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式語法下的漢英雙賓結構的類型和空間認知

摘 要：構式語法是以認知語言學為理論背景，研究語言結構的一種較新語法理論體系。其代表人物Goldberg認為，構式是形式和意義的結合體。一定的構式本身具有一定的意義。句式義和詞匯義相互作用而形成整個句子的語義。本文從構式語法角度出發，對雙賓結構進行分類，并探討雙賓結構中主客體的空間認知。

關鍵詞：構式語法 雙賓結構 空間認知

一、引言

雙賓結構即雙及物結構，一直是語言學界討論的熱點話題，中外眾多學者都進行過深入的研究。在漢語學界，黎錦熙（1924）先生最早研究雙賓語句，他在《新著國語文法》一書中首次提出了“雙賓語”的概念。趙元任、朱德熙、馬慶株、石毓智等以不同的標準對雙及物結構做出不同的分類。如趙元任（1983）將雙及物動詞分為給予類、取得類、教類和借類；朱德熙（1979）分為給予類、取得類和制作類；馬慶株（1983）則分出了13類雙及物結構；而石毓智（2004）根據方向性將動詞分為右向動詞、左向動詞和左右向動詞（謝炆炆，2007）。程琪龍從認知角度提出了概念框架說，認為一個語法結構可以抽象為一個概念框架，而一個概念框架可以根據不同的語義功能，體現為不同的語法結構（程琪龍，2006）。

國外學者分別從不同的理論視角對雙賓語句進行研究，主要有結構主義、生成語法和認知語言學等理論，其側重點圍繞雙賓語結構和與格結構的衍生關系。結構主義學者Fries（1952）認為，雙及物結構VN1N2與其相應的與格結構VN2PrepN1可以表達相同的意思。例如：“I gave Mary a book.”與“I gave a book to Mary.”是向聽者傳達同樣的意思。但也有一些學者（如Langacker）持相反的觀點。以Chomsky為代表的生成語言學派主要圍繞雙賓語句的句法生成問題進行研究。一種觀點認為，VN1N2的雙及物結構是基礎生成的，VN2PrepN1的與格結構是由雙及物結構轉化過來的。另一種觀點則與其相反，認為與格結構是基礎生成的，雙及物結構是轉化而來的。而Goldberg以認知語言學理論為基礎提出的構式語法為雙賓語句的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認知語言學者普遍認為漢語雙賓語句是一個以原型為基礎擴散開來的一個輻射性范疇，其范疇邊緣具有模糊性，有原型雙賓語句和非原型用法之分（李佳倩、李良炎，2009）。

二、構式語法下的雙賓語結構

構式語法是由Goldberg（1995）在認知語言學理論的背景下提出的。Goldberg認為構式的定義為，假如說C是一個獨立的句子，當且僅當C是一個形式（Fi）和意義（Si）的對立體，而且無論是形式或是意義的某些特征都不能完全從C這個構式的組成成分或另外的先前已有的句式推知構式語法的一個基本觀點是形式和意義的結合體。即使在具體的詞語缺席的情況下也具有與形式相應的意義和語用功能。所以說形式和語義密切相關，形式不但是傳達和承載語義的表征結構，其本身還具有一定的含義。句子是形式和語義的融合，句子的含義不只是單詞意義的堆砌，還必須通過一定的句式表達出來。如果我們很好地習得某一句式，反過來也能幫助我們更有效地理解句中詞匯的含義。通過借鑒Ogden和Richards（1923）提出的“語義三角”模型，來體現構式語法下的詞匯義、句式義和句子意義之間的關系。如下圖所示：一些單詞簡單地排列不能指示一定的句子意義，需要借助一定的邏輯順序。也就是說，詞匯義不能直接表達句子意義，需要通過某一句式來體現。

句式

詞匯義句子意義

構式語法認為，英語雙及物構式的中心意義是“施事論元通過某行為使客體向接受者成功轉移”，“雙及物構式的語義是一套以實體成功轉移到接受者為中心意義的相關意義系統，它具有語義的多義性”。結合構式語法的觀點，我們認為帶有“給予義”動詞構成的雙及物構式是雙賓語句的原始形態，其后隨著語言長期的發展，由于交際表達的需要，越來越多的非給予類動詞被吸收進該構式，于是句型構式賦予該類動詞以給予義。

三、雙賓語結構的概念界定和分類

在對雙及物結構進行展開討論之前，需要明確雙及物的概念和分類。關于雙賓語結構概念的界定，各家學者爭論不休。黎錦熙先生認為，表示人與人之間（或人格化的事物之間）交接一種事物的，如“送”“寄”“贈”“給”“賞”“教授”“吩咐”等，都帶兩個名詞作賓語，叫做“雙賓語”（孫景美，2006）。徐盛恒（2001）“將英語中的N（=S）VN1N2結構稱為雙及物構式，或VNN夠塊式?！毙煜壬J為，英語中的雙及物（VNN）結構應該包括雙賓和賓補兩種結構。何曉煒（2008）認為“雙及物結構是人類語言所具有的普遍現象，主要表現為雙賓結構和與格結構的不同句式?！瘪R慶株（1983）認為“述賓結構帶賓語構成雙賓語構造”。朱德熙（1979）和趙元任（1983）從語義角度對雙及物動詞進行了分類。馬慶株（1983）系統地對雙及物結構做了分類。石毓智（2004）根據方向性將動詞分為右向動詞、左向動詞和左右向動詞。王文斌（2009）從語義角度出發，把漢英語言中最具代表性的雙賓語動詞分為五類：給予類、取得類、問告類、稱封類和服務類。

我們根據雙賓語句中的中心動詞意義將雙賓語句的句式分為三種類型：基本型、引申型和特殊型。

基本型是指句中中心動詞本身帶有明顯地“給予義”或“取得義”的雙賓語句。漢語中表示“給予義”和“取得義”的動詞有：給、送、拿、借、贈、付、賣、賠、偷、還等。英語中表示給予義的動詞有：give、hand、pay、provide、throw、award、pass、offer、bring、lend、grant、deliver、get等?；拘褪请p賓語句的最原始形態，也是特殊型的基礎。Goldberg（1935：35）認為：Give，however，is the most prototypical ditransitive verb，because its lexical semantics is identical with what is claimed here to be the construction's semantics.（“give”是雙及物構式的原型，因為它的詞匯意義與構式語義相類似。）為了證明這一觀點，她本人做了以下實驗：根據“She topmased him something”這一句子，讓別人猜測“topmased”一詞的意思。調查結果發現超過60%的人的答案是“topmased”意為“give（給予）”（謝炆炆，2007）。

第二種情況，句中的中心動詞本身沒有但通過雙賓語的句式賦予其“給予義”或“取得義”的雙賓語句，我們叫作引申型。例如：

（1）a.他扔我一個球。

b.他斟我一盅酒。

c.他介紹我一個朋友。（沈陽，2009）

d.knit her a sweater（給她打一件毛線衣）

e.pour me a drink（給我倒一杯飲料）

f.bake him a cake（給他烤一塊餅）（熊學亮，2007）

例（1）中，三個漢語例句的中心動詞分別是“扔”“斟”“介紹”，在《新華字典》中，它們的意思分別解釋為：“拋，投擲”，“往杯盞里倒飲料”，“使雙方相識或發生聯系”。以上三個動詞本身均不帶有“給予義”或“取得義”。但放到例句中，雙賓語的VNN結構的句式意義就使以上三個動詞蘊含“給予義”。語義特征分別為：“扔”[+投擲，+給予，+方向]，“斟”[+倒，+給予，+方向]，“介紹”[+使相識，+給予，+方向]。VNN結構所賦予的“給予義”只是暫時的，動詞一旦離開了VNN句式，臨時賦予的“給予義”消失只剩本義。后三個英文句中，中心動詞分別是：“knit”“pour”“bake”，在《牛津字典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的英文解釋分別為：“to make clothes from woollen or cotton thread using two long thin knitting needles or a machine”，“to make a liquid or other substance flow from a container”，“to make food in an oven”。以上動詞也是通過句式被賦予“給予義”的。

還有一種情況是，像“男人報名林黛玉”這樣的句子。構式語法認為，構式是形式和意義的結合體（Goldberg，1995），構式的意義大于其組成成分的意義之和，構式本身具有獨立的意義（劉衛紅，2010）。如果說“他扔我一個球”是雙賓結構，那么，“男人報名林黛玉”也應該是雙賓結構。因為“他扔我一個球”也可以看作是“他扔給我一個球”的變型，是通過“扔”吞并了動詞“給”而得到的句子。同理，“男人報名林黛玉”是通過“報名”吞并了“扮演”后得到的句子。嚴辰松（2006）指出，語法構造可以使一個詞的詞義和用法發生變化（劉衛紅，2010）。原本動詞“報”只是一個“二價動詞”，但在這個句型中就變成了由雙賓構式臨時賦予的三價動詞。像這樣通過吞并句中的動詞或“輕動詞”（介詞）而得到雙賓語基本型的結構（VNN結構）的句子，我們叫作特殊型。類似的雙賓語句還有，“易中天做客百家講壇”“老作家對話青年學子”等。這里的“做”和“對”都是通過吞并了輕動詞“在”和“與”而變成由雙賓句式臨時賦予的“三價動詞”。

由以上分類可知，雙賓語句可以分為：基本型、引申型和特殊型。相應地，雙賓結構動詞的意義可分為基本義和擴展義。帶有“給予義”和“取得義”動詞的語句作為基本型，所以“給予義”和“取得義”是雙賓結構動詞的基本義。而引申型和特殊型的語義都是由雙賓句式臨時賦予的，所以我們把這兩種句型中的動詞意義歸結為擴展義。我們又可以把構式義細分為：具有“給予—取得義”的擴展義和非“給予—取得義”擴展義。

四、漢英雙賓語結構的認知空間分類

石毓智（2004）認為，雙賓語結構涉及兩個參與者，客體和引起客體移動的動作?？腕w既可以是具體的物體，也可以是抽象的事物。他以客體移動的方向為出發點把雙賓語句動詞劃分為右向、左向及左右向三類。石先生的這種劃分非常簡單清晰，幾乎囊括了所有雙賓語結構。因為在雙賓語句中不管是基本型、引申型還是特殊型都是指一物向另一物轉移，都存在方向性。方向屬于空間范疇，于是我們從客體角度的屬性出發，把雙賓語結構涵蓋的空間類型分為物質空間和抽象空間。

（一）物質空間

物質空間是指客體為具體事物時的轉移空間。例如：

（2）a.主持人贈獲獎者一套精美禮品。

b.顧客付給店家十塊錢。

c.媽媽留給我一張字條。

d.對方踢我一個球。

e.Please pass me the salt.

f.The government will supply food to the poor.

g.Tom baked a cake to Mary.

h.Jim brought me a watch.

以上例子都是把具體的物體從一方轉移到另一方，這種物體轉移的范圍就叫作物質空間。

（二）抽象空間

抽象空間是指非具體的事物的空間移動。具體的事物能看得見摸得著，能夠直接看到它們空間方位的移動，而抽象空間的轉移只能由人們的感官去感知它的存在。例如：

（3）a.師父傳授徒弟武功。

b.老師告訴我們人生經驗。

c.He teaches me French.

“武功”和“人生經驗”都是抽象的能力或知識，只能是通過講授等方法讓“徒弟”和“我們”具有這樣的知識和經驗。同樣地，法語作為一門語言無法將它具體地從某一方轉移到另一方，而只能作為抽象的知識傳授給另一方。這種空間的位置移動只能通過體驗感知，所以我們把這種空間叫作抽象空間。

五、小結

本文從構式語法的角度，對雙賓結構進行再認識，把雙賓語句的類型分為三類：基本型、引申型和特殊型。又以這三種句式為基礎，把雙賓結構的動詞意義分為兩類：基本義和擴展義。其中，從語義特征出發，擴展義又分為具有“給予—取得義”的擴展義和非“給予—取得義”擴展義。根據雙賓語結構的客體屬性，雙賓語句中主客體活動的空間類型分為物質空間和抽象空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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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孫景美.雙及物結構研究綜述[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2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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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競京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劉紅偉 天津商業大學外國語學院30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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