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文化學家揚·阿斯曼(JanAssmann)通過對“記憶”相關的理論研究進行發展,提出了“文化記憶”的概念,認為“文化記憶”為某個特定時代或者社會所有,它是文本系統、意向系統、儀式系統的組合體,對社會起到了“教化作用”。文化記憶理論將以往的某一事件作為立足點,將與此相關的儀式、圖畫和舞蹈等回憶形式作為留存文化記憶,傳承和延續文化的重要手段,通過兼顧集體內成員的情感訴求,使文化記憶保持了較高的生命力。紀錄片是留存文化記憶的重要媒介,也是促進大眾建立文化認同的關鍵載體。文化記憶理論提出的文化認同、文化連續性與紀錄片敘事變革和文化詮釋具有極高的匹配度。面對新的文化傳播場景,紀錄片不再簡單、客觀地呈現文化記憶場景,而是基于藝術想象力的敘事重構。以數字技術為動力,選擇特定的文化符號,融合戲劇美學、數字美學,不斷創新敘事手法,突破紀錄片的敘事類型,在還原歷史場景、重構文化記憶的同時,使大眾建立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為此,通過以文化記憶理論為研究視角,對紀錄片的美學表達策略進行分析,結合紀錄片敘事變革的具體體現,分析了紀錄片文化詮釋的相關路徑,為我國紀錄片書寫文化記憶、凝聚大眾認同提供創作支持。
一、文化記憶視角下紀錄片的美學表達
記憶再現不僅是對歷史場景的復原,也是對文化符號、歷史記憶的美學表達。紀錄片以文化信息為核心內容,利用數字技術探索文化展示的多元形式,通過將“文化記憶進行現代性解讀,并在特定歷史語境中重組社會話語,構建想象性和真實感兼具的社會圖景”[2]。紀錄片在表達文化記憶時,通過發揮數字技術優勢,營造獨特意蘊的美學意境,構建互動、沉浸的“文化場域”,不僅使文化記憶得到創新演繹,也有效喚醒了受眾的集體記憶,幫助觀眾建立文化認同。
(一)技術革新:數字美學的生動表達
數字敘事語境下,視覺技術的創新升級與系統應用,不僅拓寬了紀錄片的敘事邊界,也在“超真實”的敘事場景中,增強了紀錄片的視覺震撼力,建構了更具感染力的敘事空間。“文化記憶的構建需要用各種手法調動人的通感體驗。數字信息是跨媒介的,可直接通達多種感官,比起語言修辭更易于引發通感效應。”[3]隨著數智化技術應用不斷成熟,不僅變革紀錄片的視覺生產方式和文本呈現形式,也拓寬了紀錄片的創作表達空間,尤其是三維動畫技術、AI技術在紀錄片中的融合應用,不僅實現了記憶場景的拓展,也使觀眾獲得了數字美學、真實質感的觀賞體驗,從而加深文化認同感。紀錄片《飛來峰》(焦征遠,2024)通過使用8K技術和AIGC技術對紀錄片表達方式進行創新,不僅再現飛來峰充滿感染力和觀賞性的石窟造像、題刻場景,也利用AI技術“創造性”還原過去難以還原的歷史場景,實現技術應用與文化表達的有機融合。該片在遵循真實文獻、史料依據的前提下,借助數字美學的應用優勢,以“虛實相生”的方法,豐富紀錄片的視聽呈現形式,通過使用AI復原東晉慧理法師發現飛來峰的故事場景,用AI技術修復盧舍那佛殘缺的面部,在確保真實性的同時,為觀眾營造了充滿想象力的敘事空間,有效喚醒了大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經典文物的關注。紀錄片《京畿雄關》(陳俊,2024)通過利用3D動畫、CG技術再現長城全景,不僅還原了長城國家文化公園(河北段)的建設歷程,也保存了大眾關于長城歷史的文化記憶。該片充分利用數字美學,以動畫特效的方式,生動宣揚了長城文物和文化資源保護的必要性,傳播了“長城精神”,有效喚醒了大眾的文化記憶。
(二)人文內核:傳統美學的創新表達
紀錄片創作不僅需要符合客觀、真實的基本邏輯,也要將文化內核與東方美學融入其中,“文化記憶不僅是一個集體特定時期所特有的知識系統,而且還在重復實踐中傳承了文化的精髓”[4]。紀錄片作為紀實文本,通過利用數字媒介技術、AIGC技術對傳統美學進行創新演繹,對蘊含東方美學的視覺符號進行編碼,使文物、歷史故事等轉化成流動的視聽語言,在書寫歷史文化、構建詩意美學空間的同時,成功喚醒大眾的集體記憶,紀錄片《飛來峰》通過展示飛來峰從五代到元代期間開鑿的題刻、造像,講述漢式造像與藏式造像的碰撞,結合飛來峰的石窟造型,生動折射了佛教在我國的演變歷程,還原了蘊含東方美學的文化記憶。該片采用“古今對話”的敘事結構,利用三維動畫、運動鏡頭等手段,以現代、活態的方式,使“飛來峰”的歷史傳奇、古人留記與現代保護研究、大眾游歷相呼應,生動展現佛陀的“微笑”特征,不僅讓佛像、題刻等文化符號充滿生命力,也讓歷史景觀在“流動”的敘事狀態中,展現出獨特的文化內核。該片用詩詞美文、唯美音樂來抒發江南美學的詩意特質,通過采用觀賞、拓印和數字掃描等紀實性攝錄手段,將歷史人物的水面倒影與實際場景相結合,在“虛實相生”的情境演繹中,生動表達了東方美學“以意傳神”的文化內核,使觀眾獲得了新的審美體驗。
(三)價值傳遞:情感美學的真實表達
文化記憶是充滿思考、情感體驗的動態過程,紀錄片作為媒介記憶,通過尊重客觀真實的創作原則,聚焦大眾的審美意趣,采用更加生動、真實的影像語言,建構跨越時空的對話機制,不僅充分符合也在有效喚醒大眾集體記憶的同時,構建了新的意義生產空間。事實上,“文化記憶的提取和召喚并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情感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文化記憶的喚醒往往需要情感因素來點爆文化記憶場的引力和慣性,從而重新認知和重塑文化記憶”[5]。紀錄片通過生產源自真實情緒的美學,建構“情感共同體”,從而觸發觀眾內心的個體記憶,增強大眾的情感認同,使大眾產生情感共鳴,實現從記錄真實到感知真實的升級。紀錄片《國家的孩子》(尚文達/宋然,2022)以20世紀60年代“三千孤兒入內蒙”的歷史故事為敘事背景,講述了內蒙古的草原牧民與孤兒之間的真摯感情。該片以情感美學的真實表達為重點,通過增強可感知性,采用個人微觀敘事與宏大主題相結合的敘事策略,在歷史與現實的交織中,喚醒大眾的集體記憶,傳遞了尋親、回家等真摯感情,從而使觀眾產生情感共鳴。紀錄片《我的溫暖人間》(張旭,2023)以真實故事為情感載體,通過采用“口述歷史”的方式講述16位主人公的真實故事,構建特定的歷史譜系,釋放了源自現實生活的真、善、美等豐富情感。該片在復調敘事框架下,采用影像資料、老照片等視覺元素將集體記憶轉化為個人記憶,從而強化了敘事內容的感染力,傳遞了親情、友情、家國情懷等情感主題,實現了紀錄片“傳遞與表達”的修辭功能。
二、文化記憶視角下紀錄片的敘事變革
文化記憶通常借助文化符號或者相關文化物品等載體來傳承,紀錄片作為“以講故事為主的影像語言模式,盡可能地運用故事的魅力,賦予影像更多的現代性敘事美感”6。在文化記憶視角下,通過發揮紀錄片的文化彌合作用,對不同地域、不同層面的文化進行保存、呈現和傳播,不僅幫助大眾減少文化理解誤差,也促使大眾建立有效的文化認同。紀錄片蘊含了豐富的記憶屬性,作為塑造記憶的敘事媒介,需要積極變革敘事策略,通過選擇契合時代語境的符號元素,引入交互敘事、個性敘事等多重策略,建立大眾共享的文化記憶,從而激發大眾的情感共鳴。
(一)交互敘事:構建全景共情的數字敘事圖景
交互敘事為紀錄片敘事變革提供了新的敘事范式,也使大眾以互動、沉浸的方式參與紀錄片的文本敘事與意義生產等全過程,通過使用“特有技術將觀者納入共同書寫文化和記憶的過程中,觀者與媒介互動,成為沉浸式共情體驗的新主體”[7]。在受眾主導的敘事語境下,紀錄片需要以用戶為敘事核心,以可視化的敘事場景為載體,通過聚焦大眾的參與訴求和沉浸體驗,將觀眾置身于具體的文化現場或者歷史情境當中,不僅塑造了深度參與、互動交流的文化空間,也在鏈接紀錄片內容、喚醒大眾集體記憶的同時,有效激發大眾的文化認同感。交互式紀錄片《古墓派:互動季》(董浩珉,2020)借鑒劇情類游戲的敘事邏輯,將古墓文化轉化為可感、可互動的數字內容,通過在重要劇情環節設計互動選擇,讓觀眾根據不同互動選項,獲得個性化的故事劇情,使觀眾在交互參與中,獲得了“擬真”的考古體驗。該片利用數字技術將真實的考古手段加入互動體驗環節,設計滑動按鈕、點擊屏幕等“即時操作”手段,使相對抽象的考古文化轉化為具象、可感的視聽場景,通過由考古專家在線解讀故事劇情、推廣考古知識,還原歷史情境,實現了紀錄片文本內容的擴容,也實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詮釋和數字表達。
紀錄片《我的溫暖人間》海報(中國,2023)

(二)意義生產:建構圍繞文化認同的敘事策略
紀錄片是一種富含文化信息的敘事文本,也是大眾建構文化認同的重要工具,通過“從‘文化記憶’理論的內涵和發展可以看出,該理論主要圍繞文化認同而展開,對認同本身進行反思和塑造”[8]。紀錄片作為承載集體記憶的重要媒介,通過融入時代語境,聚焦大眾審美,進而在新的社會框架、文化語境中,產生了基于文本紀實、情感真實的敘事效果,實現了文化記憶的時代重構。以往紀錄片多從宏大主題出發,其中缺少個性敘事,很難有效喚醒大眾的個人記憶。微紀錄片《我和我的新時代》以“個性化”敘事為突破點,通過將鏡頭對準普通人,描述宏大時代場景下個人的深情感受,講述集體記憶下的個人成長故事,不僅細膩呈現了個人思考和個人情緒,也在個人感受與客觀史實的融合表達中,喚醒并生發大眾的文化記憶與身份認同,實現對文化記憶的有效解讀。該片放棄了“旁白式”解說范式,選擇“主人公”作為第一人稱視角,以充滿真實感的敘事語言將觀眾帶入具體敘事情景,不僅成功激活了大眾的文化記憶,也使觀眾獲得了獨特的審美體驗。“展現民族特色和本土文化色彩,不僅有助于激發本國民眾對自身文化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而且是在世界范圍內獲得尊重、認同與共鳴的有效途徑。”[9歷史體驗式紀錄片《十三行》(張玉琦/劉曉/陳乾章,2020)聚焦廣東十三行的對外貿易歷史,系統闡釋了十三行對中西方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的深遠影響。該片以增強大眾文化認同為核心,通過選擇明星真人體驗、擬人化敘事等大眾易于接受的方式進行創作,不僅有效喚醒大眾共有的文化記憶,也增進大眾的身份認同、文化認同,實現紀錄片敘事意義的再生產。
(三)話語重塑:采用時尚化的敘事語言
紀錄片既是重構文化記憶的方式,也是保持“文化活力”的重要媒介。“文化記憶的重要內核是記憶內容,即被篩選、被揭示、被重新發現和重新建構之后的結果。”[10]面對新的文化環境、審美語境,紀錄片以喚醒個體記憶為切入點,通過堅守本真性,采用創意敘事與年輕話語相結合的敘事理念,從而賦予傳統文化記憶新的時代意義,實現了大眾集體記憶的生動回歸。紀錄片《十三行》通過使用全新敘事話語和表達方式進行創作,利用可愛的動畫卡通形象“貓十三”來演繹“故事”,不僅打破了歷史題材紀錄片的敘事范式、呈現形式,也有效激發大眾探索廣州十三行的歷史。該片通過使用新穎、“網感”的敘事話語,采用“明星”介入敘事的創意方式,充分挖掘十三行的商業精神、貿易歷史,不僅喚醒了大眾的集體記憶,也以歷史“可視化”的形式,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新的時代特性,實現了歷史與現實的跨時空對話。
(四)邏輯重構:采用生活化的敘事手法
生活化敘事不僅是紀錄片情感釋放與表達的關鍵要素,也是拓展紀錄片敘事線索,打破敘事文本束縛的重要方式。通過以現實生活作為切入點,找準現代生活與文化記憶的連接點,采用生活敘事策略,選擇性地還原歷史想象,以情緒流動、視覺景觀的形式,建構生活化的敘事場域,不僅增強了紀錄片的感染力,也激活了大眾共同的文化記憶,展現文化記憶對現實生活的深刻影響。紀錄片《微觀歷史秀》采用定格動畫與小劇場相結合的敘事方式,結合微觀模型,生動還原了宋代的外賣服務、秦朝的驛站快遞以及古代養貓等古代時尚生活方式,不僅生動再現了古代大眾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也充分詮釋了大眾的智慧和生活態度。該片通過采用“戲劇演繹”的敘事方式,使用新的視聽符號對宋朝的外賣小哥、古代時尚生活以及數十款全自動機器等歷史記憶進行“現代解讀”,并積極觀照現實語境,構建了兼具真實感和生活感的紀實文本,使古代生活方式充滿吸引力。紀錄片《四季流轉年夜飯》(謝芳,2022)以春節年夜飯為切入點,通過記錄食材生長、收獲和制作等全過程,講述美食制作背后的親情故事、春節文化,將客觀表述美食場景與主觀情感表達相結合,使觀眾充分體會到年夜飯蘊含的文化基因,激發觀眾對美食文化、春節文化的多重記憶。該片通過將微觀敘事與美食生活相結合,不僅盡可能地還原了美食的具體創作過程,為觀眾呈現了更加細膩的“美食奇觀”,也通過展現年夜飯背后的文化底蘊、情感力量,引導觀眾回歸現實生活,實現了趣味性與生活化的有機融合。
三、文化記憶視角下紀錄片的文化詮釋
紀錄片是承載文化記憶的重要媒介,也是能夠引發大眾文化認同的中介工具。“文化記憶可以說是一個綜合性的概念,它涵蓋了物質記憶、社會記憶和認知記憶。在現實當中,這三個維度共同參與文化記憶的制作。”紀錄片借助數字技術對地域文化、生活等物質記憶進行生動演繹,不僅營造了豐富的敘事情景,有效激活了大眾的社會記憶,也在還原文化場景、詮釋多元文化的同時,增強大眾的文化認同感。
(一)物質記憶:地域符碼,還原文化場景
文化記憶需要依托相關媒介進行編碼、存儲,地域符碼是紀錄片敘事表達的重要基礎,也是文化記憶的載體、關鍵場所,“地點本身可以成為回憶的主體,成為回憶的載體,甚至可能擁有一種超出于人的記憶之外的記憶”[12]。利用紀錄片重現文化記憶的基礎是對符號進行解碼、重構,通過選擇蘊含文化基因和美學意象的地域符號,還原文化記憶場景,不僅彰顯了強烈的在地性想象,也借助紀錄片的視聽場景傳遞了深層的人文意義,從而實現情感共鳴。紀錄片通過回歸原始場景,借助人物、故事來展現地點所蘊含的文化記憶,從而帶領觀眾進入蘊含獨特意義的文化記憶場域,實現了文化的再生產。紀錄片《村莊十年》(劉軍衛,2022)采用“地域符碼”與視聽語言相結合的方式來留存文化記憶,通過塑造老牛灣村、戰旗村、賣花漁村、滕頭村等十個典型村莊,不僅勾勒了不同地區村莊的生活習俗、文化圖景,也通過十段口述歷史的方式,回顧鄉村振興故事,實現了鄉村集體記憶的生動書寫。紀錄片《農耕探文明》(崔娟,2023)以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為敘事核心,通過深入農業文化遺產地,挖掘和提煉蘊含文化底蘊、精神價值的符號,將人物情感與地域符碼相結合,采用紀實故事與微觀視覺相結合的敘事方式,講述了浙江慶元的“林一菇”共育系統、河北涉縣旱作石堰梯田系統等農業文化遺產,不僅營造了獨特的鄉土文化意象,也讓觀眾在視覺符號隱喻、視覺轉換過程中,獲得精神歸屬,從而使傳統農耕文明與現實生活實現有機融合。
(二)社會記憶:現代重塑,促進文化共享
紀錄片以現代方式重塑社會記憶,為大眾創造共同文化身份,在激活大眾情感共鳴的同時,助力文化實現全面共享。“過去在記憶中不能保留其本來面目,持續向前的當下生產出不斷變化的參照框架,過去在此框架中被不斷重新組織。”[13]重現文化記憶不僅是對歷史記憶的追溯,更是立足現代語境、現實生活的整體審視,通過將歷史與現代進行交織、融合,實現文化記憶的現代重塑,在新的審美語境下,紀錄片敘事不再采用傳統的史料呈現與解說詞相結合的敘事手法,通過引入劇情演繹、場景復原等現代手段,對文化記憶進行“時代性”解碼,不僅超越傳統紀錄片的敘事框架,也在審美演進的同時,讓觀眾對紀錄片文本產生情感共鳴,實現了社會記憶的現代重塑。在文化記憶視角下,紀錄片《中國(第一季)》(李東坤/周艷,2020)通過對春秋到盛唐時期我國社會影響深遠的人物、故事進行挖掘,以“再媒介”的方式進行敘事,不僅完成了國家歷史的跨時空對話,也書寫了充滿想象力的視聽空間。該片通過采用電影化的拍攝手法,構建“人像展覽式”戲劇結構,將場景模擬再現與角色演繹等方式相結合,不僅營造了“情景交融”的敘事氛圍,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國家制度變遷等文化記憶充滿感染力,也激發了大眾對中華文明的深度思考。另外,該片用現代人的視角來解讀儒家道家文化思想、郡縣管理制度和民族融合等內容,從中國智慧、中國精神等視角迅速建構“儀式召喚”現場,不僅使文化記憶充滿活力,也讓觀眾在文化共享中,重塑社會記憶。
(三)認知記憶:主體對話,助力文化認同
文化記憶將“文化”作為記憶主體,通過為不同文化提供對話交流的機會,在價值肯定與記憶共享中,實現文化認同。“紀錄片是文化傳播、社會洞察、歷史傳承的重要影像載體,擁有無可取代的真實生命力,更是國家形象、民族記憶、社會發展的見證者和記錄者。”[14]紀錄片通過提供對話的象征主體,闡明敘事文本的文化意義,為大眾提供“沉浸式”觀賞體驗,使觀眾以更加立體、深度的視角去感受和思考文化記憶,進而增強大眾文化認同的自覺性。紀錄片《村莊十年》以紀實方式,聚焦生態移民、易地搬遷以及鄉村扶貧等敘事主題,在宏大的時代主題和歷史縱深中,講述鄉村發展成就,通過選擇年長村民回顧記憶的敘事方式,講述鄉村歷史變化,不僅彰顯了個人記憶與國家記憶的敘事張力,也催生觀眾與認知記憶進行對話,喚醒了觀眾共有并且能夠有效延續的文化記憶。紀錄片《方象中國》每一集均從我國文化中選擇代表性案例進行介紹,通過立足現代語境,以“古今對話”的方式,從良渚文化、絲綢、功夫等文化中挖掘我國獨有的精神品質和文化內涵,并對其進行現代轉譯,不僅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厚魅力,也用新的視聽手段激活了大眾共通的情感記憶。該片通過使用宣紙、絲綢和皮影等符號,使文化記憶轉化為“可觀可感”的空間場景,促進不同主體融入文化場景,從而使不同價值話語實現有機兼容,為構建文化認同提供可能。
結語
紀錄片不僅是傳遞文化記憶的關鍵載體,也是留存、呈現和傳播文化記憶的重要“視聽媒介”。在新的文化語境下,紀錄片不再簡單遵循客觀紀實的敘事邏輯,通過以物質記憶為基礎,以認知記憶為導向,充分發揮數字技術的賦能優勢,積極探索VR紀錄片、互動紀錄片和微紀錄片等多種形態,精準且鮮活地還原歷史場景,不僅賦予紀錄片新的美學特質,也讓觀眾找到建立情感共鳴的介質,成功喚醒大眾的情感記憶,從而增強大眾的文化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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