過渡》：蔡明暉飾桃花，陳秦夢飾渡伯

表1“桃花遞書”與“六娘思夫”詞句異同比較

（一）六娘思念繼春

第一部分描寫六娘回家之后思念繼春，如：

帕題詩，金釵為記，仝坐仝起，誰料年紀已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側（測）之處，豈不被人笑，自仝前日別之時，音信一旦絕稀，使我常常掛念在心，正是愁殺人也呀！ [3]15

此時六娘有心事，但又不將心事直接向桃花傾訴，而是讓桃花來猜。桃花先是依此回答“莫不是想著爹娘年老奉侍茶湯”“莫不是想著楊家官人袂得成雙”“莫不是半天孤雁拆散群”等五種情況，都被六娘否定。桃花緊接著說：

（占白）呵，不是。待阮再猜來，意思不如三八九，寡（果）然人言無二三。阿娘心事，桃花知了。

只不是，許不是，莫不是，正是想著東樓彈琴郭一君。

（旦白）是，是，是了，正是想著東樓彈琴郭一君。[3]15-16

六娘的心事道明之后，桃花向她提了兩個建議，第一是建議她退親，但被六娘回絕了：

（占白）是，是，是了，阿娘呵，不免退了楊家親，雙雙就上了郭家門。

（旦白）哎，桃花你言道差了，你個年紀天細，所見未長。說也退親來去上伊門。倘若外人聞知道，豈不敗辱俺家門？[3]16

隨后，桃花提出來第二個建議，為六娘遞書到西蘆：

lt;占唱》阿娘，勸你不必愁心機，國子自有一主意， 命國傳書去乞伊，一官面如桃花色，娘你面貌甚至清奇， 許時節雙雙偕老到百年。[3]6”

六娘接受了這個建議：

（旦白）桃花，你有此言改我心。吾明早一方書，命你遞去乞伊人。

（占白）向年國仔從命。且（請）阿娘入內。[3]16

“六娘思夫”的情節發展到這里，很自然地引出了遞書的內容。“桃花遞書”的內容已在第一小節討論。“六娘思夫”的安排，是桃花唱完這段曲子之后，來到了渡口：

來到只處，就是鋪臺城仔腳。呀，渡船煩在向畔，不免叫他過來便了。[3]17

由此續接發生在船上對歌的第三個情節。

（二）桃花舟中對歌

第三部分敷演桃花與崩公對歌。崩公一上場便是一大段自陳的內容，其中包含的內容很駁雜。對歌內容較為規整，可分為燈籠歌、節氣歌、龍眼花歌和寒蛩歌等四個部分，如：

（旦唱）正月點燈籠，上爐燒香下爐馨，吾今燒香娘插燭，保賀阿伯去飼海翁。二月君行舟，君今叫娘買香油；是加是減共君買，是好是卻共君收。三月君行山，君今行緊娘行寬；君今衫長娘衫短，衫長衫短放落來相慢。四月斬花圍，一頭斬花二頭開，有緣阿姑年來插，無緣阿姑花蕊開。五月人爬船，一溪鑼鼓白一賁賁。船頭打鬃別人婿，船尾掠它 （舵）是我君。

（公白）六月熱毒時，五娘樓頂淡（掞）荔枝，陳三騎馬樓下過，五娘看見淡乞伊。七月跳粉唇，一跳二跳不見君匕匕。我君離遠我亦識，吾君離磨板逢春。八月跳粉墻，一跳二跳不見娘，我娘離，我娘離遠吾亦識，吾娘行磨馨龍香。九月擔酒祝吾兄，吾兄主意嫁潮城，人哩潮城一塊好，人哩潮城大名聲。十月擔酒祝我姨，吾姨主意嫁海壠。人咀海一塊好，人哩海墘大魚鮮。十一月擔酒祝吾姑，吾姑主意嫁迷 （棉）湖，人咀迷湖一塊好，迷湖米桌擔。十二月北方 （風）寒，開箱間籠拾被單，有緣阿姑叫來甲，無緣阿姑被外寒。[3]20-21

這部分情節與折子戲《桃花過渡》內容相近，是明本《蘇六娘》和潮州歌冊《蘇六娘》中未著墨演繹的情節。

（三）桃花登臨郭府

桃花與渡伯對歌過程中，都是標注“旦”，當她唱完“央（鸚）哥依亦是樹處口，樹處生，你者老狗阮做阿口”之后，直接就轉回遞書一事。而且角色又變成了“占（貼）”，如：

（占白）正是古人咀，阮阿娘，命我遞書去西蘆郭一官，正是千里寄寸心，物輕意動（重），斗只將近，不免行上來罷。

（占唱）步離繡幃出深閨，聽見琴聲叮疃響，恰似孤雁叫聲推（催）。順風相送琴聲近。夢中醒來心驚疑，地塘偏僻，路又崎嶇。阮阿娘，吩咐我遞書來到只，去見一官說因依匕匕。[3]26

從桃花和繼春的對話來著，六娘并未手寫書信，而是讓桃花捎去了口信：

（占白）官人，阮阿娘命我遞書到來。

（生白）賢妹，恁阿娘見是有書到來，將書接上。

（占白）到 （告）稟官人得知，阮阿娘誰（雖）無心寫盡心內事，命國將書來傳受，官人端坐，聽阮晅來。[3]27

根據繼春的唱詞，可以看出這是二人分別后第一次通信：

（生唱）呀聽你說出因依，使吾心中暗歡喜，六娘別后無音信，桃花門告機。唔，賢妹豈知我讀書詩，意望共娘結羅絲，夫妻本是鸞鳳友，豈知一旦拆分離，書中有女顏如玉，你再好忘恩義。[3]7”

在明本潮調《蘇六娘》和潮州歌冊《蘇六娘》中，都有林婆上門報說繼春病重，六娘割股為繼春治病的情節。需要指出的是，在這兩個版本的故事里，桃花第一次前往西蘆遞書，是發生在六娘割股之后，而且是以書信而非口信的方式傳遞。“六娘思夫”只字未提六娘割股一事，且桃花是以口頭傳遞內容。不過，關于六娘割股的情節，《蘇六娘（散集）》中的“上門相疑”和“六娘想思”都有所提及，有可能是不同版本對于細節有不同的剪裁和安排。

（四）“六娘思夫”可能驛入次要情節

此出題名“六娘思夫”，桃花與渡伯對歌的內容占了一半，且與主題無關。這一點可以從各部分的占比看出來，由于戲文有個別地方難以辨認，下表以約數表示：

表2“六娘思夫”各部分內容占比情情況

從表2可以看出，第三部分對歌的內容頗為突兀，詳略安排極其不合理，有很明顯的增補痕跡。《桃花過渡》一折傳承有自，時至今日仍在表演，且內容與“六娘思夫”的情節很相近。由此觀之，“六娘思夫”嵌套了以六娘為主角的“思夫”和以桃花為主角的“對歌”兩個不同的內容，題為“六娘思夫”，便有不妥。不過，這種入的表現，也為我們展示了支線情節在流傳的過程中，會因為實際的需要而作進一步的發展和敷演，甚至像《桃花過渡》一樣，成為可以獨立搬演的一折。

三、“六娘想思”與其他出次重合

“六娘想思”根據文意可分為六娘思夫、繼春登門和夫妻反目三個部分，與“六娘思夫”和“上門相疑”的情節相似，但又有不同。“六娘思夫”已于上一小節討論，“上門相疑”是以六娘閨中待桃花開頭，此時桃花已出門送信；而后接續繼春偕同桃花來到蘇府，與六娘會面之后二人起了爭執，最后不歡而散。本小節討論三者的聯系與差異。

（一）六娘思念繼春

首先來看“六娘想思”的第一部分：

（旦唱）受床頭一邊傷，割吊吾障般樣，見手批受刀傷，甲人再不細思量？毛今剪了天未生，肉今割了天未平。哎冤家，言語靜強，輾轉思量。璦冤家，不想前日東樓讀書詩，見你滿腹文章，正將羅帕題詩，送乞君你做為古記，意望結成鸞鳳友。一對夫妻，豈料年紀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測之處，許時豈不辱著門閭。

（白）哎，桃花，許內有金釵一枝，共我拿來。

（占白）無情之釵，插伊作也？

（旦白）呀，釵，前日望你結成鸞鳳、一對夫妻。誰知到共你別后，音信絕稀。亦是枉然，許時節，爹娘香燈靠誰是？

（占白）阿娘，爹媽香燈，你俺二人，奉侍親，何用多人？老爺公，保號阮娘快快好。

（旦唱）唔桃花，爹娘當作你父母，你身比做你吾個身，代我奉侍點茶湯。我若死作九泉冤，你娘不敢忘你恩。又捧香水來到邊，沐浴清凈陰司去，就罵繼春無義人。

（占唱）聽阿娘言語痛斷腸，惱恨郭婿惡心腸，吾娘若是不明死，放掉桃花無案山。[]28

第一部分提及“毛今剪了天未生，肉今割了天未平”可知敷演的內容發生于“割股”之后；但又說“一對夫妻，豈料年紀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和“誰知到共你別后，音信絕稀”，此時六娘應是從西蘆回呂浦之后尚未與郭繼春見面。相似的情節見于“六娘思夫”：

帕題詩，金釵為記，仝坐仝起。誰料年紀已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側（測）之處，豈不被人笑。自全前日別之時，音信一旦絕稀，使我常常掛念在心，正是愁殺人也呀。[3]15

從“正將羅帕題詩，送乞君你做為古記”與“口帕題詩，金釵為記”，“豈料年紀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測之處，許時豈不辱著門閭”與“誰料年紀已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側（測）之處，豈不被人口笑”，“誰知到共你別后，音信絕稀”與“自仝前日別之時，音信一旦絕稀”等內容可以清楚地看出“六娘想思”第一部分與“六娘思夫”的情節很相似。只不過，“六娘想思”中六娘對于郭繼春的態度帶有怨憤，她說“唔桃花，爹娘當作你父母，你身比做你吾個身，代我奉侍點茶湯。我若死作九泉冤，你娘不敢忘你恩。又捧香水來到邊，沐浴清凈陰司去，就罵繼春無義人。”桃花對郭繼春也很不客氣，從“無情之釵，插伊作也？”“聽阿娘言語痛斷腸，惱恨郭婿惡心腸”等內容可以看出。

（二）繼春獨登蘇門

其次，來看第二部分：

（生白）自仝西蘆來到只，來看賢妹是再年。到只就是，不免將門敲來，賢妹開門。

…（生白）賢妹，到來就好，不用坐，待吾入內，看恁阿娘病體如何。

（占白）呸，□你個人，真正不識要做大了。到來就是，待我入門，且阮阿娘出來，共你相見就好…

（占〈旦〉唱）聞說官人到只，今晚含羞去見伊，官人且見一禮。[3]28-29

第二部分敷演繼春獨登蘇門，從他說“桃花傳情報我曉，說你昏迷在床邊”，以及桃花為繼春開門可以看出，繼春是在桃花報信之后，獨自造訪。這里略去了桃花遞書的情節，通過繼春的口吻道出曾有遞書之舉。散集有“自仝西蘆來到只，來看賢妹是再年”“待吾入內，看恁阿娘病體如何”，此時六娘還能出來相見，“聞說官人到只，今晚含羞去見伊，官人且見一禮”，由此可知繼春登門是因六娘抱恙。這些情節與“上門相疑”第三部分繼春同桃花來到蘇家的情節相近。只是一個版本是繼春同桃花回蘇府，一個版本是繼春獨自登蘇門。

（三）夫妻不歡而散

最后，來看第三部分。這里應是缺失了部分內容，因為從內容來看，六娘羞赧地向繼春施禮之后，繼春便無緣故地表露出不悅。前后內容不連貫，表明中間可能丟失了情節：

（生白）且了，郁。

（旦白）哎許就哥了，官人今晚到來，阮都好情好意相待，為你哩郁也事？呀，吾明白了三人不好二人事，不免入內來去。[科不盡]

（唱）一見郎君，為何著怒氣，妾身見你滿腹經文，貌賽潘安，心神被你混亂，魂魄醉癡。嘗將羅帕題詩，金釵為記，意望結為夫妻，做個天長地久，永遠百年。誰料年紀長成，爹娘叫我回家。倘有不是之處，了官人，你只虧心惡幸止。唔老天，我苦，念吾六娘做也只樣命苦。當初共伊結為夫妻，不料薄幸男子，執意癡迷，今日到只，姻緣無合。了天，怒恨男子惡幸止。

（生唱）呀，聽你說出言語有蹺蹊，世間亦有只 事志。桃花傳情報我曉，說你昏迷在床邊，今日見你 花容貌，甲我再不心猜疑？若不提起前日東樓讀書之 則可，若是提起東樓讀書，你兄夜日不思，無一日不想。 賢妹，你兄乃是之人，豈不曉得四德三從，夫妻禮義， 你兄今日....[3]29

繼春言語中滿是猜疑，如“聽你說出言語有曉蹊”“今日見你花容貌，甲我再不心猜疑”，這與“上門相疑”中繼春因六娘許配給楊家而猜疑的情節非常相似，如“人咀恁婦人多水性，畏爾楊花水性賊心肝”“你為何半句不晅，使我繼春疑猜”。

如果將“六娘思夫”和“上門相疑”視為前后相繼的整體，再將其與“六娘想思”比較，可以看到二者呈現出兩條平行的故事線，既有聯系，又有不同。這也反映了口傳戲文核心情節穩定發展，支線情節可增可減的變異性和靈活性。

四、結語

根據前文的分析，《蘇六娘（散集）》后四出的內容可簡要概括如表3。

表3散集情節異同比較

前揭“桃花遞書”與“六娘思夫”的內容重合，可并在一起。從表3的故事脈絡來看，“六娘思夫”之后應接續“上門相疑”的情節。但是，“六娘想思”則既有與“六娘思夫”相同的情節，又有與“上門相疑”相仿的內容。在“六娘想思”中，繼春是獨自登門，不同于“上門相疑”中與桃花同歸蘇府。也即“六娘想思”的故事線與“六娘思夫”和“上門相疑”平行，同中有異，有詳略的不同，應是同一故事的不同版本。由此觀之，散集各部分可能不是同一版本的不同場次，二是同一故事不同版本的匯集。

鄭守治先生指出，潮調《蘇六娘》和《蘇六娘（散集）》有著緊密的聯系，“油印本《蘇六娘·上門相疑》與萬歷本《蘇六娘·桃花引繼春到后門》一出的曲文、道白大多雷同，只是個別字眼有差異”[2]32。肖少宋先生則指出，潮調《蘇六娘》與潮州歌冊《蘇六娘》關系密切[4。通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散集并非嚴密的整體，不宜將散集作為整體直接比較。本文梳理《蘇六娘（散集）》各部分的關聯，可為散集同明刊潮調戲文《蘇六娘》和潮州歌冊《蘇六娘》進一步的比較研究提供參考。

注釋：

① 本文所論《蘇六娘（散集）》，是于1957年翻印的油印本，現藏于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封面條形碼標識為：X0022685。韓山師范學院吳榕青教授為本文的撰寫提供了攝影本，謹致謝忱！由于《蘇六娘（散集）》第14頁之后的頁碼與前文不相連貫，本文照前14頁的格式統一全文頁碼。

② 1957年翻印的《蘇六娘（散集）》封面僅題五出戲文，正文還收錄有“六娘想思”，共計六出。

③ 曲文照錄原文，通假以圓括號標示本字，以角括號〈gt;標示依文意補充的內容。

④ “亦為多消索”疑為“腰圍都消瘦”之訛。

參考文獻：

[1]林淳鈞.潮劇聞見錄[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3：324.

[2]鄭守治.明代潮調劇本的版本及其遺存[J].韓山師范學院學報，2012（1）：29-34.

[3]．蘇六娘（散集）[M].油印本，1957.

[4]肖少宋.潮汕戲曲與潮州歌冊互動關系探析[J].戲曲與俗文學研究，2019（2）：264-280.

作者簡介：陳楷森，復旦大學古籍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戲曲音韻、漢語語音史。

編輯：王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