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5128(2025)10-0016-06
中國古典文獻學是在全國文科類專業院校開設的一門基礎課程。張三夕教授主編的《中國古典文獻學》教材,從2003年由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刊印第一版到2018年第三版,該書先后被納入“華大博雅\"文學史系列教材,為\"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和\"普通高等教育精品教材”,在全國80多所高校使用。該教材將司馬遷《史記》文獻學術研究納人其中,有力促進了文獻學教學活動的開展。教材內容中充滿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家國情懷教育,如前言中引用《四部叢刊征啟》中的兩句話“睹喬木而思故家,考文獻而愛舊邦”作為座右銘,實為教材編寫的一個核心思想。我們認為,該書在同類教材中具有最為明顯的一個優勢和特色,就是對《史記》文獻學術研究的動態與成果較為重視,該書引用司馬遷《史記》文獻等多達66處。該書是由多所高校教師集體編撰完成的文獻學教材,各部分不約而同地引用了《史記》文獻資料,最終由張三夕教授統稿,這樣也說明大家對《史記》在文獻學教學中的價值是有共識的。該教材在與司馬遷《史記》學術研究相結合這方面具有以下特點:
一、司馬遷《史記》編撰方法很好地詮釋了文獻的概念
(一)用司馬遷編撰《史記》實踐方法準確地詮釋了“文獻”的豐富內涵
“文獻\"概念是孔子在《論語》中提出來的[1]1,司馬遷是追慕孔子撰《春秋》而寫《史記》的人,他用撰寫《史記》的方法很好地詮釋了“文獻\"這一概念。把書面材料和口頭材料同時視為“文獻”,這一點在司馬遷寫作《史記》的實踐方法中得到了比較充分的體現。司馬遷作為太史令,一方面大量閱讀“史記石室金匱之書”(國家藏書),另一方面到處游歷考察,“網羅天下放失舊聞”,聽取賢人所講述的當地故事。《史記》的寫作方法具有孔子所說的“文獻”基礎。
(二)利用《史記》記載的孔子教授弟子并整理儒家文獻
儒家早期的六部經典《易》《詩》《書》《禮》《樂》《春秋》相傳都經過孔子的校釋整理,孔子用其作為授徒的教材,這可是較早的文獻整理工作。《史記·孔子世家》說:“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盡管孔子是否整理過《易經》《尚書》還有很多爭議,但他與《詩經》《春秋》的關系卻是有據可查的。[1]10
(三)孔子在古典文獻學上的功績和影響通過他的弟子們的努力而發揚光大
《史記·孔子世家》說:“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1]\"孔子教學科目有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門,其中“文學”一門與文獻學關聯很大,有學者指出:“當時所謂‘文學’,實指文獻學。”[2]23
二、文獻學知識章節均有以《史記》為例證的內容
(一)以文獻的載體與類型為例
其一,利用《史記》介紹了金石文獻。秦漢時期,統治者更愿意用石刻文而不是銘文來記載國家大事,或為自己樹碑立傳、歌功頌德。秦始皇統一中國后的十年間,四方巡行,每到一處,他都要把統一天下的功績刻在石頭上以曉諭百姓,一共有峰山、泰山、瑯琊、芝罘、東觀、碣石、會稽等7處石刻,其文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可以讀到。142其二,介紹竹木文獻對《史記》的考證價值。在古典文學史上,時常有簡牘出土的記載。史稱“汲冢竹書”,經過整理后形成《竹書紀年》等史書10余種。這批書的發現和整理對考證《史記》所記載的先秦史有很大的史料價值。1]45
(二)對古典文獻目錄中的一書目錄繼承與創新
其一,一書目錄當推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1]72《太史公自序》前半部分是史家的自述,敘述家世、生平及《史記》的寫作背景、規模體例等;后半部分則依次敘列了《史記》全書各篇的篇名、篇次和寫作意圖。例如: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圣遵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臺,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每條文字的前面數句是“錄”,概括各篇內容主旨和史家寫作意圖;最后一句是“目”,包括篇名和篇次。這樣把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共一百三十條敘錄和篇目集中排列在一起,就是《史記》一書的提要目錄。其價值特色正如李景星《四史評議》所言:“其體例則仿《易》之《序卦傳》也,《詩》之《小序》也,孔安國之《尚書》百篇序也,《逸周書》之七十篇序也。”“凡全部《史記》之大綱細目,莫不于是燦然明白。未讀《史記》以前,須將此篇熟讀之;既讀《史記》之后,尤須以此篇精讀之。\"[3]123
其二,《漢書》繼承《史記》形成的一書目錄。故唐代顏師古曰:“自‘皇矣漢祖'以下諸敘,皆班固自論撰《漢書》意,此亦依仿《史記》之敘目耳。史遷則云為某事作某本紀、某列傳。\"[1]73
其三,介紹目錄位于全書之末的通例。古時學人多撰成全書然后再編定目錄,所以目錄位于全書之末是古書的通例。如今本《史記》《漢書》二書卷首的目錄,只有篇名而無敘錄,就是后人為便利查檢而增入的。[1]73
(三)古典文獻版本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最早的《史記》刻本形成。宋代葉夢得《石林燕語》卷八說:“唐以前凡書籍皆寫本,未有摹印之法,人以藏書為貴。…國朝淳化中,復以《史記》、前后《漢》付有司摹印,自是書籍刊鏤者益多,士大夫不復以藏書為意。\"[1]106
其二,學習文獻學中的《史記》版本鑒別,了解避諱文化現象。避諱常用的辦法有改字、空字、缺筆、改音等。陳垣說:“改字之例顯于秦,《史記·秦始皇本紀》:‘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使將擊荊。《正義》曰:秦號楚為荊者,以莊襄王名子楚,諱之,故言荊也。又《秦楚之際月表》端月注,《索隱》曰:‘秦諱正,謂之端。瑯琊臺刻石曰:‘端平法度’,端直敦忠’,皆以端代正也。”關于空字,陳垣說:“有因避諱,空其字不書,或作空圍,或曰‘某’,或徑書‘諱’,其例亦古。《史記·孝文本紀》:‘子某最長,請建以為太子。某謂景帝啟也。《史記》《漢書》于漢諸帝紀皆不書名。”[1]127
(四)古典文獻校勘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文獻發生錯誤的類型:脫。用《史記》證《戰國策·秦策》之脫文。脫一兩個字的例子較多,如《戰國策·秦策》云:“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無私。孝公行之八年,死。惠王代后蒞政。”宋姚宏《戰國策注》云:“一本‘八’上有‘十'字。\"王念孫指出:“一本是也。”并分析道:“《史記·秦本紀》:孝公元年,衛鞅人秦;三年,說孝公變法;五年為左庶長;十年為大良造;二十二年,封為商君;二十四年,孝公卒。…至孝公卒時,已有二十年。又《商君傳》:商君相秦十年而孝公卒。《索隱》曰:案《戰國策》云:孝公行商君法十八年而死。與此文不同者,蓋連其未作相之年說耳。據此則《策》文本作十八年明矣。”[1]138
其二,文獻發生錯誤類型:衍。也有衍一句或數句的,如《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云:“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風一,猶馳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虧乎?\"這幾句話出自《漢書·司馬相如傳》贊:宋王應麟在《困學紀聞·考史》中指出:“揚雄以為勸百而風一。江氏(粢)曰:雄后于遷甚久,遷得引雄辭何哉!蓋后人以《漢書》贊附益之。\"[1]139
其三,該書校勘的資料,如注本、古書注的引文、金文;校勘的主要方法:對校、本校、理校;校勘成果的處理形式,如定本附校勘記、單行的校勘記等方面都有《史記》例證。
(五)古典文獻辨偽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探討辨偽的意義。不辨真偽,無法編纂史書。《史記》之所以成為影響最為深遠的歷史名著,與司馬遷對史料所做“載籍極博,猶考信于六藝”的大量考信工作是分不開的。例如,他對遠古的傳說材料,總是感嘆一聲:“尚矣!\"“吾不知已!\"\"不可記已!”[1]180-181
其二,早期辨偽工作中的《史記》學術。受疑古風氣的啟發,兩漢學者如劉安、司馬遷、王充、馬融等在各自的著作中,劉向父子在古籍整理的過程中,開始了較為細致的文獻辨偽工作。司馬遷的《史記》正是在對史料、傳說及圖書文獻進行多種途徑的辨識和相當徹底的考辨工作的基礎上完成的史學名著。[1]188
其三,唐宋辨偽成就中的《史記》學術。歐陽修崇拜柳宗元,勇于擺脫傳統成見,開創有宋一代新學風。《詩本義》辨正《毛傳》《鄭箋》之誤百余處,作《帝王世次圖序》《后序》質辨《史記》五帝以來世次之謬誤,這些對后世學者都有很大的啟示。1]190
(六)古典文獻輯佚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輯佚的主要資源:古注。有《史記》三家注(裴駟《史記集解》、司馬貞《史記索隱》、張守節《史記正義》)、顏師古《漢書注》、胡三省《資治通鑒注》、普杜預《春秋(左傳)經傳集解》30卷、三國吳韋昭《國語注》、唐李鼎祚《周易集解》17卷及《十三經注疏》等,皆是傳世之名注。1]213-214
其二,輯佚的主要資源:史書。僅以正史為例,本紀、世家、列傳多收詔令、奏疏、文賦、辭藻之類,諸志也每每征引古語,也是輯佚的主要資源。如嚴可均輯編《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采自《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晉書》及南北朝諸史者頗多。[1]214
(七)古典文獻標點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古典文獻的標點。在胡適的影響下,顧頡剛當時標點了《崔東壁遺書》《四部正訛》等,并醞釀標點《二十四史》,還與徐文珊合作,“將司馬遷《史記》標點、分段,作為整理國故的第一部書,第一步工作”,時間是1930年。這為他20世紀70年代初主持標點《二十四史》工作作了準備。[1]234
其二,標點方法舉要:弄清全文和上下文義。如《史記·黥布列傳》:“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秦時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幾是乎?'\"楊樹達云:“吳汝綸《史記讀本》以‘坐法’為句,非也。此當以‘坐法黥'三字為句。傳首已舉黥布,傳中但當稱布,不合復稱黥布也。\"洪誠按:“全傳除首句承篇名外,皆稱布,不稱黥布,楊說是。”[1]249
其三,標點方法舉要:參考已有的標點成果。有些古籍前人已經作過句讀標點,可以用作參考。如中華書局1963年版《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桃侯免相,竇太后數言魏其侯。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為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為相,持重。遂不用。\"按:“‘難以為相,持重'句標點有誤。…此為不當斷而斷之例。《漢書》本傳及王力主編《古代漢語》選文標點均作‘難以為相持重’,可供參校。\"[1]249
(八)古典文獻注譯中的《史記》學術研究
其一,古典文獻注譯以《詩經》為例。司馬遷在撰寫《史記》的時候,采用了許多古代流傳下來的文獻,如《詩經》《尚書》等。他運用“以訓話代經文”的原則,對原文進行了細致的翻譯,使先秦難懂的文獻,一變而成為漢代通行的文辭,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古文今譯。例如《詩經·大雅·生民》敘述周代始祖后稷的故事:“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誕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置之平林,會伐平林。誕置之寒冰,鳥覆翼之。”司馬遷在《周本紀》中引用了這一段文字,引文是經過翻譯的。他寫道:“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說,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人們在閱讀《周本紀》時,就覺得比閱讀《詩經·大雅·生民》要平易得多了。像這樣的例子在《史記》中很多。[1]272-273
其二,古典文獻注譯以《尚書》為例。古文今譯的源流:如果把《史記》中的《五帝本紀》《夏本紀》等篇章與《尚書》中的有關篇章相較,我們會發現司馬遷在翻譯引用《尚書》時,主要采用了這樣一些辦法:一是取同義字代替艱深的文字。二是取音同音近義通的字代替。三是取通行常見的文字代替。四是增字以足句意,減字不損原意。司馬遷對歷史文獻的處理方法,為古文的今譯提供了可貴的經驗。1]273
其三,司馬遷對司馬光文獻注譯的影響。宋代司馬光撰述《資治通鑒》仍然是依照司馬遷的方法,有時在引用古文獻時把原文翻譯成為宋代通常習用的語言形式,使原文更加顯豁明白好懂。[1]274
(九)出土文獻整理中的《史記》學術
其一,以青銅器銘文為例的整理。漢代的出土文物多是青銅器,上面的文字就是金文。《史記·孝武本紀》記載:“其夏六月中,汾陰巫錦為民祠魏雕后土營旁,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鼎大異于眾鼎,文鏤毋款識,怪之,言吏。\"這個鼎雖沒有文字款識,但漢武帝還是認為是個吉兆,改年號為\"元鼎”。[1]311
其二,以簡牘文獻為例的整理。古代出土簡牘文獻是史書明文記載的重要例證:一是約西漢惠帝、文帝時期,濟南伏生獲壁中簡牘《尚書》二十九篇。《史記·儒林列傳》云:“伏生者,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后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諸山東大師無不涉《尚書》以教矣。”[1]31又如要將一片片簡牘編連起來,就需要用繩子。從出土實物來看,多用麻線,也有用絲的。《史記·孔子世家》中說孔子讀《易》,“韋編三絕”,即連綴《易》簡的皮條子被翻斷了三次。簡牘上編連用的繩子從一道到五道不等。1]325
三、對司馬遷《史記》研究學者及焚書事件的論述
其一,在文獻學方面有貢獻,又有《史記》研究成果的學者。諸如鄭鶴聲早在民國時期就有《司馬遷年譜》《史漢研究》等重要的學術成果,同時鄭鶴聲、鄭鶴春兄弟二人1928年合著的《中國文獻學概要》一書,最早提出“文獻學”的概念[1]3。王國維在其《太史公行年考》中提出了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45年一說,該說成為主流觀點。1]35-36 張元濟《史記》版本與校勘成就突出。1920年影印百衲本《二十四史》中包含的《史記》一直是學界非常重視的《史記》版本文獻。1]37魯迅先生在文獻輯佚方面有貢獻,但他重要的學術著作《漢文學史綱要》對《史記》的評價尤為精辟:“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5]53
其二,用《史記》記載的文獻揭示秦始皇焚書事件。不惜燒毀書籍的思想專制行為到秦始皇時達到一個頂峰,那就是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的\"焚書\"事件和三十五年(前212)的\"坑儒\"事件。其中,尤以“焚書\"事件對先秦文獻的流傳產生了很大的破壞性影響。根據《史記·秦始皇本紀》的記載,三十四年,由于博士齊人淳于越是古非今,要求恢復分封制,秦始皇批準了丞相李斯的奏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三十五年,秦始皇說:“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1]-12
其三,反映司馬遷對焚書事件的痛楚心情。閱讀《史記·六國年表序》,我們能夠感受到司馬遷深為秦火之后文獻損失嚴重而痛心。《史記·六國年表》指出:“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諸侯史記尤甚,為其有所刺譏也。《詩》《書》所以復見者,多藏人家;而史記獨藏周室,以故滅。惜哉,惜哉!獨有《秦記》,又不載日月,其文略不具。”[3]830司馬遷多次在《史記》中對秦始皇焚書事件造成的巨大損失深表遺憾。又《史記·儒林列傳》指出:“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3]3760又《太史公自序》云:“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3]3998
秦始皇焚書是中國古典文獻學史上第一次大的劫難,按照上述記載,它的第一個惡果就是列國圖書的散亂,各國歷史文獻嚴重毀壞,使得司馬遷在寫《史記》時只能看到日期不明確、文字不完整的《秦記》。其次是古文儒家經典的殘缺,這是導致漢代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紛爭的一個原因。
四、文獻學學術繁榮時期與《史記》學術發展
漢武帝時,國家開始有組織地搜集整理文獻,“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1]13。司馬遷整理文獻經驗值得總結。在文獻史料的處理上,他采取了“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的做法,對一些古典文獻的真偽進行考辨,如開篇《五帝本紀》中對《五帝德》與《帝系姓》兩篇文獻所記內容真實性的辨析,他把文獻資料與民間傳說相互印證(也可以說是一種“二重證據法”),提出“《書》缺有間矣,其佚乃時時見于他說\"的文獻考證原則,教導人們對古典文獻和古代史實要\"好學深思,心知其意”。這一經驗即使在今天看來也是應該記取的。另外,司馬遷在引用《尚書》等古奧難懂的文獻資料時,就把它翻譯成漢代通行的語言文字,便于人們閱讀理解。司馬遷可以說是中國最早進行古籍今譯的典范。[1]14-15
《史記》學術史上三家注的形成,先有已經亡佚的《史記音義》,再到現存《史記》最早的注本。魏晉以來的史書注家也代有人出,南朝劉宋時徐廣的《史記音義》裴駟的《史記集解》裴松之的《三國志注》等都是著名的史書注釋之作。[1]16接著到唐代史記學上的代表人物是司馬貞和張守節。前者著有《史記索隱》,后者著有《史記正義》。此二書與裴駟的《史記集解》合稱為《史記》三家注,流傳至今。1]18
清代古典文獻學發展亦與《史記》學術相關聯,例如清代歷史文獻的整理與考證。補歷代史書表、志:如孫星衍《史記天官書補目》;校注單史:如梁玉繩《史記志疑》等;叢考全史:如錢大昕《廿二史考異》、王鳴盛《十七史商榷》、趙翼《廿二史札記》等。[1]28-29
五、結語
總而言之,我們通過在教學中梳理張三夕先生主編的《中國古典文獻學》教材,可以讓學生領略到司馬遷前承孔子撰《春秋》的宏愿,而其撰寫《史記》的實踐環節,就是對“文獻”內涵的準確解讀。《史記·孔子世家》的文獻記載,成為孔子教授弟子和整理儒家文獻的重要依據。該教材介紹了司馬遷《史記》研究專家的文獻學貢獻,諸如《司馬遷年譜》《史漢研究》的作者鄭鶴聲、提出司馬遷生年說為公元前145年的王國維、評價《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魯迅、奉獻學術界百衲本《史記》的張元濟等。《史記》記載的文獻揭示了秦始皇焚書事件,同時也反映出司馬遷對焚書事件的痛楚心情,讓我們感念史學家的責任與文獻情懷。通過文獻學課程學習,學生可以明白《史記集解》《史記索隱》《史記正義》三家注的形成。最能讓我們獲益良多的是,教材的各個章節都能通過征引《史記》文獻探討《史記》學術問題,諸如利用《史記·秦始皇本紀》對金石文獻的記載來說明金石文獻的存在;利用竹木文獻的考古發現來考證《史記》史事。古典文獻目錄學章節里列舉了《史記》的一書目錄《太史公自序》的繼承與創新,以及對班固編纂《漢書·敘傳》的影響等。在版本學章節我們可以知道最早的《史記》刻本為宋人葉夢得《石林燕語》里提到的淳化本《史記》;在相關章節列舉的《史記·秦始皇本紀》《史記·孝文本紀》等,可以讓同學們知道因避諱文化而產生的諸多版本文字不同。而文獻校勘學涉及《史記》學術問題最為豐富,既有文獻錯誤類型,又有校勘方法,還有校勘成果形式的呈現等,竟然多達十余種類型。在今譯章節里,介紹了司馬遷撰寫《史記》時對《詩經》《尚書》《春秋》《戰國策》等先秦典籍的使用,有的采用“以訓話代經文\"的原則,譯為漢代通行的語言文字,值得學習借鑒。由以上可以看出,通過使用這部征引《史記》例證較為豐富多樣的教材,學生既學習了古典文獻學知識,又收獲了《史記》學術研究的問題和方法,可以說是古典文獻學教學與《史記》學術研究的有機融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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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魯迅.漢文學史綱要(插圖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The Organic Integration of Classical Philology Teaching and Academic Research onHistoricalRecords
- Taking the Quotations of Historical Records inthe Textbook Chinese
ClassicalPhilologyEditedbyZhangSanxiasanExample
LING Chaodong
(CollegeofHumanities,WeinanNormalUniversity,Weinan714o99,China)
Abstract:Professor Zhang Sanxi’s ChineseClasical Philology,adesignated textbookforthe“1thFive-Year Plan” of highereducation,basedonthesystematic introductionof thetraditional framework of classicalChinese learning(the jingshi-zi-jiclasification),extensivelyincorporatesexamplesfromHistoricalRecords,withasmanyas66citations.Acro chaptersonbbliography,textualcriticism,editionstudies,andauthentication,thetextbookintegratessubstantialsholarly researchonHistoricalRecords,whileitscontentisimbuedwithaprofoundappreciationforChineseexcellenttraditional culture.Throughteachingandlearningwiththistextbook,studentsareinspiredtodevelopadepsenseofhistoricalcoection andpatrioticsentiment—“seing towering trees,theythink ofancestralhomes;studyingcultural heritage,theycherish their native land.”
Keywords:ChineseClassicalPhilology;teaching;HistoricalReco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