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B031;D616文獻標識碼:ADOI: 10.3963/j .issn.1671-6477.2025.03.010
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城市化是現代化的重要維度之一。中國式現代化推動中國特色的城市化發展,創造城市文明新形態。這符合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也是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具體表現。城市文明新形態作為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文明成果,彰顯中國式現代化文明創造的偉力,是中國城市化進程對人類城市文明的積極貢獻。城市文明新形態不是憑空產生的,它扎根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市發展實踐,揚棄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成果,而形成的一種更先進的人類城市文明形態。也就是說,城市文明新形態既有鮮明的中國特色,又體現著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一般性特征,作為現代城市文明的高級形態,它與現代城市文明早期類型的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之間具有緊密聯系。城市文明新形態在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基礎上,如何辯證地、歷史地實現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從而開啟人類城市文明新階段,是值得思考和研究的重大問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是我們黨引領理論創新與實踐創造的指導原則,依循馬克思主義城市思想同中國城市發展現實有機結合的原則,我們成功開辟現代城市化的中國模式,推動人類社會向城市文明更高形態歷史性躍升。由此,以經典馬克思主義關于資本主義現代城市的思想論斷為出發點,根據唯物史觀的現代文明批判理論,可以看出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作為現代城市文明早期的主導形態,蘊含雙重的歷史效應,它既促進現代社會的文明進步,又導致城市生產生活領域的矛盾,使資本主義社會陷入城市文明危機之中;在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基礎上拓展的社會主義城市文明新形態,超越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局限,符合人類社會發展和現代城市化的演進規律,從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到城市文明新形態,昭示了城市文明發展的必然趨勢。
一、現代城市文明的歷史生成:資本主義城市生產方式的進步與局限
長期以來,人們對于“文明”始終沒有一致的定義,但不妨礙實踐維度上文明生長與衰落的歷史更替。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文明觀,通常認為文明是以一定生產方式為基礎,人類在實踐中創造的積極成果的總和,它標志著社會發展進步的狀態。城市文明即人類在城市生產方式下創造的物質的、精神的各方面的積極成果,是相應社會歷史條件下城市發展進步狀態的集中體現。人類社會的生產力變革與城鄉關系變遷,使得占主導的文明形態呈現階段特征,傳統社會主要是鄉村文明,而現代社會以馬克思所言的\"鄉村城市化\"運動為起點,以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為中心形成的文明類型主要是城市文明。因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現代文明的內在構成中占支配地位的是資本主義城市文明。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建基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方式之上,資本主義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推動其歷史性生成,將人類社會帶人以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為主要形態的現代文明階段;同時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內部具有束縛生產力發展的消極因素,深刻暴露出資本主義以現代工業城市為中心的生產方式的弊端,最終逐步形成、固化為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根本局限。
從積極的一面著,資本主義階段城市生產方式的進步作用集中體現為確立了城市的經濟優勢,這是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區別于其他文明形態的顯著標志。在資本主義時代以前,人類社會主要是鄉村文明占主導的歷史時期,鄉村作為農耕生產方式的中心,從經濟層面塑造了社會的文明狀態,那時的城市盡管已經成為特定區域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但由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根本作用,現代資本主義工業社會之前的傳統城市文明,并不能體現整個社會文明發展的主流樣貌。換言之,當城市逐漸作為社會生產的中心,其經濟優勢的形成促進人類社會文明形態的更替,從帶有濃厚封建土地依附關系的鄉村文明,過渡到城市文明為主的社會歷史新階段,生成了現代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嶄新形態,說明此時城市已經在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文明向度占據主導地位,全方位影響人類社會的文明進程。作為當時社會一種全新的文明類型,資本主義城市文明誕生之初,更多呈現的是有利于人類文明進步的積極效應。
首先,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以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為經濟中心,其生產方式中生產力的方面創造了現代城市社會的物質文明成果,使得城市的物理空間極大延展,提供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持續生長的實體基礎。一方面,蒸汽技術使工業生產聚集在城市,利用城市中的空間聚集條件組織工業化大生產,逐漸形成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在現代生產體系中的聚集性功能。馬克思將蒸汽機視為資本主義時代的標志,以蒸汽機為動力推進的科學技術變革,該過程使生產力突破自然地理條件的限制,“這種原動機是在城市使用的,不像水車那樣是在農村使用的,它可以使生產集中在城市,不像水車那樣使生產分散在農村,它在工藝上可得到普遍的應用,在地址選擇上不太受地點條件的限制。”[1434同時,隨著資本主義生產發展到一定程度,蒸汽機作為“工業城市之母”,它將促進資本主義生產體系徹底擺脫舊生產方式的殘余,并建立起新生產方式的物質基礎,“機器生產發展到一定程度,就必定推翻這個最初是現成地遇到的、后來又在其舊形式中進一步發展了的基礎本身,建立起與它自身的生產方式相適應的新基礎?!盵1439由此,以科學技術為“第一生產力”不斷塑造出現代城市功能,為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空間生產建立新的物質內容與社會形式。另一方面,以蒸汽技術為核心的工業生產力構建了城市空間元素的增長,這給城市物理景觀在地理空間上的延展提供先在條件。當生產工具的改進深化對生產原材料的加工,生產出更多的剩余產品,資本主義工業化不斷擴大再生產,需要擴展原有的工場手工業的城市空間,進而重塑現代大工業的城市空間規模、形態與結構,這加速了早期資本主義大工業城市在地理空間上的膨脹性擴張,使其如雨后春筍般出現,新生產方式孕育的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最終代替傳統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條件下自然形成的城市。
具體來看,現代城市孕育的工業生產力,擁有創造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積極效應,表現在如下方面。一是勞動者的日益聚集。隨著大量農業剩余人口向工業中心城市轉移,資本主義工業化推動的城市化進程促進了城市人口的大規模增長,涌入城市的失地農民成為工業生產的后備軍,為工業生產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二是勞動對象的逐漸開發。工業生產技術的進步擴大了勞動對象的范圍,對自然物的開發利用程度更高,勞動生產物的數量、質量、種類等更為豐富。工業革命帶動了社會生產部門的整體變革,勞動對象成為資本增殖的“助推劑”,其開發效應的提升符合工業生產力的發展趨勢,將極大推動以工業生產為中心的工廠城市的興盛。三是勞動資料的不斷發展。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勞動資料先進性的重要體現之一,便是相對于鄉村更加完備的各類基礎設施,它們為工業生產和經濟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城市基礎設施以勞動資料的形式加快生產效率,促進商品貨幣交換和現代資本的積累,讓大工業城市成為資本主義生產力要素的聚集點,最終推動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經濟發展。
其次,在城市生產方式中生產關系的方面,構造資本主義城市社會的組織和運行原則,規定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生成演進的內在秩序。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維度,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分工和私有制是相等的表達方式\"[2J536,前者反映資本主義勞動生產的不同類別相互獨立又具有聯系的狀態,后者則是資本主義階段生產方式社會形式的直接表現,二者共同推動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歷史生成。一方面,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形成,體現出分工推動的私有制演進的必然過程。其一,分工范圍的多中心集中與地理分散,造成社會財富不斷向中心城市聚集,強化它的經濟輻射效應,將其他地區統攝并納入資本分工體系的生產邊界之內,中心城市與周圍的城市或地區,借助資金、技術、勞動力、商品的社會性流動聯結起來。其二,分工方式的專業化與精細化以及生產工具的改進,需要勞動者掌握專業的知識、熟練的操作技能,從事專門性生產,通過生產過程的分工協作,勞動者從事簡單重復的勞動,有利于提高生產效率。其三,分工程度的自發性與開放性以及資本主義分工的形成過程,主要依靠市場自發形成的力量,大工業不斷開辟商品市場和原料產地,使工業中心城市和周圍地區逐漸連為一體,形成普遍聯系和世界性交往,擺脫了鄉村農業文明形態下自給自足生產方式的時空限制。另一方面,資本主義私有制促使社會分工被鞏固確定下來。城市功能體現著一定所有制狀況下的經濟關系,代表了城市分工的發展階段,資本主義大工業時期,私有制程度以及范圍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私有制的發展使城市的經濟功能獨立出來,也促進了新興的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居于經濟中心地位。
最后,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本質上是資本塑造的一種文明形態,隨著現代資本成為統治資本主義社會的主體力量,以資本的價值增殖為核心,資本邏輯主導的城市化運動具有創造文明的基本向度。資本掌控和塑造下的城市空間,既是容納資本主義經濟生產的容器,同時也是實現資本增殖的空間載體,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本身就是資本主義生產的一環,是資本增殖及擴大再生產的構成要素之一。資本邏輯創造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過程彰顯了強大的整體同化作用,在特定歷史時期的生產方式上,以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為軸心,將人類社會普遍納人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文明范疇。馬克思、恩格斯曾說:“它(城市)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3],大工業導致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根本性變革,資本邏輯的全球擴展使其按照自己的方式創造一個新世界,推動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整體性發展,為建構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注入動力。
從消極的一面分析,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以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為中心的生產方式,其生成也具有顯著的歷史局限,隱藏著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的深刻根源。
一則,社會分工促進私有制和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同時也會產生城鄉差別拉大等消極的阻礙作用。城鄉之間在分工上的巨大差異,導致城鄉雙方經濟發展水平的差距,隨著大工業生產推動社會分工的進步,鞏固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絕對優勢,使得城鄉關系發生顛覆性變化,資本主義分工和私有制“建立了現代的大工業城市——它們的出現如雨后春筍——來代替自然形成的城市。凡是它滲人的地方,它就破壞手工業和工業的一切舊階段。它使城市最終戰勝了鄉村。\"[2]566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憑借完備的現代分工體系,確立了其作為經濟中心的地位,支配著資本生產、流通和消費的整個運行機制,充分發揮自身的經濟職能,使鄉村越來越陷人經濟發展中的弱勢和從屬地位,城鄉經濟水平的強弱格局實際是各自資本積累狀況的現實體現,它加劇了城鄉分離進而演變為城鄉對立的現象。恩格斯曾說,文明時代的特征之一“是把城市和鄉村的對立作為整個社會分工的基礎固定下來\"[4]196,資本主義的分工和所有制基礎作為一定階段內文明進步的標志,通過推動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將工業文明和城市文明的成果造福人類,但與文明相伴的是城鄉對立的后果,它圍繞資本增殖使經濟問題在資本主義私有制下更為凸顯,以至在社會空間的整體層面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由分工差異引起不均衡的地理發展狀況。
二則,受到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規制所形成的社會分工是有局限的,表現為社會分工不可能突破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生產關系束縛。這也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從正反兩個方面批判城市經濟問題的根據所在。資本主義私有制和社會分工是一體兩面不可分離的關系,資本主義私有制下的分工界限一旦被打破,工業和農業的分離,以及由此帶來的城市和鄉村的對立、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分化都將面臨調整,經濟基礎和建立其上的社會結構的重組,使以分工為基點的分離與對立消失,預示著資本主義私有制和舊分工的消亡,整個社會將步人共產主義公有制的未來分工階段。概言之,資本主義大工業中包含著未來分工和所有制形式的萌芽,生產力和分工的高度發達,將徹底揚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桎梏,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經濟中心地位也就不復存在,城鄉融合真正得以實現,這意味著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最終消亡。
三則,資本邏輯主導城市化的發展演進,實際造成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整體性斷裂,它加重了城市和鄉村、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分化,從根本上維護著統治階級的經濟利益。資本的城市化過程以土地為起點,地租是土地成為資本且具有交換價值的表現形式。緊接著由級差地租主導著城市的土地利用規律。級差地租的本質是資產階級為了在城市獲取高額壟斷利潤,在高額壟斷利潤的引誘下,改變著城市各種功能用地的使用和分布情況??考壊畹刈猥@取超額壟斷利潤的資本增殖方式,實際塑造了一種同質化的城市景觀樣貌,即以資本增殖為中心的資本主義城市現象。最終,資本主義的信貸制度使資本增殖超越自然地理限制,在更高程度上實現對城市空間景觀的操控。
二、現代城市文明的現實危機:源于資本主義城市矛盾
馬克思和恩格斯以細膩的筆觸,對工業資本主義時代的城市進行了從現象到本質的描述分析,揭示出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所呈現的復雜現實問題。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是體現特定生產方式的經濟運行空間,資本主義經濟運行規律塑造了城市空間的景觀樣貌,在城市現象的背后是對生產方式和經濟基礎的空間投射,因此,想要窺探近代以來城市化的各種景象,應該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去尋找。唯物史觀視域下的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批判,以城市生產方式的批判為主線,潛在預設是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對整個社會的經濟基礎產生重大影響,它處于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重要位置,作為承擔社會生產生活需要的空間載體,是城市居民個人生活、社會勞動力再生產和實現資本積累中的一環。馬克思、恩格斯通過描繪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生活維度的實踐樣態,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的不同角度,全方位揭露資本主義時代城市社會關系領域的矛盾,以及城市生活主體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市民之間的日益分化,整個城市社會逐漸撕裂的現實,指出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蘊含的深刻危機。
經濟方面,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主要表現為貧富分化。在城市的經濟運行體系中,工人同資本家階級各自占有的財富十分不對等,恩格斯注意到“這些城市中的絕大多數居民是無產者”[2]407的事實,處于城市人口比重更多的無產階級陷人普遍貧困,大部分金錢及財富流入資本家手中,貧富分化現象演變為不同階級在城市空間內經濟矛盾“最尖銳、最露骨的表現\"[2]385。貧富分化反映了資本主義工業城市中生產關系的日益分化,資本主義私有制使得勞動者和生產資料相分離,工人階級靠出賣廉價勞動力求得生存,而資本家卻無償占有工人的剩余價值。在此顯示出一個不可逆轉的悖論,即工人生產的商品和財富越多,自身卻越是貧窮,資本家不勞而獲但擁有大量財富。工人階級陷入極度貧困之中,并且隊伍在不斷壯大,貧困人口數量急劇增加,資本主義城市正面臨著這樣的處境,社會經濟財富兩極分化愈發凸顯,因而階級對立的矛盾不斷加深。
政治方面,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主要表現為權力沖突。隨著政治權力在城市空間的集中,城市作為政治生活的場域,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政治功能更加凸顯,政治上占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通過確立并逐漸完善滿足自身階級利益的政治制度與組織形式,對城市政治生活進行全面掌控,資產階級在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實行專政,使城市政治生活領域顯現出資產階級專政的消極后果,即城市政治制度與組織形式上的矛盾,它引發城市政治生活實踐的現實沖突。政治權力在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集中,使城市階級斗爭日?;U螜嗔Y本主義工業城市形成了整體的控制,城市的政權機構以及政治制度、組織、設施等,徹底淪為統治階級實行政治統治的暴力機器,權力分配失衡導致“被壓迫階級反對統治階級的斗爭必然要變成政治的斗爭,變成首先是反對這一階級的政治統治的斗爭\"[4]308。城市空間內蘊含著資產階級建立政治統治的權力秩序,在城市政治生活的實踐中,資產階級以現實的統治工具為中介,使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形成官僚化、科層化的政治空間體系,用更加隱蔽和深人的方式將政治權力滲透于城市政治生活的每個角落,其直接后果是不同利益主體之間的權力沖突并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文化方面,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主要表現為精神異化。城市文化是資本主義社會生活中精神文明的構成部分,資本主義城市文化誕生于資本主義的生產力條件之上,是資本主義社會觀念上層建筑的內容。唯物史觀認為,“一切生產力即物質生產力和精神生產力\"[5],隨著資本攫取掌控一切的最高權力,文化生產力的結構體系內物質性部分的支配力上升,與精神和人相關的部分被逐漸掏空,文化生產不以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目的。對經濟利益和資本特權的歸附,是對生產力中首要的人的因素的蔑視,物質對精神的碾壓、目標和手段的顛倒,直接導致生產力失去生產文化的能力。在整個社會的普遍異化中,從生產力角度已無法再生產出的文化并沒有銷聲匿跡,它以異化的形態存續,即遠離人的屬性而趨近于物的方面。當人的要素缺失時,在資本的無限增殖下文化同樣被生產,只不過被消解為與文化本質相悖方向。資本主義城市文明階段,資本邏輯統治整個人類社會,將所有事物量化成資本的附庸,轉化為資本異化價值的存在形式。在此境況之下,人的批判能力喪失,文化教化功能被取代,使得“現代文化傾向于一個水平化的過程,在其中,文化產品的內在價值承受著‘將千差萬別的因素一律轉化為貨幣‘的痛苦\"6]。貨幣變成文化內在價值的通約手段,文化已完全背離其“人化\"與“化人\"的雙向互動,同構為物的外在狀態。更進一步,文化的價值異化為資本價值,文化與資本的同一是文化的毀滅性災難,當文化被抽離成單一化、平面化的單向概念時,一種異質性文化便不斷產生。
社會方面,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主要表現為資源失調。隨著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確立起社會空間生產的中心地位,它同時也吸納了數量龐大的社會生產生活的要素資源向城市空間聚集,相比于鄉村落后地區,發達的工業中心城市在社會資源儲量上往往更為豐富。概言之,經濟發展程度與社會資源的占有之間具有正相關,在資本主義經濟相對發達的城市或地區,更容易形成社會資源儲備方面的優越性,從而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源向這些地方匯聚轉移。但不同階級的經濟地位決定了社會資源分配的非均衡性,呈現出社會資源的使用并沒有向所有社會階層開放的局面,無法真正實現讓所有社會成員共同享有全部的社會資源,由此社會資源調適失衡的負向效應逐漸凸顯。這在社會民生資源的配置上表現得尤其明顯,無產階級享有的社會資源使用量與他們生產中付出的勞動量十分不匹配,特別是缺乏基本社會生活保障,具體表現在與民生緊密相關的住宅、醫療、教育、社會福利救濟等領域,工人階級能享受到的社會公共資源很是匱乏,以生病診治為例,“英國醫生收費很高,工人是出不起這筆費用的。因此,他們只好根本不看病,或者不得不求助于收費低廉的江湖醫生,服用那些從長遠看來弊大于利的假藥。\"[2]417需要支付昂貴醫療費用的情況,說明某些社會資源只掌握在小部分社會階層手中,廣大工人無產階級無法享有社會民生保障給予的福利救濟的權利,也不具備通過錢來換取所需社會資源的能力,致使以工人為主體的城市無產階級和以資本家為主體的城市資產階級之間,因經濟地位不對等而出現占有社會資源呈現兩極分化的現象。
生態方面,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主要表現為環境污染。資本主義工業化和城市化從根本上改變了人類的存在方式,傳統田園牧歌式的鄉村生活圖景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以工廠為中心的現代城市,工業革命帶來資本主義大工業的生產規模越大,相應產生的工業廢物就越多,對人類生存環境的不利影響就越深。由于大城市支撐人類生存發展的環境惡化,資本家主導工業生產遷出原來的城市空間,向環境優美的鄉村轉移,這樣鄉村建立起來的新工廠成為新的工廠城市的萌芽。但是“這種工廠鄉村有許多已經變成了后來形成的整座工廠城市的中心,并且出現了工廠城市所產生的一切弊害\"[7],當城市化的消極后果被不斷放大,以至于擴展到鄉村生活,最終人類的生存環境面臨全方位變革。城鄉對立造成的自然資源失調,威脅了自然生態資源的永續開發和農業生產的長期穩定,數量眾多的城市居民每天賴以生存的生產、生活資料,正靠著鄉村農業獲得的土地資源提供,然而城市巨大的人口基數以及經濟發展優勢,日復一日、與日俱增地消耗著鄉村的自然資源,破壞了自然生態環境的可持續性。其后果的空間表現有兩個層級:在第一個層面上,空氣、水體污染和土地資源過度開發等“城市病”,自然環境問題與工業化和城市化的狂飆突進如影隨形,成為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典型癥候;在第二個層面上,該過程塑造出城市對鄉村自然資源的掠奪與剝削之勢,它抽離了農業發展的自然經濟基礎,進而割裂自然生態關系和城鄉一體化和諧發展的路徑。
三、現代城市文明的發展超越:中國式現代化創造城市文明新形態
馬克思和恩格斯以唯物史觀為核心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文明批判,是一種世界歷史意義上關于人類文明形態批判的經典范式。馬克思、恩格斯認為資本主義具有“偉大的文明作用”,資本主義城市文明集中體現了資本主義的文明作用,資本主義社會文明形態下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歷史效應,直接反映為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生成、發展、演進過程之中,作為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在人類社會生活層面的現實空間載體,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是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縮影。對此,馬克思與恩格斯從社會歷史發展的角度,立足現實的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問題,將其上升到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宏大背景上展開論證,辯證剖析其歷史進步性與局限性。在他們眼中,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歷史性出場,某種程度上象征了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進步、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日益完善,同時城市社會面臨的多種弊病也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還不夠發達的現實反映。資本主義城市文明有其歷史局限,它必將被嶄新的、更具優越性的城市文明新形態所取代,這里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未來社會文明形態\"可能性的展望,印證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走向衰落的必然性,蘊含著城市文明新形態的本質規定。中國式現代化歷史進程的推進,創造了城市文明新形態,這契合了馬克思和恩格斯所構想的未來社會城市文明形態的理想藍圖,中國式現代化創造的城市文明新形態,超越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唯一模式,拓展出一條新型工業化和城市化驅動下人類走向現代化的獨特道路。兩種城市文明形態此消彼長的歷史更替啟示我們,在吸納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積極成果與超越其本身的歷史規定之間,有必要保持合理張力,從而樹立歷史辯證法的科學精神,堅定對城市文明新形態的自信。
從現實背景來考察,世界范圍城市轉型與發展浪潮,使得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形態轉變不僅可能而且必要。隨著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的加劇,20世紀中期以來,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掀起了工業城市轉型與發展的浪潮,傳統的資本主義工業城市逐漸向“后工業城市\"發生轉變,工業在城市經濟結構中的占比下降,第三產業成為新的城市經濟增長極,傳統工業占主導的發達資本主義工業城市,從資本和勞動密集型向知識技術密集型工業轉變,工業城市的“收縮”成為全球范圍內引發關注的現象。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已經開啟工業城市轉型歷程的時候,我國仍在進行大規模的社會主義工業城市建設,盡管起步較晚但具有明顯的后發優勢,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城市發展中,我們既吸收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有益經驗,又把超越其文明形態的局限擺在突出位置,堅持走新型工業化道路,促進傳統工業與新興產業深度融合。在順應傳統工業城市經濟結構轉型趨勢的背景下,針對再造產業競爭新優勢,提出了改造提升傳統優勢產業、培育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大力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積極承接產業轉移的具體舉措。8]近年來,隨著新科技革命的深刻作用,現代城市經濟結構轉變的趨勢愈發明顯,由工業文明時期的實體經濟轉向以“互聯網 + ”、人工智能、5G、大數據應用等為基礎和驅動力的數字經濟,全球城市化進程面臨新的局面,中國式現代化創造的城市文明新形態發揮了引領效應,它為全人類探索工業城市轉型以及更好地融入世界城市現代化,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城市文明樣本與生動范例。
從路徑原則來分析,秉持歷史辯證法的科學態度與方法,證實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形態轉變符合人類文明的進步規律。馬克思、恩格斯把社會歷史發展的動力外化為實踐,人類文明進步依賴于勞動人民現實的生產實踐活動,是實踐基礎上歷史決定性和主體選擇性的統一。對于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形態的轉變問題而言,前者指城市形態可以跨越式、疊加式發展,但城市文明形態不可跨越式演進,尤其對于后發國家而言,實現工業化轉型走向城市現代化的過程中,可以跨越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具體形態,卻不能超越資本主義工業城市階段所創造的文明要素,所以現實層面必然經歷和呈現多重城市形態并聯式發展的模式;后者指以工業資本為動力的城市化歷程沒有定于一尊的發展模式,人類的工業化、城市化道路各具特色,應突出歷史發展的連續性、多樣性以及主體選擇的自主性,尊重城市形態更替的自然客觀規律。在當代中國城市轉型的實踐中,我們不可能完全復制西方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已有模式,而又必須實現中國城市現代化的新飛躍,使得我國傳統城市轉型發展面臨著多形態、多階段疊加的復雜背景,已經超出了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所代表的文明階段的一般規律,前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社會主義階段的城市文明要素被壓縮進同一時空維度,鮮明展現了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階段演進的特殊規律。實際上,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并非人類城市文明發展史中的“完美\"形態,如果強行推崇其為最優模式,必將陷入資產階級形而上學思維的窠臼,以絕對的自我中心主義視角,排斥人類社會存在的其他城市形態和城市化演進規律;在資本主義工業城市與其他城市形態所代表的文明的相互關系中,競爭與對立從來不是城市文明演進規律的主流,求同存異、兼收并蓄、共同發展是大勢所趨,只有充分吸收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優勢,合理揚棄其不利方面,才能不斷接近未來社會城鄉融合的文明演進階段。
從特征演變來總結,揚棄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城市文明新形態,體現了人類文明新形態的豐富內涵,彰顯出該轉變趨勢所具有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意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動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創造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9]中國城市現代化進程創造的城市文明新形態,是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有機組成部分,是以城市化為動力推進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題中之義,它內在包含人們通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市生活實踐,在物質、政治、精神、社會、生態方面創造的人類城市文明成果,既繼承了現代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積極要素,又規避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危機的消極效應,具有顯著的文明優越性。第一,城市文明新形態的物質方面,由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貧富分化轉向共同富裕,注重使城市經濟發展創造的物質文明成果在占有分配中更具普惠性和均衡性。第二,城市文明新形態的政治方面,由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權力沖突轉向平等協商,突破資本主義形式民主造成的政權沖突加劇的狀況,實現城市政治生活真正的全過程民主,強調對城市政治制度和組織形式的設計安排更具民主性和公平性。第三,城市文明新形態的精神方面,由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同質異化轉向核心價值觀為引領,擺脫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對城市文化與人類精神世界的支配,加強城市精神文明建設,發揮城市先進文化與主流價值的引領性和塑造性。第四,城市文明新形態的社會方面,由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以資本為中心導致的資源失調轉向共商共建共治共享,不斷滿足人們對美好城市生活的期待,突出城市社會治理領域的人民性和協調性。第五,城市文明新形態的生態方面,由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環境污染轉向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彰顯城市生態環境保護的生態性和宜居性。
從歷史意義來定位,著眼現代性的文明批判,昭示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形態轉變,從而開創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的新高度。馬克思和恩格斯主張全面、協調、可持續的城市文明新形態、城鄉關系新階段,他們既肯定資本主義工業城市是人類城市文明進步的基礎,要合理利用資本主義工業城市階段的積極因素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需要;同時也注意到該階段潛藏的消極屬性,人類在創造和經歷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過程中,應妥善協調人與自然、社會和自身的關系,促進人類社會在資本主義工業城市之后漸趨實現全面的和諧。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市發展道路,成功創造出城市文明新形態,在今后的城市發展實踐中,我們將堅定不移“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以城市群、都市圈為依托構建大中小城市協調發展格局,推進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建設。堅持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提高城市規劃、建設、治理水平,加快轉變超大特大城市發展方式,實施城市更新行動,加強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打造宜居、韌性、智慧城市?!盵10]通過多個具體維度的實踐創造,在現代化進程中促進城市高質量發展,不斷提高城市文明新形態的文明水平。將城市文明新形態置于人類社會文明形態演進的宏大視野,它以城市的現實生活為依托、以城市的現代化進程為動力,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在中國式現代化實踐中創造的城市文明成果,是對馬克思和恩格斯立足資本主義工業城市的現代文明批判理論的創造性運用,城市文明新形態可以看作通向未來城鄉融合文明階段的過渡。總之,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到城市文明新形態的歷史性飛躍,實現了人類城市文明發展史上的偉大變革。它從城市維度有力助推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文明進程,成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重要內容,也為世界貢獻了新的城市文明成果。中國式現代化創造的城市文明新形態,繼承和創新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現代城市文明批判的理論,超越了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在現代社會“一統天下\"的局面,消除其統攝下城市文明形態的隔閡與沖突,開拓了世界城市化發展的文明新格局。
結語
在馬克思與恩格斯看來,城市是文明的代名詞,城市形態的演進象征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從城市的維度看,現代社會是城市文明形態占主導的社會,資本主義城市文明以其強大的統攝力量型塑了近現代以來人類社會的文明向度。站在歷史交匯點上的當代城市社會,正處于文明轉換的不同境遇,發達國家面臨現代城市文明向后現代城市文明的過渡,而對于中國這樣歷史傳統較深厚的發展中國家,除了具有發達國家遇到的上述新情況外,還面臨著鄉村文明向現代城市文明轉變的重任。所以,我們在通過城市化帶動社會整體現代化的過程中,既要吸收現代資本主義城市文明的積極成果,又要超越其歷史局限,以推進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為根本遵循,目標指向了建構中國特色現代城市文明新形態。針對這一點,在具體的內涵和路徑上,現階段的城市治理應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目標相一致,不斷滿足人的主體生存和發展需要,最大化實現城市的經濟富足、政治民主、文化繁榮、社會和諧、生態宜居,努力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和區域一體化發展;從長遠而言,就是要朝著共產主義的最高目標不懈奮斗,在城鄉融合中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注釋:
①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深刻認識到城市的地位和作用,不斷加強黨對城市工作的領導,堅持人民城市為人民,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走出了一條中國特色的城市發展道路。圍繞現代化與城市化的內在關系,深化對于城市發展價值觀和方法論、一般和特殊規律、根本問題、重大命題的科學認識,有利于不斷推進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高新型城鎮化水平,提升城市環境質量、人民生活質量、城市競爭力,建設和諧宜居、富有活力、各具特色的現代化城市,開創人民城市建設新局面,從長遠看更關乎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宏偉目標。參見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編輯的《習近平關于城市工作論述摘編》一書,中央文獻出版社2023年版第1頁。
② 學界已經注意到資本主義城市文明向城市文明新形態過渡的趨勢,高度重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市建設相關問題的研究,系統分析其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與開創人類文明新形態歷史進程中的特殊地位,并不斷推出一些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如《北京日報》2023年9月25日刊載的辛向陽、呂耀龍的文章《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了人類城市新文明》,《中國社會科學報》2023年3月 24日刊載的林拓的文章《城市文明發展的新形態》,《社會科學報》2016年1月 21日刊載的汪仲啟的文章《“城市時代”:開啟中國新文明形態》,《理論視野》2023年第4期刊載的范玉剛的文章《文化治理視域下的城市文明典范塑造》,《社會科學戰線》2022 年第5期刊載的王焱麒的文章《從西方文明到全球文明:城市文明的中國轉向》。
[參考文獻]
[1]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6.
[4]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76.
[6] 阿蘭·斯威伍德.文化理論與現代性問題[M].黃世權,桂琳,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35.
[7]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89.
[8]發展改革委關于印發全國老工業基地調整改造規劃(2013—2022 年)的通知[EB/OL].中央政府門戶網站,(2013-03-18)[2025-01-06]. https://www.gov.cn/govweb/gongbao/content/2013/content_2441018. htm.
[9]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21-07-02(02).
[10]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人民日報,2022-10-26(01).
(責任編輯文格)
From Capitalist Urban Civilization to a New Form of Urban Civilization: A Critique of the Production Mode Based on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erspective
NIU Si-qi (School of Marxism,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looo29,China)
Abstract: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has created a new form of urban civilization that transcends capitalist urban civilization.Marx and Engels took the critique of the production mode from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s the main line,dialectically analyzed the progress and limitation of capitalist urban civilization,and pointed out the role of civilization in its formation and evolution and the realistic crisis.The progress of capitalist production mode establishes the economic advantage of cities,with productive forces and relations creating material outcomes and organizational principles for urban society.This provides a tangible foundation for the generation and evolution of capitalist urban civilization while determining its internal order,reflecting the fundamental dimension of creating civilization dominated by capital logic in urbanization movement. At the same time,under the production mode centered on capitalist industrial cities,division of labor and private ownership exacerbate differentiation between city and countryside,proletariat and bourgeoisie. Cities serve as tools for maintaining ruling interests by bourgeoisie,concealing roots of crisis in urban civilization.The modern urban civilization crisis arising from contradictions in practical life under capitalism manifests as polarization between rich and poor,power conflicts,spiritual alienation,resource imbalance, environmental polution issues in economic,political,cultural, social and ecological aspects respectively.Replacing capitalist urban civilization with a new form of socialist urban civilization conforms to the wave of urban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around the world,follows the law of human civilization progress,further enriches the connotation of new forms of human civilization, highlights the common value of al mankind,and opens up a new height of scientific socialist theory and practice.
Key words:urban civilization;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historical materialism;critique ofcapita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