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孫傳芳的首席軍師,孫傳芳從建立反奉聯盟到坐擁東南五省,無一不是他拋頭露面,為其拓展立下汗馬功勞,成全了孫傳芳一時之盛。而后,面對國民革命軍北伐,二人又合縱連橫,共謀出路。盡管最終徒勞無獲,但對孫傳芳而言已足矣。
與孫傳芳三度同窗
楊文愷(1883—1965),字建章,人,幼承庭訓,隨教私塾的父親習文,得中秀才。1902年8月,保定“練官營\"招生,他報考被錄取。結業后,因成績優秀,被保送至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深造。同去的還有他在練官營的學友孫傳芳。該學堂是比較正規的近代軍校,學制兩年,學堂督辦先后為馮國璋和段祺瑞。
從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畢業后,楊文愷參加了練兵處舉辦的赴日留學生考試,順利通過,公派赴日深造。同去的有百余人,在留日學生士官監督趙理泰的率領下,于1904年8月從天津轉上海乘日輪“大智丸\"赴東瀛。楊文愷先在日本振武學堂學習,繼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為第六期步科。同期中有孫傳芳、閻錫山、李烈鈞、李根源、顧品珍、唐繼堯、程潛、趙恒惕、黃慕松等后來軍界的著名人物。
孫傳芳 王占元

在校期間,楊文愷與孫傳芳、周蔭人、盧亭交好,情同手足,遂義結金蘭,成為“生死四兄弟”。楊年長,為盟兄,孫次之,周行三,盧是老幺。
留學歸國后,楊文愷與孫傳芳雙雙效力于直系軍閥王占元部。楊為其重要幕僚,常因主家不便出面而代行其職,奔走聯絡,處理各方事務,他能很好地完成主家所托,成功地扮演了一個智囊角色,深得賞識。孫傳芳則是軍中佼佼者,在軍事上常對王占元的決策有所建議,展露出不凡的才干,為其所倚重,被王占元視為左膀右臂。
楊文愷、孫傳芳二人有著三度“同窗之誼”,歸國后又為同一人效力。前后近二十年的同學與同僚關系,使得彼此結下厚誼。不過,楊文愷宅心仁厚,無另攀高枝之念;孫傳芳則私藏二心,有得隴望蜀之想。他不滿始終唯王占元馬首是瞻,私底下與直系軍閥二號大佬吳佩孚暗通款曲,欲伺機改換門庭,投靠金主,追逐更大利益。
其后,王占元被逼辭去湖北督軍之職。機會乍現,時不我待,孫傳芳迅即攀附上吳佩孚,自此時來運轉
力助孫傳芳達到人生巔峰
1921年8月,北洋政府任命孫傳芳為長江上游警備司令兼第二師師長,孫傳芳羽翼漸豐。之后,直系曹錕、吳佩孚為了排擠福建、浙江的皖系勢力,派孫傳芳入閩、入浙,孫傳芳從而一發不可收,氣勢日盛。
1924年,江蘇督軍齊燮元(直系)與浙江督軍盧永祥(皖系)開戰。這場戰爭實際上是直系軍閥與反直系軍閥勢力之間的一次重大較量,也是第二次直奉戰爭的導火索,不料孫傳芳從中橫插一杠。次年1月,楊文愷受臨時執政府段祺瑞旨意,速往杭州勸阻孫傳芳對盧永祥手下陳樂山的進攻。楊文愷銜命星夜兼程,但為時已晚,陳樂山已兵敗逃亡,孫傳芳收編了盧永祥部第四師和第十師,由閩入浙,占領了這片富庶之地,又得眾多兵員,實力大增,與此前不可同日而語。
楊文愷不請自到,孫傳芳甚是高興,他雖無入主中原、決策中樞之野心,但也絕不滿足局促于浙江一省,此刻正需要有高人指點迷津。而楊文愷在軍閥上層從幕多年,極擅謀略,實為不可多得之人才,且二人又有換帖之情。孫傳芳一番說辭,盛情挽留,楊文愷欣然從命,決定與之同舟共濟,協助其圖謀南中國半壁江山。由此,二人開始通力合作,在之后的政治舞臺上掀起了一股旋風。
有了楊文愷的協助,孫傳芳如虎添翼,躍躍欲試。之后,他們謀劃了一個驚人之舉,即反對強大的奉系軍閥張作霖,以此博取政壇鼎足而立的地位,自立為王。
在奉軍未入踞蘇皖滬之前,孫傳芳已取得福建、浙江兩省之地,開始凱觸最為富庶的上海和江蘇。奉軍大舉南侵,受到威脅者乃是孫傳芳。如果把時間往前推,實力不濟的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可今非昔比,剛剛結束的齊盧鷸蚌相爭,孫傳芳漁翁得利,這使他有了抗奉的底氣。
就在此間,孫傳芳探獲一份從倫敦發出的電報,意思是奉系與某國銀行訂立一紙借款合同,以用作明春發動戰爭之經費。正當孫傳芳深感不安之際,又有消息稱奉軍將在半年內力謀擴大東南勢力。
這兩則壞消息讓孫傳芳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也加速了他反奉的決心。如果不趁奉系立足未穩即發動驅奉之戰,一旦待其武器完備后,恐怕連浙江、福建都難保。孫傳芳決心先下手為強,但還有一系列問題待考慮。如果采取趕走奉軍方略,能否打勝?事情鬧大了又如何處置?孫傳芳和楊文愷皆無長驅北京取代張作霖之野心,只是想把奉軍從東南驅逐,自已稱霸于斯,故必須打一場有把握之仗。
結果有時往往會偏離初衷,因為一旦開戰,戰爭的規模大小、時間長短就無法控制。孫傳芳、楊文愷決定不再單打獨斗,而是結盟,把吳佩孚和馮玉祥都拉進來,這樣既能壯聲勢,又可起到策應和牽制之功。
于是,孫傳芳便派楊文愷四處游說。楊文愷不辱使命,先去福建督辦周蔭人處,授意其注意廣東革命政府的動向,防止北伐軍進攻,以避免兩線作戰。還告知需要籌措經費,作為浙軍備戰之用。周蔭人答應得很爽快,給了一百萬元。楊文愷馬到成功,順利完成他入幕后的第一個任務,這令孫傳芳很是欣喜。
隨后,楊文愷又馬不停蹄地奔赴張家口面見國民軍總司令馮玉祥,一番游說令其心動,馮表示全力支持反奉,并在楊的牽線搭橋下,孫傳芳與馮玉祥結拜為異姓兄弟。這一結果令孫傳芳志得意滿,只要北方有馮玉祥在,張作霖就不敢輕舉妄動,自己身上的擔子就減輕許多。
擔心奉系大兵壓境的后顧之憂解除后,孫傳芳和楊文愷又開始聯絡吳佩孚。雖然彼時的吳佩孚已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玉帥”,但其影響還在。他就像一面旗幟,搖一搖,立馬就會有人呼應。有了馮玉祥國民軍的支持,再把吳佩孚拉出山統率直系力量,這樣孫傳芳在東南發起的反奉之戰就有了可靠支撐。
楊文愷只身一人前往岳州(今岳陽),代表孫傳芳敦請吳佩孚出任十四省討賊聯軍總司令,并帶去五萬元贈予一時潦倒的吳佩孚。當時吳并未多言,但不久就答應出山。回杭州途中,楊文愷又分別會見了江西軍務督辦方本仁和贛北鎮守使鄧如琢,希望他們合力討奉。
為了盡快發動反奉戰爭,孫傳芳還必須爭取安徽軍閥陳調元。楊文愷又自告奮勇前往接洽。楊文愷與陳調元有著多年朋友之情,彼此談得十分投機,對反奉之舉是一拍即合。陳調元非常爽快地應允。當時安徽地方部隊還有王普和高世讀等人,楊文愷亦派人去做他們的工作,二人均表示愿意聽從孫傳芳指揮。
通過大量的爭取和結盟工作,楊文愷把舊直系部隊都拉到反奉聯盟一邊,并盡可能地將其結成最廣泛的反奉統一戰線。他的努力是成功的,為孫傳芳迅速解決奉系起到重要作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孫傳芳趁奉軍立足未穩,于1925年10月發動反奉戰爭。一切盡在掌控中,奉系不堪一擊,孫傳芳未盡全力,就將江、滬、皖占為己有。25日,孫傳芳開府金陵,成立浙、蘇、閩、皖、贛“五省聯軍”,加冕總司令桂冠,一舉成名,達到他人生的巔峰。楊文愷勞苦功高,出任總參議。
終各行其道
1926年,國民革命軍開始北伐,在進攻上采取各個擊破的策略,即集中打倒吳佩孚,妥協孫傳芳,不理張作霖。自的就是讓孫、張二人暫時作壁上觀,待干掉吳佩孚后再收拾他倆。
孫傳芳和楊文愷當然知道這是一種孤立分化之策,雖無近憂,但必有遠慮,未來走向雖一時難料,但恐怕兇多吉少。孫、楊無奈,只能隔岸觀火以圖自保。當北伐軍打到湖南后,吳佩孚派人請求孫傳芳援助,孫傳芳則屯兵不進。
是時,楊文愷已應邀出任北洋政府農商總長一職,但他仍為孫傳芳的謀士。兩人相商,還是坐山觀虎斗為好。為此,楊文愷親自出馬,于7月28日代表孫傳芳到河南向吳佩孚進言,希望吳暫時把圍攻國民軍(馮玉祥的部隊,曾屬直系)之事交由張作霖主持,即刻南下,對付北伐軍。吳佩孚自知已不復當年之勇,希望孫傳芳能對湘事“多為幫忙”,但孫以“無力遙顧湘戰\"為由,予以回絕。
話分兩頭說,楊文愷一直追隨孫傳芳,此刻卻在京任職,這是怎么回事?原來,因緣際會,段祺瑞靠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做上了北洋政府的\"臨時執政”。但他身處張
▲段祺瑞

孫傳芳召集部下會商,決定與國民革命軍一決雌雄。但此時他還有一憂,就是擔心北方的奉軍張作霖和魯軍張宗昌趁亂南下。孫傳芳堅決反奉,但在北伐軍大兵壓境之下,他不得不考慮暫時同張宗昌妥協,以便全力相抗。由反奉到聯奉,這一步不易邁出。正在犯難之際,孫傳芳和楊文愷的老上司王占元由天津南下,此行目的正是說服孫傳芳同張作霖拋棄前嫌,合作援吳。經他翰旋,孫傳芳與張作霖、張宗昌就聯手抗擊北伐軍達成意向。
▲張宗昌

作霖和馮玉祥兩大勢力之間,實為一傀儡。段祺瑞這位“北洋三杰”之虎豈能甘心任人擺布?他設法網羅自己的勢力。孫傳芳后來居上,一時令人矚目,段祺瑞便有意拉攏他,又是封官,又是授勛,想借助孫的實力以加強自己在北京的政治地位。孫傳芳開始不為所動,畢竟直皖交惡之仇一時難消。
段祺瑞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知道楊文愷是孫傳芳部的靈魂人物,孫的決策都出自他手;且孫不便出面之處,皆由楊出面,因此,拉住楊,就拴住了孫傳芳。1926年3月4日,段祺瑞在改組內閣時,任命楊文愷為賈德耀內閣的農商總長。但孫傳芳不給面子,予以回絕。直到直系顏惠慶組閣時,才讓楊文愷赴京就任。不過,楊文愷身在北京卻心系南京,孫傳芳凡事都以書信電報與之往來,重要事情仍要他出面談判。
由于北伐軍和孫傳芳都確定了各自的根本方針,未來終有一戰,因此,雙方一面靜觀時局變化,一面厲兵秣馬。當然,彼此也在不斷接觸,但目的都著眼于當下。國民革命軍方面力勸孫傳芳參加北伐,并許其副總司令之職。但膨脹一時的孫傳芳自恃軍事實力不輸北伐軍,孤傲地堅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將其拒于門外。精明的楊文愷則虛與委蛇,開出了一個緩兵之策,提出可以同蔣介石攜手合作,但有三個條件。表面上看意在讓步,實則是強調“五省自治”,“井水不犯河水”。但蔣介石以統一全國為目標,絕不允許分而治之,未來只能兵戎相見。
9月19日,楊文愷親到濟南,代孫傳芳同張宗昌簽下協議,這暫時減輕了孫傳芳發兵江西的后顧之憂。于是他大舉進攻,但很快遭到敗績。孫傳芳回到南京同楊文愷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走,楊認定必須謀求除奉系之外的北洋軍閥“命運共同體”,合力而戰。皖段、直吳的代表和孫傳芳、楊文愷會集南京,商討共同對付國民革命軍。但面對危局,各方多從自身考慮,難以精誠合作,結果不歡而散。
不得已,孫傳芳轉而乞憐于奉系,楊文愷又到濟南會見張宗昌。張倒是很爽快,一口答應。隨后,楊文愷又趕赴天津拜見張作霖,轉達孫傳芳愿意合作的誠意。對于當下軍情,張作霖也心有余悸,孫傳芳若是玩兒完,他就是下一個被“圍獵”目標,遂答應對孫部予以經濟接濟,聯合抵制國民革命軍。就這樣,楊文愷順利完成聯絡二張的任務,為孫傳芳繼續頑抗贏得喘息之機。
楊文愷雖身居農商總長一職,但在這多事之秋,分內之事無暇顧及,一直盡心竭力為孫傳芳奔走聯絡。一方面,沒有孫,“毛將焉附”,兩人命運同系;另一方面,“生死兄弟”之情,使他不離不棄。
然而,楊文愷所做的一切也未能挽回孫傳芳的敗局。南京近郊龍潭一役,國民革命軍取得大捷,終結了這位聯軍統帥的稱雄之路。楊文愷沒再去尋找落難的“主子”,只能就此一別,各行其道。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