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美國主流社會白人“責任觀”的歷史起源

楊建國，張新可

(河南師范大學，河南 新鄉 453007)

美國的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始終認為，作為上帝挑選的特殊國度，美國對人類社會的發展與文明的進步承擔著特殊的、不可推卸的責任，理應作出獨特的貢獻。此種要把人類生存的舊世界從“水深火熱”的災難牢獄中解放出來的“責任觀”深深地蘊藏在美國主流社會的文化與意識形態之中，持久、深刻且廣泛地影響著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對外界社會的態度與看法。美國立國之后，在與外界社會發展對外交往關系的過程中，此種“責任觀”自然而然就對美國主流社會文化長期熏陶下的美國白人，尤其是對外政策決策者的思維模式、思維角度產生著深刻的、無意識的影響。此種“責任觀”作為一種價值與文化觀念，無疑深深地固存在美國對外政策決策者的潛意識中。

一、上帝最后的特殊選擇

隨著近現代西方文明在歐洲地區的產生，“上帝的選民”所指的對象主要是指從16世紀在歐洲宗教改革運動期間閃亮登場的新教教徒，尤其是加爾文教派的教徒?！邦A定論”(注：全能的上帝以其絕對意志對世人進行挑選，被選中者為上帝選民，其余為棄民，個人的發財與破產、成功與失敗，是區分二者的唯一標準)作為加爾文教派教義的核心內容之一，使新教徒們明白人們是無法改變自己命運的，只能依靠自己在人世間的行為來確定和證明上帝對自身的恩寵。這樣自然引起新教教徒以聆聽上帝的召喚作為上帝的選民來到人世間，有依照上帝規定的信條改造、拯救與振興世界的獨特責任與義務。加爾文教派教義對英國清教徒的宗教觀念發生了深刻而廣泛的影響。

清教徒們遷居北美大陸從表面來看似乎因為英國國內的政治迫害、宗教迫害，其實，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們中的很多人是為了信仰而自愿放棄國內相對優越的生活環境，來到對他們來說當時還是前途未卜的北美新大陸?！八麄儽黄缺尘x鄉不是出于懲罰，而是為了建立一個希望之鄉。他們認為古代以色列人和他們之間的唯一重大區別是，他們渴望把這塊蠻荒之地變成希望之鄉?！盵1]46實際情況是，他們在北美新大陸的初始階段也遇到了始料不及的巨大困難與麻煩，幾乎是絕望的處境?！按蠹胰绻仡櫳砗?，看見的只是泛渡而來的汪洋大海，它如今成為千重波障、萬里鴻溝，將大家完全隔絕在文明世界之外?！盵2]68但是，清教徒們認為，那是上帝對其意志與毅力的有意考驗，而且還是其走向天堂的征途上所必然會碰到的障礙物?！懊绹耸巧系圻x民的信仰并不意味著能夠一帆風順地實現拯救。正如《圣經》非常明確表明的那樣，上帝選民經歷了最嚴重的考驗，承擔著最難忍受的重負。 ”[3]15

既然他們是上帝的選民，當其身處絕境時，上帝是絕對不會冷眼旁觀，絕對不會拋棄他們的。當在北美新大陸上實現宗教理想和開拓新天地的艱難境遇巧妙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這才真切地感受到其肩上的責任和重負?！鞍凑丈系鄣闹家?，他們將要把蠻荒之地變成文明社會，使之成為伊甸園，成為樂園。在上帝創造并且安置在世界上的所有人中，他們是上帝選民，是新世界。”[4]53他們宣稱的“宗教理想”確實成為人們開拓北美新大陸過程中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和思想武器。

隨著時間的向后推移，清教徒的宗教思想與觀念深刻地影響著美利堅民族意識的形成，成為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文化的核心與“靈魂”。正是因為清教教義對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文化的深遠影響起始于那批早期移民始祖們，所以我們完全有理由說：“假如我們不理解清教，可以說我們就不理解美國?！盵5]1美國人之所以被賦予優越的智慧與無窮的力量，是因為他們是上帝的選民。 這樣，上帝的特殊選擇就成為把美國人與世界其余地區的人加以區分的主要標志之一。

二、世人真心向往與極力效仿的榜樣

北美新大陸早期移民們的主體成分是清教徒，“他們希望通過建立一個模范的基督教社會來為真正的信仰而戰”。[6]57這是其初衷所在，也是他們長期追求的遠大目標。當他們在克服與戰勝了北美新大陸艱難惡劣的生存環境帶給他們的各種料想不到的困難與麻煩之后，固存在他們腦海中“責任與重負”觀念便以新的形式展現出來，那就是決心在北美新大陸的土地上進行系列崇高的、神圣的實驗，努力建立一個為世人所向往與效仿的理想社會。北美新大陸早期移民們原本是希望在北美新大陸能以系列實驗的成功來促使英國人的覺醒，首先改造英國，進而拯救與振興整個世界，“他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座‘山巔之城’，并以此向世界，尤其是向英國人顯示一個神圣共和國應該擁有什么樣的秩序”。[7]7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此后一直宣稱在外界社會承擔著特殊的責任與重負，皆起源于此?！案鶕姑裨挘绹幸环N道德義務，即作為一個楷模服務于世界其他國家，以此鼓勵全球范圍內的自由”。[8]177北美的未來不僅是自身的未來，而且還是人類與世界的未來。

北美新大陸早期移民們建立為世人所向往與效仿的理想社會，起初有著濃厚的宗教色彩，但作為他們所極力追求的一種美好社會理想，卻在北美新大陸這塊土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當他們在開拓新天地的過程中表現出與眾不同的特殊性與能量的時候，就開始逐步形成美國主流社會白人文化中“例外論”(注：最主要的是展現出美國優越于世界上其他國家之上，而且為世界樹立了一個世人所向往與效仿的理想社會，即美國以自身獨特的經歷成為人類社會與文明進程未來發展的“指路明燈”)。

美國立國以后的較長一段時間內，由于它的地理位置較為特殊(注：東西有兩大洋作屏障，南北沒有強大的鄰居騷擾或干預)，可以專注于在北美大陸新天地發展壯大自身。當然這段時間內美國既沒有足夠的實力，也沒有必要干預新大陸之外所發生的錯綜復雜的政治糾葛與政治沖突或戰爭，但是美國絕對不會自動放棄它在世界事務中擔負的特殊責任，那就是美國是作為一個社會典型范例來為世界其他國家或地區的人民指明前進的方向與道路。合眾國的締造者喬治·華盛頓堅信，美國為人類樹立了一個始終由正義和仁慈所指引的民族的高尚而且新穎的榜樣。托馬斯·杰弗遜總統也認為，美國將通過純潔、完美的典型范例以及成為不幸者和受壓迫者的庇護所而最好地服務于人類。美國“憲法之父”詹姆斯·麥迪遜也曾經說過：“我們國家如果自身處理得當，將成為文明世界的自由工場，比任何其他國家對非文明世界貢獻更大?！盵9]859

世人所真心向往與極力效仿的理想社會是北美新大陸早期移民們面對當時艱難惡劣的生存環境而希望建立一個宗教理想社會的間接表現形式，但是在拓殖新天地的過程中不斷添加上現實需要的成分，逐步轉變為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移民們倍感驕傲與自豪的一種價值文化觀念，即“美國人從其國家建立開始就堅信他們的命運是——以身作則地向一切人傳播自由和社會正義，把人類從罪惡之路引導到人世間新的耶路撒冷。”[10]10

三、人世間最好、最優越的政治管理體制

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始終認為，美國國內的政治管理體制是世界上最好、最優越的政治管理體制。這就意味著美國既有責任要求或者強迫世界上其他國家或地區接納美國式的國內政治管理體制，又是義務成為真正維護人類社會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的頑強斗士。

美國主流社會的文化價值觀念從發端時期開始就與近代歐洲資本主義的發展密不可分，自身就包含著具有鮮明資產階級特色的自由、民主、平等、人權等思想因子。這是因為當時歐洲地區新興的社會階級為了更好地動員社會輿論、發動社會民眾，推翻與之完全對立的封建君主專制統治，相繼提出了以“天賦人權”、“自由、平等、博愛”等主要內容的系列進步思想要求和政治主張。這些要求或主張發展到17—18世紀終于成長為歐洲資產階級的啟蒙思想家向封建社會君主專制制度進行嚴厲批判與嚴峻挑戰的思想與理論武器。雖然說歐洲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的政治主張與思想學潮特別英國清教徒的宗教思想與宗教信仰對美國國內政治管理體制的形成產生過很深遠廣泛的影響，但是它并不是唯一決定性的條件。假如沒有北美大陸新天地特殊的地理位置、富饒的自然資源，移民們也沒有來到北美新大陸，我們就很想象北美大陸未來的發展前景到底會成為什么樣子。

北美大陸上的早期移民們離開故土，漂洋過海，來到北美新大陸，他們本身就攜帶著在舊歐洲地區所不愿接納的有關人權的“異端思想或觀念”，主要是想尋求個人的真正自由與解放。在這種思想與觀念的作用與影響之下，北美新大陸在拓植的過程中，從發端時期開始就走上了資本主義商品生產的發展軌道，即“資本主義是隨著第一只船只來到了北美”。[11]1我們知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同時上層建筑也能夠能動地反作用于社會生產力。隨著資本主義經濟成分在北美新大陸上的不斷發展與進步，資產階級必然要求獲取政權，要求實現生產關系的根本性變革，進而為生產力的充分發展創造更為良好與寬松的社會環境。這樣，不論是北美新大陸上出現早期資產階級革命運動或美國獨立戰爭，還是1776年由第二屆大陸會議通過的《獨立宣言》，還是1787年《美國憲法》及1791年國會通過的《權利法案》等等，在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的眼中，它們都是在國內政治管理體制方面形成于區別于世界上其他國家或地區所進行的重要系列實驗步驟，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它是能夠確實維護資產階級的自由、民主、平等與人權等權益的最好、最優越的社會制度(主要是指共和制、聯邦制、總統制以及三權分立制等)與價值觀念。事實上，經過幾代人的不懈奮斗，在美國國內才初步形成了與世界其他國家或地區完全不同的國內政治管理體制，即美國采用了人世間能夠確實有效保護資產階級自由、民主、平等與人權等權益的社會制度。因此，采用美國式的國內政治管理體制在全世界范圍的應用及發揚光大就自然成為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文化價值觀的重要的、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之一。這樣，美國立國之后，在與外界社會打交道的過程中，責任與負重觀念就在無意識之中滲透到美國的對外政策里，成為美國人在人世間執行上帝恩賜他們的獨特任務的重要且不可分割的精神支柱的組成部分之一。

四、余論

美國主流社會白人“責任觀”在美國主流文化長河中可以說是根深蒂固、與生俱來的。當北美大陸新天地的首批移民們(主要是清教徒)到達時，就把其隨身攜帶的命定思想和拓殖新天地的崇高、神圣的計劃進行了有機、巧妙、完美的結合，在北美新大陸土地上撒下了美國“責任觀”的良種，“上帝選民”、“希望之鄉”“、山巔之城”等理念就是他們在人世間完成上帝恩賜給他們特殊任務的簡化表述。此種思想在美利堅民族形成的過程中，逐漸融合到美國以盎格魯—撒克遜文化、清教倫理思想為核心的主流社會文化之中，成為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把自身與外界社會加以區分的最主要標準之一，同時還成為他們作為上帝的特殊選民在人世間極力追求與渴盼實現的美好社會生活的神圣理想。

美國主流社會白人“責任觀”可以說是起始于英國清教徒的宗教信仰和宗教思想，孕育在北美大陸新天地的特殊地理生存環境，初步成型于美利堅民族成型進程，在美國立國初期的資產階級國內政治管理體制的深刻影響下得到了強化。在世界上較早的資產階級國內政治管理體制的有效治理之下，美國在不太長的時間內在政治、經濟、外交、軍事、文化等方面所取得的不凡成就，更印證了美國式的國內政治管理體制是人世間最好、最優越的社會制度，強化了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的自豪感與優越感，增強了美國主流社會尤其是白人要在全世界范圍內極力發揚光大美國式的國內政治管理體制，美國式的思想文化價值觀念以及美國人的生活方式的獲勝信心與精神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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