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韌性架構及推進路徑

摘" 要：基層是黨的執政之基、力量之源，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內蘊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目標導向，承載基層干部群眾對良政善治的美好愿景。隨著中國式現代化進程的深入發展，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情境日趨復雜化，以韌性理念為價值基點的治理模式成為驅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轉型的關鍵所在。韌性理念與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具有耦合協調關系，雙方共筑由價值、組織、工具、能力、環境五大維度相彌合的系統化運作機制，呈現出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化的演進態勢。基于韌性架構探索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推進路徑，應以思想理念培育凝聚共識，厚植治理韌性的價值引領；以結構調適暢通黨社互動，鍛造治理韌性的組織基礎；以雙輪驅動把準生態脈搏，強化治理韌性的工具保障；以能力培養再造主體生命力，夯實治理韌性的人才支撐；以系統觀念“護林培土”，營造治理韌性的環境根基。

關鍵詞：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治理韌性；優化進路

中圖分類號：D267"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1674-9170（2025）02-0027-11

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上創造性地將“如何始終保持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①納入大黨獨有難題，進一步深化了政治生態與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內在關聯。基層政治生態是鞏固黨的執政根基、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支撐，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意義重大。韌性理念注重事后恢復的特性展現出更具優勢的前瞻性與適應性，將其引入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場域中，解析韌性理念何以必要、何以可為、何以推動治理體系的自我完善和穩定發展，進而增強基層政治生態治理“事前感知防御—事中調適回應—事后學習處置”能力，推動基層政治生態不斷優化。

一、文獻回顧與問題提出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取得了長足發展，成效顯著，學界圍繞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進行了初步的理論分析與闡釋。梳理現有文獻可見，進入新時代，隨著我國反腐敗斗爭持續推進，眾多學者開始將生態學的思維方法與政治建設發展需求相結合，將政治運行視為與外界環境保持互動關系的生態系統①，以“適應性系統”②理念解釋政治生態的運作狀態。具體來說，關于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第一，基層政治生態概念解讀。有學者指出，基層政治生態指縣級及縣級以下層面的政治生活現狀以及政治發展環境③。有學者從基層政治生態特性來把握其內涵④。第二，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困境分析。學界普遍認為當前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取得重大進展，但同時仍存在諸多問題和困境，如“微腐敗”⑤以其高危易發性成為危害基層政治生態的首要因素；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面臨治理標準失范、治理方式異化等治理困境⑥。第三，基層政治生態治理路徑探究。學者們從不同維度和層面展開探究，以基層黨建引領農村政治生態建設⑦；從權力約束角度強調通過規范權力運行、強化權力監督促進基層政治生態建設⑧-⑨；從基層政治生態秩序變遷的角度，提出在傳統禮俗與現代法治調適中重構基層政治生態的運行秩序。

綜上所述，已有研究成果針對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困境及路徑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并對日益復雜的治理情境展開初步探討，提出精準思維、全周期管理、多元主體共治等紓解路徑，但仍尚未創設出能夠應對基層政治生態復雜風險的系統性治理模式。當前基層政治生態在發展過程中表現出明顯的脆弱性，面臨一系列風險挑戰。一方面，基層黨內政治生態存在部分基層黨員干部思想道德異化、權力腐敗等廉政風險，部分基層黨員干部脫離群眾風險等。另一方面，從執政環境來看，存在因決策失誤而導致的風險，因社會群體性事件爆發而擾亂政治秩序的風險等。韌性理論在破解基層政治生態復雜風險上具有顯著優勢，其核心在于對基層政治生態風險進行預測和預防，從價值理念、組織結構、主體能力等各方面打破風險因子關聯，進而提升基層政治生態的抗逆能力。基于此，本文將韌性理念引入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深入挖掘二者的內在邏輯理路，進而賦能治理模式“向事前預防轉型”⑩，加快構建起契合治理需要及社會期望的綜合性治理體系。

二、走向韌性：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新模式

毋庸置疑，韌性理念為當前風險治理提供了全新思路。作為理解治理實踐的重要理論維度，韌性賦予系統抵御外部擾動的調適性與抗逆性，是有效回應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效能不足的突破口。厘清韌性嵌入基層政治生態治理何以必要、何以可為，是準確把握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的邏輯起點。

（一）何為韌性：韌性理論意涵揭示

“韌性”（resilience）最初被應用于工程建設，盛行于物理學領域，即“工程韌性”，意為“系統或構件受外力影響發生變化后的恢復能力”。20世紀70年代初，環境生態學家克勞福德·斯坦利·霍林首次將韌性引入系統生態學。經由不同學者研究，現已擴展至社會學、經濟學等多學科領域，“韌性”的內涵和外延得以進一步擴展和豐富。總體來看，韌性被認為是一種社會建構，是融合多樣性、流動性于一體的循環過程，并非靜止的預設狀況。換言之，如果某個研究對象具備維持動態穩定的變量，以及抗壓、存續、適應等能力，即可確定其具有韌性。

深入挖掘治理模式的理論呈現，對于治理效能提升具有前瞻性意義。黨的十八大以來，在黨中央全面從嚴治黨的大環境下，基層政治生態的治理修復工作取得顯著成效，不僅成為新時代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增長點，更發展為“政治變革與社會進步的標識性領域”①。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上，“韌性”首次被融會貫通運用于國家治理話語體系中，是為應對復雜多變的風險挑戰進行的治理模式轉型。“一種理論的產生，源泉只能是豐富生動的現實生活，動力只能是解決社會矛盾和問題的現實要求。”②促使韌性理念落地實施是檢驗其理論成效、提升基層政治生態內部穩定性的根本之策，豐富和發展了新時代風險治理情境下的政治實踐。

（二）何以必要：韌性嵌入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價值審視

基層政治生態構成國家政治生態治理工作的基礎場域，在長期或突發的風險沖擊中逐漸陷入“撕裂”“無序”的治理困境，需要從韌性理論出發重新審視其合理的發展方向。

一是從治理價值看，治理活動以公共利益最大化為核心訴求，內在要求治理主體以共同體的形式參與其中。當前潛在的廉政風險、信任風險持續擴張，多元思潮此起彼伏，致使政府外主體趨于原子化，難以展開共同行動，亟需呼喚人民主體性復歸，共創社會公共精神。

二是從治理結構看，國家—社會的良性互構能夠確保治理活動有序開展。具有確定性、穩定性優勢的組織結構在不確定的風險情境中愈發力不從心，引發反向后果。縱向來看，科層化鍛造的具有嚴格規范性的組織體系，一定程度上助長了黨政權力向社會的無限擴張和滲透，抑制了組織結構應有的靈活性與調適性。同時科層體系的多層級結構使治理過程極易出現信息偏差與資源調配滯后等反作用，不僅無法及時消除風險，更難以回應社會期盼。橫向來看，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已經形成“復合網絡結構”，但其實質是科層制主導的協作關系，將政府外主體置于從屬地位，加劇了社會“馬鈴薯化”，制約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協同力量的釋放。因此，推動治理結構變革、增強組織韌性是有效化解風險挑戰的必然之舉。

三是從治理工具看，先進的治理工具是治理方式方法提質升級的重要助推器。運動式治理與制度治理深刻塑造了基層政治生態場域的基本治理邏輯，但伴隨風險的無節制流動和潛滋暗長，基層政治生態場域面臨的威脅被進一步放大，亟需在短期性動員、制度規制等治理手段的基礎上強化數字化、精細化治理的有機結合。建構起以政治引領法治、德治、自治、智治的完整環鏈，無疑成為優化整體治理效能的重要支點。

四是從治理能力看，治理主體自身能力支配其行為表現，一定程度上成為檢驗治理成效的重要標準。歷時性積累的治理經驗難以適應急劇變化的治理情形，外部風險不斷增強，場域內個體不可避免陷入被動，引發風險應對主動性失靈。形勢的復雜化對各方主體的風險預判及回應能力提出更高要求，更加強調治理主體間的平等伙伴關系，單一主體力量應對模式將被解構。激發多元異質性主體分解風險的治理職能，增強復合風險識別與動態學習能力，成為新時代提升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效能的重要實踐方向。

五是從治理環境看，風險治理情境對環境有序運轉的要求越來越高。特別是網絡生態環境的衍生效應對基層現實政治生態構成嚴峻挑戰，威脅著黨在基層的政治話語權。基層政治生態與社會生態環境存在緊密聯系，社會期望需要通過政治愿望的形式呈現出來。因此應從整體視角加強應對能力建設，實現不同環境要素間的有機協調，才能降低基層政治生態脆弱性，增強風險的系統性應對效能。

（三）何以可為：韌性嵌入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適用性

作為治理領域的理論創新，韌性理論在發展方向、基本原則以及核心目標上與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呈現出雙向耦合關系，為動態辯證地審視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提供現實依據。

一是治理方向相契合。韌性理念與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具有相同的行動方向。第一，基層政治生態建設崇尚全社會形成真正的法治精神，表征治理法治化方向。作為現代化治理理念，韌性理論強調在法治建設等方面實現對現實問題的綜合考量，既有利于整體提升基層政治生態的應對能力，又能夠增強治理權威性，以良法引領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發展方向。第二，基層政治生態的共享特征指明治理精準化、治理主體多元化方向。基層政治生態治理蘊含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精準對接群眾需求的現實需要，追求共享政治發展成果。韌性理論主張以有限資源的功能最大化實現對治理需求的精準回應，在提升資源配置效率的同時激發多方治理主體協同發力，與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方向相契合。

二是治理原則相吻合。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以“全周期管理理念”①為先導，以“系統治理、依法治理、綜合治理、源頭治理”②為核心，構建起“基層治理共同體”③的治理原則。作為提升基層治理效能的關鍵環節，韌性理論指導下的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凸顯出這一原則的實際意義。第一，就“全周期管理”這一系統性管理理念而言，韌性理論正是基于系統的開放性生成兼顧風險處置與常態管理的全周期治理體系，打破治理的碎片化，保障治理體系的可持續發展。第二，就“綜合治理”等核心原則而言，韌性理論要求統籌釋放能力、知識、信息等要素，協調橫向主體的權責關系，以此確保事前-事中-事后的每一階段都最廣泛地涉及各方利益，已然內蘊上述原則要素。第三，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追求克服“價值抵牾、利益沖突與治理摩擦”，構筑以服務人民、響應人民利益訴求為導向的新型治理共同體形態，使治理核心主體及社會其他合作主體充分協同，進而實現治理效果由人民檢驗，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三是治理目標相耦合。推進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效能提升是基層場域高效應對各種復雜局面的必要之舉。當前治理問題耦合風險對本具有內在脆弱性的傳統治理體系構成挑戰，如何立定源頭消解風險，使基層政治生態始終處于相對穩定的平衡狀態，愈發成為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密切關注的核心目標。近年來黨中央反復強調，“必須把防風險擺在突出位置，‘圖之于未萌，慮之于未有’”①。這一防治風險的目標要求倒逼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模式進行自身調整。以韌性推進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模式的調整與變革，通過“事前預防、事中調適、事后恢復”的有機聯結形成對危機及級聯效應的積極回應，蘊含著在各種類型的風險危機中都能避免功能性受損以實現持續性發展的行動期待，是有效解決治理難題的有力突破。

三、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的體系架構

從宏觀理論視野出發，將政治置于生態系統的理解范疇中加以詮釋，生態化政治系統由此產生。韌性能夠賦予系統在各種環境挑戰中臨機制變的能力，為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體系建構提供新的理論視角。具體而言，將韌性內嵌于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須綜合考量內部主體與客體、主體與外部環境的能量互動，形成圍繞“價值—組織—能力—工具—環境”五大要素而展開的同心圓結構。

（一）理念共融的價值韌性

作為推進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內源性要件，價值韌性以有效滿足人民群眾情感需要為立足點，對治理主體進行價值理念塑造與培育，從而建立起情感認同，形成兼具凝聚與動員功能的共同價值形態，并以此為契機引導治理主體的自我素質提升。

具體而言，價值韌性包含四方面。一是從政治生態系統層面來看，價值韌性表現為對人民利益至上的絕對遵循。人民性作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區別于其他政黨的本質特征，是以人為本思想在治理領域的有力昭示。政治生態是維護公共利益的有機生命體，而不是私人利益博弈、不正之風蔓延的競技場，內在要求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的治理實踐應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基本價值指向，彰顯社會自身的自主性與自治性，共創信任的文化氛圍。二是從微觀個體層面看，即對于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各主體而言，價值韌性表征為場域內主體擁有高度的風險共擔意識，在每次治理活動中都能擁有參與熱情，實質是精神層面的韌性塑造過程，核心是文化的培育過程。政治文化作為政治生態場域的主流文化形態，對價值韌性的塑造具有根本性作用。三是從功能角度來看，政治文化是支撐組織結構運作的關鍵因素，以代際傳遞的方式實現自身更新。政治系統內部形成的獨特黨內政治文化，作為制約政治生態狀況的主要文化因素，在輻射主流價值的同時引導人民群眾對政治生態的評價判斷。四是從內容角度來看，政治文化生成于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具體實踐，在融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國外優秀文化成果的基礎上不斷發展，總體上呈現由自在向自為狀態的躍升，以此確保治理主體在思想認知與價值取向上保持穩定，筑牢風險防控的價值高墻。

（二）自主協同的組織韌性

科層體制確保國家政策順利落地的同時，難免造成縱向層級化與橫向社會化間的隱性結構張力梗阻，牽掣治理成效。組織韌性要求組織結構具備調適性，通過深層打通科層結構與社會網絡結構的雙向嵌合關系，在有效避免結構僵化、權責錯位的同時實現跨層級聯動，最大程度發揮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組織效能，是喚醒主體能動性與集體行動有效性的重要紐帶。

具體來講，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組織韌性相應從縱向科層結構、橫向網絡結構兩個維度予以調和。從科層結構看，“政治生態的組織運行體系內部存在嚴格的等級結構，行政系統自然遵循嚴格的科層制結構，社會組織的運行也體現出層級規則體系。”①科層化充分保證了對成員的角色及行為支配，其效應已蔓延至社會場域。但由此衍生的層級冗余及行動惰性，使組織體系內部各層級應變能力逐漸懸殊且呈弱勢，尤其是基層政府既承受不同樣態下治理任務的執行壓力，又受制于權力向上集中而難以獲得行動支持。組織韌性則拋卻對分工規范化及決策程序化的過分強調，將重點置于組織權責重構上，既能杜絕不作為的風險規避及部門本位行為，又充分尊重組織體系中不同層次的獨立性，給予治理主體一定的應對自主性空間。從網絡結構看，組織韌性建立的關鍵在于組織間能否實現信息的交互與流通。具備韌性特征的基層網絡組織結構強調構筑以中國共產黨全局性策略謀劃及基層黨組織統籌領導的“‘政黨—政府—社會’為主體的三維結構”②，既重視多方治理主體的持續互動，又注重不同發展階段的關系聯結。組織韌性旨在能夠突破層級限制，激發多方主體在非常態治理情境下的協同力量，在風險暴露過程中實現治理目標。

（三）“制智”結合的工具韌性

工具韌性強調在遵循價值理性的基礎上，以治理工具的協同聯動構建功能更為健全的治理體系，提高治理的精細化、智能化及專業化水平。

這里討論的是建立在彰顯德治的價值韌性之上的工具韌性，表現為制度法治化與技術智能化的有機融合。一方面，治理制度是形成良好政治生態的重要手段，在我國具體實踐中已得到充分認證。缺乏前后銜接、完整有力的制度框架，既無法確保治理主體權力的廉潔高效運作，同時加劇了各種問題發生的風險。制度韌性賦予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法理基礎，并作用于風險預防、應對、化解全過程，從而推動制度優勢向治理效能的有效轉化，使場域內成員的政治理想沿著正確的軌道呈現。另一方面，“智治”的嵌入能夠突破傳統的單一制度化治理模式，耦合互聯網、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實現對治理工具的有益擴充。治理智慧化的實質是利用大數據、云計算等新技術所具有的信息識別、分析優勢，就海量數據精細處理、分析、研判，從而滿足治理過程中“信息共享、行為互動和組織互聯”③的功能要求，增強治理評價的科學性，實現對治理需求的精準化感知與風險的專業化預判。

（四）快速適應的能力韌性

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效能的彰顯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治理主體是否具備將治理理念付諸于治理實踐的能力。能力韌性意在突破“傳統的針對單一主體應對能力的靜態分析，轉向對于多元主體應對能力及其相互作用的動態分析”①，在推動各治理主體自我成長的同時發揮多元主體網絡的最大合力。

能力韌性賦予各治理主體把握新情況、適應新環境的學習與調適能力，成為形塑治理韌性的動力源泉。具體分為以下三方面：其一，作為政治領導、組織領導、戰略領導的核心角色，基層黨組織在政治生態治理工作的實施及治理成效評定中占據核心地位。“面對長期存在的‘四大考驗’‘四種危險’”②的自身建設挑戰及治理問題癥結，基層黨組織應具備較高的領導駕馭能力和戰略思維能力，在做好自我凈化的同時及時調適風險化解對策，進而拓展風險應對的冗余度。其二，政策制定環節舉足輕重，但后續執行和落地更值得關注。作為政策的最終執行者和治理活動主導者，具備韌性的基層政府能夠擺脫機械的工作思路，更加重視對社會的需求回應，實現及時響應。其三，社會團體及公眾個體的內生訴求、愿望、知識及技能與我們期冀的良好基層政治生態格局不謀而合，為政治生態系統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支持。公眾的積極參與能夠形成活躍的社會網絡，為建立學習與溝通機制提供粘合劑，助力基層政治生態實現自我輸出反饋的內部調適。

（五）和諧開放的環境韌性

環境韌性強調治理能夠超越空間結構的疏離狀態，使基層政治生態系統的時空環境形成支撐其正常運作的安全屏障，從而最大程度消除政治不穩定因素，避免其演變擴大威脅到國家政治安全。

從系統視角看，基層政治生態的自穩定機制決定了與“外部環境的交互程度及開放界閾”③，本身便具備整體性特征。環境韌性自然從系統整體性思維出發，以政治系統為核心的現實社會場及網絡輿論場為作用對象。當政治生態與外部環境發生實質性作用，通過彼此碰撞激發正能量，構成“內外生態”的和諧互動，才能維持基層政治生態所處環境的穩定有序，為治理實踐提供韌性環境支撐，從而切實增強治理工作的“事前警惕”能力，降低基層政治生態的脆弱程度。

四、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的推進路徑

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實踐呈現出復雜性、不確定性的情境特征。韌性理念以其彈性、抗壓、修復、適應等治理優勢超越了傳統治理模式，為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提供了科學指引和行動方向。基于治理韌性“價值—組織—工具—能力—環境”的體系架構探索治理韌性的現實進路，形成促進治理效能提升的韌性閉環。

（一）以思想理念培育凝聚共識，厚植治理韌性的價值引領

治理韌性以多元主體協同為基本實現條件，這一狀態的實現需要特定精神力量的強大支撐。作為具有極強引領性的精神要素集合，價值共識能夠為激發多元主體自覺、以共同體形式“集中力量辦大事”提供根本遵循。

1.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根本價值理念。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以“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社會清朗”為應然化的理想目標，充分彰顯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黨的政治立場及初心使命的深刻把握，更是對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生動詮釋。其一，以人民利益為起點，將“一切為了人民”的政治追求貫穿始終，秉持人民至上理念，牢記政治為民服務的價值初衷。其二，以人民力量為依托，將“一切依靠人民”作為治理工作的根本指針，健全包含公眾訴求表達在內的保障機制，不能將人民群眾排除在外。其三，確保政治建設成果由人民共享。要在保障人民群眾享有各項政治權利的基礎上拓展政治參與渠道，實現資源與利益的社會共享，為建立理念共融的共同體奠定堅實基礎。可見，此階段的治理實踐必須契合“民心是最大的政治”，切實回應社會政治客觀需求。

2.織密韌性價值選擇環鏈。文化以價值觀為內核，具有強大的滲透性、包容性與感召力，發揮文化的激勵與規范效能引導治理主體作出價值選擇，對提升政治生態系統的軟實力尤為重要。

一是加強以政治文化為核心的信仰教育。“理論上的成熟是政治上成熟的基礎，政治上的堅定源于理論上的清醒”。重視理論學習是提振基層黨員干部及群眾精氣神的重要手段，要創新多元化教育方式，推進基層黨內學習教育工作常態化。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價值觀的根本地位，以黨的正確綱領和章程、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為內容提高基層黨員干部的黨性修養，增強行為自覺性與使命感。同時要找準思想理論教育與人民群眾的共鳴點，運用新媒體傳播、宣講教化等方式將黨的理論、政治文本融入人民生活，增強人們對中國共產黨理想信念的認同。二是推動蘊含公共性特質的社會共同價值培育。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當代中國精神的集中體現，是凝聚中國力量的思想道德基礎。”①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新時代的核心體現，其中民主、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內容凸顯了集體主義的價值追求。要積極挖掘傳統文化中的優秀因子，大力弘揚廉潔文化與法治精神，摧毀腐朽文化根基，引導社會個體在文化根基感召下實現“精神團結”，為多元主體自覺參與治理行動提供道義支持。三是深化風險宣傳教育。社會公共價值需要在實踐中得以實現，要以符合公眾期望的形式開展風險預測和化解教育，增強人們對社會非主流思潮及各種是非問題的辨別能力，鼓勵人們在價值互認中明確治理行為取向及最終目標，避免沉默或者“退出”的行為選擇。

（二）以結構調適暢通黨社互動，鍛造治理韌性的組織基礎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進一步明確了“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②的組織協調策略，塑造了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的組織化結構布局。韌性理論下的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結構應在這一策略的指導下，勾繪出兼具統籌力與動員力的理想組織圖景。

1.明確黨委領導下的多元主體權責邊界。合理配置權力、規范權力運行可以最大限度為治理主體的行為活動提供法理依據，尋找嚴格的權力邊界與清晰的職責劃分，是消弭科層化負面效應的重要舉措，對組織結構韌性的構建具有重要意義。

黨的全面領導是黨與全社會雙向互動的基本面向和根本前提，組織結構的調適應在黨委領導的整體框架下進行。黨的方針政策通過各級政府實際執行，其工作效能直接反映黨委領導效能。一方面，要對基層政府的放權賦能。賦予基層政府一定的自由裁量權和權威資源，是有效提升政府治理水平的關鍵之策，但過度放權則會導致權傾一方，引發不同主體之間不必要的競爭。因此，黨委要加強對賦權工作的統籌規劃，通過制定治理權責清單明確權力界限與責任匹配，以制度形式激活基層政府自主性，使其能夠根據事態調整在治理一線靈活方案，避免因權輕責重而阻滯決策落實。另一方面，要加大對社會的賦權力度。以黨建引領激發社會主體內生動力，自下而上形成自主活動空間，從而改變“上強下弱”的結構弊端，提升社會主體的自主行動能力以及回應效率。

2.整合多端聯動的信息溝通網絡。當前層級化的信息通道阻滯公眾與信息源的雙向互動，并進一步擴大組織內部各機構的分離趨勢。建立以強服務性、強互動性為特征的信息網絡，對摒除層級、角色對層級化信息處理的消極影響至關重要。

一方面，推動政策資源跨層共享。應發揮基層黨組織的獨特整合優勢，準確傳達落實中央戰略決策部署，并聚焦基層政治生態問題的難點堵點，因地制宜制定具體規劃，為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提供政策引導。依托數字技術手段完善“橫向工作流程設計”①，從而縮短決策鏈路，增進行動思路的彼此了解，實現頂層設計與分層落實有效對接，將凈化基層政治生態的行動落實到群眾身邊。另一方面，完善信息融通渠道。基于“他人”與“我”的共在需要，韌性指導下的治理決策要調動多方主體共同參與。要擴大黨務信息、政務信息等相關信息公開的覆蓋面，以開放式平臺廣泛征詢基層群眾意見，通過給予社會利益性反饋的方式采集群眾訴求，強化政民溝通在治理過程中的樞紐地位，在夯實基層黨組織組織功能的同時，創設政治性與社會性的良性互動格局。

（三）以雙輪驅動把準生態脈搏，強化治理韌性的工具保障

治理工具對事物發展趨勢的科學研判是實現即時識別與精準回應的重要前提，新時代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更需注重不同要素的運用與配比。當前我國信息技術領域異軍突起，催生出技術創新與制度設計協同賦能的治理手段。加強人工智能與制度革新的深度彌合，成為矯正基層政治生態不良傾向、維持基本運行秩序的重要舉措。

1.推進技術的精準融合。具備數字化優勢的現代信息技術能夠為消除層級障礙、降低交流成本創設可行性空間，對于治理決策信息流動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一方面，要完善政治風險預警監測平臺建設。依托大數據確定政治生態風險預警模型的量化指數，根據不同指標采集信息，并實時監測指標變動情況。對重點人員實行“一人一檔”，設立不同等級的全時段實時預警，通過異常指標預警對標鎖定相關責任人，進而提升對下階段重點風險預測的精準程度。另一方面，要加強政治風險決策的智慧賦能。利用數字化強大的信息提取能力，分門別類地對全民需求進行深度采集與分析，進而掌握群體風險偏好。同時要加強數據甄別，防止信息傳遞失真，進而提升決策科學性與穩定性。

2.實現制度的全過程供給。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實現黨和國家的長治久安，必須堅持依法治國與制度治黨、依規治黨統籌推進、一體建設。”②“以制促治”是黨領導治理工作的行動框架，成熟完備的制度體系為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提供全方位的制度保障。新時代治理韌性的制度基礎堅持法治引領，使一切政治活動在法律框架下運行。首先，要建立健全以法律為主要內容的自我約束與監督機制。突出貫徹一體推進“三不腐”有效機制，以及銜接內部監督的內外部權力監督機制，以有效的內部規訓及外在監督實現對政治主體的心靈凈化與行為規制，降低廉政風險的內部生成概率。其次，要完善治理績效評價機制。對政治生態進行評價要求包含基層干部與人民群眾在內的全民參與評估，依據評價結果施以專項治理與問責追責。要重視第三方專業機構的作用，給予足夠的法律及資金支持，增強其權威性與說服力。最后，要根據發展需求適時革新治理體制機制。面對變化的治理情形要及時學習并做出調整，深入實施制度“廢改立”工作。還應建立反饋調節機制以推動新技術的理性應用，避免陷入技術極端工具化，忽視柔性治理的誤區，規范基層政治生態發展走向。

（四）以能力培養再造主體生命力，夯實治理韌性的人才支撐

隨著基層矛盾問題演變升級，基層政治生態亟需多元主體協同治理格局的建構。韌性治理模式依靠主體力量才能得到良好貫徹實行，必須回歸行動主體自身打造高素質治理隊伍，為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提供韌性強、可持續的人才供給。

一方面，培養多元主體參與能力。具備較高的專業能力及完善的技能儲備是多元主體參與治理的前提條件。基層黨政機關作為異質性治理主體的組織者及治理活動的核心角色，要積極開展信息化技術培訓，提高基層政治生態決策的智能化水平。與此同時，基層黨員干部作為獨立政治個體，具有社會賦予的包含清正廉潔在內的特定角色期望，要以嚴格政治標準為行為標尺沉入一線，堅守清風正氣，避免落入“唯績效是從”的窠臼。除此之外，要充分挖掘群眾的自組織功能，人民群眾是基層政治生活的參與者，更是構成政治生態治理活動的社會基石，要加強對廣大人民群眾法律法規、技術等知識的普及和技能培訓，激活人民群眾主人翁的意識歸屬與責任定位，強化其防范意識。

另一方面，提升多元主體韌性素養。科學的規律總結與反思學習是培育治理主體心理素質、提高其應變能力的核心路徑。首先，在學習目標上，從黨的政治建設與內外風險交織的發展進程來看，建構能夠自身更迭，并以不受顛覆或威脅的穩定狀態呈現的風險防控治理圖景十分必要。務求治理資格主體積極尋求新的發展機遇，以反思總結的后發效應為契機，為下次風險提供前置對照與防范依據。其次，在學習內容上，治理主體要以廉政建設領域為軸心進行多元發散式學習，建立容納學習成果及優化措施的數據庫，促使政治生態治理知識充分涌流。最后，在學習機制上，建立動態發展式學習的長效機制，引導多元主體樹立終身學習理念，培育化風險為轉機的濃厚學習氛圍。

（五）以系統觀念“護林培土”，營造治理韌性的環境根基

我國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具有鮮明的整體性特征，得益于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層創造。營造可持續的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秩序必須堅持全局性謀劃與整體性推進的方法指導，構筑起政治體系內、外生態之間有機銜接的積極互動關系，是妥善應對風險挑戰的實踐表達。

一方面，強化治理韌性建立的有機整體性。若脫離國家宏觀進程探討政治生態治理模式轉型，則不免造成認知偏頗與行為失當。應從國家治理現代化布局出發把握基層政治生態治理的基礎性作用，在國家總體框架內發揮基層小氣候的能動性與創造性，為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總體目標凝聚強大動力。作為“有效防范和應對可能影響現代化進程的系統性風險”①的科學方法，堅持發展與安全相向并行，成為風險情境下基層政治生態治理工作深具韌性的重要實踐要求。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進程應及時回應現實國情及黨的自身建設關切，以持續更新的韌性全面破解現代化進程中的難題與考驗。

另一方面，統籌各子系統間的關系流動。系統思維在國家話語體系之下描繪了與政治生態關系密切的多樣化生態體系，即“政治系統本身就是由多次輸入、輸出、反饋過程構成的循環往復的邏輯互動”①。相比于基層政治生態，網絡輿論生態以意識形態塑造邏輯左右社會公眾的價值判斷，是影響政治生態狀況的軟性因素。因此，要通過道德教育、價值引導等形式加強正向輿論引導，運用輿情監控、法律追責等有效手段遏制各類行為亂象，從而掌握網絡思想輿論主導權，維護社會穩定，為基層政治生態治理贏得話語主動與環境支持。

實現基層政治生態優化與重構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必要之舉，韌性理念蘊含的基本特性與呈現要素為提升基層政治生態治理效能、推進治理現代化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與傳統視角相比，治理的韌性視角打破了對某一要素的孤立探討，將視野置于基層政治內外生態共同作用的動態場域，形成集價值韌性、組織韌性、工具韌性、能力韌性、環境韌性于一體的同心圓分析框架，建構起多元協同共治、制度運行高效、技術精準配合、環境承載穩定的全周期、全鏈條、全方位調適的基層政治生態治理韌性體系。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進程中，以韌性理念為分析維度，引領基層政治生態善治轉向，有利于推動黨的領導下多元治理格局深化拓展，進而提升黨的執政能力與水平，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責任編校" "張煜洋

Resilience Structure and Optimization Approach of Base-level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in the New Era

LIU Yanni， LI Lingxiao（School of Marxism， Qil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handong Academy of Sciences〉， Jinan 250353，Shandong， China）

Abstract： The base level is the foundation of the CPC’s governance and the source of its strength， where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has the goal orientation of modernization of China’s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capacity， carrying the wishes of base-levels cadres and masses for good governance. With the in-depth development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the situation of base-level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is becoming increasingly complicated， and the governance model based on the concept of resilience has become the key to drive the moderniz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of the governance system. The concept of resilience and base-level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have a coupling and coordination relationship， the two sides jointly building a systematic operation mechanism that is bridged by the five dimensions of value， organization， tools， capabilities and environment， following an evolving trend of resilience in base-level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The promotion path for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at the base level based on the resilience structure is to go along with the following： forging shared mentality with ideals to cultivate leading value system for governance resilience; promoting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Party and the masses with adjusted structures to nurture the organizational basis for governance resilience; making precise judgments with the double-motivation system to strengthen the tool guarantee for governance resilience; reviving the subject vitality with ability cultivation to enhance the intelligence pillar for governance resilience; building the soil for further development with the systemic notion to nurture the environment foundation for governance resilience.

Key words： base-level political ecological governance; governance resilience; optimization rou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