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狗去哪兒了

憨狗是舒叔家的大黑狗，眼睛大大的，一身黑色長毛，身體健壯，跑起路來翹著尾巴，健步如飛。

舒叔說，那一年冬天去集市，賣完黑木耳，挑著籮筐回家時，走在小路上，身后傳來小狗有氣無力的叫聲：“汪汪。”轉身一看，是一只眼角流著淚、瘦得皮包骨的小黑狗。舒叔說：“去，去，我的肚子餓得咕咕響，哪有你吃的？‘

“汪汪。”小黑狗又發出叫聲，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舒叔。太陽正當頂，還有十幾里山路，舒叔要趕緊回家。太陽偏西時，舒叔才到家門口。

舒叔家在磨子溝林場，就是大集體時的林場。幾排瓦房全部倒了，只剩下用石頭做成的石頭屋。

舒叔掏出房門鑰匙，打開門，俯下高大的身子進屋時，腳下踩了個軟綿綿的東西。“汪汪。”原來是那條小黑狗，不知什么時候悄悄跟到家里來了。舒叔氣得瞪大眼晴說：“我一天到晚地忙，哪有時間伺候你？”說完，伸出一只粗壯的手，揪住小黑狗的耳朵，準備往路上送。“汪汪。”小黑狗四肢彈蹬著，慘叫著。聽到小黑狗的叫聲，看著它可憐巴巴的樣子，舒叔心軟下來，輕輕把它放在地上，自己進了屋。小黑狗坐在門外，看著舒叔，半天不敢動。舒叔說：“賴著不走，看來是我前世欠你的。”說完，輕輕把小黑狗抱進門。

他走進灶房，拿起木瓢，從盆子里舀出一瓢米湯，倒進大瓷缽子里。吧唧吧唧，小黑狗像喝蜂蜜，一口氣把米湯喝了個精光。看著小黑狗，舒叔心想，俗話說，貓來窮，狗來富，老伴離開自己多年，兒子大貴與自己不連肉，書不讀，家不回，一直在外面浪蕩，自己在這磨子溝守著上千畝杉樹林，白天數樹木，晚上數星星，日子過得寡淡無味，也許有小黑狗做個伴，還能照看養的幾只雞和鵝。

小黑狗喝米湯，吃剩飯，一天天長高，毛色越來越黑。舒叔每天早上出門，晚上才能回家。舒叔上山巡看杉樹時，小黑狗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不是被草纏住腿，就是被樹枝絆倒，來個倒栽蔥，走起路來總是比舒叔慢半拍。看著小黑狗憨實的樣子，舒叔就喊著它“憨狗”，憨狗就這樣得名。

其實憨狗并不憨。那天大清早，舒叔發現喂養了一年多的兩只大黃雞突然不見了，雞窩前一地雞毛。舒叔氣得跳了起來，對著山上大罵：“挨千刀的黃鼠狼，又把雞子偷吃了。”出了一頓氣，舒叔就拿起鐮刀，背起水壺去巡山。走了大半天，感覺不對勁憨狗怎么沒跟上？他心想，反正憨狗已經長大，也不怕被黃鼠狼叼走，便繼續往山上走，直到天黑才回家。“汪汪。”沒到家門口，舒叔就聽到憨狗的狂叫聲。什么情況？舒叔大步走到家門口，只見一只一尺多長的黃鼠狼躺在憨狗面前，喉嚨已經被咬斷。

憨狗總算沒有白養，舒叔伸手撫摸憨狗身上的黑毛。有憨狗做伴，加上一把鐮刀、一個水壺在身邊，無論白天黑夜，舒叔心里都踏實多了。

前幾天，大貴突然打來電話，說外面不好混，要回家里做點事。舒叔心里想，回來也好，落葉也要歸根呢，再說家里也需要人來照顧。大貴回來了，還帶回一條半人多高、用鐵鏈子鎖住的黃毛大藏獒。第一次見面，看著比自己高半頭、長著一對大肉眼、張著碗口大的嘴巴一直流著口水的藏獒，憨狗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

夜里，父子倆坐在石頭屋里。電燈下，舒叔問大貴：“回家想干點什么？”大貴說：“你守了這么多年林場，沒功勞也有苦勞，把山上的杉樹砍一些，在樹底下種些藥草。”舒叔聽后直搖腦殼，說：“這是集體林場，從來沒有人敢隨意砍一棵樹，你怎么能打杉樹主意呢？”

大貴站起身說：“這事就這么定了，過幾天我就帶人砍樹，搞林木開發。”“汪汪。”聽到大貴大喊大叫，憨狗對著大貴叫起來。“汪！汪！汪！”大貴身后的大藏獒突然跳起來，張開嘴巴狂叫著。憨狗低下身子，慢慢退出了房間。

過了幾天，北風呼呼吼叫，山上飄起了雪花。傍晚，帶著憨狗，舒叔匆匆往回趕，老遠就聽到電鋸嗡嗡的聲音，看到石頭屋后的一棵棵杉樹倒下來。“汪汪。”憨狗發瘋似的沖過去。“哇嗚。”憨狗發出慘叫聲。舒叔跑去一看，大藏獒肥大的身子撲在憨狗身上，憨狗脖子上、大腿上流著血，渾身哆嗦。舒叔見狀，連忙喊大貴。大貴過來才把藏獒制止。這時，看到幾個人正在用電鋸鋸著大杉樹，舒叔急忙上前拉扯電鋸。轟隆隆，一棵大杉樹重重倒下來，壓在了他的大腿上。

舒叔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腿上敷著厚厚一層石膏。一名女護士說：“幸虧沒有砸著身子，否則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舒叔坐起身子問護士：“憨狗，憨狗呢？”護士說：“什么憨狗？只有你家兒子把你送進醫院，簽字后被警察帶走了。”“不聽大人言，吃虧在眼前，集體的樹木能隨便動嗎？”舒叔心想。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舒叔腿上的石膏取了下來，能慢慢下地走路了。他迫不及待地辦理了出院手續。

舒叔回到家，大門緊鎖，大貴不在家，幾只鵝和憨狗都不見了，石頭屋上蓋著薄薄一層雪。“憨狗，憨狗！”站在家門口，舒叔大聲地喊叫著。山溝里傳來樹木沙沙的搖曳聲。舒叔拄著一根棍子，一步一拐地往山下走。

這條路是憨狗小時候從集市來到石頭屋時走的路。舒叔走著走著，只見前面雪地里有個黑影。他丟下棍子，大步跑過去一看，憨狗直直地躺在雪地上，頭朝著集市方向，身子已經僵硬。“憨狗啊！”空曠的山野里雪花飛舞，舒叔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責任編輯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