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323.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543(2025)08-0150-18
推進鄉村全面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必須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走鄉村綠色發展之路。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我國鄉村綠色發展的內涵已從單一的農業環境治理拓展至包含產業生態化、能源清潔化、人居品質化等“生產—生活一生態\"協同提升的系統工程?!吨袊r業綠色發展報告2023》顯示,2015—2022年我國農業綠色發展水平持續提高,2022年農業綠色發展指數達到77.9。同時,我國在農村環境整治及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建設等領域取得顯著成效,但深層次結構性矛盾依然突出:我國三大糧食作物的化肥和農藥利用率與世界平均水平仍存在差距,農業綠色生產技術推廣“最后一公里”尚未有效打通;城鄉綠色基礎設施差距明顯,農村人居環境有待全面提升,居民綠色生活條件不均衡問題依舊存在。2021年8月農業農村部等六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耕地數量、質量、生態‘三位一體’保護制度體系構建及政策研究\"(24AZD023);中國社會科學院創新工程“學者資助計劃\"項目“糧食安全背景下農業的綠色發展研究”(XC2023001);中國農業科學院青年創新專項“耕地產能提升的要素優化配置機制與協同路徑研究”(Y2025QC10);中國農業科學院重大科技任務“糧食產能持續提升戰略研究\"(CAAS-ZDRW202419)。
作者簡介:張康潔,中國農業科學院農產品加工研究所助理研究員;于法穩,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尹昌斌(通信作者),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資源與農業區劃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部門印發《“十四五\"全國農業綠色發展規劃》,提出“到2035年,農業綠色發展取得顯著成效,農村生態環境根本好轉,綠色生產生活方式廣泛形成”。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要“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在新時代背景下,探索如何進一步補齊鄉村發展短板、持續提升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成為破解農村發展困局、推動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所在。
糧食主產區作為國家戰略資源配置的核心載體,不僅承擔著生產糧食產品和生態產品的雙重責任[,還肩負著提升典型農區居民幸福感、獲得感和安全感的示范功能。我國糧食主產區呈現農業集約化程度、政策干預強度、社會組織化程度“三高”的特征,這種獨特的“制度一技術一組織\"配置,可以為建構、驗證典型農區鄉村綠色發展理論體系提供理想樣本。同時,值得注意的是,當前糧食主產區農業生產、經濟增長和生態保護之間難以找到平衡點[2],有些主產省份呈現“工業小省、財政窮省、經濟弱省、生態脆弱”的發展狀況[3],農村勞動力老齡化嚴重、鄉村生活氣息淡化、生態承載力減弱,鄉村公共服務領域存在顯著短板,需要大力實施生產空間集約高效、生活空間宜居適度、生態空間山清水秀等“三生”一體化功能行動戰略[4],這對于發揮鄉村綠色發展的典型示范效應具有重要現實價值。
當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受政策、市場、技術等多元復合動力驅動。伴隨新一輪科技革命的推進,數字鄉村建設成效顯著,數字技術在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壯大鄉村新產業新業態中的作用不斷加強,數字經濟已成為重塑鄉村綠色轉型體系的重要動力源,數字資源價值日益顯現,數字技術和數字要素已滲透于生產、生活等領域[5],進一步提高了農業農村資源化利用水平和信息智能化水平。那么,新時代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科學內涵是什么,其水平如何?數字經濟會對鄉村綠色發展產生何種影響?針對這些問題的探討不僅有助于促進糧食主產區科學制定鄉村綠色發展策略,還有利于鄉村高質量發展,加快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
一、相關文獻綜述
近年來,伴隨鄉村振興戰略和“雙碳”目標的提出,綠色發展作為轉型發展的重要標志,備受社會各界關注。已有文獻從不同層面對鄉村綠色發展進行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一是探討鄉村綠色發展的困境和路徑。學者們認為目前鄉村綠色發展存在發展理念薄弱、生態環境問題凸顯、農業生產方式亟待轉型升級、相關制度不健全等問題,需加強生態保育、促進綠色生產、改善美好生活、加快文化重塑和推動城鄉融合[6-7]。二是從某一省份、流域尺度測度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如分別從鄉村生態環境品質化、鄉村生產集約高效化和鄉村人居環境健康宜居化[8]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生態保育和質量高效[9以及綠色生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等不同層面[10]構建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并進行測度。三是探究地方財政支農、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農旅融合和數字鄉村建設對鄉村綠色發展的影響。目前,已有研究尚未系統關注糧食主產區的鄉村綠色發展問題。糧食主產區作為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主陣地,是促進農業綠色發展的重要領域,更是推動鄉村全面振興戰略背景下補齊鄉村綠色發展短板的重要著力點長期以來,糧食主產區為保障糧食安全這一“國之大者”,在一定程度上犧牲了經濟發展的機會。在推動農業強國建設的進程中,理應對糧食主產區加強人文關懷和生態關懷,包括農民福祉、生態安全等方面?,F有文獻主要關注了糧食主產區的農業碳排放[11]、農業綠色發展[12]、耕地利用生態效率[13]和農業現代化水平[4]的時空變化及其影響因素,這有助于推動農業綠色低碳發展,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此外,糧食主產區農業多功能性日益凸顯,有學者開始跳出農業看農村,逐漸關注糧食主產區村莊宅基地空心化空間差異[15]、鄉村旅游對糧食安全的影響[16]以及農業、農產品加工和旅游業三產融合協調發展問題[17]。
現有文獻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鄉村綠色發展理論,對指導鄉村綠色轉型實踐具有政策參考價值,為推動鄉村綠色發展提供了研究基礎,但仍存在可拓展空間。一方面,學者們主要聚焦農業綠色發展,以及探究長江、黃河流域及某省份尺度下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重視不夠。糧食主產區正處于傳統產業結構向現代產業結構演變的重要時期[18],尤其需要關注糧食主產區的鄉村綠色發展,準確把握鄉村綠色發展的內涵特征,科學構建符合時代特征和現實需求的評價指標體系進行水平測度和分析。另一方面,已有研究側重探究財政支農、產業結構、城鄉發展等因素對鄉村綠色發展的影響,而較少分析數字經濟的作用。實際上,伴隨數字鄉村建設的加快,以互聯網、大數據等新興技術為代表的數字經濟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鄉村居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農村生態,是促進綠色發展的重要突破口[19]。本文主要有如下邊際貢獻:第一,嘗試從宏觀中觀微觀多個層面科學闡釋新時代下鄉村綠色發展的內涵特征,進一步從綠色生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三個維度系統構建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豐富鄉村綠色發展的研究基礎。第二,聚焦糧食主產區,將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測度由某一省份或流域層面拓展至糧食主產區層面并挖掘其變化特征和規律。第三,基于數字經濟視角,探討數字要素發展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影響,為數字賦能鄉村生產生活生態協同轉型發展提供新參考。
二、鄉村綠色發展的內涵特征
鄉村綠色發展是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的重要內容,是鄉村生產、生活和生態協同轉型的綜合結果。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實質是堅持保障糧食安全底線思維,以貫徹落實綠色發展理念為基礎,統籌協調鄉村發展的經濟、社會、環境和生態效益,以綠色、低碳、健康、可持續為主要發展導向,通過提質增效、資源節約、低碳減排的技術模式或方式,促進生產、生活和生態綠色化,使農業更強、農村更美、農民更富,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不同于一般的鄉村綠色發展,它是以保障糧食生產為頭等大事,以確保國家糧食安全為己任,以保障農民福祉為根本,樹立大農業觀大食物觀,實現整個鄉村生產、生活、生態等子系統綠色協調發展,推動鄉村全面振興戰略實施。具體而言,從微觀角度看,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農村居民在內外源動力驅動下選擇的一種環境友好型發展方式;從中觀角度看,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基于鄉村整體性、系統性、協同性的特點,推動綠色生產、綠色生活、綠色生態等子系統協調發展的一種有效途徑;從宏觀角度看,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的內在要求。
(一)微觀層面:多重目標下農村居民環境友好型行為抉擇
在推動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應堅持以社會價值為引領,擔負起保障糧食安全、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使命,通過洞察、挖掘社會市場需求,進行理性決策并組織生產,以創造經濟價值和生態價值[20]。首先,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實現社會效益目標下糧食安全的有效保障。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始終堅持把中國人的飯碗牢牢地端在自己手中,把保障糧食供給安全放在突出位置,這要求嚴格落實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嚴守耕地紅線,確保農業資源有效保護和高效利用;需樹立大農業觀,構建大資源格局,開發利用好各類農業資源,同時加快改善農業產地生態環境,推動農業綠色低碳標準化生產,促進農業提質增效。其次,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實現經濟效益自標下資源優化配置的有效發展方式。相關農業經營主體可以充分發揮本地資源稟賦優勢,以延伸產業鏈、提升價值鏈為導向,推廣綠色生產技術模式、農業社會化服務等,融入信息化數字化等新要素,著重構建現代化農業產業體系,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同時,注重農業多功能性,推動生產加工銷售一體化發展,加快鄉村產業融合發展,催生農業新業態新模式,推動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實現聯農帶農益農。最后,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實現生態效益目標下生產生活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要內容。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既是推動農業綠色生產的必然選擇,又是提升鄉村居民生活質量、改善生態環境的重要舉措。糧食主產區各主體在推動農業生產綠色發展的同時,也會基于親環境行為溢出效應,激勵居民采用清潔低碳生活方式、參與農村人居環境治理,以多主體協同實現生產生活生態綠色轉型。
(二)中觀層面:推動綠色生產、生活、生態協調發展
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是一項復雜的系統性工程,具有整體性、協同性的特點,涉及農業生產、居民生活、生態環境等多個子系統,彼此之間相互影響。一是綠色生產對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具有促進作用。生產方式決定生活方式,綠色生活建立在推動形成綠色生產方式的基礎之上[21]。糧食主產區擔負著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重要職責,其糧食綠色生產是農業高質量發展的主攻方向,要求堅持創新驅動發展,以精準化、高效化的綠色生產技術和模式增強農業綠色發展能力,實現提質增效促增收,為居民生活綠色化和鄉村生態綠色化提供經濟支撐。綠色生產不僅可以通過提高居民經濟水平刺激綠色消費等生活行為的產生,還可以依托綠色生產方式轉型升級及資本稟賦積累激發改善農村人居環境的內在動力。二是綠色生活為綠色生產和綠色生態提供基礎動力。綠色生活是鄉村居民生活質量提升的重要衡量標準,糧食主產區居民綠色生活水平的提高,可以通過需求牽引、資源約束、經濟激勵和社會監督等機制,推動糧食主產區農業生產向綠色轉型;同時,在綠色生活溢出效應作用下,農民實施糧食綠色生產、參與人居環境治理等一系列生產生態領域的親環境行為也會被催化出來。三是綠色生態為綠色生產和綠色生活營造有利的條件。糧食主產區綠色生態水平的提升可以通過優化外部環境推動人力、資本等生產要素在城鄉之間自由流動,一方面能夠帶動工商資本下鄉、吸引各類人才返鄉下鄉創業就業,營造良好的市場發展環境,促進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另一方面良好的生態環境為充分開發農業多功能性、挖掘鄉村多元化價值提供可能,農業景觀價值、人文價值的顯現對提高鄉村居民生活質量、改善精神風貌具有積極作用。
(三)宏觀層面: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
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旨在將保障糧食安全、建設和美鄉村與實現共同富裕結合起來,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一是推進農業產業高產出、高質量、高效益22]。糧食主產區需要統籌好發展與保護間的關系,將綠色發展理念貫穿于鄉村產業的產前、產中、產后全產業鏈,促進資源要素優化配置,提高農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同時,鄉村綠色發展應跳出糧食看糧食、跳出農業看鄉村,延伸產業鏈、提升價值鏈、保障供應鏈、發展創新鏈,做好產業融合乘法。二是推進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建設。我國鄉村綠色發展主要經歷了從注重農業生產綠色發展,到關注農村居民綠色生活以及生態環境改善等多方位、全面可持續的過程。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在保障農業高質量發展的基礎上,注重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建設,如推進農村節水節電、使用清潔能源、綠色出行、改善醫療住房條件以及加快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推動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發展,持續增進民生福祉,提高農村居民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三是促進農民持續增收。從新時代生態民生觀來看,綠色是美好生活的鮮亮底色,應注重強調生態惠民、生態利民和生態為民的價值取向[23]。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可以促進農業生產綠色化、標準化,有利于完善市場優質優價、健全生態價值實現機制,提高農業生態產品價值,激發農民綠色生產積極性,形成推動生活生態綠色轉型的良性循環,進而提升其富裕程度。
三、研究設計
(一)指標體系
基于鄉村綠色發展的內涵特征,借鑒已有研究[8-10.24-25],同時考慮糧食主產區的獨特性,秉承指標可獲取、科學性高和代表性強等原則,從綠色生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三個維度選取31個指標構建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下頁)。本文立足綠色生產、綠色生活、綠色生態三個子系統構建指標體系,主要原因如下:一方面,綠色生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構成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三位一體\"格局,從這三個子系統考察鄉村綠色發展不僅可以推動糧食主產區鄉村資源要素整合,實現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穩產保供以及鄉村生活生態條件改善,保障鄉村系統的完整性和評價的全面性、準確性,還可以確保評價指標體系在典型農作區范圍內的適用性。另一方面,這些指標與農業農村發展各關鍵部分密切關聯,涉及生產、生活和生態方面,可以更好地體現各子系統綠色低碳發展的特點。
綠色生產是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重要基礎,主要側重農業生產資源節約和利用、提質增效等方面,用農藥使用強度、化肥使用強度、農膜使用強度、節水灌溉面積占比、單位農業產值用水量、農作物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耕地復種指數、農作物成災率、產業結構優化指數、單位面積綠色食品標識產品數量、糧食單位面積產量、農業勞動生產率和單位播種面積農業總產值等13個指標來衡量,它們可以反映農業清潔生產投人和綠色優質產出情況。綠色生活是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內在要求,其以提升鄉村居民生活質量為抓手,以增進居民福祉為導向,以改善居民衣食住行等生活條件為重要體現,主要用農村電力消費量、農村生活用水量、農村太陽能利用水平、農村沼氣工程數量、農村飲食結構、農村電動助力車數量、農村醫療保障程度、農村住房保障程度、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等9個指標來測度,它們可以反映鄉村居民清潔能源利用、低碳健康飲食、享受健康服務及居住條件環境舒適度、經濟水平等情況,是鄉村居民綠色生活量與質的內外在表現。綠色生態是鄉村綠色發展最直觀的表現形式,主要體現在農村環境治理與自然生態兩大方面,其中由農村無害化廁所普及率、污水處理率、生活垃圾處理率、單位產值農業氨氮排放率、單位產值農業化學需氧量排放率來表征農村環境治理,以綠地率、森林覆蓋率、人均造林面積和自然保護區面積占比來表示自然生態環境狀況,它們可以反映鄉村居民所處生活環境良好和自然環境健康、優美等情況。
(二)研究方法
1.綜合評價模型
綜合評價模型是學術界普遍使用、評價結果被廣泛認可的一種方法,其評價指標權重不易受主觀偏見的影響[26]。由于指標數據單位不統一,為消除量綱影響,本文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的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
正向指標標準化
minXi) (1)
負向指標標準化:yj=a+(maxXj-Xi)/(maxXiminXij) (2)
式中 :i,j 分別代表某省份和指標 ?Aij 是省份 i 第 j 項指標的原始數據, ,yij 是其對應的標準化數據,
分別代表省份 i 第 j 項指標的最大值、最小值; a 取值 0.01[27] ,能夠使數據標準化后不存在零值,確保計算熵值時對數有意義。為測度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采用熵值法確定各指標權重,具體如下:
表1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



其中, ?Pij 是省份 i 第 j 項指標的比重 Δ,Hj 是第 j 項指標的熵值, Fj 和 Wj 分別為第 j 項指標的差異系數和指標權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生
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三個子系統的綜合水平評價模型如下:

2.面板回歸模型
為檢驗數字經濟及其他自變量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影響,本文采用面板回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其基礎模型構建如下:

其中, ?yit 是因變量,表示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rural_green);i代表糧食主產區各省份 ,t 為樣本年份;數字經濟(digital_economy)為影響鄉村綠色發展的核心因素 ;Xit 是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產業結構(indust_upgrad)、對外開放程度(open_up)城鄉二元結構(urdual_struct)、技術創新(tech_innovat)、財政支農(agrspendr)和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ruraleduct); β1 和 βk 分別是數字經濟及其他自變量的回歸系數 ?Ai 為個體異質性, ε 是隨機誤差項。
(三)變量選取
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與其所處內外部環境存在密切關系,如數字經濟發展,以及所處經濟環境、城鄉發展狀況、科技創新、政策支持、人力資本等方面,它們可以為鄉村綠色發展提供人力、財力、物力、智力等支持。具體選擇依據及定義如下:
被解釋變量。鄉村綠色發展水平(rural_green)是基于本文構建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通過綜合評價模型測度得出。
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digital_economy)主要是借鑒曾燕[28]構建的省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該指標由4個二級指標和19個三級指標構成,覆蓋數字經濟的基礎建設、產業發展、資本投入、人才培養等方面,較為全面、科學。
控制變量。借鑒已有研究[9,29-30],選取產業結構、對外開放程度、城鄉二元結構、技術創新、財政支農、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作為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影響因素。產業結構(indust_upgrad)以二、三產業增加值占比來測度,產業結構的高級化可以帶動資源有效配置,能夠為鄉村發展提供加工技術、服務等支持,促進鄉村產業優化升級,推動鄉村綠色發展。對外開放程度(open_up)表示各省份進出口貿易情況,與當地鄉村農產品對外銷售密切相關,對外開放程度的提高會加快農產品對外銷售,擴大農產品市場和開放程度[31],同時推動國外資金、技術、產品等流人國內市場,會對鄉村產業經濟發展和鄉村生活水平、生態環境產生聯動效應。城鄉二元結構(urdual_struct)是以社會化生產為主的城市經濟同以小農生產為主的農村經濟并存的經濟結構,相關數值越高,越會阻礙城鄉要素流動,不利于農業勞動要素非農化轉移,進而對農村生態環境產生不利影響[32]。技術創新(tech_innovat)作為現代經濟體系的重要推力,可以改善農村生產條件、提高農業生產效率,為鄉村綠色發展提供技術保障。因專利申請受理量更具時效性,故借鑒曾剛和胡森林[33]的研究,用人均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來表征技術創新。財政支農(agrspendr)采用農林水事務支出占比來測度,政府對鄉村財政支出越多,越有利于促進鄉村公共服務及基礎設施完善和生態環境治理,提高鄉村生產、生活及生態宜居程度[3]。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ruraleduct)反映了當地農村人力資本狀況,平均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會提升農村居民綠色低碳素養,有助于農村居民采納綠色低碳的生產生活方式,塑造親環境行為黏性,進而推動鄉村綠色發展。各變量的具體含義及描述性分析見表2(下頁)。
(四)數據來源
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采用2014—2022年我國13個糧食主產省份面板數據進行分析。同時,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測度及其影響因素的相關數據主要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農業統計資料》《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水利統計年鑒》《中國城鄉建設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統計年鑒、中國綠色食品發展中心、中國農產品進出口月度統計報告等。針對部分省份個別年份中數據缺失的情況,主要采用多年平均增長率的插值法進行填補。
四、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比較與分析
(一)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分析
由圖1(下頁)可知,從糧食主產區整體來看,2014—2022年鄉村綠色發展綜合水平呈上升趨勢,由2014年的0.381增長至2022年的0.521,增長率為 36.75% 從各子系統來看,糧食主產區綠色生產水平呈上升趨勢,自2014年的0.419增長至2022年的0.572,增長率為 36.52% ,且研究期內鄉村綠色生產水平明顯高于鄉村綠色生活水平。這主要得益于我國糧食主產區始終堅持糧食安全底線思維,統籌發展和安全,注重農業綠色發展,持續推進化肥農藥減量增效及綠色產品認證,同時也注重農業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延伸農業產業鏈、拓展價值鏈。綠色生活水平從2014年的0.382提升至2022年的0.478,增長率為 25.13% ,表明近年來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生活水平取得較快進步。這是由于近年來國家積極貫徹綠色發展理念,加快提高鄉村居民綠色低碳素養,通過全面推進健康鄉村建設、綠色出行、鄉村清潔能源建設等行動,大力推廣鄉村綠色低碳生活方式,極大提升了農村居民的獲得感和幸福感。綠色生態水平整體呈波動式上升趨勢,從2014年的0.341上升至2022年的0.513,增長率為 50.44% ?!笆錦"以來,國家積極推進鄉村人居環境整治工作,加快實施村莊清潔行動,同時注重統籌推進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統治理,使糧食主產區鄉村生態化建設取得一定成效。
(二)各省份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變化
從省域層面看,2014—2022年江蘇、山東、四川3省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始終保持在前列(見表3)。這主要是因為,江蘇的農業綠色發展水平較高,在資源節約、生態保育、經濟增長方面保持均衡發展[34],鄉村人居環境和自然資源優勢明顯,尤其是鄉村人居環境整治工作成效顯著[35]。山東作為農業大省,不僅注重建設糧食產業強省,著力將糧食安全作為促進\"食安山東”建設的重要內容,還通過印發《山東省新舊動能轉換現代高效農業專項規劃(2018—2022年)》《關于統籌推進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等一系列政策文件,加快生態環境保護,積極推進鄉村綠色發展。四川具有獨特的自然稟賦優勢,堅持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推進美麗四川建設,生態環境質量持續向好,產業和能源結構不斷優化升級,鄉村人居環境整治力度日益加大。
表2變量含義及其描述性統計

圖12014—2022年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變化

表3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

研究期內糧食主產省份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整體高于全部主產區均值的有江蘇、山東,而河北、湖南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增長較快。這主要是因為,河北憑借京津冀協同發展優勢,推進全域綠色化,大力完善鄉村綠色公共基礎設施、提升公共服務水平,推廣綠色種養循環農業發展模式以及秸稈氣化、太陽能、風能等清潔能源,加快鄉村綠色生產生活方式變革。湖南積極實施“五千工程”,著力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強化典型引路、集成提升,推動綠色生活、綠色生態較快發展。江西、河南、遼寧、黑龍江、內蒙古和安徽等省份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整體低于主產區平均值,但呈上升趨勢,表明研究期內糧食主產區各省份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持續向好,但具有較大地區差異??赡艿脑蚴?,各省份擁有不同的自然地理條件和經濟發展水平,使得推動鄉村綠色發展具有基礎和優勢差異,并且在推動三個子系統發展的過程中,一些技術推廣及服務模式等存在地區局限性,導致鄉村綠色發展不均衡,如黑龍江雖是農業大省,但綠色生產水平有待進一步提高,綠色生活水平明顯低于主產區平均值。
我國地域遼闊,受秦嶺一淮河線的阻隔南北自然環境差異較大,參考崔寧波和董晉[3的做法,按地理區劃將糧食主產區13個省份分為南方主產區和北方主產區①。從南北區域差異看,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由2014年的0.393提升至2022年的0.541,北方主產區則由2014年的0.370提升至2022年的0.503。可見,
2014—2022年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明顯的地區差異特征,即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高于北方主產區。這主要是因為,南方主產區通過多元主體參與、農村產權制度變革、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等多元化路徑,將資源優勢變為經濟優勢,積極打造美麗鄉村示范樣板;而北方主產區有的省份在促進鄉村綠色發展中還存在理念轉變、技術擴散等方面滯后的問題,綠色生產、綠色生活、綠色生態發展不協調。
(三)各省份鄉村綠色發展類型變化情況
就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生產、綠色生活、綠色生態三個子系統發展類型而言,由圖2(下頁)可知,河北和河南在2014年、2018年和2022年一直保持綠色生態滯后型,內蒙古和四川則皆為綠色生活滯后型;江蘇由2014年和2018年的綠色生活滯后型轉為2022年的綠色生態滯后型;遼寧、吉林、黑龍江、湖南由2014年的綠色生態滯后型轉為2018年和2022年的綠色生活滯后型,而安徽、山東由2014年的綠色生態滯后型分別轉為2018年的綠色生活滯后型、綠色生產滯后型后再均轉為2022年的綠色生態滯后型;江西和湖北由2014年和2018年的綠色生產滯后型分別轉為2022年的綠色生態滯后型和綠色生活滯后型??梢姡谕苿余l村綠色發展過程中,糧食主產區大部分省份的鄉村綠色生產發展水平較高,而鄉村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發展水平相對滯后,今后應在保障鄉村綠色生產持續發展的同時,加快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發展,促進三者協調發展。
五、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影響因素分析
(一)估計結果分析
在進行實證分析前,本文采用LM檢驗在① 北方主產區包括河北、內蒙古、遼寧、吉林、黑龍江、山東、河南;南方主產區包括江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
圖22014年、2018年、2022年子系統綜合得分雷達

混合回歸模型與隨機效應模型之間進行選擇,發現p值為0.000,即拒絕原假設,說明應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基于Hausman檢驗在固定效應模型與隨機效應模型之間進行選擇,其結果p值為0.000,即拒絕原假設,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以上分析表明,本文更適合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但值得注意的是,數字經濟與鄉村綠色發展之間可能存在相互影響的作用,將會給回歸結果帶來一定偏誤。為進一步解決可能因反向因果、遺漏變量等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參考李林玥[37的研究,以糧食主產區各省份1985年城市居民每百人固定電話數量作為工具變量;同時,考慮其為截面數據,借鑒Nunn和Qian[38]的做法,采用1985年城市居民每百人固定電話數量和上一年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投資額的交互項作為數字經濟的工具變量。一方面,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是從固定電話普及開始的,以前固定電話普及率高的地方,其通信設施發展水平也較高,可以為互聯網發展提供技術支撐,有助于數字化轉型,該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條件;另一方面,相對于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以往城市居民固定電話的作用正在大幅減弱或正在消失,且其難以影響鄉村綠色發展,二者并無直接關系,確保了工具變量的排他性。為解決內生性問題,采用2SLS工具變量估計法進行處理。表4(下頁)展示了基準回歸結果和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在對工具變量進行有效性檢驗時,LM檢驗統計量為21.258且在 1% 水平上顯著,表示拒絕工具變量識別不足問題的原假設;Cragg-DonaldWaldF統計量為24.921,在 10% 水平下顯著高于臨界值,說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問題。因此,本研究選擇工具變量具有合理性。在加入工具變量解決內生性問題后,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0.444大于修正前回歸系數0.365,說明若不考慮內生性問題將會低估數字經濟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促進效應。鑒于此,以考慮內生性的工具變量估計法對結果進行分析。
表4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標準誤,***、**、*分別表示 1% 5% .10% 的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的數值是在 10% 的水平下Stock-Yogo 弱工具變量識別F檢驗的臨界值。
數字經濟(digital_economy)在 1% 水平上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產生顯著正向影響,說明數字經濟可以促進鄉村綠色發展。這主要是因為,數字經濟可以通過先進的數字化技術,加快數字鄉村項目建設,提高生產效率和鄉村居民數字素養,賦能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具體而言:一方面,數字經濟可以通過物聯網等技術發展智慧農業,提高農業生產精準化管理水平,并利用大數據平臺建設進行自然災害和農產品市場監測預警,及時科學調整農業生產決策方案,推動各類資源要素配置重構,提高生產效率。同時,依托“互聯網 + ”,數字技術不僅可以通過智能家居等方式提高鄉村居民生活質量、實現節能環保,還能以現代化營銷渠道促進綠色優質農產品和生態產品生產,推進農產品出村進城,持續增加農民收人。另一方面,伴隨數字鄉村建設的加快,數字信息技術不僅可以突破地理空間限制,以快手、抖音等各類App拓寬鄉村居民信息鏈接渠道,增強其采納綠色生產生活方式的意愿,還可以促進數字要素和傳統要素相融合,衍生出“數字 + 等新業態,推動鄉村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以信息化引領帶動生產生活綠色化,減少落后產能和污染排放[19]、降低經濟社會活動中的物質及能源消耗[39],促進鄉村綠色發展。
從其他影響因素來看,產業結構(indust_up-grad)在 5% 水平上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產生顯著正向影響。主要原因是,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不僅可以“倒逼\"糧食主產區注重農產品產地環境安全,推進農產品就地加工,促進有條件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進行精深加工,推動農業提質增效,還可以加快鄉村精神文明建設,推進城鄉一體化,助力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促進休閑旅游等服務業發展,進而推動鄉村一二三產業融合,實現鄉村綠色發展。對外開放程度(open_up)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在統計學上無顯著影響,可能是因為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更多依賴于本土化治理,由于技術路徑慣性及資源稟賦約束,外部市場對生產生活方式轉型的傳導效應有限,且外部環境與主產區鄉村發展實際需求存在脫節,導致對外開放未能有效轉化為綠色轉型動力。城鄉二元結構(urdual_struct)在 1% 水平上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產生顯著負向影響。主要原因在于,城鄉二元結構會帶來城鄉要素不平等交換,資源要素單向凈流出,城鄉公共資源配置不均衡,使農業農村發展動力和活力不足[40],不利于鄉村綠色發展。技術創新(tech_in-novat)在 1% 水平上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主要是因為,技術創新可以提高技術效率、推動農業資源優化配置、加快相關知識和信息傳播,有利于促進生產、消費等環節協同創新,保護生態系統,進而推動鄉村綠色發展。財政支農(agrspendr)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無顯著影響??赡艿慕忉屖?,理論上財政支農對鄉村綠色發展具有基礎性的促進作用,但用于改善鄉村發展的投入支出通常以項目工程形式實施,如加大高標準農田以及鄉村生活等基礎設施建設,其作用效果顯現具有時滯效應,需要經歷一定的發展周期。此外,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ruraleduct)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回歸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表明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未能明顯推動鄉村綠色發展。主要原因是,研究期內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雖有所提高,但大部分糧食主產區鄉村人力資本偏低的局面未發生根本改變,在推動生產生活綠色轉型、建設生態宜居和美鄉村等方面缺少相匹配的人力資本作支撐,使得受教育程度在提高生產率、節約資源方面還未發揮最大作用[41]
(二)地區異質性分析
糧食主產區各省份之間存在不同的地理、土壤、氣候等自然條件和資源稟賦特征,有必要從地區異質性視角探究數字經濟對鄉村綠色發展的影響。由表5(下頁)回歸結果可知,南、北方主產區的數字經濟(digital_economy)均在 1% 水平上顯著提高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表明南、北方主產區的數字經濟皆可以推動鄉村綠色發展。主要是因為,我國數字化技術普惠性強,數字經濟可以發揮數據要素、數字技術及平臺的作用,加快糧食主產區數字資源與傳統生產要素的融合,催生鄉村生產生活生態的新業態新模式,如實施智慧農業、綠色糧食產品平臺直銷、智能綠色家電及汽車下鄉、鄉村民宿旅游等,激發鄉村發展活力;同時,還可以實現要素配置結構轉型升級,提高生產效率、改善環境,促進鄉村綠色發展。但數字經濟的組間系數差異檢驗不顯著0 Δ?p=0.283 ),表明數字經濟對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的促進作用具有區域普遍性??赡艿脑蚴?,互聯網具有跨越地理和空間限制的優勢特征,可以在全域層面降低交易成本、減少信息不對稱,加快整合分散信息資源和信息傳遞速度,實現互聯互通,這導致盡管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地區差異,但數字經濟的影響不存在顯著的地區異質性。
此外,產業結構(indust_upgrad)僅對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組間系數差異檢驗顯著 p=0.088 ),說明南方主產區產業結構作用更加明顯,主要是因為受“南強北弱\"的經濟發展格局影響,南方主產區經濟發展較快,有助于提高綠色發展水平[42]。技術創新(tech_innovat)對南、北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而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ruraleduct)僅對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組間系數差異檢驗均顯著(p=0.040,p=0.024) ,說明北方主產區的技術創新和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對鄉村綠色發展的推動作用更強,可能是由于我國現已形成“北糧南運”格局,北方主產區更加注重發揮科技創新賦能鄉村綠色發展的作用,通過強化農村教育不斷提升農村人力資本,提升居民綠色認知,進而產生綠色生產生活及生態友好型環境行為。對外開放程度(open_up)僅對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負向影響。主要的解釋是,對于糧食主產區而言,對外開放雖可以吸引資金、技術,推動國內農產品進入國際市場,改變傳統的產需“二元平衡”,但因我國農產品競爭力相對較弱,外部經貿環境的各類風險和不確定性更易對國內農產品市場和鄉村系統產生不利影響,提高國內市場對國外農產品的依賴度,對國內循環帶來負面沖擊[43],同時壓縮國內農產品生產技術的進步空間,加劇產業發展的低端鎖定。城鄉二元結構(urdual_struct)僅對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負向影響,主要是因為城鄉二元結構不利于促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會阻礙城鄉經濟循環和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縮小,從而抑制鄉村綠色發展[40]。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基于我國糧食主產區13個省份2014—2022年的面板數據,本文在科學闡釋新時代鄉村綠色發展內涵特征、構建鄉村綠色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測度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分析其變化特征,并進一步運用面板回歸模型研究數字經濟等因素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影響及其區域異質性,得到以下結論:第一,2014—2022年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呈上升趨勢;從各子系統來看,鄉村綠色生產、綠色生活和綠色生態均與鄉村綠色發展水平整體保持一致性變化趨勢,且研究期內綠色生態水平增長較為明顯。從地域層面看,南方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高于北方主產區,其中江蘇、山東、四川3省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始終保持在前列;大部分省份以綠色生活滯后型和綠色生態滯后型為主。第二,從影響因素來看,數字經濟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表明數字化能夠賦能鄉村綠色發展;同時,產業結構、技術創新對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而城鄉二元結構產生顯著負向影響。第三,南、北方主產區的數字經濟均顯著促進鄉村綠色發展,不會因南、北方主產區地理劃分而減弱,具有普遍性作用:南方主產區產業結構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而北方主產區的技術創新和農村平均受教育程度對鄉村綠色發展的推動作用更強;對外開放程度、城鄉二元結構分別僅對北、南方主產區的鄉村綠色發展水平具有顯著負向影響。
表5地區異質性檢驗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標準誤,***、**、*分別表示 1% 5% ) 10% 的顯著性水平;經驗 p 值是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的P值,由Fisher'sPermutation test抽樣 1000 次得到。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提出以下促進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的政策建議:
第一,促進綠色生產生活生態協調發展,補齊鄉村綠色發展短板。當前,我國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水平穩中有進,大部分省份以綠色生活滯后型、綠色生態滯后型為主,鄉村綠色生產、綠色生活與綠色生態發展不均衡。為此,一要全面貫徹綠色發展理念,持續加快農業綠色生產。首先,糧食主產區應繼續承擔保障糧食供給安全責任,加強耕地質量保護,持續深入推進新一輪化肥農藥減量化行動,加快提高有機肥、測土配方施肥、病蟲害綠色防控和統防統治覆蓋率。其次,提高農業科技轉化貢獻率。注重農業節水技術推廣,大力研發適合南、北方不同地形的各類型農業機械,提高糧食主產區農作物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同時,還應適度發展立體生態循環農業,加快資源循環利用。最后,不斷提升農產品質量,持續推進綠色優質產品認證,提高農產品價值,深入推動農業生產“三品一標”工作,提高農產品的產量和質量,健全優質農產品市場價格機制[44]。二要補齊鄉村綠色生活短板,提高居民幸福感。在健康中國戰略和鄉村文明建設的推動下,進一步培養廣大農村居民的科學節約意識,改善其生活用水用電習慣;加快農村居民膳食結構平衡,適度提高蔬菜、水果等低碳食品消費量;響應國家新能源汽車下鄉行動,積極引導鄉村居民選擇綠色出行方式:因地制宜推動鄉村沼氣、太陽能等清潔能源進村入戶;進一步縮小城鄉醫療差距,切實改善鄉村醫療基礎設施,提升治療水平。三要多措并舉改善鄉村生態環境。糧食主產區在保障綠色生產、促進綠色生活的同時,也應深人推進農村人居環境整治和自然生態環境保護。例如,由于糧食主產區分布較廣,不同省份應選擇適宜本地發展的農村污水治理模式和改廁方式,推進鄉村綠地、人工造林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建設,提高森林覆蓋率和生物多樣性。
第二,加快發展數字經濟,提升賦能效率。糧食主產區應激活數字要素,助推鄉村綠色發展。一方面,促進數字產業化。深入推進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核心技術攻關,加快數字技術融合創新及場景化應用,完善鄉村數字基礎設施,著力構建基層大數據中心,持續推進農村電商平臺發展,推動綠色優質農產品走出農村、走進城市。另一方面,促進鄉村產業數字化。積極推進鄉村生產生活生態數字化轉型,依托信息技術加快形成新型農業生產經營管理方式,如通過農業物聯網推動有條件的省份推廣精準農業,加快提高糧食作物智能化管理水平;推進鄉村公共服務網絡化,推動“互聯網 + ”向糧食主產區鄉村居民用電用水、醫療等領域拓展,提高生活服務的智能化、便利化、綠色化水平;健全生態環境監管平臺、人居環境監測平臺和鄉村信息化服務平臺,創新智能化管理服務模式。
第三,堅持底線思維,創造良好發展環境首先,堅持保障糧食安全、生態安全、農民利益底線思維。糧食主產區鄉村綠色發展要在確保糧食供給安全的基礎上,把種糧農民利益放在重要位置,同時加快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提升鄉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能力,通過改善鄉村生活、生態環境提高居民滿意度。其次,注重促進鄉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糧食主產區各省份要充分發揮地區稟賦優勢,延伸產業鏈、拓展價值鏈,將鄉村生態環境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促進農業與加工業、鄉村旅游業等產業融合發展。再次,進一步提高糧食主產區科技創新水平,持續推進科技創新平臺建設,發揮科技小院作用,加強科技成果轉化,推廣良種良技良法以及新型生產生活智能裝備,全面推進科技賦能鄉村綠色發展。最后,尊重地區發展差異,如北方主產區應繼續提高農業技術創新水平和農村教育水平;同時,以加強本土化發展治理與學習借鑒發達國家先進成功經驗相結合,激發對外開放對鄉村綠色發展的帶動作用;南方主產區則應持續推動鄉村農業產業轉型升級和科技創新發展,加快城鄉要素平等交換、雙向自由流動,不斷挖掘新動能,深入促進鄉村產業融合發展,強化鄉村綠色發展要素賦能與基礎支撐。Re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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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asurement of the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 Rural Green DevelopmentLeveland AnalysisofItsInfluencingFactors
ZHANG Kang-jie YU Fa-wen YIN Chang-bin
Abstract: Promoting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is an important practice of rural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in China and also an effective way of realizing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s connotation and characteristics,this paper constructs the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level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green production, green life and green ecology.Further, the panel data of 13 provinces in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 in China from 2O14 to 2O22,as wellas the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model and the panel regression model are used to explore the spatio-temporal change characteristics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level in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 and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on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The main results are as follows: during the study period,the level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in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 shows an upward trend, among which, the green production, green life and green ecology are all on the rise, and the green ecological level is significant growth. The level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in Jiangsu, Shandongand Sichuan is at the forefront, with regional diferences of \"high in the south and low in the north\".Most provinces are mainly characterized by lagging green lifestyle and lagging green ecology. The digital economy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level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in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And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the level of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in the main production areas of the north and south,but this impact has no significant dierence between the main production areas.The industrial structure,technological innovation,urbanrural dual structure also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To improve the level of green development in rural areas of major grain producing areas, we should promote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green production, green life and green ecology to fillthe gaps in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accelerat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to improve empowerment efciency; adhere to botom line thinking and create a favorable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Key Words: rural green development; main grain producing areas; digital economy
(責任編輯:羅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