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主體協同視角下大學生短期支教優化路徑分析

2024年，全國教育大會指出，優化區域教育資源配置，推動義務教育優質均衡發展，逐步縮小城鄉、區域、校際、群體差距。近年來，全國范圍內的各類院校鼓勵大學生利用寒暑假或課程實習等機會參與支教服務。大學生短期支教作為公益性質的“支援教育\"行為，成為義務教育的有益補充。然而，針對大學生短期支教的實踐評價卻褒貶不一。本文厘清大學生短期支教系統內部的多元主體，基于模型系統化分析現存問題，進而提出科學化的建議。

一、概念界定與研究對象

“支教”，即支持教育、支援教育，與“支農”“支邊”一樣都是我國社會發展特定時期的產物。發展至今，支教的內涵與外延愈發豐富，形式也愈發靈活，不僅包括傳統意義上官方選拔人才，支援落后地區的教育普及工作，也包括高校學生在內的，具有較高知識水平群體自發對教育欠發達地區開展的教育幫扶、文化宣傳、實踐調研等活動。互聯網技術賦能下，近年來還發展出“云支教\"等線上教學新形態。

本文研究的“短期支教\"聚焦高校組織指導、大學生自愿參與的志愿服務項目，通常開設在寒暑假期間，持續時長為一周至一月不等，次數不固定。這類靈活性更強的志愿活動與國家指導的“大學生志愿服務西部計劃”“研究生支教團”以及“三支一扶”定向支教計劃等不屬于同一類型。

二、文獻梳理與問題提出

從多元主體視角來看，學界對于短期支教周期內的活動主體劃分并不明確。從研究方法來看，現有研究集中于單案例研究，難以形成科學化、體系化建議。周愉基于莘縣王奉鎮北十戶村的支教樣本，提出心靈關愛、精準支教的改進措施2；覃鑠雅等則以廣西桂林市L縣實地支教為例，指出“互聯網 + 支教\"新模式的必要性3]；屈玉淵等以陜西省為例，提出打造鄉村精品夏令營4]。

此外，研究主要集中在對于大學生短期支教的現狀描摹、大學生支教可持續性發展等細分領域，少有研究將支教視為可循環的系統，從整體出發分析問題。例如，桑陽建議推廣“以人為本\"支教理念[5]；王冰倩等從學生視角分析支教中存在的心理健康問題；侯錦琴等則嘗試運用現代項目管理理論設計大學生短期支教項目和關鍵環節對策。特別是耿媛媛等關注到大學生短期支教活動本質上是社會互動的一類模式，是作為“核心主體\"的支教者與支教系統中的多方主體不斷互動的過程。8然而，該研究聚焦在多方互動對支教者心理動機層面的影響，并未基于實踐歸納多元主體的協同互動模式，提出可推廣的策略建議。

從上述研究成果可以看出，當前大學生短期支教面臨諸多問題，不同學者基于各自視角為后續研究提供啟發。從參與主體來看，類別區分未達成共識。從治理理論來看，現有研究大多缺乏科學成熟的理論根基，這最終形成的治理措施往往羅列要點，泛泛而談，難有聚焦各類主體的針對性建議。因此，協同治理理論對于厘清參與主體間的關系、針對多元共治困境及其生成路徑的解釋力更強。

基于此，本文選取協同治理經典模型為分析框架，試圖探析以下問題：一是協同治理理論體系下大學生短期支教的主體應如何劃分？二是模型如何在邏輯和機制方面嵌合大學生短期支教實踐運作？三是基于模型，如何歸納大學生短期支教的多元共治困境？四是在框架指導下如何探求多元共治的實現方式？

三、研究理論與分析框架

（一）協同治理理論明確多元主體

協同治理是協同學與治理理論融合的跨學科理論，由德國物理學家赫爾曼·哈肯（HermannHaken）創立，研究復雜系統及各子系統間的相互影響。協同治理理論認為，系統由有序的部分組成，各部分功能之和大于整體功能。

協同治理的原始模型由初始條件、領導力、制度設計、協同治理過程、政策結果等五個變量組成。其中，初始條件界定了社會、經濟及政治資源的初始狀態；領導力作為協同治理的關鍵，扮演著調節與信任中介的重要角色；制度設計則奠定了基本規則框架；政策結果關注特定公共事務能否順利啟動并完成協同治理循環，強調最終成果的價值。

顯然，協同治理的成敗至少取決于兩個方面：一是其能否成功發起；二是治理過程的順暢與否。因此，該模型的三個外部變量一初始條件、領導力及制度設計可被視為協同循環可以成功發起的核心要素。需要注意的是，協同治理過程可視為一個非線性的迭代循環，它可能形成良性循環，也可能在某些環節斷裂，甚至陷入惡性循環。

將協同治理理論嵌人大學生短期支教實踐時，需要修正并明確相關要素的表征。在短期支教系統中，本文劃分三類主體：支教方（高校大學生）、被支教對象與地區、支教活動發起方（高校）。循環外部三要素之一的初始條件應理解為支教對接歷史、資金充裕程度、意見溝通平臺、鼓勵獎懲機制等初始狀態。領導力要素中，支教活動發起方（高校）憑借豐富的經濟、教育、社會資源成為調節其余兩方信任關系的平臺。平臺中三類主體平等對話、明確需求、培養信任、達成合作。制度設計指代支教基本規則、各參與主體的權利與義務等規范條例。

（二）SFIC模型分析實踐嵌入模式

模型分析可以在明確系統內主體的基礎上，通過抽象的理論建構更好地說明實踐的特征。SFIC模型是由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學者克里斯·安塞爾（ChrisAnsell）和艾里森·蓋斯（AlisonGash）依據137個協同治理的案例分析總結出來的理論模型。9SFIC模型是四個關鍵詞首字母的組合，具體包含起始條件（StaringConditions，S）、催化領導（FacilitativeLeadership，F）、制度設計（InstitutionalDesign，I）、協同過程（CollaborativeProcess，C），四個要素為該模型的核心內容。

其中，起始條件決定了協同循環的起始與否，一定程度上說明權力、資源、知識等要素的初始水平。催化領導的關鍵在于為協同循環提供必要的推動。制度設計指的是協同治理的基本協議和基本規則，決定了協同治理過程的程序科學性。協同過程主要包括面對面協商、建立信任、過程投入、達成共識、階段性成果五個要素，是整個模型的核心。其中，溝通是協同循環的起點，特別適用于長期合作的情況。最終協同過程會進入良性循環并產出正向結果，如若前端某個環節出現阻礙，則無法達成目標。

相較于傳統支教活動，大學生短期支教具備更強的靈活性與特殊性。首先，異地支教時長有限，支教行為實施者，即高校大學生成為支教的中心，承擔活動周期內知識傳授、家校溝通等責任，經驗有限的大學生很有可能難以適應。在此情境下，指導高校與被支教地區有關部門的介入可以更好地幫助外來支教大學生融入地區，讓短期支教活動順利開展。其次，建立穩定持續的對口支教項目并達到理想的支教結果需要經歷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無論是分析多元參與者的責任與義務還是思考如何建立長期合作關系，SFIC模型都具有良好的包容性和解釋性，將該模型應用至大學生短期支教的研究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四、基于SFIC協同框架的大學生短期支教多元共治困境分析

（一）起始條件限制：多元共治發展緩慢

1.缺乏制度化、具體化、在地化的政策引導

制度缺失是協同共同體建設能力的根本影響因素。近年來，關于大學生支教的政策指導文件集中于共青團中央、教育部主導的“三下鄉社會實踐活動\"\"青年紅色筑夢之旅\"等項目，針對高校自發組織的短期項目較少。因此，如何通過政策、制度來規范短期支教中的各類主體，讓大學生短期支教切實有效開展是教育部門及相關單位應思考的方向。

2.資金支持時效性、透明度較差

高校存在短期支教資助項目評選規則不清、選拔過程不透明、審批流程冗雜、資金撥款滯后的情況。高校牽頭“走流程\"的現象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學生支教活動的開展，尤其在課程內容豐富度、教學輔助工具選擇、教學時長控制等涉及支教質量方面影響較大。

（二）催化領導失能：有效合作不足

1.支教雙方平等對話機會少，信任基礎薄弱

支教活動開始前，支教大學生對被支教地區的教學環境、生活環境以及學生學情往往了解較少。部分高校作為大學生支教活動的指導單位，在起始過程中出現了角色缺位，增加了支教雙方建立信任的時間與成本，為后續支教效果埋下隱患。與此同時，被支教地區相關對接單位存在“等”“靠”“要”傾向，缺乏主動溝通當地情況的意識，在支教周期中常處于被動地位。

2.支教活動的前期指導與后期跟進效果不佳

各支教地區的自然環境、人文環境、教學環境均不相同，部分高校在指導大學生開展支教活動時往往忽略地區特性，無法有效幫助大學生盡快融入支教地區。此外，支教活動開始后，高校的后續監督工作未能有效開展，既無法及時掌握大學生的支教狀況與面臨的困境，又缺乏與被支教地區相關對接方的持續溝通，難以確保大學生的人身安全、支教進展狀況和支教效果反饋，最終導致與被支教地區的長期合作難以達成。

（三）制度設計乏力：程序科學性不足

1.制度設計的參與包容性較弱

制度設計對協同過程的正向循環至關重要。因此，設計過程必須高度開放，允許所有利益相關者參與。實踐中，短期支教系統中的各類主體缺乏良好的自主參與意識，各自需求在支教活動開展前并不明確。尤其是在活動前期極易忽略被支教地區學生對于支教活動的主觀需求，進而模糊大學生支教的重點，嚴重影響被支教地區對大學生支教活動的認可度和接受度。

2.支教重點、支教主體角色定位不明晰

支教活動的核心應為知識傳遞、教育幫扶，但自“青年紅色筑夢之旅\"等社會實踐活動開展以來，高校短期支教活動的教育屬性不斷弱化，知識傳遞工作的優先級受到參觀、走訪、宣傳工作的動搖。實踐中，高校作為活動指導方將新聞媒體平臺的發稿量作為評價支教效果的重要指標，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支教活動的初心與目的，對本應以公益服務為核心的支教工作形成了錯誤引導。

此外，部分大學生對支教的認識僅停留在表面，基于功利導向的大學生不在少數，且高校在支教意義的宣傳和教育上未能讓大學生充分理解支教對促進教育公平、社會進步以及自身成長的重要性，反而讓公益支教成為優績主義的附屬品。多數支教大學生既缺少對異地生活環境的認知，又缺乏對當地規章制度的了解，尤其是大學生的身份屬性在被支教地區未形成共識，“志愿者”與“教師\"的角色定位對于被支教地區學生的影響有顯著差異，支教效果也不盡相同。

（四）協同循環未啟動：長期合作目標難以實現

1.無法達成支教目標共識

協同治理是基于“共識導向”的，共識在整個協同過程中起到橋梁作用。0而實現協同治理需要達到溝通、信任、共識和結果之間的良性循環，信任是合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信任關系建立后，支教參與主體需要對協同實現的目標達成一致。

支教效果理應成為短期支教活動的共同目標，但支教參與主體的不同需求與目的使彼此間的信任關系建立不易，為期半個月左右的支教活動往往“各取所需”。此外，教育欠發達地區和城市學校的教學理念、教學方法存在巨大差距，加之前期缺少支教地區資料的系統學習，支教者前期的課程設計難以綜合考慮教學的各項要素。盡管大學生通常具有創造性思維，但面對被支教學生接受程度有限的客觀問題，脫離實際的創新性教學方法，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

2.不透明的階段性成果阻礙長期合作

中期成果作為關鍵的過程結果，對最終的成功至關重要。如果階段性成果不顯著，那么支教雙方極有可能不再合作。由于高校與被支教地區負責方缺少跟進與監督機制，加之大學生支教情況的反饋渠道有限，易導致高校與被支教地區負責方無法掌握支教活動的階段性成果，難以發現支教的階段性問題，促使志愿支教淪為形式色彩濃厚的體驗活動。

五、大學生短期支教多元協同的思路探索

（一）創造和諧外部環境

1.完善法律政策

相關部門應出臺明確的指導意見，完善法律法規，推動信息公開透明化，加強對支教組織機構的合法性審查，打擊虛假宣傳行為，鼓勵高校開展大學生短期支教項目活動并保障支教大學生人身安全。

2.拓寬資金渠道

相關部門應科學分配教育撥款，考慮增加教育支教專項資金板塊，通過資金支持解決大學生支教推進困難等問題。針對集中連片、極度貧困地區的支教幫扶工作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例如，對特殊地區，相關部門可適當提高或降低補貼標準。同時，相關部門積極號召企業和社會公益組織參與支教贊助，推動高校支教實踐朝著項目化、體系化的方向發展。

（二）加快催化能力建設

1.落實實踐指導工作

高校應積極牽頭組織、指導大學生短期支教實踐活動，主動成立相關學生組織和社團，通過宣講等方式吸引更多高素質人才投身支教實踐。高校團委等相關部門應建立健全大學生支教實踐基本制度體系，將支教全周期納入體系。此外，高校應在支教實踐過程中開展階段性工作匯報活動，支教結束時開展實踐總結大會，以構建科學、綜合的評價體系。

2.完善培訓體系

高校應建立完善的素質培訓體系，對支教大學生進行包括但不限于心理、教育理論、教學技能、人際交流、合作組織等多方面的系統培訓。1尤其需要增加非師范類專業學生在課堂試講的機會，模擬突發狀況處理情境，根據學生的表現情況適當增加訓練并運用考核機制。支教活動開始前，高校應邀請往屆支教隊員分享支教經驗，提供參考借鑒，進而開展高質量的支教實踐。

3.搭建對接交流平臺

各大高校支教工作往往是自發組織的，支教效果與社會影響有限。相比之下，眾多高校支教組織的信息流通與合作將對支教實踐的長遠發展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因此，支教經驗豐富的高校應積極牽頭組建“高校支教聯盟”，充分借助互聯網技術，將各支教組織按照支教地域或支教類型分類，做到材料共享、相互學習、優勢互補、積極聯動，推動大學生短期支教實踐長遠發展。

（三）合理規劃制度設計

1.優化對接模式

許多高校缺乏支教組織經驗，存在不同程度的“形式化”“敷衍式”傾向。因此，作為支教活動的指導單位，高校需要加強與被支教地區對接部門的溝通合作，提前掌握支教地區的自然、社會、經濟狀況，用于本校大學生的支教培訓和應急預案制定工作。高校應借助政府平臺與支教地區開展長期定點幫扶項目，減少地區選擇的隨意性，以“接力\"支教的方式提升教學質量和穩定性。

2.更新完善管理制度

在多元共治過程中，支教工作除了要明確參與主體，更重要的是強化各主體的行為規范。高校作為牽頭單位，需要針對支教者制定嚴格有效的管理、監督和激勵機制，同時作為溝通平臺，即充當支教團隊與支教地區穩定的交流中介，減少頻繁出現的溝通缺位、信息滯后、共同目標模糊等問題。

（四）構建高效協同循環

為啟動多元主體協同合作的正向循環，三方主體應在平等對話的基礎上誠信協商，明確各自需求，筑牢信任基礎。以長期合作的共識為基礎，三方主體在支教全流程中應共同參與。支教主體應做好支教核心工作，堅定公益志愿服務初心不動搖。高校與被支教負責方及時跟進監督，幫助大學生解決實際困難，并及時干預。

基于明確的主體角色，各方需要對支教最終成果達成共識。支教周期內，三方要做好過程性記錄，在規定時段溝通支教情況，共同討論、制訂下一階段的支教規劃。與此同時，三方應采取聯合評價的方式共同衡量支教成果，尤其注重被支教學生的真實評價。經由螺旋上升的循環機制，短期支教多元要素流動形成閉環，推動短期支教實踐經驗累積轉化為效果佳、有意義、可持續的公益教學模式。

六、結語

本文基于多元協同治理理論，結合SFIC模型對大學生短期支教的實踐困境與優化路徑展開系統分析，探索當前短期支教在起始條件、催化領導、制度設計及協同過程四大要素中的深層矛盾。本文提出的優化建議涵蓋政策完善、催化能力建設、制度優化及協同過程重構等維度，旨在構建“高校一被支教地區一大學生\"三位一體的協同治理體系。

未來研究可進一步探索數字技術賦能支教協同的創新路徑，或通過縱向跟蹤驗證優化方案的長效性。本文是對短期支教實踐理論框架的一次探索，在一定程度上為教育公平視域下的公益實踐模式提供參考，助力大學生短期支教在新時代教育幫扶體系中發揮更大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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