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是駁論文嗎

《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見現行語文版九年級上冊第三單元）一文是魯迅先生于1934年9月25日，為當時某些人散布對抗日前途悲觀論調并進而指責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這樣一個事實前提而寫的一篇批駁性文章，目的是鼓舞民族自信心，其用心可謂良苦至極，其精神也可敬可佩，由此，本文被認為是一篇宏揚愛國主義精神的典范篇章。再者，就此篇章而言，其特點不可謂不彰明：短小精悍，語辭犀利，作風硬朗。也大概因這兩個特點，將其編入初中語文課本作為駁論文教學范文，這也似乎名副其實。然而，若從對初中生的議論文寫作及教學要求和此文本身顯現出的某種缺陷兩方面來看，以上所列兩個特點，也并不足以支撐其成為初中生學習駁論文（實際上只是初三學生才開始學駁論文）的優秀范文。筆者以為，《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一文并非駁論文典范，希望通過以下兩點與大家商榷。

第一，此文從頭至尾，只有講道理，作分析，作推理，并沒有有案可查、有據可依的具體化的張三李四的例子，甚至連胡繩《想與做》中“在學校里，有些同學很‘用功’，……另外也有些同學……”那種程度的例子也沒有。駁論階段如此，后面的立論部分也是如此，魯迅還是像在駁對方“荒謬”論斷時一樣，缺少具體化的事例，而其第七段中“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的人”，從某種理解角度上說，它沒有列出具體的何朝代何人，只能算是臆造出來的“事實”或例子。所以，這里也是缺乏論證上的說服力。我們知道，議論文的論據有道理論據和事實論據及其它論據，而我們所接觸的傳統教學觀點認為，有道理論據及事實論據，其中或以道理論據為主，或以事實論據為主，但此二者必須相結合，這樣的議論文，才算是有說服力的、成功的議論文。否則，若通篇只有翻來覆去講道理或只是大量羅列事實例子，而沒有嚴密的邏輯設計、科學的結構安排、有機的論證過程，我們認為，這樣的文章，嚴格來說不能算是議論文，起碼不能算是成功的議論文。立論文如此，駁論文亦如此。而在實際教學中，我們也是這樣，力求學生做到既要注意講道理，又要注意擺事實，以使文章具有說服力。從這個意義上講，此文似乎就不具備傳統教學觀點所認為的這些要求標準了。

初中生學習議論文尚有一定的難度，要學習并掌握駁論文，則是更難。魯迅的《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與其一貫文風相似，基本是沿承了其犀利硬朗特點，在內容理解上必定要讓教師作足夠的點撥或提示，否則就會使學生難以理解透徹、給學生增加解讀文章的壓力，而如此則往往會使教學效果適得其反。

第二，魯迅在此文中立論為“中國人并沒有失掉自信力”，而文中并有的“說中國人失掉了自信力，用以指一部分人則可，倘若加于全體，那簡直是誣蔑”一句，筆者以為多此一舉，是屬言重說法。對“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論調的語法邏輯及語意理解，筆者試作以下分析：相對于清朝及以前一些國民的“天下唯我中華獨大”的盲目自信心理，民國時期的不少中國人確實是不再認為自己的國家強大，相反已有某種悲涼的卑觀心理。從這點看來，某些人所說的“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是符合當時情形的。尤其當時“合法”代表中國的是國民黨政府，其不積極抗日、不積極爭求自由立國的表現，很讓國人失望、絕望。政府表現出這種消極態勢，當然就會有人據此而認為“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這與時下一些在外的中國人被歐美朋友貶斥說“中國人不講文明、亂吐痰、不排隊”在邏輯立點及語意內含上是相同的，難道我們又要臉紅脖子粗的惱羞成怒說：“這是誣蔑！”某種意義上，這種“以點概面”、“以偏概全”的論斷是成立的，并非誣蔑，因為被“誣蔑”的這些人具有某種廣義代表性。魯迅說某些人的診斷是“誣蔑”，跟我們也要在外國朋友面前據實力爭說“你們這是誣蔑”一樣，會讓人笑話，弄不好還要受對方反戈一擊。誠然，若外國朋友說“張三有癩皮、張三是中國人，所以中國人有癩皮”，則是犯了邏輯上的謬誤。所以，魯迅沒有充分考慮“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其中所蘊含的某種廣義代表性，就認為其是“以偏概全”，在論證上魯迅的說服力就顯得有點捉襟見肘，因而也難以駁倒對方。

綜上所述，此文算不上駁論文典范，起碼算不上初中生學習駁論文的優秀范文。

（黃谷輝 廣東省連州市第五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