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之邏輯的局限性

摘 要：所謂“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主要是指漢語的專有名詞與普通名詞在語用中形式上的無差異性。由此，其所擔負的實體概念的外延的實質的差別沒有得到很好的反映，一旦能夠體現普通名詞的可數性的量詞被省略，如泛指時，就易導致出現專有名詞與普通名詞的混用，即單獨概念與普遍概念的偷換。這會使我們對事物的認識變得模糊不清，繼而作出錯誤的判斷、推理和論證。

關鍵詞：漢語名詞形式 單一性 專有名詞 普通名詞 概念的外延 準確性

邏輯的本質是要解決思維的準確性問題。思維的準確性首先基于概念的準確性，因為概念是反映客觀事物本質最基本的思維形式。每個概念都有兩個方面，一是外延，一是內涵。邏輯思維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概念要明確，即內涵和外延要明確。名詞是實體概念的擔負者。在語用中，名詞的外在形式在準確地體現概念的外延上，發揮著微妙而重要的作用，忽視這一作用，就有可能犯邏輯錯誤。

“漢語名詞分為一般名詞和特殊名詞。而一般名詞包括專有名詞和普通名詞，特殊名詞則包括時間名詞、處所名詞、關系名詞和有序名詞等。”[1]本文只涉及專有名詞和普通名詞。專有名詞是一人、一地、一物、一事所專有或獨有的名詞。“漢語專有名詞的邏輯依據都是單獨概念，即是用來指稱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事物的。”[2]單獨概念是反映個別事物的概念，即這種概念的外延只有一個，所構成的集合只包含一個元素。普通名詞是同一種類或同一性質的事物共有的名稱。其邏輯依據是普遍概念。普遍概念就是反映同一種類或同一性質的事物的概念。這種概念的外延包含了許多事物，或者說，這種概念的外延所構成的集合包含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元素。顯然，把握概念的種類，可以有助于準確地運用概念，而概念種類的把握，則有賴于名詞形式表現出的不同種類的概念的外延的差異性的幫助，即名詞本身能體現出其所擔負的概念的外延的單一性或多樣性。然而，“漢語的名詞是不可數的，非加上量詞或受‘一個’的修飾后才能指示具體事物，才能變得可數。”[3]此處所謂的“漢語名詞是不可數的”實質上就是指漢語的名詞的形式的單一性沒能區別實體概念的外延的差異性。在語用中，一旦能夠體現外延的多元性的量詞被省略或忽略，如泛指時，那就容易導致專有名詞與普通名詞的混用而造成概念偷換的現象，這樣，我們對事物的認識就會變得模糊不清，就不可能正確地判斷、推理和論證。

最近一段時間關于“改革”的爭論，表現出了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之邏輯的局限性。以下為本文列出的涉及名詞“改革”的一些說法，以此來說明其局限性所在。筆者在以下這些形式相同但所表示的實體概念的內涵和外延卻是不同的詞項“改革”旁，按順序分別用ABC……給予標出以便后面的分析。例如：

《理論視野》2009年第4期刊登該刊記者對中央黨校原副校長李君如的訪問。李君如指出，“我不反對‘反思改革（A）’，我們通常說要善于發現問題，分析問題，就是要善于做這樣的‘反思’。但我不贊成以反思改革為由，來否定和反對改革開放的方向和道路，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我們這個民族多災多難，不能再因我們這些人不同認識的爭論，把我們民族的前途給耽擱掉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因為我們在改革（B）發展中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就走回頭路，走錯路，從而錯失機會，那么，我們這個民族要實現國家繁榮富強和人民共同富裕，就可能不是‘兩個100年’，而可能是250年，300年……”又如，“曾經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改革（C）是一個神話。親力親為的改革推動者們對它情有獨鐘，社會大眾也對其給予了滿懷的期望與熱忱的支持。但在近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里，改革（D）光環漸退，尷尬多多。改革者們‘深化改革（E）’的誓言鑿鑿背后是改革（F）內容的越來越模糊，社會大眾‘改革停下來，我們要下車’的呼聲卻益發清晰。難道中國社會與社會大眾竟然如此的健忘，完全忘卻了改革（G）之于中國社會的巨大績效？”[4]再如：“中國的發展是與改革（H）聯在一起的。中國社會發展的成果舉世矚目，這當然首先得歸功于中國在總設計師鄧小平領導下的改革（I）。但是，中國的發展絕不是一帆風順的，因而就出現了‘黃金發展期’和‘矛盾凸顯期’這一說法。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發展成果來自改革（J），發展中出現的問題也同樣來自一些并不完全完善、并不完全成功的改革（K）。所以，即便是國外的學者（美國麻省Endicott College博士陸嘉符）也認為：‘幾乎每一項改革（L）政策的出臺，都成為新一輪腐敗滋生的契機。’所以，20世紀80年代實施的價格‘雙軌制’導致權力腐敗的泛濫，90年代開始的‘農村圈套地運動’‘國企的改制’‘城市的開發運動’‘大型工程的上馬’和‘金融市場的開放’等等，都成為新一輪腐敗滋生的契機。”[5]

以上所提到的“改革”雖然同屬一詞項，但它們是可以分類的，其內涵是不同的，外延也不一樣。“改革”（B、C、D、G、H、I）是個專有名詞，是專有名詞“改革開放”的縮略。從邏輯上說，這是個單獨概念，其內涵是，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外延是，中國共產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路線的兩個基本點之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一項根本方針，屬于戰略范疇。改革開放的背景是，“文革”后的中國經濟已經處于崩潰邊緣，國家財政赤字嚴重。“文化大革命”給國家造成了嚴重損失：生產力發展緩慢，人民溫飽沒有解決，科技教育落后……可見，改革開放是向著更高文明層次邁進的一項根本方針，因此這個單獨概念所具有的內涵和外延都是無可爭辯的。因為，“不能說根本上變革束縛生產力發展的經濟體制和其他方面體制有對有錯。”[6]；而“改革”（A、E、F、J、K、L）屬普通名詞，擔負的是普遍概念中的有窮普遍概念，其內涵是，把事物中舊的、不合理的部分改成新的能適應客觀情況的，而外延則包括了很多具體的改革的做法，如聯產承包、國企改制、醫療改革、教育改革等等，屬戰術范疇。個別具體的改革方式方法的失敗是不能被說成為戰略失敗的，否則，中國就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樣。把戰術上的錯誤歸咎到戰略上，事實上是犯了邏輯錯誤的，而這種錯誤源自于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所造成的對“改革”這一概念的無意識的偷換。

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之邏輯的局限性不僅表現在以上這種概念的混用上，還表現在如下這些概念的不清上，而這些概念的不清又與關于“改革”的因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而致的概念的混用有著雖非直接的，卻是必然的聯系。因為它會加劇概念的不清進而出現錯誤的判斷、推理和論證并引發無謂的爭論而導致視聽的混淆。例如，《北京日報·理論周刊》2010年7月19日刊登中央黨校宋惠昌教授的文章，對當前社會中的懷舊情緒作了分析。摘登如下：

“這里所談的‘懷舊’情緒，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對過去的回憶和懷念，而是特指當前社會中出現的對社會現實的隨意指責甚至不滿而萌發的一種情緒。如有人哀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那種樸素的社會風氣再也不見了，人們對個人利益太重視，太計較了；由于思想觀點趨向于多元化，人們的分歧意見越來越難統一了；甚至有些人認為，當今社會極端個人主義思想泛濫，集體主義精神泯滅了；由于體制上的某些缺陷而孳生出了腐敗現象，等等。這類‘懷舊’的人認為，這些是改革造成的，是由于搞市場經濟、民主和法制帶來的結果……”該文中所提到的這些“懷舊”的思想就表現出了很多的概念的不清，而這種不清與漢語名詞形式單一性而導致的概念的混用是相關的。筆者認為，把人類社會中古今中外都存在的那些許多現象與專有名詞“改革開放”相提并論，顯然違反了邏輯的基本規律。順便說一下，關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樸素”的社會風氣之說，筆者80年代多次聽說，90年代也多次聽說，如今到了21世紀還在聽說這個說法，這著實令人匪夷所思。就其原因是，五六十年代發生了太多太不“樸素”的事，那么多的反這反那反人性的事件，尤其對于60年代中期發生的“文革”，其“猙獰”之程度更是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樸素”之說該從何被談起呢？

以上這些關于“改革”的爭論從根本上來講是犯了邏輯錯誤的，而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又加大了這種錯誤的隱蔽性。因為它未能在此起到迅速甄別的作用，所以讓人更難去辨別出其錯誤所在，而作出錯誤的推理和判斷。

另外，就普通名詞自身而言，它在擔負普遍概念中的有窮普遍概念時，如果沒有單復數形式的硬性規定，同樣會帶來問題。例如，“‘這個工人的孩子正在上學，還沒有工作。’這個句子可以表達兩個判斷：一個是‘這個/工人的孩子正在上學’（孩子是一個）；另一個判斷是‘這個工人的/孩子正在上學’（孩子可以不止一個）。這就是所謂歧義句。這種句子要放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才能確定它所表達的判斷。”[7]以上這一問題就是因為沒有采用置于代詞或指人的名詞后面表示復數的詞綴“們”而導致的歧義現象。

漢語名詞形式的單一性所導致的概念的偷換和不清以及表達的歧義在語用中并不鮮見。

從以上情況看，漢語的名詞在形式上有不適應邏輯的準確性要求的地方。因為名詞的單一形式沒能很好地體現專有名詞與普通名詞或普通名詞的單數與復數在外延上的差別，進而會導致邏輯錯誤。為此，筆者建議，漢語的專有名詞在書寫上一律采用粗體字或置于兩個豎杠內，如I改革開放I、I北京I、I雷鋒I、I佛教I、I三月I，抑或皆置于單杠的書名號內，如<改革開放><北京><雷鋒><佛教><三月><霸王別姬>……以便去更明顯迅速地區分專有名詞和普通名詞；同時，普通名詞中表示有窮普遍概念的名詞，當其為復數情況時，都得嚴格地加上表示多數意義的后綴“們”，如“改革們”等等，以別于其單個時的情況。這樣，即使專業名詞“改革開放”被縮略成“改革”，它也不會與普通名詞“改革”（即“改革們”）發生混淆，而且還能消除類似于以上的“這個工人的孩子正在上學，還沒有工作”的歧義現象；而為了區別普遍概念中表示有窮普遍概念的名詞與無窮普遍概念的名詞，即可數名詞和不可數名詞，則有必要去采用不同的量詞來修飾之。筆者建議，嚴格規定“很多”只用于修飾可數名詞，“太多”用于修飾不可數名詞，而“許多”用于修飾可數和不可數名詞，但僅限用于日常口語上。當然還有很多別的量詞，它們可以讓我們去做好這項工作。筆者認為，為了讓我們的思維更細致，確實有必要讓漢語從語言學家王力先生所說的“人治”語言變成一定程度的“法治”語言，其目的就是來幫助我們從自發思維變成自覺思維，有意識地加強我們思維的邏輯性，從而提高我們思維的準確性。

注釋：

[1]張斌.現代漢語[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

[2]韋世林.漢語——邏輯相應相異研究[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0.

[3]玉玨.現代漢語名詞研究[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4]辛鳴.改革轉型：從利益追求到權利保障[J].南風窗，2010，（1）.

[5]邵道生.關于“問題改革”的思考[Z].光明網-光明觀察，2009-12-23.

[6]李君如.科學、客觀地評價改革開放30年歷史——訪中央黨校原副校長李君[J].理論視野，2009，（4）.

[7]張志公.現代漢語[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

（蒙鋼廣西南寧明迪翻譯有限公司530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