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與趨勢

[中圖分類號] 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獻編號] 1002-2643（2025）04-0022-12

An Analysis of Focus and Trends of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in China and Abroad

DENG Liming HE Ping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Wuhan University，Wuhan ，China）

Abstract ：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is a field at the intersection of cognition and discourse studies. Based on literature from 2000 to 2022 retrieved from databases of Web of Science Core Collections and CNKl， 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focus and trends of cognitive discourse studies and indicate its prospects. It is found that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mainly focuses on the psychological processes and cognitive attention of participants in discourse construction and comprehension.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also exhibi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gnitive process orientation and professional practice application.Additionally，while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displays a continuously prominent trend of interdisciplinary integration，its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and denotation have been gradually enriched. Relevant studies are conducted based on diferent research methods and theoretical frameworks. Taking these findings into account， cognitive discourse studies in the future should be oriented to improving theory building and empirical research grounded in multiple data，expanding the research domains and deepening localized research so as to facilitate the development of cognitive discourse research.

Key words：cognitive discourse；research focus；research trends；research prospects

1.引言

作為認知語言學的分支，認知語篇研究興起于20世紀90年代，認知語言學研究不僅關注詞匯和句子，也從認知角度分析和解讀語篇（如Sanders，1997）。學者們開始探討語篇與認知的關系（Langacker，2001;王寅，2003;苗興偉，2006;辛斌，2007），采用不同方法來考察語篇建構過程中所揭示的認知關注和心理表征。近年來，隨著批評認知語言學的發展（Hart＆Cap，2014），認知語篇研究進一步呈現出“認知轉向\"（張輝、楊艷琴，2019）。在此背景下，厘清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并揭示其發展趨勢，不僅對推動認知語篇的縱深研究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也可為開展具有本土特色的認知語篇研究提供借鑒。

鑒于此，本文結合CiteSpace 5.5R2和VOSviewer1.6.9文獻計量工具及人工統計方法追蹤 2000—2022 年間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的發展狀況。研究基于Web of Science（WOS）核心數據庫和CNKI數據庫（僅限于核心期刊），分別以主題詞“cognitivegenre/discourse”和“認知語篇/話語”為檢索條件，經過人工篩選，各獲取有效數據1403條和85條，最終生成關鍵詞圖譜和時間線視圖。為更好地指導語篇研究，我們選取與語言學和語篇分析密切相關的文獻，并針對理論視角、研究方法進行標注和統計，其中，英文文獻412篇（來自國際十大語言學期刊），中文文獻69篇（來自12本中文外語類核心期刊），以呈現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展示其發展趨勢，并對未來研究提出展望。

2.認知—語篇的關聯和概念界定

認知與語篇具有十分密切的關系，一方面，認知是語篇生成和理解的基礎;另一方面，語篇是研究認知（包含個體認知和社會認知）（苗興偉，2006）和人類認知能力的重要途徑（汪少華，2024）。認知語篇分析即從認知角度對語篇的生成與理解進行深入分析，并促進對認知的深層次了解。為此，學者們強調將語篇分析與認知研究相結合，注重對語篇生成和理解的認知過程、認知表征和認知模式進行研究（苗興偉，2006），強調語篇分析應突出知識、情感和記憶等因素構成的認知狀態（辛斌，2012）。

Langacker（2001）基于認知視角指出，語篇具有“雙極性”（即概念極和表達極），是語言單位構成的連續體，并強調理解語篇需注重突顯部分。他認為，語篇意義并非各組成部分意義之和，而是各組成部分疊加之后形成的“高級增強單位”（ahigh-orderaugmentedunit）所產生的新增意義（Langacker，2001），來源于“接受者的認知方式在語境的調解下與語篇本身之間的互動”（高娜，2019：26）。王寅（2003）持類似觀點，他認為語篇構造的基本單位是“關系”，語篇各組成部分可通過已知信息和新信息的不斷迭出幫助讀者在心智中不斷建構和整合一個逐步完整的認知世界。因此，讀者可通過參照點了解語篇的“當前語篇空間”，在心智空間上接近語篇建構者的期望，從而實現讀者與語篇建構者、已知信息與新信息的吻合。此后，王寅（2011）提出了修補認知參照點原則，為從“三維空間”研究語篇提供了認知基礎。vanDijk（2011）側重于社會認知研究，提倡批評性認知語篇分析，關注知識在語篇中被表達、隱含、抑制和分配的方式。

此外，不同學者對認知語篇的概念進行了闡釋。國內學者朱長河和朱永生（2011：35）指出：“認知語篇學是認知語言學的一個分支，以語篇為研究對象，旨在通過從認知角度解釋語篇的內部結構，從而將語篇的生成與理解納入人類的一般認知模式”。國外學者Tenbrink（2015：131）認為：“認知語篇分析作為一種分析方法，旨在對無約束的語言數據進行系統分析，呈現其認知過程和表征”。此后，她進一步明確指出：“認知語篇分析是指聚焦概念與思維過程的實證性話語分析，即通過話語分析的方法揭示說話人在具體語境中的認知注意、概念化和交流策略等思維過程，關注人們的認知和思維過程怎樣通過語言顯性或隱性表征”（2020：2）。由此看來，認知語篇分析主要運用于心理表征和復雜認知過程的剖析，涉及新聞和背景文章、官方知識的來源、政府聲明、議會辯論、教材、課堂對話、學科話語、非政府組織語篇等語篇類型（vanDijk，2011）。

綜上可見，語篇分析需結合認知視角進行跨學科研究。認知語篇研究從認知角度對語篇進行闡釋，有助于考察語篇生成和理解過程中人們如何通過語言資源呈現其心智表征和其復雜的認知過程。

3.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

二十年來，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發文量在波動中持續增長，總體呈上升趨勢（見圖1），表明認知語篇研究一直為學者們所關注，尤其是2011年以來，國內外相關研究大幅增長，相較而言，國際相關研究發文量顯著高于國內①

圖1認知語篇研究歷年發文量及趨勢

為更好地了解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和趨勢，我們分別從WOS和CNKI數據庫中提取高頻主題詞，對其人工篩選與合并，各選取前10組數據，如表1所示。我們還對國際和國內發文關鍵詞進行聚類，形成圖譜（見圖2、圖3），并繪制理論基礎圖（見圖4、圖5）。據此可見，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主要關注語篇生成和理解的認知過程、認知背景、心理空間和語言表征，多采用實證研究方法、批評話語分析和認知隱喻理論等對語篇進行深層次解析。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表1WOS高頻主題詞及其高頻共現詞和CNKI高頻主題詞

cognition numan 。 language humanexperiment 。 b male #5cognitive discourse function 2 criticaldiousy #6college student #3eyemovement metaphor linguistics #1 infomationstructure female #4referringexpression semantics 0 comprehension adult #7oninedscorlledstudy 10cognitive accour cognitivegra discourse CiteSpace article discourseanalysis

圖2國際發文關鍵詞聚類圖譜

圖3國內發文關鍵詞聚類圖譜

第一，跨學科交叉融合研究凸顯。認知語言學（如關鍵詞認知語言學、批評認知語言學、趨近化、概念整合、social cognition、language，聚類5 cognitive discourse function、聚類8cognitive grammar）、心理學（如關鍵詞認知、human、cognition、psychology、short term memory、mental process，聚類3 eye movement、聚類10 cognitive account）、語用學（如關鍵詞隱喻、批評話語分析、metaphor、grammar、news discourse、political discourse，聚類 2 critical discourseanalysis、聚類4referring expression）和語料庫語言學（如關鍵詞語篇、語篇分析、話語分析、article、discourse、discourse analysis、corpus linguistics，聚類7 online discourse）等領域研究者對于認知語篇分析所做的貢獻不置可否，具體表現為：（1）心智空間、范疇化、概念整合等認知語言學理論與方法被應用于認知語篇研究。例如，唐韌（2014）從范疇化、前景/背景及認知情態等角度分析英國媒體移民話語中的意識形態;Druryet al.（2022）借助概念整合理論分析2020年聯合國峰會中的生物多樣性語篇。（2）記憶、認知、情感和心理過程等心理學概念為認知語篇分析提供重要的理論支撐，如van Rijet al.（2013）探究工作記憶在成年人對不同語篇語境中代詞理解的作用;Aoyama Lawrence＆Weinberger（2022）研究合作學習者情緒和認知同步的多模式框架。（3）隱喻、會話分析理論、順應論等語用學理論與方法也被應用于認知語篇研究。例如， Bu（2014） 使用關聯一順應理論分析學術講座中的元話語;SanRoqueetal.（2018）采用會話分析研究日常對話中的感官動詞。（4）語料庫語言學研究者借助詞頻、關鍵詞、搭配和內容分析等開展認知語篇研究，如Wang et al.（2013）借助語料庫分析方法對比英語和俄語經濟語篇中的隱喻特征。

第二，語篇建構和理解的認知過程導向性突出，認知語篇研究重點關注語篇生成和理解過程中參與者的心理過程和認知狀態，并探討個人認知和社會認知對語篇建構與理解的影響；一方面，學者關注語篇生成過程中的認知（如關鍵詞認知、cognition、socialcognition、short term memory，聚類1 information structure），如 Huang（2022）對鄒語使用者的情感話語差異進行認知分析;vanDijk（2011）從社會認知角度出發，提倡批評認知語篇分析，進一步拓展認知語篇研究的領域，并探討話語、知識、權力和認知等因素在政治語篇建構中的交互作用;Romano et al.（2013）從社會認知角度探究敘述者如何在西班牙口語敘事話語結構中傳遞個人情感。另一方面，學者們從認知視角對語篇的理解過程進行深入剖析（如關鍵詞comprehension、mental process、epistemic practices，聚類10 cognitiveaccount），譬如，Kaplan（2013）研究個人認知發展對語篇理解的影響;顧琦一、殷娜（2017）探討三種不同輸入模式條件下認知負荷與語篇理解的關系。

第三，研究聚焦成人話語，重點關注行業語篇，凸顯行業實踐應用性特征。認知語篇分析聚焦于成人所創作和理解的語篇類型（如關鍵詞adult，聚類6college student），重點關注行業語篇中的新聞語篇、商務語篇和政治語篇（如關鍵詞政治話語、news discourse、political discourse，聚類7online discourse），這與van Dijk（2011）所提倡的批評性認知語篇分析研究一脈相承。國內外眾多研究（如Cap，2015;Belmonte＆Porto，2020;張輝、顏冰，2019;張麗、汪少華，2021）均采用認知語篇分析方法對行業語篇進行闡釋（如關鍵詞認知語言學、批評認知語言學、趨近化、語篇功能，聚類2critical discourseanalysis、聚類5cognitive discourse function），其中，Cap（2015）基于多年研究，提出趨近化理論，對政治語篇進行認知分析;Belmonteamp;Porto（2020）結合社會認知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方法對網絡新聞的敘事框架進行多模態和跨文化分析。國內學者汪少華、張薇（2017）從架構理論出發，探討了中國政治話語體系的認知建構;張輝、顏冰（2019）和張麗、汪少華（2021）結合認知語言學和批評話語分析方法對政治語篇和新聞語篇進行闡釋。

第四，實證研究方法頗受青睞，理論基礎多源。國內外研究均以實證研究為主（國際和國內占比分別為 83.74% 和 73.91% ），這符合認知語篇分析的特性，即聚焦心理表征和復雜認知過程的實證性話語分析（Tenbrink，2020）（見圖2關鍵詞human experiment、controlled study），同時，也與批評話語分析所倡導的以問題研究為導向（張輝、張艷敏，2020）相契合。有關實證研究方法中質化研究占比最大（國際和國內占比分別為 58.26% 和 62.75% ），彰顯了認知語篇分析的闡釋特性，這與批評話語分析的實質一致（張輝、楊艷琴，2019）。相較而言，國外實證研究占比更高，國內觀點類文章占比較高，這與國內傾向于認知語篇分析的引入介紹不無關系。由圖4和圖5可知，就理論基礎而言，批評話語分析、認知隱喻、構式語法等理論在國內外研究中出現頻次較高，同時，系統功能語言學、心智空間、關聯理論、趨近化理論、概念整合理論和批評認知語言學等理論也受到學者關注，相關研究融合了批評話語分析、認知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等領域的理論基礎（辛斌，2007），表1中也出現類似的理論關鍵詞，這進一步揭示出認知語篇研究的跨學科特性。

圖4國際發文主要理論基礎

圖5國內發文主要理論基礎

總體而言，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不僅關注語篇建構和理解過程，也注重對語篇內部的認知結構和外在影響因素的探討。近年來，認知語篇分析更多地關注行業語篇，注重語篇建構和理解的認知過程，研究方法多樣，理論基礎多源，跨學科特征明顯。

4.認知語篇研究的趨勢

通過對近二十年的文獻研究及歷時變化（見圖6-圖11）分析可見，認知語篇研究的主要發展趨勢與研究內容、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和研究理論相關。

首先，從研究內容來看，認知語篇研究的內涵不斷豐富，外延得到擴展，研究領域持續擴大。它不僅關注語篇內部的銜接、詞匯、篇章結構、元話語等語言表征與認知的關聯（如San Roque etal.，2018;郭純潔、劉芳，2007;應潔瓊，2017），也強調語篇外立場、工作記憶、主體性和認知情態等因素（如 van Rij et al．，2013;Drury et al.，2022;唐韌，2014）對語篇建構和理解的影響（如圖6中 stance、work memory、emotion）。認知語篇研究重視語篇建構過程中作者的認知狀態（如Wanget al.，2013），亦不忽視語篇理解過程中接受者的認知背景（顧琦一、殷娜，2017）（如圖6中cognition、narrative）。同時，認知語篇研究注重對語篇中的個體認知（如Kaplan，2013）、認知社團（如Van Dijk，2011）和社會認知（如Abdel-Raheem，2021;辛斌，2007）等方面的探討，還針對有關群體與交際成員間認知協同（如AoyamaLawrenceamp;Weinberger，2O22）展開相關研究（如圖6中interpersonalcommunication）。此外，認知語篇相關研究不僅從微觀層面進行語篇的認知闡釋（如Romano etal.，2013），亦從宏觀角度探析語篇生成的認知建構體系（如汪少華、張薇，2017）（如圖7中話語空間）。

其次，就研究對象而言，認知語篇研究的語篇類型不斷拓展，涉及人群多樣（如圖7中政治語篇，圖6中youngadult、adolescent、aged）。盡管認知語篇分析重點關注行業語篇中的政治語篇（Belmonteamp;Porto，2020;張麗、汪少華，2021）和新聞語篇（Cap，2015;張輝、顏冰，2019），但學者們也從認知視角對多類語篇進行分析，如移民語篇（Serafis etal．，2021;唐韌，2014）、經濟語篇（Wangetal.，2013）、生物多樣性語篇（Druryet al.，2022）、醫學語篇（Rose et al.，2020）、卡通語篇（Abdel-Raheem，2021）、學術語篇（Bu，2014;應潔瓊，2017）、教學語篇（Whittakeramp;McCabe，2020）教材（高娜，2019）和語言政策（張天偉、高新寧，2017）等。此外，部分學者（如 Romano et al.，2013;San Roque et al.，2018;王義娜、李銀美，2016）也對口語語篇的認知因素進行了闡釋（如圖6中 speech、speech perception），更有學者（如Iwasaki，2015）對比研究同一說話人的口語語篇和書面語篇，探究個體認知背景和知識結構對兩種語篇差異的影響。從涉及群體來看，成人語篇為學者所青睞（vanRij etal.，2013），其他人群如中小學生（Whittakeramp; McCabe，2020）和老年人（Rose et al.，2020）等群體也開始受到關注。

圖6國際發文關鍵詞歷時視圖

圖7國內發文關鍵詞歷時視圖

再次，認知語篇的研究方法更加多樣，共時分析（如Wangetal.，2013）與歷時分析（如Kaplan，2013）為學者交錯使用。由圖8和圖9可知，國內外研究質性和混合方法增長較快，這表明認知語篇研究逐漸形成“流動的”（Hartamp;Cap，2014）研究范式。部分學者采用質性分析方法對語篇中的認知因素進行分析（如唐韌，2014;汪少華、張薇，2017），也有學者（如顧琦一、殷娜，2017）進行實驗研究對比認知背景對語篇理解的影響，還有學者（如VanRijetal．，2013）借助計算機輔助模型多維分析個體認知對不同語境中語篇理解的影響。除單一的量化和質化研究方法外，不少學者傾向采用混合研究方法多重驗證及解讀語篇中的認知要素，如定性分析與眼動實驗（AoyamaLawrence＆Weinberger，2022）、語料庫研究方法結合質性分析（張輝、顏冰，2019）。

與此同時，認知語篇研究的理論基礎更加多源，借鑒不同學科和領域的理論，凸顯跨學科特征。由圖10和圖11可見，批評話語分析在國際國內發文均增幅較大（圖6中criticaldiscourse analysis和圖7中批評話語分析顯示批評話語分析備受關注），國內發文在2011—2022年間借鑒更多理論。學者們日趨借助認知語言學領域和語篇分析領域的多元理論進行研究，如概念整合理論（Druryet al.，2022）、趨近化（Cap，2015）多模態隱喻（Abdel-Raheem，2021）、批評話語分析（Belmonteamp;Porto，2020）、批評認知語言學（張輝、顏冰，2019）。此外，學者們還借鑒其他領域如心理學、語用學、功能主義語言學和生態語言學等的理論開展相關研究。例如，認知負荷理論（如VanRijet al.，2013）、會話分析（如SanRoque etal.，2018）、關聯—順應理論（Bu，2014）、系統功能語言學（如Serafis et al.，2021）多重語法模型（multi-grammarmodel，如Iwasaki，2015）、認知話語功能（cognitivediscourse functions，如Whittakeramp;McCabe，202O）、生態語言學理論（如 Drury et al.，2022）等，有效促進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

圖8 國際發文研究方法歷時變化

圖9 國內發文研究方法歷時變化

圖10 國際發文主要理論基礎歷時變化

圖11國內發文主要理論基礎歷時變化

綜上，認知語篇研究發展至今，其探討領域不斷擴大（涉及文本內外、微觀與宏觀、生成與理解、社會與個人認知多個層面），研究的語篇類型持續拓展（包括書面語篇、口語語篇、各類行業語篇），研究對象覆蓋更廣（包括中小學生、大學生、成年人、老年人），研究方法傾向于質性方法與混合方法兼用，理論基礎更加多源，由此表明，認知語篇研究方興未艾。

5.認知語篇研究的展望

二十年來，認知語篇研究在國內外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長足進步，研究成果日益豐碩。然而，現有研究未能充分探討認知語篇構建的系統知識和研究體系，對語篇研究的多維動態分析關注不夠，研究對象有待拓展。展望未來，尚需針對以下方面進一步研究和完善：

第一，立足現有研究，建立并完善系統的認知語篇研究和知識體系，增強研究的學理性和學科性。盡管研究者大都認為認知語篇學為認知語言學和語篇分析的交叉融合（如vanDijk，2011;Tenbrink，2020;朱長河、朱永生，2011;唐韌，2014），但學界并未對認知語篇的形成過程進行系統探討，例如，認知語篇分析的興起究竟是認知語言學與語篇分析領域的融合還是語篇分析的認知轉向？有關此議題以及認知語言學與語篇分析二者的融合機制尚需要學界從學理層面進行系統探討。此外，盡管Tenbrink（2020）對認知語篇學的研究背景、理論來源、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與步驟等予以闡述，但認知語篇研究所使用的不同學科和領域的理論（如批評認知語言學、趨近化理論）與方法可否歸屬于認知語篇的知識體系、認知語篇研究如何確立認知語篇學的學科地位、如何創立和完善自己學科獨特的理論和方法，諸如此類重要議題有待學者進一步深入探討。

第二，拓展語篇研究類型，擴大研究群體，加強對教學語篇、學術語篇、AI生成語篇、口語語篇的研究。認知語篇研究已著重關注某些行業語篇類型如政治語篇、新聞語篇、商務語篇（如Cap，2015;Belmonte＆Porto，2020），為相關行業語篇實踐提供了重要參考，但本領域研究尚需關注不同語篇類型，如教材、課堂對話、學科話語等教學相關語篇，以更好地了解教師與學生在語篇教與學中的認知過程，促進語篇教學與提升語篇交際能力。與此同時，學術語篇作為全球知識傳播的重要途徑，其構建過程的認知分析應得到學界重視，通過對學術語篇構建過程的認知分析，可幫助寫作者充分理解學術語篇的結構、內容、交互以及現實世界中的現象、關系和過程等動態行為，實現語篇交際目的，促進國際學術交流傳播。近年來，AI輔助、人機對話等語篇顯著增加，作為區分人和AI的關鍵因素，認知在此類新興語篇生成過程中起著尤為關鍵的作用。因此，基于認知語篇視角，分析AI輔助、人機對話語篇的認知差異、心智表征、語篇構建機制，對AI更好地服務我國話語戰略及各行各業頗為重要。此外，國內外學者聚焦探討書面語篇建構和理解的認知過程，但缺乏對口語語篇的關注。眾所周知，認知語篇分析是通過語篇分析的方式研究說話人在具體語境中的認知注意、概念化和交流策略等思維過程（Tenbrink，2020），口語語篇作為說話人最直接的語篇產出形式，可直接反映說話人在當下時間和空間環境下采用何種方式組織語言來實現他們的交際意圖。因此，學界需加大對口語語篇的關注。其次，現有研究對象多為成年人，未來研究需擴大研究群體，如兒童、青少年、老年人和特殊人群等，以便更全面地了解不同人群在語篇生成和理解中的認知機制，促進認知語篇學科的系統發展。

第三，結合多重數據研究方法，實現對語篇的多維動態分析。現有研究方法不斷拓展，但大都局限于批評話語分析和語料庫分析方法，難以實現認知語篇分析所要求的動態分析（Langacker，2001）。鑒于此，未來研究需借鑒心理學和認知科學、動態系統研究相關方法。一方面，應結合多重數據研究方法進行三角驗證，將語篇分析、批評話語分析與語料庫語言學方法、民族志和心理實驗等方法結合，以提高該領域在分析上的說服力；另一方面，可借鑒動態系統理論研究方法如Q方法、個體動態發展、回溯質性建模等動態跟蹤語篇參與者的認知過程，同時，可參照Tenbrink（2020）建議，借助EEG（electroencephalograms）、fMRI（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等技術來幫助分析語篇認知過程，亦可借助電腦認知建模分析語篇參與者的認知活動。

第四，立足漢語獨特性和對外漢語教學現狀，開展漢語語篇建構與識解的認知研究。盡管國內部分學者已經從認知角度對漢語語篇結構（郭純潔、劉芳，2007）和漢語主題結構（王義娜、李銀美，2016）等層面進行了分析，但尚未全面系統地闡釋漢語語篇的認知建構（如心智過程）和認知識解（如認知空間）。因此，國內學者需立足于漢語的獨特性和對外漢語教學的現狀，深人和廣泛開展漢語語篇的認知研究，以期推進認知語篇研究的本土化和國際化進程，有效促進我國對外漢語教學。

6.結語

本文梳理了二十年來國內外認知語篇研究的熱點和發展趨勢，提出了研究展望以期推動該領域的發展?，F有認知語篇研究表明，語篇構建表現為語篇生成者與接受者的動態認知過程，跨學科特性凸顯，呈現出認知過程導向性和行業實踐應用性特征，其已發展為語言學研究的重要領域。鑒于不足，未來研究應基于國內外研究成果，明確認知語篇分析的定義、方法和操作過程，深人了解語篇的建構過程與機制，加深對認知語篇的跨學科認識和學理性探究。在當前我國新文科新外語背景下，尤其有必要開展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認知語篇創新研究。

注釋：

① 國內發文量2022年只統計到6月份。

② 一篇文章可能會采用多種理論視角，故理論統計數大于文獻篇數。

參考文獻

[1]Abdel-Raheem，A. Multimodal metaphor and （im）politeness in political cartoons：A sociocognitive approach[J]. Journal ofPragmatics，2021，（185）：54-72.

[2]Aoyama Lawrence，L.amp;A. Weinberger. Being in-sync：A multimodal framework on the emotional and cognitive synchronization of collaborative learners[J].Frontiers in Education，2O22，（7）：1-25.

[3]Belmonte，I. A. amp; M. D. Porto. Multimodal framing devices in European online news[J]. Language amp; Communication，2020，（71）：55-71.

[4]Bu，J.Towards a pragmatic analysis of metadiscourse in academic lectures：From relevance to adaptation [J].Discourse Studies，2014，16（4） ： 449-472.

[5]Cap，P. Crossing symbolic distances in political discourse space：Evaluative rhetoric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proximization[J]. Critical Discourse Studies， 2015， 12（3） ： 313-329.

[6]Drury，M.，J.Fuler amp; M.Keijzer. Biodiversity communication at the UN Summit 2O2O：Blending business and nature[J]. Discourse amp; Communication，2022，16（1） ： 37-57.

[7]Hart，C. amp; P. Cap. Contemporary Critical Discourse Studies[M]. London： Bloomsbury，2014.

[8]Huang，S. Tsou is different：A cognitive perspective on language，emotion，and body[J]. Cognitive Linguistics，2022，13（2） ： 167-186.

[9]Iwasaki， S. A multiple-grammar model of speakers’linguistic knowledge[J]. Cognitive Linguistics，2015， 26（2）：161-210.

[10]Kaplan，D.Development of reading comprehension from middle childhood to adolescence：Distributional and qualitative analyses of two genres[J]. Writen Language amp; Literacy， 2013，16（2）： 208-240.

[11]Langacker，R. W. Discourse in cognitive grammar[J]. Cognitive Linguistics，2001，12（2）： 143-188.

[12]Romano，M.，M.D.Porto amp; C. Molina.The structure of emotion discourse：From Labovian to sociocognitive models[J]. Text amp; Talk，2013，33（1） ： 71-93.

[13]Rose，N. et al.“I remember when...”： The impact of reminiscence therapy on discourse production in older adults with cognitive impairment[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peech-Language Pathology，，2020，22 （3）：359-371.

[14]San Roque，L. et al. Universal meaning extensions of perception verbs are grounded in interaction[J]. Cognitive Linguistics， 2018， 29（3） ： 371-406.

[15]Sanders，T. Psycholinguistics and the discourse level： Challnges for cognitive linguistics[J]. Cognitive Linguistics，1997，8（3） ： 243-265.

[16]Serafis，D.et al.Argumentative dynamics inrepresentations of migrants and refugees：Evidence from the Italian press during the“refugee crisis\"[J]. Discourse amp; Communication，2021，15（5）： 559-581.

[17]Tenbrink，T. Cognitive discourse analysis： Accessing cognitive representations and processes through language data[J]. Language and Cognition， 2015， 7（1） ： 98-137.

[18]Tenbrink，T. Cognitive Discourse Analysis：An Introduction[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20.

[19]van Dijk，T. A. Discourse，knowledge，power and politics： Towards critical epistemic discourse analysis [A]. In H. Christopher （ed.）. Critical Discourse Studies in Context and Cognition[C]. Amesterdam： John Benjamins，2011. 27-64.

[20]van Rij，J.，H. van Rijnamp;P.Hendriks.How WM load influences linguistic processing in adults：A computational model of pronoun interpretation in discourse[J]. Topics in Cognitive Science，2O13，5（3）： 564-580.

[21]Wang，H.，T. Runtsovaamp; H. Chen. Economy is an organism：A comparative study of metaphor in English and Russian economic discourse[J]. Text amp; Talk， 2013，33（2） ： 259-288.

[22]Whittaker，R. amp; A. McCabe. Expressing evaluation across disciplines in primary and secondary CLIL writing： A longitudinal study[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ilingual Education and Bilingualism，2020， 26（3） ： 345-362.

[23]高娜．詞匯同現的語篇認知功能[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19，（4）：26-29.

「24]顧琦一殷娜中國革語學習老語管珊解過程中的認知負荷_ 二種輸模式對比研空「]外語教學與研究，2017，（5）：754-766.

[25]郭純潔，劉芳．英漢篇章信息結構的認知對比研究[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7，（5）：39-46.

[26]苗興偉．語篇分析的進展與前沿［J]．外語學刊，2006，（1）：44-49.

［27]唐韌．批評話語分析之認知語言學途徑：以英國媒體移民話語為例[J]．外語研究，2014，（6）：18-22.

[28]汪少華．“認知語言學研究\"專題[J]．山東外語教學，2024，（6）：9.

[29]汪少華，張薇．論中國政治話語體系的認知建構——以習近平2017年瑞士兩場演講為例[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5）：146-153.

[30]王寅．認知語言學與語篇分析——Langacker 的語篇分析觀[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3，（2）：83-88.

[31]王寅．修補的認知參照點原則與語篇建構機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1，（2）：6-10.

[32]王義娜，李銀美．漢英主題結構的標記性;基于口語語料庫的話語認知分析［J]．外國語，2016，（6） ： 34-45.

[33]辛斌．批評語篇分析的社會和認知取向[J]．外語研究，2007，（6）：19-24.

[34]辛斌．批評話語分析中的認知話語分析[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2，（4）：1-5.

[35]應潔瓊.外語學術論文討論部分的寫作認知研究——基于語步和元話語的分析[J]．外語電化教學，2017，（6）：64-70.

［36]張輝，顏冰．政治沖突話語的批評認知語言學研究——基于敘利亞戰爭話語的個案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9，（4）：14-27.

[37]張輝，楊艷琴．批評認知語言學：理論基礎與研究現狀[J]．外語教學，2019，（3）：1-11.

[38]張輝，張艷敏．批評認知語言學：理論源流、認知基礎與研究方法[J]．現代外語，2020，（5）：628-640.

[39]張麗，汪少華．習近平博鰲亞洲論壇 2018年年會開幕演講的認知語用闡釋［J]．山東外語教學，2021，（1） ：31-39.

[40]張天偉，高新寧．語言政策的話語研究路向：理論、方法與框架——高考外語改革政策的批評認知案例研究[J]．外語研究，2017，（6）：19-25.

[41]朱長河，朱永生．認知語篇學[J]．外語學刊，2011，（2）：35-39.

（責任編輯：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