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天，被學生想起

于曉斌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早些。下午臨近放學時，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不期而至。目送最后一個學生走后，便頂著刺骨的小北風和揚揚灑灑的雪花回家。到家時，已周身披雪并覺陣陣寒意。卻也沒料到，這竟是一個溫暖夜晚的開始。這溫暖源于一個在本地讀職業學院的學生的一條短信：“老師，我正在讀這樣的詩句：‘懷念是一卷膠卷/每看到一張底片/就憶起一個生動的故事//懷念是一紙風箏/把思緒帶向遠方/但只需輕輕一拉/又回到了現實中//在我懷念的情緒中/總有一個親切的身影亭亭玉立。面對這清純怡人的雪，我腦子一下子閃出去年下雪的那個早晨您說過的話：‘有一種花開無須播種，有一個季節無須凋零，那就讓我們一起站在白色的起跑線上，以冰清玉潔為人生底色，以理想為舵信念為帆，向遠方啟航吧！那詩樣的語言如同霏霏落的雪，悄悄地融化并深入到我們心間。在這個下雪的日子，我自然想到了遠方的您。”

我極力在腦海里搜尋去年那個下雪的早晨，還有那些枝枝丫丫的細節。那天早讀，我們正在欣賞唐詩《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那千樹萬樹的梨花，一下子打開了我靈感的閘門，便和學生們做了一次浪漫的雪中漫游——在“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時刻，你是陪伴著柳宗元一起獨釣寒江還是和劉長卿一道風雪夜歸？你是牽手高適，行走在“天下誰人不識君”的自信里還是邀太白攜豪邁渡黃河登太行？你是藏進了“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寧靜里還是躍躍欲試于“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的氣貫長虹中？你是一個“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揮毫潑墨的寫意畫家還是一名“旋撲珠簾過粉墻，輕于柳絮重于霜”的飛天仙女？正當大家興致正高沉浸在詩情畫意之時，一個叫夏雪的女生襲一身雪花，姍姍來遲。我開玩笑地對她說，因為你的名字，我們也應該原諒你的遲到啊。所有的同學一片歡呼，教室里洋溢著一片溫暖，似乎要融化掉一切寒冷。

鐵打的學校，流水似的學生。一級學生，三年一個輪回。作為老師，在一千多個日子里，無論是詩意的祝福還是激情的鼓勵，無論是日常的交流還是平素的談話，說的已太多太多，大都被時間風干了。然而我們的學生卻將某些話語深深地烙在腦海里，使之成為一種值得回味的記憶。回想著那些令人感動的往事，讀著這些帶有體溫的文字，剛才行走在路上有些沉重的寒意，漸漸消散了，一股幸福的暖意縈繞于心間。一時間，我覺得做一個下雪時會被學生想起的老師，是最幸福的。

曾有一段時間，我對飛來飛去的短信和電子郵件頗有些看法，總覺得它不如見字如面的傳統書信那么莊重和親切。每當同事收到一條精彩的短信時，總會眉飛色舞笑逐顏開，有時還大聲地讀出來與我們共賞呢！那時的情緒也會被感染，隨之也漸漸接受并喜歡上了短信和郵件。因為就是這神奇的E時代，讓我收到了許多來自異地的溫暖文字。它們純潔美麗如同雪花，把師生的情誼，課上的歡笑串連在了一起，像糖葫蘆……那迷人的酸和甜，重新喚起了我溫馨的記憶，也讓我在每一個下雪的日子，滿含熱情，固守著期盼和等待，并用這些溫暖如春的文字取暖。

19世紀德國哲學詩人荷爾德林曾寫下詩句：“人充滿勞績，但還詩意地棲居于大地上。”作為語文老師，我自認為有更多與學生進行心靈溝通和交流的機會。因為在那些可圈可點的文字中流動著靈性，洋溢著浪漫，彌漫著芳香，澎湃著激情，回蕩著旋律，因此往往更深地留在學生的記憶里。從這個意義上說，做他們的語文老師，我是多么幸運！

因為雪，和這群單純熱忱的孩子，在詩的雪國里留下了許多平平仄仄的腳印，也撒下許多歡笑和淚水；因為雪，讓我的生活平添了汩汩溫暖，讓我度過一個個不需要掩飾、不需要壓抑的，燦燦爛爛的歲月。一生如斯，夫復何求！

（作者單位：山東五蓮縣洪凝初中）

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