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劇的魅力在于演員以歌唱和舞蹈肢體,在限定舞臺空間完成角色塑造與情感傳遞。但目前我國相關研究呈分而治之狀態,聲樂領域聚焦唱歌技術,舞蹈領域側重編舞語法,缺乏對兩者有機結合的剖析,演出中常見演員“重唱輕演”或“動作程式化”。國外自20世紀90年代起關注表演協同性,如相關學者提出的“表演生態系統”概念,另外認知神經科學也證實觀眾對聲動協同有神經基礎。國內雖有相關學者提出“跨模態整合”概念,卻未形成完備的理論體系。本文遵循“理論建模一案例解構一實踐驗證”路徑,借助多學科理論建模解釋,闡釋身勢語與聲樂表達的協同機制及規律,探索優化方案,以填補理論空白,助力音樂劇表演實踐規范化。
一、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的要素解構
(一)身體語言的多維構成與符號功能
身體語言是通過身體動作、面部表情和空間調度形成的多種表演方法,在音樂劇中起到多維敘事的作用。肢體動作具有功能性、風格性和情感性特征:在《芝加哥》中,羅克茜的爵士踢腿表現時代氣息;在《悲慘世界》中,馬呂斯的跟跪步體現驚恐。面部表情表達情感最為準確,如《魔法壞女巫》中艾芙芭眉頭緊鎖壓向鼻梁表現了被壓迫者的倔強與憤怒。空間調度包括人物站立的位置高低、遠近和區塊分割等,體現出角色之間的關聯,如《獅子王》中,人物站得越高代表著期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漢密爾頓》中,站在對角線上的人物代表的是具有對抗性質的政治雙方;在西方戲劇傳統下,“下場門側\"都用來指代事物的另一面,呈現壞的一面或黑暗的一面。三者共同構筑起身體語言的符號體系,在塑造人物形象與推動情節方面具有支撐作用。
(二)聲樂表達的聲學特征與語義建構
聲樂是聲音中最重要的要素,它通過音高旋律、節奏速度和音色咬字完成情感、敘述等功能;音高和情感都存在著跨文化的互換性,比如高音區一般代表興奮抗爭,如《漢密爾頓》中的Myshot,《悲慘世界》中的Stars,男低音詠嘆部分大多屬于低音區部分,低音區表達壓抑悲傷。節奏速度決定敘事的張力,切分節奏突出劇情矛盾沖突,如《西區故事》America;自由的節奏呈現講故事的自敘式語境,例如《貓》中的Memory;清唱是主角自我述說的心理臺詞;突發的速度變化會產生意料之外的情節或導致戲劇沖突的轉換、緊張或戲謔,比如《吉屋出租》中的Seasonsoflove。音色與咬字則是角色身份的標志,比如《歌劇魅影》中魅影的喉下壓縮音色,還有《悲慘世界》愛潘妮的弱聲頭聲,《漢密爾頓》的非標準美式英語咬字等,都是依靠聲學特征,構成了聲樂作為角色符號的主要因素。
二、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的協同作用機制
(一)情感強化的視聽共振機制
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是借由生理同步、符號強化來引發共鳴和情感的。在欣賞《歌劇魅影》中的ThePhantomoftheOpera時,觀眾的心率變異性直接與演員的音高、身體動作幅度同步起伏,這是因為人們對“情感一致性”有著根植于本能的好感;通過神經科學的研究發現,當聲動協調時,演員運動皮層上的 β 波會隨著音樂節奏呈現出鎖相情況,此時演員的動作便能夠與聲音完美對接。在象征層面,根據皮爾斯符號理論,身體和聲樂可構成情感符號的能指,比如《漢密爾頓》中歌曲“BURN”降E小調、漸弱(聲樂能指)加上伊麗莎白緩緩轉身甩手腕的橋段(身體能指),兩者疊加后一起指向了“被背叛的心碎”(所指),最后實現了“ 1+1gt;2 ”的情感遞進效果表演。而在實際表演中,演員只有在對聲動要素精準把握。
(二)敘事互補的模態整合機制
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通過填補信息缺口與構建跨模態語法實現敘事互補,當歌詞受韻律限制時身體動作承擔補充功能,如《悲慘世界》中芳汀演唱IDreamedaDream時蜷縮撕扯的動作具象化了貧困對身體的摧殘。音樂劇有三種跨模態敘事模式:同步型(《芝加哥》中的CellBlockTang動作與歌詞對應)、對位型(《魔法壞女巫》中的Popular歡快旋律與僵硬笑容形成反諷)遞進型(《吉屋出租》中的LaVieBoheme群舞從散亂到整齊推動和聲發展)。這些模式通過身體與聲樂的動態配合,突破單一模態的敘事局限,增強劇情的層次與張力。值得注意的是,在多幕劇的敘事推進中,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的互補還體現在場景過渡層面,比如通過角色的走位軌跡與漸弱的唱腔配合,自然實現場景轉換,避免傳統舞臺機械轉場的生硬感。
(三)節奏同步的身體樂器化機制
音樂劇通過“身體樂器化”實現節奏同步,其核心在于動作與音樂要素的精準耦合,以《西區故事》中的Cool為例,切分音節奏對應膝蓋屈伸頓挫表現幫派緊張對峙,銅管樂滑音配合軀干擺動模擬刀具摩擦,鼓點重音與手掌拍擊同步強化攻擊性,這種協同具有神經科學基礎。相關研究表明,演員執行同步動作時運動皮層與音樂節奏產生 β 波鎖相現象,確保毫秒級協調,進一步呈現音樂要素與身體動作的對應關系及其協同功能(如表1所示):
表1音樂要素與身體動作協同關系

(四)角色塑造的二元統一機制
身體語言、聲樂表達分別通過符號建構、一致性地跨媒介呈現,來完成角色立體化的表達。例如,在音樂劇《獅子王》中,刀疤的胸聲、滑音及延遲起音的聲樂特點結合弓背、指尖顫抖和對角線走位等身體語言,形成了“扭曲的權力欲望”隱喻。同理,在本土化劇目《白鹿原》里,用到咽音和方言咬字相結合的聲樂設計,并搭配腰肢擺動和眼神勾挑的身體語言來完成“叛逆女性”統一的形象塑造,這種聲動協同帶給觀眾的是打破舞臺限制的觀感,借助多媒介符號的一致性帶給觀眾持久的藝術感染力。
音樂劇《虎門銷煙》劇照

三、協同失衡的表現形態與優化路徑
(一)常見失衡問題的類型學分析
音樂劇表演存在三種典型協同失衡現象。技術主導型失衡表現為演員過度追求聲樂技巧,忽視身體表達的情感適配。如國內某些原創音樂劇里,演員為完成高音炫技唱段,保持靜態直立、表情僵硬,聲音與肢體情感傳遞割裂,觀眾難以共情。某版《灰姑娘》女主角演唱核心唱段時,花腔技巧完美,卻因缺乏肢體輔助,讓“夢想綻放”主題表達流于表面。程式化動作失衡是指舞蹈編排脫離角色情感與劇情邏輯,形成模板化表演。部分音樂劇為求視覺效果,機械套用現成舞蹈語匯,不按角色性格與場景調整動作。例如,某版《羅密歐與朱麗葉》群舞場景,舞者統一夸張芭蕾揮臂配合激昂音樂,卻未體現兩大家族沖突的緊張感,動作淪為形式化裝飾。文化轉譯失衡多見于本土化劇目,對西方音樂劇表演體系移植時若不結合本土文化語境與觀眾審美習慣,易“水土不服”。例如,其中文版音樂劇《貓》,演員照搬原版夸張表現,未考慮中國觀眾對含蓄美學的偏好,表演風格與觀眾接受度差別大,削弱了藝術感染力。這些問題影響表演質量,制約音樂劇藝術表達的完整性與深度。
(二)協同訓練的三維優化策略
針對協同失衡的問題,可以借助三維訓練策略進行糾偏:情感溯源訓練按照“情感識別一動作即興一聲音適配”的三元映射訓練體系引導演員從自身情緒出發,發揮情感創造力設計肢體動作并調整聲線特質;如《虎門銷煙》的演員訓練便是根據演員體悟憤怒情緒并釋放聲線,在角色呼吸控制的基礎上下潛調動胸腔,激發音量以實現情緒的可視化表達。“跨模態解構一重構訓練”則是以“分—合”方式拆解練習音樂劇唱段和動作聲學特點,從而建立“音高一高度”“節奏一速度\"數學映射關系,如將快速節奏對接高頻次的肢體擺動,再經由肌電反饋和動作捕捉手段,使演員能隨時獲悉肌肉緊繃程度及自身動作幅度數據,保證聲動同步的自然通順。最后是文化轉譯校準,根據本土化劇自的需求,可以從戲曲、武術等傳統藝術中提取肢體語匯,將民族唱法與音樂劇發聲技術相結合,利用眼動實驗的方法來優化身體語言的視覺重心。例如,音樂劇《茶館》在改編過程中就融合了戲曲臺步、手勢等內容,同時也結合了說唱類音樂作品的咬字風格。
四、結論
本文系統揭示了音樂劇表演中身體語言與聲樂表達的協同機制,證實兩者通過情感強化、敘事互補、節奏同步與角色塑造形成跨模態整合效應。身體與音樂的共生關系不僅是音樂劇的審美特質,更是提升表演感染力的核心。本文突破單一模態局限,為建立音樂劇專屬表演理論體系提供新視角,未來可結合、動作捕捉等技術量化協同的神經機制與觀眾感知效應,深化跨文化比較研究,推動音樂劇表演理論與實踐的科學化發展。
(作者單位:南京藝術學院音樂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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