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呼嘯山莊》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也被譽之為“最奇特的小說”。作者以想象的藝術形式描述了愛情的痛苦、迷戀、殘酷、執(zhí)著。本文從結構、敘述方式和階級刻畫等方面分析并評論這部巨著的“奇特”之處。
關鍵詞:《呼嘯山莊》 結構 敘述方式 階級刻畫
引言
《呼嘯山莊》是英國小說家艾米莉·勃朗特唯一的小說,曾被稱作是19世紀歐洲最奇特的小說。它以奇妙的情節(jié)、尖銳而又復雜的沖突、簡單卻又生動的風景描寫以及對強烈的愛與恨的深刻刻畫吸引和打動了讀者,也同時使它成為了英國文學史上一顆永遠閃光的明珠。然而,這么一部偉大的小說在第一次出版后卻在很長時間內不被人接受,因為它“不像有嚴格形式的小說那樣吸引人”。甚至有些人認為這是一本粗俗不堪的書。艾米莉在有生之年所聽到的關于她這部小說的評論都是批評和指責。直到她死后,這部小說才開始被讀者接受。過了大約一個世紀之后,它才得到了應有的榮譽和地位——跟夏洛特的《簡·愛》一起成為了19世紀偉大的文學巨著。
小說的“奇特”之處
1. 獨特的結構
內向性是這部小說結構的關鍵。小說開端是在故事的邊緣,時值1801年,書中的主要事件都已發(fā)生多年。這樣,我們在篇首離小說的中心是很遙遠的,而我們的向導洛克烏先生也和我們一樣,離敘述的中心情節(jié)相距很遠。在洛克烏那極沒有感知力的引導下,我們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只能緩慢地開始了解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漸漸地,我們轉著圈子朝中心接近。幾章之后,納莉·丁恩,這個親身經歷過故事的人物,接替了洛克烏,而我們離事實也就近了一點兒。然而,納莉本人也沒有什么感知力,我們還必須苦苦爭斗一番才能到達小說真正的中心。這個中心就是希克厲和凱瑟琳在第十五章中那充滿激情的最后相會。在那一瞬間,我們總算得以瞪大眼睛,直看進這熊熊燃燒的火爐的心臟——希克厲和凱瑟琳的刻骨銘心的愛情。
小說的這種結構使讀者的心一直充滿緊張,同時又渴望早點知道事情的真相,就這樣吸引著讀者一步一步地向中心靠近。同時,它減少了一些不現實性,或者至少使讀者暫時忘記這些不真實性。當讀者第一次遇見希克厲時,感覺他的相貌和行為舉止都很古怪,但讓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并非如此,而且洛克烏甚至對他產生了一種憐愛之情。
小說結構的另一個特征就是循環(huán)性。故事的一開始,尤其在老恩肖去世之前,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上的這兩個家庭的一切都是平靜而有序。然而,當凱瑟琳偶然間被畫眉田莊的文雅方式和社交風度所吸引并選擇嫁給埃德加之后,這兩家原本平靜的生活從此被打破了。呼嘯山莊里曾經溫暖、干凈的房間從此變得陰暗、無人收拾,呼嘯山莊也變成了一個充滿危險和死氣的地方。而畫眉田莊的情況也在希克厲的影響和控制下變得越來越糟糕。只有當希克厲死后,這兩家才又恢復了往日寧靜而平和的生活。當洛克烏最后一次去拜訪呼嘯山莊時,發(fā)現一切都已變了:他用不著翻越大門,連敲門也不必,門窗都開著;整個山莊沐浴在月光下,空氣中飄散著紫羅蘭和香羅蘭的幽香;凱西“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和哈里頓“柔和”的聲音,這一切都讓人感覺到一種和諧的美。
循環(huán)性還體現在名字上:凱瑟琳·恩肖渴望著成為凱瑟琳·希克厲,卻最終成為凱瑟琳·林頓。她的女兒卻剛好與她相反:她生下來時是凱西·林頓,然后成為凱西·希克厲,最后成為凱西·恩肖。這兩個凱瑟琳的生活以及小說情節(jié)的對稱性使小說顯得完整又有呼應,小說的最后又回到了原來那種正常而幸福的生活。
內向性和循環(huán)性是小說結構的兩個主要特征,但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對這整個故事來說也非常重要,那就是小說的女主角凱瑟琳在小說未到一半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任何傳統(tǒng)小說都幾乎不可能以這種方式處理女主角。盡管她去世很早,但她的靈魂卻繼續(xù)活躍在呼嘯山莊那風卷云涌的空氣中,繼續(xù)著與希克厲之間的關系,她仍然是小說的一個中心人物。對于艾米莉來說,這種只有等到死后才能實現真正的結合的關系絕非不自然。因此,《呼嘯山莊》也就擁有了一個相對于當時的現實主義小說全新的形而上學的角度。
2. 巧妙的敘述方式
在小說中艾米莉使用了一種獨特的敘述方式——通過兩個敘述者交替來講述整個故事。在一開始,我們是在第一個敘述者——洛克烏先生的引導下一步步前進的,但是洛克烏先生跟我們一樣也是這個故事的局外人。過了幾章之后,我們碰到了第二個敘述者——納莉·丁恩,一個親身經歷過整個故事的人。此后,以前所發(fā)生的一切都由她向洛克烏轉述,我們也跟隨著慢慢地朝故事的中心靠近。有時,我們又被帶回到現在。在小說快結束的時候,洛克烏先生離開田莊半年左右的時間,因此在這半年間的所發(fā)生的事,等到洛克烏先生再次拜訪呼嘯山莊時還是由納莉·丁恩向他講述。總而言之,我們對這兩個家庭的了解不是通過洛克烏就是通過納莉,我們并沒有機會直接接觸到故事的主人公們。
為了對這種敘事方法有更好的理解,我們不妨把《呼嘯山莊》與夏洛特的《簡·愛》作一對比。在《簡·愛》中,故事是直接由主人公簡·愛向讀者講述的,讀者也就一直跟著她經歷著所發(fā)生的一切。而《呼嘯山莊》中的敘事方式使故事發(fā)生在遙遠的過去,讀者只能通過兩位敘述者的講述和轉述間接地去了解整個故事。另外,盡管簡·愛也說明過這不是“普通的自傳”,而且也跳過了“沉寂的八年時間”,但她卻用形象而生動的筆觸描寫了她童年時的一些主要事件,并且也用了較長的篇幅詳細地描述了她與羅切斯特和圣約翰的關系進展。而《呼嘯山莊》中對凱瑟琳和希克厲的關系卻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或是通過其他事物的描寫才得以襯托。這種對主要事件的輕描淡寫以及納莉對凱瑟琳和希克厲的無法理解反而使得他們之間那種回腸蕩氣的私情更加可信,正如凱瑟琳在跟納莉的對話中所描述的那樣:
“我對林頓的愛就像是林中的一簇樹葉,時光會將其改變,我很清楚就像冬季改變森林一樣。而我對希克厲的愛卻像腳下永恒的磐石——其中的歡樂雖然不多,卻是必不可少的。納莉,我就是希克厲!”
由于故事是由兩個敘述者交替講述的,所以小說也總是在過去和現在之間交替進行,焦點也在變化,但是小說的整體結構卻仍然是嚴密準確的。這非但沒有使讀者感到眩暈,而且,讀者能很清楚地推算出每個人物的生卒年月、每件重大事件發(fā)生的時間等。這真可謂是一個成功的創(chuàng)舉。
《呼嘯山莊》中發(fā)生的很多事件,如果單獨拿出來,都會讓人無法相信,而這種敘事方式的意義就在于它使這些事件都變得可信:文明的人被綁架,并遭到了野蠻的對待;有人會為了他死去已久的情人心甘情愿地甚至高高興興地把自己餓死;嬰兒被扔下樓梯,鐵砧扔向人們;寵物狗被懸掛在樹上,而掛它的人卻是將要跟它的主人結婚的人;有人痛苦地朝樹上狠狠地撞自己的頭直到血流出來……故事通過納莉向洛克烏的轉述,使讀者沒有直接接觸這些野蠻甚至不太可能的事件,同時也就減少了這些事件的不可信。更重要的是,讀者一旦把洛克烏和納莉確定為正常、可信之人后,那么對他們所講述的故事也就會深信不疑。在一定意義上,他們代表了小說中的正常狀態(tài),也就代表了讀者。如果他們相信了小說中發(fā)生的事件,那么讀者也就一樣會相信這些事件是真實的。
3. 深刻的階級刻畫
在19世紀的英國,階級對抗已經日益緊張,因此,在那個時期的英國的現實主義作品中,我們就經常能看到階級對抗的反映了,比如上層社會那種金錢驅動的虛偽的愛情、被壓迫階級的強烈的反抗等等。這兩個方面也同樣反映在《呼嘯山莊》中。
第一個方面反映在凱瑟琳對愛的選擇上。盡管他把對林頓的愛描述成“林中的樹葉”,而對希克厲的愛就像“腳下永恒的磐石”,而且她也曾喊過:“納莉,我就是希克厲。”但她還是選擇了嫁給埃德加。這無疑是社會和經濟的因素驅使著凱瑟琳背棄真愛——希克厲,而轉向代表著塵世繁華的埃德加,因為她認為嫁給希克厲會讓她降低身份。盡管她內心向往著希克厲所代表的自由,但她終究是她這個階級的囚徒。她追求的是塵世繁華本身,希克厲則是把它作為回到凱瑟琳身邊的一種方法來追求,這也就促成了他們的愛情悲劇。在小說的最后,他們兩人的靈魂結合在了一起。有人看見他們在荒原上一起散步,這盡管聽起來有些荒唐,但“他們那種不為世俗所壓服、忠貞不渝的愛情正是對他們所處的被惡勢力所操縱的舊時代的一個頑強的反抗。盡管他們這種反抗是消極無力的,但他們的愛情在作者的筆下卻終于戰(zhàn)勝了死亡,達到了升華境界”。
另一個方面,受壓迫的階級也在小說中有了很好的描繪。例如仆人們拒絕被放在他們的位置就反映了被壓迫階級的反抗精神。通常情況下,仆人應該遵守主人的命令,讓他們干什么就應該干什么,他們不能拒絕,更不能對抗主人。然而,這部小說中的仆人們卻經常不把自己當仆人,而往往認為是與主人平等的。約瑟夫是呼嘯山莊的老仆人,但他卻用一種與他身份極不相稱的口氣跟凱西說話:
“我不曉得你怎么能閑著沒事兒站在那兒!別人都出去忙了!你真是沒出息,說也沒用——你從來都不注意你那壞習性;去見鬼吧,像你媽那樣!”
還有納莉,也經常以一種跟主人平起平坐的方式說話、做事。我們來看一段凱瑟琳要求納莉離開她房間時的對話:
……“給我拿了掃帚到外面去!家里來客人的時候,傭人可不能在客人面前開始打掃房間!”
“主人不在,這會兒正是好機會呢。”我大聲說道,“他討厭我在他面前收拾這些東西,……”
“我也討厭你在我面前收拾。”那位小姐專橫地說,……
“真是對不起了,凱瑟琳小姐。”……我繼續(xù)干我的活兒。
她……在我手上惡狠狠地擰了一把,……
……我跳了起來,尖聲叫道:
“噢,小姐,你這一手也太卑鄙了!你無權擰我,我可受不了這個!”
通過上面的兩段對話,我們可以看出,被壓迫階級的反抗精神已經被顯而易見地反映出來了。
結語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呼嘯山莊》的確是一部“奇特”的偉大文學作品。它以獨特的結構和巧妙的敘述方式精確地處理了眾多細節(jié),使本來有些混亂的情節(jié)發(fā)展和人物關系清晰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通過豐富的想象成功地塑造了希克厲這個撒旦式英雄,使原本被人認為惡毒兇狠的惡人,卻贏得讀者發(fā)自內心的同情;小說還深刻地反映了當時英國社會的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把被壓迫階級的反叛精神刻畫得淋漓盡致。而這位才華橫溢的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也便由于她這部唯一的小說,在英國十九世紀文壇的燦爛星群中永遠放出獨特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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