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課上,我正講著一只杯子上的圖案設計,書中有這樣一張照片,杯托是一個鳥巢的設計,杯子里畫著幾只嗷嗷待哺的雛鳥,杯托和杯子里的圖案相映成趣,非常有藝術感。看得出孩子們對這個設計很欣賞,小臉上都揚著驚喜的神情。
“你們看,一只普通的杯子,經過設計師的設計就成了藝術品了。想象一下,當你拿著這樣的杯子,盛滿冒著熱氣的開水,慢慢地喝著,是不是很享受呢?”孩子們點著頭,仿佛此刻都在品茶呢。
“才不是這樣呢,一點也不好。”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亮而又堅決地冒了出來。是小強。
“難道你就不覺得這杯子設計得很有特點很美嗎?”
他點點頭。
“那你為什么要那樣說?”我生氣地問。
“我,我,我只是覺得,如果開水倒進去,杯子里的小鳥會被燙死的……”
話音剛落,教室里已經笑成一片。
“傻瓜,那是假的,怎么會燙死呢?”
“就是,假的怎么會有感覺呢?”有那么一剎那,我也想笑,可是很快我就笑不起來了,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感動。透過他明亮的眼睛,我看到的是塵世間最美的溫情和最真的憐愛,即使是假的,這善良的孩子也當真了,他為那杯子里的小鳥心痛了……愚鈍的我終于明了,在這個世俗而又現實的世界里,這顆晶亮的童心是多么難能可貴啊!而此刻,這顆心正受著同學們的嘲笑和老師的不解,我的心一陣難過。
我走向還低著頭的小強,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對著還在笑著的孩子大聲說:“我發現小強是個非常善良的好孩子,只有他會為那些小鳥擔心哦。也難怪,畫得太像真的了,我想你們也不愿意讓小鳥受傷吧?設計師恐怕也沒有想到這一層,如果他知道他畫的小鳥要被開水燙,一定也會舍不得的,就不會這么設計了,對嗎?”
小家伙們聽了,很快就同意了我的說法。孩子終歸是孩子,都有一顆善良的心。有的還出主意把杯子當裝飾品欣賞;有的說可以倒冷水,因為小鳥也要喝水;還有的說干脆換個白色的杯子,把雛鳥畫在杯托里,這樣還可以保持畫面的完整……課堂已然被暖暖的愛意與天真的童心所包圍。剛剛低著頭的小強也笑了,很快加入到討論當中……
那節課后,小強找到我:“劉老師,其實杯子還可以這么設計,杯子里畫蛇,外面畫那個傻傻的農夫,這樣開水倒進去就把忘恩負義的蛇燙死了,這樣好不好?”
望著他熱切的眼神,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好,當然好,你不是藝術創想社團的成員嗎,藝術創想就該有點想法。這樣吧,下節課我們就來設計杯子吧,到時你把要求和想法說說,我們跟設計師來比比誰設計得更合理更有創意好嗎?”
小家伙聽了,高興地點點頭離去了,小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小強的提議一下子讓課堂變得富有生命和活力,他們那噴薄的學習熱情,富有個性的見地都讓我深深著迷,我們一起交流,一起討論,思想的火花一次又一次地碰撞。當最后作業呈現時,我不由地感嘆,這群可愛的孩子啊,我只是給了他們一粒小小的種子,他們卻給了我整片森林。
你看,這一組畫的是童話故事:有把七個小矮人畫在杯托上,歹毒的后媽畫在杯子里的;有關于小紅帽和大灰狼的;有狼和小羊的……壞蛋無一例外被設計在杯子里,想到最終的結果,我會心地笑了。還有把賣火柴的小女孩畫在杯托上的,瑟瑟發抖的模樣看著都冷,杯子邊上畫著一圈小小的太陽,想來是要把溫暖傳遞給賣火柴的小女孩吧。多好的想法啊!愛和恨此刻在孩子們的作品中表現得是如此淋漓盡致。這一組更有意思,有在杯里畫著幾條熱帶魚的,許是怕開水過燙,杯托上畫了大大小小的泡泡,每個泡泡里都寫著“中溫中溫”,提醒著你水溫不可過燙。
望著一個個充滿童趣的設計,我感慨萬千:孩子們學會了思考,道德觀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認識與個性得到了發展。在整個設計的過程中,他們的發現與感觸通過繪畫語言表達了出來,這就是創造。藝術不就是這樣拋開一切世俗功利無所顧忌地表達嗎?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呵護、鼓勵和觀望,希望課堂里每個孩子的心靈永遠這般純凈如雪,永無塵埃。
(作者單位:江蘇省無錫市五愛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