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脾腎論治小兒五疳

【中圖分類號】R249.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8517（2025）15-0097-04

DOI：10.3969/j. issn.1007 -8517. 2025.15. zgmzmjyyzz202515019

Treatment of Pediatric Malnutrition Based on Spleen and Kidney

WANG Tingting1 QIU Genxiang2

1.The Third Clinical Medical Collge of Zhejiang Chinese Medical University，Hangzhou 31oo53，China; 2.Quzhou Municip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Quzhou 324OO2，China

Abstract：TosummarizeProfesorQiu Genxiang's experienceintreating malnutritioninchildrenfromthespleenandkidneyOn thebasisofQianYisdiscussonofchildren’schanre，ProfesorQiuexpanedthelocationofpediatricmalnuriosydromfromte spleentothespleenandkidney，andjudgedtheprognosisofthevisceratroughdifrentclinicalsymptoms，andsummarizedheetiologyandpathogenesisofmalutritioninthefiveorans.ProfessorQiuproposdthetreatmentofpediatricmalnutrionespciallythe spleenadkidney.Treatmentofthespleenandkidneyisasoprioritized.Ifthekidneyisdfiientbutespleenisnotdeficient，the kidneyshouldbereplenisedfirst；Thekidneysandsplenaredeficient，soreplenishthespleefrst.Self-madeYunpi Bushen Fangusesrefoingandtaspoatioiobinatio，supplemetationiolvigtaspoatioeisteeoffocingaso tation，integatingactivatingspleenadnourishngineyintoone.Itshowsthathetreatmentofpediatricmalutritionfocuseonthe spleen and kidney，and has significant clinical efficacy.One typical case is attached for verification.

Keywords：Malnutrition Symptom；Children；Clinical Experience

瘡證在古代與麻疹、驚風、天花并稱為兒科四大要證，是中醫兒科常見疾病，以小兒形體虛弱羸瘦、飲食異常、大便不調、面色無華、毛發干枯、精神萎靡或煩躁為主要特征[1]，與西醫學“維生素營養障礙”“微量元素缺乏”“蛋白質－能量營養不良”等疾病相似。本病一般病程較長，多因先天腎氣不足，中焦脾土失健，導致氣血生化乏源，五臟六腑失其所養，患兒生長發育遲緩，嚴重影響兒童身心健康。現今由于生活質量的提高，因飲食不足所致小兒疳證的發病率顯著下降。當下證發病，多為家長喂養失宜，小兒飲食結構異常等相關。程芝田于《醫法心傳》有載：“小兒五瘡，即大人五癆，雖分五臟，宜重脾腎二經。”[2故基于脾腎治療小兒五疳，對臨床治療該病具有現實指導意義。

邱根祥教授，碩士生導師，衢州雷氏醫學第六代代表性傳承人，臨床深耕內兒科疾病30余年，尤其對兒科諸疾有深入研究，辨證立法直中病機，遣方用藥靈活。筆者有幸侍診左右，玲聽教誨，跟診學習中感悟頗多。現將其自脾腎治療小兒五疳證的臨床經驗梳理和總結如下，以饗同道。

1 五疳有別，審論病機

《小兒藥證直訣》將小兒疳證以五臟分類，即脾瘡、腎痱、肺痱、心瘡、肝痱，五瘡的病因病機及臨床表現均有差異[3]。錢乙認為“疳皆脾胃病”，瘡證雖病在五臟，但其病位總不離脾胃。然，小兒脾常不足、腎常虛，脾腎為先后天之本，脾化生后天之精，依賴于腎中精氣激發促進；腎封藏先天之精，依賴于后天之精的充養培育，方能不斷充盛，脾腎失養必然導致小兒生長緩慢，故邱根祥教授認為小兒疳證病位在脾腎，可及心肝肺。

1.1脾疳脾疳屬五疳中最為常見的分型。基于小兒“脾常不足”之生理特點，可知其脾胃柔弱，受納腐熟之功能尚不完備，然小兒不知饑飽，乳食不節，且貪涼喜冷，嗜食肥甘。加之家長缺乏科學喂養知識，幼兒時添加輔食失宜，平素偏疼溺愛，日常喂養不當，小兒偏食嗜食現象普遍，且常常不能及時糾正，致使脾胃氣機失衡，運化失調，積滯內停，阻滯胃腸，乳食積久化熱，陰津耗傷，最終導致脾胃氣陰虧虛，運化無力。此類患兒多見面黃身熱、毛發稀疏、皖痞納呆、乏力嗜睡、口中異味、舌干、苔厚等脾虛不運的癥狀。

1.2腎瘡《靈樞·決氣》記載：“兩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謂精。”腎為先天之本，小兒稟受父母之精，封藏于腎，后天受養于水谷精微，脾腎二臟先后天相資，精氣血互生。若脾失其運，必殃于腎，腎氣腎精虧耗，則生長發育失度。故腎瘡之為病，或因先天稟賦不足，或后天久病失養耗損腎精。脾腎虛弱，氣血精微無從化生，腎精無以供養；食積日久，臟腑蘊熱，伏火煎灼腎陰，腎水漸耗，故腎癰患兒常見骨瘦如柴、面色黧黑、畏寒肢冷、皖腹疼痛、嘔逆泄瀉、夜啼、睡中磨牙、舌體瘦小、色絳等癥狀。

1.3肺疳小兒肺脾皆不足，根據五行生克理論，脾土能生肺金，二者母病及子，子病及母，往往相兼為病。小兒肺嬌體孱，病后易傷難調，肺氣虛耗，難免子盜母氣，損及脾土，脾虛則生瘡。肺主氣，脾益氣，脾氣的強弱決定肺氣之盛衰[4]。脾胃運化失常，肺中清氣不能與其所化生的谷氣相合，致人體宗氣生成不利，肺之主氣亦受影響，肺氣失于宣肅，水道通調失暢，水濕困厄脾土，致使肺脾兩虛。肺與腎之間亦有相似的母子相及病變。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根。肺病日久，宗氣生成障礙，不能下資元氣，腎氣即虧，或因腎氣虧虛，不能上助宗氣而致一身之氣不足。肺虛則不能輸布津液以滋腎，或腎陰不足，精氣不能上滋于肺，致肺腎陰虛證。最終導致咳嗽氣逆、咽喉不利、惡寒流涕、腹脹泄瀉、納呆消瘦等肺瘡之癥。

1.4心疳火者生土，心為脾母，二者成病亦互相影響。脾虛不治者，化生水谷精微不及，心血失于充養，日久心血、心氣皆虧，最終見心脾兩虛，瘡積于內。《幼幼新書》將心疳命名為“心驚疳”[5]。蓋因小兒心常有余，往往心氣偏盛，氣有余，則必生火熱。再則小兒之體雖為稚陰稚陽，實際陽多盛陰，體質本偏于熱，病后亦多見熱證。熱盛于內，心火焦灼，下燔脾土，脾失健運，脾積不化。乳食失調，心經郁熱，熱盛傷陰，致心血不足，心神失養，終成心疳。而腎水不足，不能濡養心陰，使心火亢動，或心火躁擾妄動，下傷腎陰，使心腎水火不濟，也會導致本病癥狀的加重。故而此類患兒臨床多見身熱、頰赤面黃、口舌生瘡、胸膈煩悶、口渴飲冷、盜汗、磨牙、易驚等癥。

1.5肝疳肝疳，又名筋疳、風疳。小兒肝常有余，肝之疏泄太過，橫逆犯脾，脾為肝抑，氣機受縛，健運不利，自成疳積。亦有素體脾弱者，肝失氣血濡養，乘侮于脾，致肝脾同病而成疳。萬全有言：“肝主風，小兒病則有熱，熱則生風。”[肝疳患兒多見躁擾難寧，瞬目頭搖，吭嗓肢顫等“風”“熱”之癥。此類患兒常于冬春之際發病或見癥狀加重，一則由于“肝屬木，旺于春”的生理特性，春時節氣相合，肝木疏泄旺盛，脾胃氣機調節不及，反受其害；二則小兒滕理疏松，皮毛開瀉，肺衛不固，易受風邪之擾，外風乘虛入里，又多引動肝風成病。故肝瘡患兒多癥見消瘦、腹脹、面色青黃、脾氣急躁、發豎頭焦、多汗、便次增多干稀不調、搖頭揉目等。

2療疳尤重脾腎

小兒疳證辨證雖有五之異，但五臟為一整體，見一臟之癥論治一病切不可取。《小兒衛生總微論方》言：“小兒者，因脾臟虛損，津液消亡病久相傳，至五臟皆損也。”7脾之不足乃疳證發病之先導，不論脾病于前漸波及他臟，還是他臟之病害脾，小兒五之變皆見脾土不運。脾為先天之本，脾主運化、主肌肉，功能灌溉四傍。腎為后天之本，主骨、生髓、主生長。脾腎二臟與小兒生長發育密切相關，治疳不能不治脾腎[8]。

雖自脾腎論治，臨證亦有側重，當時時關注患兒癥狀之變，辨明脾腎虛實，遵循“腎虛而脾未虛者，補腎為先；腎虛而脾亦虛者，補脾為急”的原則。先天稚弱，后天脾土未虛，首盛先天以彌補不足稟賦，先后天回環互助，相輔相成；脾腎皆虛，腎之精氣不能速生，當補脾在前，氣血精微生化有源，便助資腎。

小兒純陽之體，生機蓬勃，此時機體出于本能攝取大量營養以供養生長所需，但因其脾胃功能尚不完備，導致脾運不及，食積內停，氣機停滯。《證治準繩·幼科》所言：“積是疳之母，所以有積不治乃成疳候。”[9治積當先治脾，顧護脾胃之虛，恢復樞機功能。依據“脾健不在補貴在運”的理論，健運中焦，理順脾胃氣機，使脾得以升，胃得以降，脾胃升降得宜，積滯乃消。此外不忘益腎，培補先天不足，振發腎氣。脾胃健運，水谷得化，氣血精微能充養腎精，腎精充沛，腎氣煥發，方使骨強肉長，小兒生發旺盛，生長有時。邱根祥教授根據上述理論，總結自擬小兒運脾滋腎方，組方（劑量以3歲患兒為例）：蜜炙黃芪 _15g ，淮山藥 g_g ，炒白扁豆 g_g ，炒白術 g_g ，陳皮 6g ，茯苓 9g ，炒薏苡仁 15g ，菟絲子 5g ，炒山楂 10g 。方中黨參、黃芪，補中益氣，健運中州。現代藥理研究表明，黨參具有良好的保護胃腸道黏膜及抗潰瘍的作用[10]，黃芪皂苷可促進發育、增強免疫力[11]，二藥相合助運護胃、促進生長。淮山藥可健脾益胃補腎，補氣生津，《本草綱目》中就有其“益腎氣，健脾胃”的相關記載，故取淮山平補脾腎，補運兼顧之效[12]。菟絲子甘平柔潤，平補陰陽而不生燥，功能補腎益精，充盛骨髓。白扁豆甘溫補脾、芳香化濕，炒白術、陳皮理氣調中、燥濕利水，茯苓、炒薏苡仁健脾益氣滲濕，上藥助脾運化的同時可解水濕困頓。炒山楂除消食健胃化積外，可與黨參、黃芪等甘味相配，達酸甘化陰之效。全方雖行補益，但以“運”為基，補而不滯，體現了脾腎雙調，運中除，促進生長之意。臨證如脾疳、腎疳之病在本臟者，治療以運脾滋腎為主，消疳除積，以助生長，若四肢不溫、骨軟無力者，可添仙靈脾、桂枝溫補脾腎，強筋壯骨。若見患兒胃納不開，食滯腹脹，可予焦麥芽、焦神曲消食導滯，運脾開胃，或砂仁、藿香化濕醒脾，理氣行滯。但見咳喘、面色黃白等肺瘡之象，酌加半夏、川貝、枳殼等化痰止咳、理氣平喘之品，又如五味子斂肺固澀，滋補肺腎氣陰，健脾土，滋腎水，益肺金，以全培土生金、金水相生之意。至于心患兒，陰虛有熱者多予遠志、石菖蒲、酸棗仁等涼潤之藥，養心滋液，寧心安神；陰液虧耗不甚、動火不顯者，則予甘溫之龍眼肉養血安神，開胃益脾，或大棗、淮小麥養心安神，和中緩急。肝疳患兒易“動風”“傷筋”，臨證常以鉤藤、桑葉平抑肝陽，既疏外風又熄肝風，頭身搐動明顯者，可用全蝎加強息風止痙之力，再予白芍增酸甘化陰之功，柔肝緩急，補肝陰肝血。焦躁煩擾明顯的患兒，則予牡丹皮、焦山梔、淡豆鼓疏肝清熱，瀉火除煩。

3驗案舉隅

馬某，男，2歲4月，2022年10月10日初診。主訴：食少腹脹伴身高、體重增長緩慢4月余。患兒4月前出現食量減少，不進乳食，每就餐小半碗米飯，若進乳飲，一次不足 200mL ，不喜油膩，不好素食，伴見皖腹脹滿，面色萎黃，形體偏瘦，毛發稀疏，畏寒怯冷，易于汗出，夜臥哭鬧不安，好發脾氣，大便干稀不調，每日一至二行，小便尚調。患兒家長未予任何治療。刻診：體質量 8.1kg ，身高 73.6cm ，精神可，舌紅、苔白厚，指紋紫。查體：心肺（-），輕度漏斗胸，腹部皮下脂肪 0.3cm 。既往病史：患兒足月順產，混合喂養，既往多次“積滯”“呼吸道感染”病史。中醫診斷為疳證，證屬脾虛夾積、腎氣不足，治以補益脾腎、消食化積。方選運脾滋腎湯加減，處方：黨參 6g ，蜜黃芪 10g ，炒白術 s_g ，陳皮5g，白扁豆 10g ，淮山藥 10g ，炒白芍 10g ，桔梗5g，砂仁 3g ，炒薏苡仁 15g ，茯苓 6g ，炒山楂10g，焦六神曲 10g ，蜜遠志肉 6g ，醋龜甲 6g （先煎），生龍骨 15g （先煎），煅牡蠣 _15g （先煎），炙甘草 劑，每日1劑，水煎取汁 100mL 早晚溫服。另囑家長飲食鶯素搭配，多取易消化食物，少食多餐，逐漸增量，適當增加戶外運動。

2022年10月17日二診：家長代訴藥后胃納稍增，每餐約半碗米飯，可進肉類、蔬菜，腹脹次數減少，夜寐稍安，人睡前躁擾明顯，頭汗多，肢冷，手足心熱，晨起口中異味較重，大便偏稀，每日一行。予一診方減白芍至 6g ，加木香 5g 、炒葛根 、桂枝 3g 、菟絲子 5g ，7劑，每日1劑，其余用法同上。

2022年10月24日三診：家屬代訴患兒食欲增加，主動進餐，餐后無異常不適，體質量8.8kg，汗出較前明顯減輕，肢體溫暖，未見手足心熱，口臭不顯，情緒穩定，眠安，大便成形，小便無殊。舌淡紅，苔薄白，脈細。效不更方，續服3診方。用法同上。

3個月后隨訪，家長代訴患兒諸癥消失，飲食如正常小兒，體質量增 3.1kg ，身高增長 4cm 。

按語：《靈樞·脈度》云“脾氣通于口，脾和則口能知五谷矣”，《諸病源候論·脾胃病諸候》言“脾氣磨而消之，則能食”[13]。本案患兒先天脾虛腎弱，脾胃失和，胃納不開，飲食不人，中焦運化無權，氣血化生乏源，腎氣失養，腎陽不足，見食少腹脹、形體消瘦、畏寒怕冷等；脾土虛憊，肝木虛乘，則見大便干稀不調，急躁易怒；食積不化，郁而化熱，心肝熱盛則汗出、驚啼，夜不能安；舌紅、苔白厚，指紋紫均乃脾虛不運之象。患兒就診時未見急癥，病情尚平穩，因其脾腎俱不足，初診以運脾開胃為先，以恢復脾胃運化之力，脾升胃降，樞機和利。因患兒夜臥不安，加龍骨、牡蠣、龜甲重鎮安神，滋陰潛陽，兼以固澀止汗。二診時患兒食欲增長，腹脹好轉，證明胃受納通降，脾氣運化，中焦功能漸復，此時予菟絲子溫腎養精、滋補陰陽，為生長再添助力。因患兒便稀、畏寒，加木香、炒葛根溫中行氣，健脾止瀉，桂枝溫通散寒，且可與甘草相合辛甘化陽，助脾腎陽氣生發。三診時患兒不適癥狀均已明顯好轉，然調補非一日之功，不可見效停藥，淺嘗輒止，以免復發，緩進調治當為正法，故以三診方再進，至脾運腎強，生長發育適時，收效滿意。

4小結

小兒五疳病起五臟，然病機總不離脾腎，脾腎功能失健為本病的根本病因。邱根祥教授治療本病，重視該病發病的主要病因，并主張不可一味盲目地使用補益之品治療證，以免滋膩礙胃，再傷小兒虛弱之脾胃。臨證應以健脾滋腎為第一要法，再溯其本源，根據五瘡之別靈活增減，以達養心、益肺、疏肝之效。小兒五疳治療，以平衡陰陽，健全臟腑功能，調攝體質為主，臨床療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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