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非常規學生漢語教材的設計

姚道中

這篇論文的主旨在于探討如何針對美國的非常規學生的需要來設計漢語教材。首先我要解釋一下什么是“非常規學生”。在正式的學校上學的學生是“常規學生”。他們從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按部就班地學習，每天到學校上課。所謂非常規學生就是常規學生以外的一切學生。他們包括了整個社會不同階層，不同年齡和不同行業的人士。他們為了某種需要得學習一種新的知識、技能或外語而扮演學生的角色。這些非常規學生通常都有固定的工作，他們只能利用業余的時間來學習。非常規學生學習漢語的原因很多。有些人美國人想去中國旅游或工作，希望能學會幾句日常用語。也有些人他們需要學習漢語并不是因為要去中國，而是為了跟從中國來美國的人打交道。如何能夠讓這些非常規學生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利用他們方便的時候來學會一些馬上可以派上用場的漢語是一個值得我們探討的問題。

孔子學院的使命是推廣漢語和中國文化。由于孔子學院不是常規的學校，不受常規學校的限制，具有靈活性及伸縮性。它服務的對象不僅限于常規學校的學生，也包括了非常規學生。我認為如果想要把中國的語言及文化推廣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那末我們不但需要照顧在校的常規學生，而且更應該走出校園走入社區為廣大的非常規學生服務。如何針對各種行業人士的需要，來為他們設計短期課程及教材，是孔子學院應該考慮的一項工作。

目前市面上的漢語教材種類雖多，可是多數是為常規學生而設計的長期教材，缺乏針對非常規學生設計的短期教材。一個學生在學校從頭開始按部就班地學漢語，學到能夠在工作上用漢語與人溝通往往需要數年的時間。像夏威夷的店員和司機屬于非常規的學生，他們沒有那么多時間來學習漢語。本文將以夏威夷做為例子來談談非常規學生漢語教材的設計。

一 傳統教材和非常規教材的區別

一般來說，傳統教材都假設學生能夠長期地學習漢語，并且假設學了漢語之后，學生有機會到中國去，或者已經在中國。初級課程內容多半和日常生活有關。從發音開始教，然后花一年或者兩年的讓學生學習語法。大多數的教材聽說讀寫四種語言技能都教。學生學了一年或兩年漢語以后應該可以應付日常生活上的需要。傳統教材適合在常規學校采用，也適合想到中國去的人學習，可是不見得能滿足社會大眾的需要。因為不見得每一個學漢語的人都有機會去中國。現在世界各地都有華人，在世界各地都有跟華人用漢語交談的機會。世界各地的中國游客越來越多，他們所到之處的商家，都可能得用漢語和不諳英語的游客溝通。以夏威夷為例，為了跟說漢語的客人溝通，有些店員希望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一些可以幫助他們招徠顧客并且完成商業交易的漢語。受了工作的限制，他們不太可能去常規學校注冊上課，也不可能花一兩年的時間來學漢語。對他們來說，最理想的情況是只用幾個星期就學會一些馬上可以派上用場的語句。如果他們必須通過傳統的課程來學習，似乎不太可能在短期內達到目的。因此，我們必須針對他們的需要為他們設計短期的課程和教材。

短期課程的教材應該以學生為中心，先教學生最需要的東西。如果他們學習漢語的目的是招徠客人，并且幫客人找到商品及完成交易。那么，他們就只需要學聽和說兩種語言技能，并不需要學習讀和寫。他們只要能夠學會跟客人溝通時最常用的幾句話就行了。所以速成教材不必按部就班地來教授發音及語法，而應該直接通過一些情景來讓學生背誦一些常用的語句。短期課程的教材必須方便學生自學。教材的安排第一部分是輸入，其次是練習，最后是輸出。學生按照這個順序自己在家學習。每天在家學習一、兩個小時。然后每星期到教室跟老師上一次課，讓老師來檢查他自學的結果和加以輔導。

二 非常規教材的設計要求與類型

教材要有針對性。沒有一本教材能適合所有人的需要。因此我們必須針對不同行業人士的需要來設計不同的教材。以夏威夷為例，因為夏威夷是一個旅游勝地，最可能需要學習漢語的行業是旅游業，包括店員，司機，服務員，酒店柜臺人員，等等。他們接觸游客時說的話有些共同的語句，可是更多的時候是不同的語句。比方說，司機最需要學的是弄清楚客人想去哪兒，服務員得知道客人要吃什么，酒店柜臺人員要學會詢問客人是否預定房間，要求出示證件，等等。當然他們也有共同的需要，如：如何跟客人打招呼，如何算錢，如何說再見，等等。所以，針對服務業人員編寫的教材，有一小部分應該是相同的。如：你好，再見，數字，等等。可是大部分得根據各個行業特殊的需要來編寫。

教材要有真實性。我們編寫教材時不能憑空捏造出一些情景當作教材，而應實地考察語言使用的情況，很科學地決定最有用的語句是哪些。比方說，我們都去商店買過東西，可是我們不一定能說出來夏威夷旅游區商店的客人最常買的是哪些東西，最常問的是哪些問題。最好的方法就去夏威夷的商店觀察店員如何招攬客人，中國游客經常買什么和問什么。我們也可以觀察司機如何招攬客人，如何搞清楚客人要去哪兒，如何跟客人解釋為什么車費比收費表上顯示的錢數多了幾塊。有些地方的出租車從機場出來要多加幾塊錢，過路費也要算在客人的頭上，司機有必要學會這幾句話。為了要讓教材有真實性，我們應該到實地把店員及司機跟游客的對話拍成錄像，根據真實的情況制作教材。

教材要容易學。我們制作教材時根據的是錄像里真實的素材，可是不一定要照章全部采用，而應將內容簡化。為了讓學生容易記憶，教材里的句子越短越好。比如說，司機想知道客人要去哪兒，他也許會說：“請問先生您要上哪兒去？”他也可以只說：“去那里？”如果客人說的地點司機聽不懂，他可以這樣問：“請您給我看看您要去的地方的地址。”他也可以只問: “有地址嗎？給我看看。”店員想要讓客人知道東西買得越多越便宜，他可以解釋說：“如果您只賣一個，是六塊錢；要是您買兩個，只要十塊錢，便宜了兩塊錢。”店員也可以只說：“一個六塊，兩個十塊。”同樣可以達到溝通的目的。先讓學習者背誦一些短句，以后有機會再教他們說一些比較長的句子。

教材的類型。傳統的教材多半以書本為主，配以視聽教材。速成的短期教材，應該以錄音和錄像為主，配以書面的教材。最理想的是多媒體教材，學生可以在電腦屏幕上看到畫面和文字，并且聽到聲音。教材可以放在孔子學院的網站上，也可以做成DVD。使用高科技教材的目的是為學生提供方便，所以應該選用普及而價格低廉的科技。 如果采用價格昂貴的科技作為教學媒體，學生負擔不起，那就無法達到推廣漢語的目的。

三 非常規學生的學習安排

課程的安排。由于非常規學習者的時間有限，我們不能期望他們每天到教室來上課。比較可行的安排是一個星期上一次課，其他時間學生自己在家學習。我們也不能期望他們跟常規學生一樣地先學發音，然后學句型，慢慢地打基礎，而應該馬上就讓他們學他們想學的幾句話。學生開始學習時，先到孔子學院去上一次課，領取多媒體教材。老師講解并示范如何使用教材，并交代學生回去后如何通過反復練習熟記課文對話。第二個星期學生來上課時在教室跟老師或者其他同學進行情景對話。老師利用這個機會糾正學生的發音。如學生希望學課文對話里還沒出現的詞語，老師可以在上課時教他們。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采取一對一的上課方式。不然至少也應是小班制，把需求與水平相同的學生放在一起。學生回到工作崗位，遇到中國顧客就可以試著用學到的詞語跟他們溝通。學生在和顧客溝通時難免會遭遇困難。學生可以將困難記錄下來，上課時請老師教他們正確的說法，以便下次遇到同樣的情況時可以處理。孔子學院也可以搜集學生的回饋，根據學生進一步的需要繼續編寫教材。所以，同樣是給店員用的教材可以根據難度和使用的頻率分為“店員漢語一”，“店員漢語二”，“店員漢語三”等等。

教學成果的驗收。常規學校的漢語老師訓練學生時希望他們說話能做到字正腔圓，而且沒有任何語法錯誤。我們教非常規學生時也應該注意他們的發音及語法是否正確。常規學校的學生需要考試，通過考試來決定他們的成績及獲得學分。非常規的學生學習的目的不是獲得學分，或者獲得文憑，而是要能在實際生活中運用。對一個店員來說，他的學習是否真正的成功，應該不是他在教室里的表現，而是他回到工作崗位后能不能和顧客溝通。一個非常規的學生，即使發音不夠標準，語法也有缺陷，只要他的顧客能聽懂他說的話，就算及格了。如果他的發音和語法的錯誤使得顧客無法聽懂他所說的話，那他的學習就失敗了。他應該回到教室請老師糾正他的錯誤。

累積性的學習。非常規學生來學習漢語應該是有目的的。他們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夠學會一些有用的語句。理想的結果是：某個店員學了一些語句之后，果然能夠利用所學的話跟一些客人溝通，做成了幾筆交易。可是更可能發生的情況是，這個店員想要進一步和顧客溝通時發現自己詞不達意，無法溝通了。那么，這個店員很可能會回到課堂要求老師給他跟多的學習材料，繼續地學習提高自己的漢語水平。因此，短期課程很可能隨著學習者進一步的需要而成為長期課程。

四 孔子學院可以大有作為

孔子學院可做什么？孔子學院是推廣非常規漢語教學的最理想的組織。目前世界各地已經成立了三百多所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他們能夠為廣大的群眾服務。我認為孔子學院總部可以考慮做下面幾件事情：

1．調查哪些行業的人最可能需要學習漢語，他們居住在哪里？

2．組織一個教材編寫組到實地考察，研究學習者的需要，制定教材內容

3．利用普及而費用低廉的科技制作教材，可以從孔子學院的網站開始

4．讓當地的孔子學院招收學生，開始時可以讓學生免費來學習，試用教材，取得回饋

5．根據學生的回饋，修改教材

6．正式開設短期培訓班，及發行短期的非常規教材，斟酌情形收費

7．根據學生學習的情況和進一步的需求繼續編寫高一層次的教材，以便各行業人士繼續學習。

為什么要由孔子學院來推廣非常規漢語教學？我認為孔子學院最適合來推廣非常規漢語教學是因為我覺得常規學校不太可能開設短期課程。就算他們在課程中加入一些針對某行業開設的課程，從事哪個行業的人士也不一定會有時間去常規學校上課。私人開設的商業學校和網站可以開設短期課程，可是他們的教學的質量如何不得而知。孔子學院有資源，有人力，有組織，能夠編寫高質量的教材，培訓專業的教師，保證教學質量。

孔子學院的使命是推廣中國的語言及文化。如果孔子學院只是在學校里開課，為常規的學生服務，接觸面不夠大，影響力也不夠大。孔子學院應該為社會大眾服務，讓不同行業，不同階層的人士都有機會學習漢語和了解中國文化。推廣非常規的漢語教學是一條可行之路。拿夏威夷的旅游區為例，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和國民收入的增加，我們可以預期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大量的中國游客到夏威夷去旅游。很可能大部分的游客都不諳英語，那么，若是某家商店的店員會說一些漢語，便能招徠中國顧客，增加該店的生意。如果哪個店員是通過孔子學院學的漢語，孔子學院應該提供該商店一個告示，上面寫著中英文對照的兩句話，一句在中間，字體較大，寫的是“我們說漢語”，另一行較小，在下頭，寫的是“來孔子學院學漢語”并附上孔子學院的網址和徽章。中國游客看到了這個招貼，知道店員會說漢語，就會進去看看。美國當地的居民和其他國家的游客看到了這張招貼就知道了孔子學院教授漢語。這不是可以達到宣傳的效果嗎？ 孔子學院也可以印制T-恤衫送給他們的學生。上面印著“我在孔子學院學漢語”和孔子學院的網址和徽章，讓學生做活廣告。

還有一個可能發生的情況是：若有兩家性質相同的商店在一起，其中一家商店因為店員會說漢語而吸引了許多中國顧客，另一家商店的老板很可能愿意花錢讓他的店員也去學幾句漢語，而且多半會送到孔子學院去學。如果孔子學院能吸引大批愿意付學費來學習漢語的學生，那么它就有希望不靠漢辦的資助，做到自給自足。

五 結 語

本文所寫的只是一個初步的構想，有很多細節還有待慢慢研究及考慮。雖然我利用美國夏威夷的旅游業來說明我的構想，可是非常規教學絕對不是只為旅游業服務，隨著中國的開放和世界各國交往的便利，世界各地對學習漢語有興趣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對于那些已經離開學校的社會人士來說，學習漢語最好的渠道就是適合他們的非常規漢語教學課程。

我很高興有機會參加在孔子學院南方基地廈門大學舉行的“2009國際漢語教材研討會”，并在會上發表這篇論文。我希望我的構想能夠傳到孔子學院總部去，并希望孔子學院能夠認真考慮發展非常規漢語教學課程和為非常規學生編寫適合他們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