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話語的批評認知語言學分析

[中圖分類號] 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獻編號] 1002-2643（2025）04-0034-14

Critical Cognitive Analysis of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A Case Study of the U. S. Withdrawal and Re-entry into the Paris Climate Accord

GONG Xueqin' ZHANG Hui2

（1.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Lyuliang University， Lishi O33001，China/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o97，China;

2.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China）

Abstract：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represents the linguistic manifestation of the collction of environmental phenomena and concepts. Unlike conflictual discourses such as political discourse， the construal of ODC is considerably more complex.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ritical Cognitive Linguistics，this study employs Proximization Theory（PT） as framework to analyse discourse. It is based on two small corpora of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from republican-controlled government and democratic-controled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before and after the re-entry into the Paris Accord.The analysis focuses on probing the differentiated proximization strategies and mechanism for legitimizing the atitudes and ideologies of the diferentiated strategies of Trump and Biden administrations. This study attempts to improve the quantitative analysis method of PT in environmental discourse，and to examine whether PT is applicable to reveal the legitimation strategies of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The quantitative-qualitative analysis of the data shows that there are notable diferences in the use of spatial， temporal，and axiological strategies between the two administrations. In terms of spatial proximization strategies， the types of lexical-grammatical constructions employed by both administrations are remarkably diferent in positioning IDC and ODC camp，as wellas in positioning the contrastive values in terms of axiological proximization strategies. These diferences reflect Trump administration stressing prioritization of economic interests and Biden administration emphasizing a balanced consideration of economic and environmental concerns.The results support the explanatory power of PT for environmental discourse，while enriching the environmental corpus of PT research.

Key words： critical cognitive linguistics； proximization theory； environmental discourse； legitimation

1.引言

批評認知語言學（Critical CognitiveLinguistics，CCL）是批評話語研究與認知語言學的交叉研究，是近年來話語研究的熱點之一（Hart，2014;張輝、張艷敏，2020;張輝、張天偉，2022）。目前批評話語分析的研究大多聚焦于說寫者（語言產出的視角），很少關注聽讀者（語言理解與接受的視角）（張輝，2021），而趨近化理論（Proximization Theory，PT）正是一種關注聽讀者識解語言的理論，它作為一種強制的識解操作（Cap，2013）融合了認知、語用和語料庫分析的方法，引起了諸多學者的關注。目前趨近化理論研究主要聚焦于沖突性的政治話語，如戰爭話語（Cap，2008，2013，2014，2017；張輝、顏冰，2019）、貿易戰話語（顏冰、張輝，2018）、公共衛生事件話語（張艷敏、張輝，2020），扶貧話語（王正、張輝，2022）。而該理論在環境話語等非沖突性話語中的研究較少。

環境話語的研究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因為語言表達在構建和諧持續的生態環境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媒介作用（張輝，2024）。對環境話語的研究，學者們熱衷于從生態語言學的角度（Nortonaamp;Hulmeb，2019）結合認知語言學（Al-Shboul，2023;趙蕊華，2023；徐一楠，2024）、功能語言學（苗興偉、劉波，2023）、語料庫語言學（張琳、胡開寶，2024）等視角進行分析。不足之處是，這些研究只重視語言產出者的視角，并未關注聽讀者。而運用趨近化理論和批評話語分析相結合兼顧了說寫者和聽讀者，能夠多維度、動態地分析環境話語產出者的交際意圖及背后的意識形態（Cap，2014；2017）。但是環境話語外圍實體（ODC）的識解更加復雜化（張輝、張天偉，2022：52），而Cap（2014；2017）的研究主要針對個案分析，缺乏語料庫數據支撐，有待進一步驗證。因此本文將彌補前期研究量化過程的不足，自建美國退出及重返《巴黎氣候協定》環境話語小型語料庫，采用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方法，分析兩黨政府在時間、空間、價值框架下詞匯語法項目的使用比重差異，并剖析美國兩黨環境政策合法性過程中不同的趨近化策略及其意識形態差異，以驗證該理論對環境話語的闡釋力。

2.理論依據

Chilton（2004）提出的話語空間理論對政治和公共話語分析有很強的解釋力，而Cap（2013）又進一步發展了話語空間理論，提出了趨近化理論（張輝，2022：55）。趨近化（proximization）是一種話語策略，是將物理上和時間上遙遠的事件和事態（包括“遙遠的”“敵對的”價值觀念）直接對聽話人和說話人產生諸多的負面影響。即把外圍實體（ODC）投射為逐漸侵入指稱中心內部實體（IDC）的威脅，以增強說話者行動的合法性和政策的合法化，從而抵消來自外部實體日益增長的負面影響（Cap，2013：3）。

值得注意的是，和政治話語等沖突性話語不同，環境話語屬于非沖突性話語，其中威脅的識解更加復雜化，因為ODC不是很明顯，需要進一步的分析與準確的界定（張輝、張天偉，2022：52）。Cap（2017）指出環境話語中的威脅建構具有戰略性質，是環境政策合法化的先決條件。趨近化策略既涉及直接的外部物理威脅，如影響人類的毀滅性自然現象，也有間接的內部威脅，如不可持續的環境管理。前者最好用空間和時間趨近來解釋，而后者通常涉及價值趨近。價值要素包括對選定的公共行為者、機構和行業賦予負面價值，將他們置于與普通大眾相對立的位置，普通大眾則歸屬于中心實體的陣營。但是，Cap（2017）對環境話語的論斷是否全面，還缺乏語料支撐，有待進一步驗證，這也是本文研究的區別性特點。

趨近化理論主要通過STA 模型來動態分析并識解話語，即空間（spatial）、時間（temporal）和價值（axiological）三個維度的趨近模型，三個軸的交匯處是指稱中心?？臻g趨近化是對話語空間外圍實體的強制識解，外圍實體侵犯了位于指稱中心的內部實體（Cap，2013）。時間趨近化是時間軸的象征性“壓縮”，預見沖突的不斷逼近，壓縮時間軸以創建持續時間短的當前時間框架，以尋求最有效的合法化策略（Cap，2013：85-86）。價值趨近化涉及IDC積極價值觀和ODC 消極價值觀之間的沖突。ODC對IDC 構成威脅識解的不同詞匯語法形式揭示了不同程度的功能凸顯和情感訴求（Cap，2013）。三種趨近化話語策略采用的詞匯語法形式如表1所示。

表1趨近化話語策略核心詞目與構式

3.研究設計

3.1研究問題

本文以趨近化理論的STA模型為分析框架，探究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關于美國退出及重返《巴黎氣候協定》環境話語中趨近化話語策略的使用情況，并提出兩個研究問題：（1）拜登政府和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中空間、時間、價值趨近策略使用是否存在差異？（2）兩黨政府采用的 STA趨近化策略在詞目構式和頻率上是否存在差異？背后隱含了什么樣的意識形態？

3.2語料選取背景

美國總統特朗普于2017年6月宣布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引起了國內外強烈反響，其實在特朗普上任以來就對前任政府的環境政策表示不滿，隨后又廢止了《清潔能源計劃》，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環境舉措意味著收回了美國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的承諾。而拜登上任后第一時間就兌現其競選承諾，簽署了重新加人《巴黎氣候協定》的行政命令，并恢復了奧巴馬政府時期的一系列環境法規。本研究選取兩任總統執政時期的環境話語為研究語料，為了使這兩個語料庫具有可比性，所選的雙方語料以美國重返《巴黎氣候協定》為分界點，因為這恰好是拜登政府執政起點，目的是探究兩屆政府怎樣策略性地運用各種詞匯、語法形式，通過不同的趨近化策略啟動其環境政策的合法化。

3.3語料庫創建及研究方法

語料庫方法作為定量研究范式和實證主義方法論，能與話語研究的內省式質性分析形成互補（Baker＆Levon，2015），探究語言產出的規律和使用模式（張輝，2021），旨在解決研究問題或者驗證研究假設（Flowerdew，2004），融入詞頻統計、索引分析、搭配分析、語義韻分析等語料庫語言學的技術和方法（金碧希、衛乃興，2023：4）。本研究所選語料主要來自美國白宮、美國環境保護署、美國國防部、美國國家公共電臺、福克斯新聞等政府及權威機構。雙方政府語料均包含總統演講、政府公文及新聞報道三類文體，其中演講3篇，政府公文5篇，新聞報道33篇，共計41篇，總字數為45，082。特朗普政府語料共計21篇，字數為22，489，拜登政府語料共計20篇，字數為22，593。

針對以上兩個小型語料庫，根據Cap（2013）所制定的詞目構式標準，按照STA模型三個趨近化策略的標注碼SC1-SC6，TC1-TC5和AC1-AC3，逐句識別并對每個詞項進行手工標注（張艷敏、張輝，2020）。標注完成后檢索統計相關詞目頻數，進行定量統計，遵循標準化頻數比例 1‰ 的原則納入統計分析，即所統計詞目構式平均每1000詞中要至少出現一次。因此，特朗普政府語料的統計門檻值為22，拜登政府語料的統計門檻值為23。最后，針對語料的統計數據，運用定量和定性的方法分析雙方政府環境話語中空間、時間和價值趨近化框架中的核心詞目、語法構式及其頻數，然后剖析其采用的趨近化策略及動因。本文通過語料庫分析和文本細讀的結合，從微觀層面進行詞匯語法特征分析，這也正是批評認知語言學的基礎（張輝、張天偉，2022）。

4.分析與討論

本節我們基于研究問題（1）分析雙方政府在環境話語中使用的趨近化話語策略的使用是否存在差異。

4.1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的趨近化框架分析

4.1.1特朗普政府空間趨近化框架分析

空間趨近化作為一種識解操作，旨在呈現ODC外部實體在物理上對IDC內部實體的“侵占\"（encroaching）（Cap，2013：74）。ODC在詞頻上的凸顯意味著空間上的威脅正在逼近（Cap，2013：106；張艷敏、張輝，2020）。

本文對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中使用的空間趨近化核心詞目構式及頻度統計如表2所示。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中 IDC 陣營包括5類詞項。其中 American、people 的詞項占比最高（ 21.66%o ）為IDC 核心成員，employment、business、economy 等也被列為IDC 成員，占比 19.34%o ）和前一詞項相當，識解為政府對人民利益的關注以及對經濟的重視。coal，natural gas，fossil fuel 和 energy-intensive sector、industry factory 這兩類詞項占比（ 25.16%o ）約為IDC 陣營總體詞頻的1/3，體現了政府對傳統能源行業的依賴。

ODC 陣營中，Paris Climate Accord、GHG reduction policy 等（共占比 14.9‰ ）為其核心成員，這反映了政府把這些環境協議和政策識解為美國傳統產業、國家經濟的直接敵對實體;而把renewable energy也納入此ODC 陣營，預示著新能源對傳統能源產業構成了威脅。特朗普政府使用的IDC 頻率（ 67.81‰ ）明顯高于使用ODC的頻率（ （24.82%o ），識解為政府保護本國產業、保障民生的立場堅定，有利于合法化目標的實現。

表2特朗普政府空間趨近化框架

此外，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運用了大量VP描述ODC對IDC的威脅及其影響，VP按性質分為表移動的VP與表行動的VP，前者強調方向和過程，后者側重造成的后果和影響（張艷敏、張輝，2020）。特朗普政府話語中，表移動和表行動的VP共占比 6.44‰ ，主要將ODC 強制識解為對IDC的懲罰、破壞、削弱，以凸顯其非法性。如：

（1） The Paris Accord would undermine our economy， hamstring our workers， weaken our sovereignty， impose unacceptable legal risks，and put us at a permanent disadvantage to the other countries of the world. （White House，June 1， 2017）

（2） Obama’s1，560-page Clean Power Plan （CPP） embodies the cold iron shackles， ball，and chain that the Paris Agreement would slap onto the U. S. economy.（National Review，June1，2017）

例（1）通過使用相似度極高的VP，使聽話人認為《巴黎氣候協定》諸多條例是對美國經濟的破壞、對美國主權的削弱。其中“hamstring”的使用體現了隱喻是趨近化理論常用作強制識解的一種手段（Cap，2008：30）。同樣，例（2）中的“slap，coldiron shackles，ball，and chain”通過隱喻來呈現美國經濟受到巨大威脅，從而使ODC去合法化，增強其自身行為的合法性。

4.1.2特朗普政府時間趨近化框架分析

對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中時間趨近化詞目構式頻度統計分析如表3所示。

數據顯示，特朗普政府在時間趨近策略中，主要運用兩類詞目和語法構式達到時間趨近的目的，一類是過去時與完成時對比使用，表示ODC的威脅從過去向將來無限蔓延。另一類是情態動詞的使用，表示威脅從現在持續到未來。而后者使用頻率最高（占比6.63‰ ），可見特朗普政府主要是運用將來對現在的概念轉移的時間趨近話語策略。識解為威脅在未來任何時刻都會到來，從而達到使《巴黎氣候協定》《清潔能源計劃》等環境舉措去合法化的目的。例如：

（3） Compliance with the terms of the Paris Accord and the onerous energy restrictions it has placed on the United States could cost America as much as 2.7 million lost jobs by 2025 according to the National Economic Research Associates. （White House， June 1， 2017）

例（3）中，特朗普政府用“hasplacedon”表明ODC對IDC 造成的威脅已經從過去持續到了現在，表明美國已經被施加了繁重的能源限制，并向未來持續蔓延，而“could”一詞的使用表示ODC行為的威脅會在未來產生失業等嚴重后果，是將來對現在的概念轉移。整句話詞項和構式的混用體現了時間趨近是時間軸的象征性“壓縮”即過去到現在和將來到現在兩個概念同時發生轉變（Cap，2013：85），增強了其現在立即采取行動的合法性。

表3特朗普政府時間趨近化框架

4.1.3特朗普政府價值趨近化框架分析

本文對特朗普政府環境話語中使用的價值趨近化核心詞目構式及頻度統計如表4所示。在正面價值觀的構建中，Congress、constitution占比最高（ 3.56%o） ，通過法律證明清潔能源計劃等未經國會授權采取的環境舉措的非法性，使ODC去合法化。此外，還通過interest、prosperity來構建IDC維護國家利益、關心人民福祉的積極價值觀，以此獲得民眾的支持和擁護，體現了特朗普政府經濟至上的意識形態。在ODC消極價值策略中，用unfairness、unreliability來解構環境相關條款的合法性和環境變化的科學性，提升防御ODC潛在危害的合法性。

表4特朗普政府價值趨近化框架

在價值趨近框架中，被識解為IDC正面價值 （8.09%o ）的詞目頻率明顯多于ODC負面價值（ （1.47%o） ，這表明特朗普政府極力塑造積極、負責任的正面形象來激活公眾相同的價值觀。

4.2拜登政府環境話語的趨近化框架分析

4.2.1拜登政府空間趨近化框架分析

本文對拜登政府環境話語中使用的空間趨近化核心詞目構式及頻度統計如表5所示。拜登政府空間趨近化策略中，IDC 實體中占比最高的也是America、people（占比21.02‰ ），識解為 IDC的核心成員;把economy、business、property也納入此陣營（占比6.5‰ ）可見拜登政府同樣重視國家的利益;不同的是，增加了ecosystem、environment等詞項（占比 8.28‰ ）也歸為 IDC 陣營，表明了拜登政府關心生態和環境問題;public aginginfrastructure、vulnerable group，public health、agriculture 的納人，體現了政府對國家安全、民生健康的關注，拉攏大眾以便有利于其環境政策的合法化實施。值得注意的是，與特朗普政府相反，developing world也被納入此IDC 陣營，表示重返《巴黎氣候協定》后美國想要繼續維護其世界環境話語領導者地位的決心，恢復美國國家聲譽。

ODC陣營中，前三類詞目共占比 34.18%o 是對IDC構成威脅的主要敵對實體，如extreme weather event、climate change、carbon emission，值得注意的是，carbon emission 與特朗普政府把emisson reduction 歸為ODC 陣營恰好相反，前者把碳排放識解為對 IDC 的威脅，體現了拜登政府對生態環境的關注，而后者把減排視為敵對實體，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經濟至上的價值觀。此外，Trump administration、Republican、other polluters（占比 1.5‰ 也被歸為IDC的敵對實體，體現了前任政府的環境政策，阻礙了環境的可持續管理，導致對IDC 構成威脅。

表5拜登政府空間趨近化框架

對比而言，在IDC 和ODC 設置上，拜登政府使用詞目種類較多，而且IDC 陣營的詞目構式頻率是ODC陣營的兩倍，表明拜登政府強調ODC對IDC的威脅不斷臨近，有利于增強其清潔能源革命和環境公平計劃實施的合法性。

拜登政府同樣使用了表動作性和移動性的VP詞目，如 pose、cost、cause、affect、harm以及disrupt、exacerbate等表移動的VP，說明拜登政府意識到了環境變化帶來后果的嚴重性。另外，NP詞目 risk、threat、climate hell、urgency 識解為環境變化對 IDC 實體的威脅巨

大且無限逼近。例如：

（4） Biden said that the United States will help the planet avert a “climate hell，”using the same words the United Nations Secretary General António Guterres used on Monday when he warned that the climate crisis has so much deteriorated that humanity is now on“a highway to climate hell with our foot on the accelerator.”（Today News Africa， November 11， 2022）

例（4）中，通過使用\"climatehell”隱喻，凸顯了威脅對IDC 的影響如地獄般恐怖，從而為其一系列顛覆前任政府的環境政策舉措尋求合法理由。

拜登政府總體上充分運用了空間趨近化的語言策略，占比高達 118.67‰ ，比特朗普政府略高，但詞目種類較多，詳細地展示了環境變化對IDC威脅的緊迫，以增強其行為的合法性。

4.2.2拜登政府時間趨近化框架分析

統計得出拜登政府使用時間趨近化話語策略的詞目構式頻率如表6所示。與特朗普政府相似，拜登政府在時間趨近化策略中使用了各種時體并用和情態動詞的話語構式。不同的是，前者使用頻率（占比 6.9‰ 高于后者（占比 4.66‰ ），體現了雙方在時間軸上概念轉移的差異，相比特朗普政府側重將來對現在的轉移，拜登政府更傾向于過去對現在的轉移，強調威脅從過去影響到現在并向未來的延伸，過去時、現在完成時、進行體等多種時體并用，以增強ODC非法性和IDC立即采取行動的必要性。例如：

（5） The land has warmed faster than the ocean， higher latitudes have warmed faster than lower latitudes and the Arctic has warmed fastest of all，the report said. （State，November 8，2022） （6）From coast to coast and across the world， the climate crisis has caused substantial damage and put people in danger， making it more difficult for us to carry out our mission of defending the United States and our allies.（Defense，April 22，2021）

例（5）中“haswarmed”的使用識解為IDC 在過去已經受到氣溫升高的影響而且這一影響延續到現在并以很快的速度向未來蔓延，例（6）中“has caused...put...，making”識解為ODC過去已使人民處于危難之中，這種損害已經延續到現在，導致保衛國家和盟友的使命更難以執行，使其環境計劃合法化。

表6拜登政府時間趨近化框架

拜登政府使用的時間趨近策略詞目總頻率（ 11.56‰ ，明顯高于特朗普政府（2號 （7.74%o） ，差別主要體現在各種時體并用的話語構式，拜登政府使用較多（占比 6.9‰ ））而特朗普政府明顯較少（占比 1.11‰ ），可見特朗普政府ODC對IDC的威脅主要來自對未來的預見，所以時間趨近策略主要使用將來到現在的時間概念轉移，而拜登政府則混合使用兩類時間趨近詞目，采用兩種時間概念在時間軸上同時轉移的策略。

4.2.3拜登政府價值趨近化框架分析

統計所得的拜登政府環境話語中使用的價值趨近化核心詞目構式及頻度統計如表7所示。正面積極價值最大（ 12.39%o ），拜登政府把security、stability、sustainability 放在了第一條，這呼應了其在空間框架中 IDC 首先設置為America、environment 的策略，識解為保障國家安全、環境優先的意識形態。其次是Clean Energy Economy、commitment、globalleadership、climatepriority體現了拜登政府秉承環境優先、尊重科學、環境和經濟并重的價值觀。在負面價值的構建中，bad management、rollback、mistake 這些詞項的使用主要解構前任政府環境政策的非法性，從而凸顯其自身行為的合法性，profit 則賦予了ODC 利益至上的負面價值觀。

表7拜登政府價值趨近化框架

拜登政府環境話語中被識解為IDC正面價值的詞目頻率遠高于ODC負面價值（ （1.42%o） 。相比而言，詞目種類也更多，全方位樹立飽滿豐富的正面形象，體現了積極、正義、負責任的態度，表明了其應對環境威脅的信心與決心?？傮w來看，雙方政府在空間、價值趨近策略使用上存在顯著差異，時間趨近策略使用也存在一定差異，解決了本文的研究問題（1）。

5.趨近化策略可視化對比分析

基于研究問題2和以上對雙方政府趨近化策略的統計分析，我們繪制了可視化圖示來對比雙方政府環境話語中使用的趨近化策略差異（圖1、圖2），并探尋其背后的動因。

比較圖1和圖2可見，雙方政府空間趨近策略使用的詞目構式有相同之處，但整體差別較大。相同的是，在IDC 的設置中，雙方政府都把 America、people、economy 納入此陣營，說明兩黨政府均服務于美國國家利益并實行拉攏民眾的話語策略。特朗普政府IDC設置中economy的詞頻占比（ 19.34%o ）遠高于拜登政府（ 6.5‰ ），體現了特朗普政府“經濟第一”的意識形態。不同的是，其一，拜登政府設置對IDC的兩類威脅主要來自外部極端的環境變化，而特朗普政府并沒有把環境變化納入ODC陣營，體現了其持“氣候變化懷疑論”的價值觀。其二，雙方政府在IDC和ODC 的設置上有些詞目甚至相反，如emission reduction和carbonemission內容相反的兩個詞項卻被雙方政府分別都設置為ODC 成員，類似的情況還有 energy-intensive sector、developing world 等，這體現了兩黨意識形態存在很大差異，前者側重經濟利益至上，而后者側重經濟和環境并重。

圖1特朗普政府趨近化策略示意圖

圖2拜登政府趨近化策略示意圖

時間趨近上，特朗普政府主要采用將來到現在的時間概念轉移，預示ODC威脅向未來的無限蔓延，而拜登政府則更傾向于過去到現在和將來到現在兩種時間概念轉換的策略，凸顯IDC受到的威脅日益逼近，體現了可持續發展的價值觀，解構前任政府環境政策的合法性。雙方政府使用價值趨近策略詞目種類也存在很大差異，拜登政府使用的話語策略數量和種類更多，他使用了保衛國家安全、和諧穩定、可持續發展，經濟與環境并重，崇尚科學等價值策略，樹立了更加飽滿的正面形象，特朗普政府則略顯單薄，主要強調維護國家經濟利益，并試圖用尊重國會、遵守立法來削弱ODC的合法性。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價值觀差異大，價值趨近化策略不僅相對獨立于空間和時間趨近策略起作用，并且經常會補償這些策略的缺失（Cap，2013：94）。如，空間趨近化中特朗普政府 IDC 和 ODC 陣營 environment、climate change 詞類的缺失，通過價值趨近策略中unscientific basis、imaginarycrisis等進行補償，識解為特朗普政府秉持“環境懷疑論”的意識形態，這與拜登政府強化“氣候危機”截然相反。由此可見，雙方政府在空間、時間、價值的詞目構式均存在顯著差異，且背后隱含的意識形態也有很大差別，本文的研究問題（2）得到了解決。

6.結語

趨近化理論是一種語用認知策略（Cap，2013），目前的研究大多運用于政治話語、戰爭話語等沖突性話語的分析，而其對環境話語、移民話語等非沖突性話語的闡釋力仍待進一步證實。本文通過構建美國兩黨政府在重返《巴黎氣候協定》前后關于環境話語的兩個小型語料庫進行定性和定量分析發現，拜登政府設置對IDC的兩類威脅主要來自外部極端的環境變化和內部共和黨政府的管理不善，前者主要通過空間和時間趨近來解釋，而后者則主要涉及價值趨近，這與Cap（2017）的假設一致。而大不相同的是，由于特朗普政府并沒有把環境納入IDC陣營，而把經濟設置為核心成員，這體現了環境話語是環境現象與觀念集合的語言表征，源于環境與經濟的對抗和對話（鄭紅蓮、王馥芳，2018），其外部威脅不是來自環境變化和管理不善，而是來自環境規約和政策，補充了Cap（2017）對環境話語中ODC設置的論斷，充實了其研究語料。總體來看，雙方政府空間和價值趨近策略差別較大，反映了兩黨政府“環境懷疑論”“經濟利益至上”和“強化氣候危機”“經濟與環保并重”的意識形態差異。本研究彌補了環境話語趨近化研究量化過程不足的問題，也驗證了該理論框架研究環境話語的可操作性和有效性。筆者相信，將來會有更多學者從批評認知視角對新的話語類型進行更加深入的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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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鄭紅蓮，王馥芳．環境話語研究進展與成果綜述[J]．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4）：1-8.

（責任編輯：孫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