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藍欣
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從80年代開始搶灘中國,但由于概念極不規范,學理上無法立足,同現實外交政策難以接軌。但任何沒有本土文化資源支撐的理論學派都沒有發展前景。現代國際關系理論本來就是“美國治下的和平”的意識形態基礎。在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框架之下,中國學者不但沒有理論發言權,而且也沒有國際議題的倡議權,更不用提給中國外交建言獻策了。至多只能產生一個在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下的一個學術俱樂部。
新世紀以來,一種叫“建構主義(constructivism)”的理論在中國國際關系界大行其道,并開始影響外交決策的實踐。其實,建構主義和其它的西方國際關系理論是一脈相承的,以西方的本體論和價值觀為基礎,只是在方法上將傳統的西方中心論和非此即彼的二元主義分析方法隱蔽得更深而已。中國外交研究如果成為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一個領地,其主導的話語和方法必然要排斥中國外交研究的“中國特色”。 比如說,按照建構主義理論,中國近年來積極參與國際多邊外交是西方主導的“國際機制”削弱國家主權的結果,而不是中國國力上升,自信心上升的結果。
既然中國學人手中的國際關系理論全是二手貨,要創新是不可能的。但其在現實中造成的影響卻不能低估。首先在國際關系學科中,“純理論先行”是最重要的學術評判標準,核心期刊的學術腐敗且不論,在這些期刊文章的“關鍵詞”里幾乎是看不到規范中文的。更重要的是,國家的一些大政方針和外交決策也常常被這些主流學人納入建構主義的邏輯。建構主義賴以生存的基礎是“世界是平的”一類的全球化理論,以“華盛頓共識”為代表的新自由主義被看作是多邊外交機制的“嵌入的 (embedded)”支撐。
比如,在這場世界經濟危機中,各國采取的干預政策各有千秋,目的和效果也不盡相同。中國遭受了巨大損失,也承擔了重大責任。但我們有不少主流學人并不關心國際經濟格局的巨變,而在大談所謂“國進民退”,將“國”、“民”對立,無非是以民企為是,國企為非,還用“激蕩”這類字眼來掩飾二元論正反“斗爭”的實質。令人難以理解的是,在西方新自由主義土崩瓦解的時候,這種論調還在中國占領一塊核心陣地。
再比如,近年來盛行的“排名”風也開始波及國際關系研究。無論是高校還是其它的排名都自詡為“科學”和價值中立。實質上,排名的內容必然反映排名者的價值判斷。同時,排名的目的是通過媒體效應取得商業效果,在美國尤為突出。即使在美國,排名的“科學性”也受到種種質疑。但一些排名所產生的國際政治效應卻不能低估,從這個角度來看,排名者有必要對中國外交有一定掌握。
國際關系理論與實踐的嚴重脫離成為一個全球性的問題。在美國,這個問題已經引起高度重視。著名學者約瑟夫·奈在今年4月13日的《華盛頓郵報》上尖銳地表示,國際關系學者與外交實踐分道揚鑣。他認為造成這個狀態的原因在于學術界的“象牙塔的城墻越砌越高”。 奈引用了前國防部副部長紐薩姆的一段發人深省的話:“退縮到理論帷幕之后的學人們本來不會造成更加深遠的影響。但考慮到這些人是育人之人……他們對下一代人的影響就不能不令人擔憂。同時,這個學科對公眾和政府對國際問題與事件的感知將帶來什么影響也令人堪憂。”
總之,筆者認為中國學者對于國際關系領域里是否會出現“中國國際關系學派”的過分關注是文不對題的,因為話語體系和方法的創建應當是第一步。此外,學者們必須拋棄空口號,腳踏實地地對中國的具體問題進行具體分析,避免成為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牽線木偶。▲(作者是本報特約評論員。)
環球時報2009-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