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即使有陽光初升,操場上仍覆蓋著一層薄霜。我站在隊列前檢查大課間做操紀律,遠遠瞥見隊伍末尾有個小身影在晃悠。他縮著脖子,正踣著腳用鞋尖撥弄草坪上的小石子。我快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拎回隊伍,掌心剛觸到他凍得發(fā)紅的手背,就聽見他帶著奶音說:“老師,我手熱!讓我?guī)湍闩职桑 彼丝陶脙筛种副孔镜匕∥业闹讣猓龅陌讱庀穸湫∧⒐皆啤K菩牡臏囟让髅鞅任疫€涼,我的心卻被他的暖意填滿。成人世界總用“紀律”丈量孩子,卻常忘了用溫度感知童真。
進行常規(guī)聽寫時,班里很多孩子興沖沖地舉起他們的小手給我炫耀:“老師快看,我發(fā)明了默寫必勝法寶!”攤開的掌心里,藍黑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全對護體”,有的還畫了個吐著舌頭的笑臉。我笑他們是孫悟空,取經(jīng)都要畫護身圈。那天的聽寫本發(fā)下去時,我在每個學生的本子上都畫了朵筋斗云。課后有學生蹭到我身邊,神秘兮兮地從書包夾層中掏出一疊“護體秘籍”一—全是不同版本的錯題整理卡,每張都配著火柴人闖關漫畫。“這樣背課文就像打游戲通關!”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整個星河。眼前的男孩用最本真的方式詮釋了真理:當教育順應童心時,知識自然會開出花朵。后來班里興起“私人專屬錯題本”,有的在生字表尾頁制作了易錯字專欄,有的把古詩寫成藏寶圖。原來所謂的“教學智慧”,有時不過是為童心讓條路。
把童心裝進課堂,綴成照亮彼此的燈。那次教授古詩《小池》,我正打算帶著學生領略楊萬里筆下的清新生機,講到“泉眼無聲惜細流\"時,一向腆的小浩突然舉手:“老師,泉眼舍不得流水,是不是像媽媽不讓我倒掉半碗飯?”教室里哄笑起來,沒等我回應,后排的男孩站起來說:“樹陰照水愛晴柔——這影子肯定是樹的寶寶,它正趴在水面親陽光呢!\"學生七嘴八舌,把詩句編成了童話故事。原本安靜的課堂像被春風拂過的池塘,漣漪四散。那天課后,我重新整改了按部就班的教案。第二天,請孩子們帶來了彩筆和畫紙,讓他們閉眼聽我誦讀詩句后再潑墨畫出心中的畫面。小浩的“泉眼\"蜷成蝸牛殼,細流化作銀絲線;愛畫漫畫的赫赫把樹陰畫成舉著遮陽傘的青蛙。最讓我驚訝的是總背不全整首詩的晨曦,竟指著自己暈染的墨漬脫口而出:“這就是‘早有蜻蜓立上頭’,蜻蜓翅膀把風都扇皺了!”
當老師有了童心,就是俯身拾起了學生撒落的星星,把知識種進了童話里。曾經(jīng)那些被認為是“不務正業(yè)”的創(chuàng)意,后來被我?guī)нM了課堂。講授《影子》時帶學生到操場感受影子的無處不在和神奇好玩;教學《狐假虎威》,全班齊參與,學生變成了可愛的小動物,七嘴八舌地說著故事告訴我們的道理;學習《寒號鳥》時學生化身小偵探,幫助喜鵲姑娘查找寒號鳥的\"死因”。
學生是我的“童心修復師”,他們教會我批改作業(yè)時在優(yōu)秀句段旁畫太陽,在后進生的本子上畫上一株破土的新芽,也教會我在批評前先說“我懂你想飛”,那些曾經(jīng)讓我皺眉的涂鴉,現(xiàn)在都成了我與童年對話的密碼。
或許教育最美的樣子,本就是成年人與孩子的相互照亮。我們總說要教導學生,卻常在他們天真的詰問中重識世界;我們精心設計的教案,卻被他們重構了教育的溫度。所謂守護童真,不是把學生捏成規(guī)整的泥塑,而是要蹲下來,看見露珠在每片草葉上折射不同的晨光。教育的暖意,從來都是雙向生長的春天。
(作者單位:河南漯河市城鄉(xiāng)一體化示范區(qū)西湖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