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論文通過柳宗元《江雪》的兩個翻譯版本的比較,結合諧音、結構張力在詩歌翻譯詩意綜合里的作用,比較分析了“獨釣寒江雪”在翻譯上應處理為“fishing in the snow”而不是“fishing snow”。
關鍵詞: “fishing snow”“fishing in the snow”《江雪》翻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是一首押仄韻的五言絕句,是柳宗元的代表之一。對于這首詩的理解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少翻譯大家都翻譯過這首詩,下面從許淵沖和唐一鶴的兩個譯本探討不同學者對該詩不同的理解。
許淵沖這樣翻譯該詩: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
From path to path no man in sight.
A lonely fisherman afloat
Is fishing snow in lonely boat.[1]
唐一鶴這樣翻譯該詩:There isn’t a single bird
In the multitudes of mountain flying.
There isn’t a single man’s foot-frint
On thousands of mountain paths existing.
There is only a solitary boat with an old man
An alpine rush and a bamboo hat he is wearing,
Fishing alone on the cold river
In the snowing.[2]
許先生用了四行aabb(陽韻),唐先生用了八行各行壓韻(耳韻)各自翻譯了此詩。從翻譯上,前三句的文本理解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但在最后一句的處理上,許先生用了“Is fishing snow in lonely boat.”,而唐先生則用了“Fishing alone on the cold river In the snowing.”可見許淵沖先生用了“釣雪”的直接翻譯,而唐則使用了“在大雪覆蓋的寒冷江面上釣魚”。下面從兩個方面來分析檢驗孰優孰劣。
一、諧音在詩歌翻譯綜合中的構成作用
詩意就是詩歌的意味,“意味”是文學作品中極力追求的一種優雅的風味,它是包孕在作品深處的一種審美經驗,由詩文本與讀者閱讀共同構成,它能有效地誘發讀者的想象力,喚起讀者美的聯想,使讀者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獲得一種雋永回味、尋思領悟的審美體會。“詩意”英語稱之為“significance”。“詩意綜合”不是文章段落意思的歸納概括所形成的“詩義(meaning)”。“我們所說的所謂‘綜合’就是指詩的意味,它不是直接意義的給予,而是需要讀者根據作品語言形式提供的豐富意象、意蘊和曲折的情節而不斷投射情感體驗的活動,它是詩的形式技巧、詩歌的意象和讀者體驗回味三方面的綜合效應”[3]。同理,在唐詩的翻譯中,這種“詩意綜合”能不能被某種恰如其分的語言形式表達出來從而讓讀者不斷投射情感體驗,獲取美妙的“意味”,是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問題。文學創造的最高法則是作家如何利用詩的技巧形式,把內心感受詩意地傳達出來,文學閱讀的最高法則是如何在閱讀體驗中獲得審美經驗。過去人們談論較多的是詩詞“平仄壓韻”、對仗和諧帶來的韻律美、音樂美,而很少關注到詞句的壓韻、對仗等諧音錯落還能給詞義、意境的構成帶來轉換和融合。
從原詩來看,“絕”、“滅”及“雪”是壓韻的,但又不全是,但至少可以理解為“諧音”關系。在譯本中,唐一鶴注意到了這種“諧音”關系,所以用了“flying”、“existing”、“wearing”、“snowing”四字來入韻,并且將最后一句翻譯為“In the snowing”的狀語短語。諧音是詩歌詩意綜合的重要手段。讀者可以從詩句“獨釣寒江雪”入手,“作者偏偏用了‘寒江雪’三個字,把‘江’和‘雪’這兩個關系最遠的形象聯系在一起,給人一種比較空蒙、比較遙遠”比較縮小了的感覺,這就形成了遠距離的鏡頭,使描寫的對象更集中、更靈巧、更突出。水天不分,上下蒼茫一片的氣氛也完全烘托出來了”[4](P933)。其一,“獨釣寒江雪”的語法結構,如果將“江雪”看成一個詞,那“獨釣寒”該作何理解呢?其二,“江”與“雪”所形成的詩意卻又是如此主觀、空洞。2002年有學者分析說:“雪野宏闊并不能突出它的寒冷、孤寂甚至凄清,正是‘釣雪’表現出其冷已非一般意義的寒冷。而是生理上的冷上升到心理、精神世界的寒冷與孤寂。”[5]該學者認為“釣雪”是本詩的關鍵所在,才能產生凄神寒骨的震撼效果,他沒有從“釣雪”本身來解釋這種理解的合理性,其實只是主觀臆斷,一種主觀感受罷了。他認為“寒”、“雪”二字是來修飾“江”的,那豈不是變成了“釣江”嗎?意義何在?筆者認為,“絕”、“滅”及“雪”是“諧音”關系,從而給全詩帶來“由虛到實”的真實,再“由實到虛”的意境與詩意綜合。正是詩句的末尾一個“雪”字將前面所有的場景生動化了,如果沒有這一“雪”字,前面19個字都為“虛”景,無人知道作者想說什么?反之,也正是全詩在補足了“雪”字后,這一“實”景的背后才產生了深沉的涵義,由此而“虛”,詩歌構成了“虛實相生”的上下關系。可見,在譯本中,“絕”、“滅”及“雪”的“諧音”關系是不可破壞的,因為這種諧音關系制約著詩歌篇章的意義構成。再者,“fishing snow”的語義合理性也需要考證。
二、結構張力在詩歌翻譯綜合中的構成作用
“結構有兩個方面意義:外觀形式,指文學作品外在的組織形態和框架層次,屬于作品表層形態的靜態把握;內在形式,指文學作品內在意思表達所呈現的層次和段落組織”(蔣濟永,《過程詩學》,219)。這里要討論的“結構”指內在形式,而對于“張力結構”,蔣濟永通過大篇幅的論證認為,“我們揭示的‘結構’內在與作品,跟作品的篇幅、外在形式關系不大(基本上沒有多大關系),而直接跟作品內部意義的矛盾相關,這種源自作品內部矛盾的對立因素和關聯,就是意義的張力結構”(蔣濟永,《過程詩學》,230)。而“張力,指的是文學作品中矛盾因素在本文這一統一體中對立,或差異性因素形成對比,或本文中雖無對立以及對比,但本文已與客觀世界構成對比或者對立,在這種種對立、對比中產生的某種呈無限延伸、擴展趨勢的力。它同時具有離心和向心的特征。一個本文中可以而且常常有多種漲力”(沈天鴻,《現代詩學》,115)[6]。美國新批評理論家愛倫·退特(A.Tate)在《論詩的張力》一文中說“詩的意義就是指它的張力”,張力就構成了詩的意義之源。作品內部的結構張力是詩意產生的重要基礎,根據“張力結構”這一理論觀點,下面從結構張力角度來分析《江雪》蘊涵的詩意體驗。
在譯本中,“snow”一詞給全文罩上了深沉的涵義,形成“天寒地凍,冰天雪地”的景象,然而,正是在這樣的景象中,有人“fishing in the snow”這是一對強力的對比,這種對比使文章產生了獨特的魅力,讓人產生多樣的文本解讀方式。“對立或對比是生成張力的根本性方法”。“對立因為總是必然地意味著緊張的對峙,這種緊張的對峙在一首好詩中又必然地被置于一個統一的基調與結構之中”(沈天鴻,《現代詩學》,115)。
在許淵沖的翻譯中,“snow”已經與“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等前三個句子失去了聯系,從而顯得異常“突兀”,其難以形成“天寒地凍,冰天雪地”的場景,更失去了與“獨釣寒江”的對比。而在唐一鶴的翻譯中,“In the snowing”除了強調了詩歌的意境之外,還交代了“在天寒地凍,冰天雪地里,有一個人在獨垂釣的事實”。“V-ing”使用更是增強了畫面的生機感。
三、結語
通過分析諧音、結構張力在詩歌詩意綜合里的重要作用,讀者可以發現,這種經常用來分析唐詩詩意綜合的方法,可以檢驗譯本在保留原作韻味及詩意方面的成效。通過上述的分析論證,似乎唐一鶴先生在對原作的傳達上更勝一籌。
參考文獻:
[1]許淵沖.英漢對照唐詩三百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2]唐一鶴.英譯唐詩三百首[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
[3]蔣濟永.過程詩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
[4]周汝昌,周振甫,霍松林等.唐詩鑒賞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
[5]紀永貴.寒江獨釣釣什么——柳宗元《江雪》詩解析[J].名作欣賞,2002,2:88-89.
[6]沈天鴻.現代詩學[M].北京:昆侖出版社,2005.
本文為黃山學院校級教學研究重點項目《英美文學教學與學生審美能力的培養》(2008HSUJYZ00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