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王維是中國山水田園詩發展史上的一座高峰,他的作品禪趣豐贍,獨具審美意味。禪宗美學是王維山水田園詩的主要美學特征,傳統認為,“空靈沖淡”是其主要審美風格。本文在承繼“空靈”之說的同時,將審美風格直接通向禪宗本體的“靜”,并在此基礎上以“詩中有畫”為切入點,經由繪畫之“逸”而達于其詩歌之“逸”,從而建構起王維山水田園詩新的審美風格——空靈靜逸。
關鍵詞: 王維山水田園詩 審美風格 空靈靜逸
提起禪宗,只要稍有古典文學、美學知識的人首先想到的大都不是南禪慧能的那段名偈,而是王維,是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八娠L吹解帶,山月照彈琴”(《酬張少府》)的寂寂禪意總比“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六祖壇經》)的哲理說教讓人容易親近得多。這原因之一也是最根本的便是王詩所創設的那種空靈靜逸如鏡花水月般不可湊泊的禪境。原因之二是受眾“既以平治天下為己任,又以談玄參禪、山水田園為歸宿的文化心態”。[1]P272禪境的創設跟王維精湛的繪畫功底有極深的淵源關系,這使得他能以畫入詩,以詩載畫,因畫生境,因境化禪。于是,一種特顯而極為重要的審美風格——空靈靜逸——便在王維山水田園詩中自然化生了。
本文無意索源“佛—禪”抑或“莊—禪”。簡而言之,禪是不訴諸理知的思索,“既然不需要日常的思維邏輯,又不要遵循共同的規范,禪宗的‘悟道’便經常成為一種完全獨特的個體感受和直觀體會”。[2]P372這對美學,特別對藝術創作而言,不正是很熟悉、很貼切和很合乎實際的么?禪接著莊玄,通過哲學宣講了種種最高境界或層次,其實倒正是美學的普遍規律。
李澤厚認為,禪宗的秘密其一在于“對時間的某種頓時的神秘的領悟,即所謂‘永恒在瞬刻’或‘瞬刻即可永恒’這一直覺感受”。[3]P373確為切中肯綮之論,禪宗之秘密四字可論:“瞬刻永恒”。除此內在特質之外,其表現形式卻隱現于大自然之中?!岸U宗非常喜歡……與大自然打交道。它所追求的那種淡遠心境和瞬刻永恒,經常假借大自然來使人感受或領悟”。[3]P373如果說“瞬刻永恒”是其哲學內蘊,“淡遠心境”是其心理條件,“大自然”是其假借對象的話,那么“空靈靜逸”就是其審美風格了。王漁洋曾說:“輞州絕句,字字入禪?!闭埧矗?/p>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鳥鳴澗》)
本來都是動的,非常平凡,非常寫實,非常自然,但它所傳達出來的意味,卻是永恒的靜,本體的靜。在這里,動乃靜,實卻虛,色即空。而且,也無所謂動靜、虛實、色空,本體是超越它們的。在本體中,它們都合為一體而不可分割了。這便是在“動”中得到的“靜”,在實景中得到的虛景,在紛繁現象中獲得的本體,在瞬刻的直感領悟中獲得的永恒。自然是多么美啊,它似乎與人世毫不相干,花開花落,深澗鳥鳴,然而就在這時對自然的片刻頓悟中,你卻感到了那不朽的存在。
之所以被稱為“詩佛”,的確不是空穴來風。王維很早就歸心于佛法,精研佛理,受當時流行的北宗禪的影響較大,晚年思想又接近南禪,撰寫了《能禪師碑》,受南宗禪的影響極大,而其山水田園詩也大都是晚年在輞川隱居時完成的。
《終南別業》里“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一聯,千古傳唱。水窮盡之處,自然也就是深山空靜無人之所,人無意而至此,云無心以出岫,可謂思與境偕,神與物會。詩人著重寫無心,寫偶然,寫坐看時無思無慮的直覺印象,那無心淡泊、自然閑適的“云”,是詩人心態的形象寫照?!皩秤^心而道契玄微,靜極生動、動極歸靜、動靜不二的禪意,滲入了山情水態之中,化作天光云影,空靈而自然”。[5]P244王維善于以動寫靜,喧中求寂,超以象外而入于詩心,顯示出心境的空明與寂靜。如靜謐山林里的一兩聲鳥叫,幽幽清潭中的兩三條游魚,深山古寺的幾杵疏鐘,動中之靜欲靜,而詩意卻能于空寂處見生氣流行,清幽禪趣轉化為詩的悠遠情韻,更顯沖淡空靈?!办o”乃王維詩之主要特色,而“空靈”則不失為其主要審美趣味。我認為,再加一“逸”字,便構成了王維山水田園詩的無上境界——禪境了。
宗白華先生曾以“太虛片云,寒塘雁跡”[6]P62形容藝術的空靈境界,這一描述是十分形象而精當的。茫茫的天空縹緲著絲絲白云,空曠的寒塘掠過片片飛雁。“太虛”、“寒塘”是空,是廣闊空虛的背景;而“片云”、“雁跡”則是靈,是空虛背景中活躍的生命律動??帐翘?、是無、是靜穆;而靈則是實(不同于寫實之實),是有,是靈氣,是生命。那么,這種空而靈、虛而實的境界是怎樣產生的?最主要者是詩人對簡約手法的運用。簡而言之,簡約(美學上)即“寥寥數筆而意趣盎然”,[7]P43也就是說,以極其簡化的線條傳達極其豐富的意蘊,從而使人想象于無窮。如果一首詩、一幅畫中的意象或線條簡約而又有無窮的美感發生之力,那么這首詩或畫就達到了簡約和空靈。李東陽認為王維的“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二句詩“淡而有味,近而愈遠”(《麓堂詩話》),恐怕正是因為它們以簡約潔凈的意象深深地透襯出寧靜、閑適、恬淡的心境和意蘊的緣故。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鹿柴》)
詩的首二句以空山之空曠、無人、靜寂、幽深,作為背景,而活躍跳宕于這個背景之中的則是生命的聲音,無人而生機盎然。后二句似一個特寫鏡頭,詩人捕捉了一束晶瑩透亮的光,它像金色的線一樣穿透深邃茂密的森林,最后棲息于青青的苔蘚之上。深邃空幽的綠色叢中透下這一束光芒四溢的陽光,這是多么空寂而又靈動的境界?!翱丈健?、“深林”是空;而“人語”、“返景”則是靈了,這兩者一旦被天衣無縫地接合起來,就是絕妙的空靈境界。
其實,空靈之藝術境界起源于老莊哲學特別是其人生哲學中關于“虛靜”的理論。虛靜作為從焦慮不安的心理狀態中超越到“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游”的中介,它的核心是“忘”;忘人世,忘功名,忘利祿,以至于忘死生,忘自我。所謂“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道”(《莊子·人間世》)。這種與世無爭、放棄競爭和怡淡無為的人生理想是中國古代空靈寫意藝術的根源,也是其美感形態的核心??侦`、簡約、逸等都從中發展出來的,表現于作品中則是追求和表現極度寧靜恬達、淡泊灑脫的心靈境界,不要一絲一毫的內心騷動和不安焦慮,如皎然所形容的“孤松片云,禪坐相對。無言而道合,至靜而性同”。(《詩式》)對于人格的恬淡無為、曠達清靜與藝術風格上之“空靈”與“逸”的關系,宗白華先生有極為深刻的體悟。宗先生說:“藝術心靈的誕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剎那,即美學所謂‘靜照’。靜照的起點在于空諸一切,心無掛礙,和世務暫時絕緣。這時一點覺心,靜觀萬象,萬象如在鏡中,光明瑩潔,而各得其所,呈現著它們各自的充實的、內在的、自由的生命,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8]P276-277這是寧靜超越的極致,也是空靈與逸的極致。
王維善于動中取靜,以動襯靜,因聲寫靜。如前面談過的《鳥鳴澗》,深夜春山,萬籟俱寂。連細小的桂花從樹上飄落都能被人察覺,(或憑感觸?或聞其聲?或嗅其香?)可見周圍的一切是何等寧靜。這時,月亮從山后升起,皎潔的月光照徹春山,以至于棲宿在枝頭的山鳥以為白晝來臨而驚飛,在空寂的山谷里時時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在這首詩的景物描寫中,有兩個事物是應當特別注意的:桂花飄落,本是極其微小的“動”;月亮升起,也是極其緩慢的“動”。但在此詩中,都被作者有意地夸大、突出了。這樣做的藝術效果,是以局部的經過夸張的動,反過來更加襯托出整體的無與倫比的靜?!皠印钡谋憩F,完全是為“靜”的描寫服務的。
除了以動寫靜之外,王維詩中還常常以聲寫靜,利用引起人們特殊感受的某些聲音,來表現靜境或靜意。這類例子很多,如《過香積寺》: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云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
詩人入山訪奇探勝,云海茫茫,古樹蒼天,杳無人跡。正當詩人在其荒僻深山中出入高下地攀登時,忽然似從冥冥中傳來隱隱的鐘聲,詩人這才知道深山中還有寺廟。山泉在嶙峋的巖石間穿流,發出幽咽的聲響;夕陽的余暉染在松枝上,更顯出樹影的深幽與清冷。在這首詩里,作者描寫了兩種聲音:一是悠揚回蕩的鐘聲,一是山泉流水的幽咽。但這兩種聲音的描寫,并不是為了寫山中的動,而是為了表現山中的靜。錢鐘書先生說:“寂靜之幽深者,每以得聲音襯托而愈覺其深?!保?]P198非常準確地說出了此詩以音響來襯托深山荒僻幽靜的特點。
王詩之空靈沖淡雖以靜為其最大特色,以空靈為其藝術生命,而筆者以為:逸,才是它的靈魂。其實,“逸”主要見于畫論。唐代朱景云《唐朝名畫錄》于神、妙、能三品之外獨標“逸品”,諸品并列。北宋黃休復《益州名畫錄》,能品為低,逸品為上?!爱嬛莞?,最難其儔。拙規矩方圓,都精研于彩繪,筆筒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故目之曰逸格爾”。“能”,山川鳥獸的精細描?。弧懊睢?,老莊“曲盡玄微”,超出有限想象通向宇宙的本體和生命;“神”,創造自由,乃神化之格非傳神之神?!耙荨?,本來是指一種生活形態和精神境界。莊子即極為典型,徐復觀說莊子哲學是“逸的哲學”?!妒勒f新語》中涉及“逸”的地方很多。藝術中,“逸品”第一特點是“得之自然”,自然是指表現一種超脫世俗的生活態度和精神境界。第二特點是“筆簡形具”,崇簡。此二者都是與人的生活態度和精神境界緊密相連而成為其藝術形式的表現?!耙荨敝诋?,特征有四:其一,不拘常法,超越規矩;其二,以精研彩繪為鄙,追求灑脫素淡;其三,筆墨簡約,而又不失形象;其四,隨緣任運,一揮而就。顯然,“逸”的理論把簡約空靈的理論發揮提升到了一個更高的階段,對“逸”的把握是用高度簡化的筆墨勾勒物體的結構,只有高度簡化才能產生“逸”的效果?!耙菡弑亍啞喴脖厥悄撤N程度的‘逸’”。[10]P278由于簡,必產生“空”、“無”的效果,所以清代惲格就把“逸”與“無”聯系了起來:“香山曰:須知千樹萬樹,無一筆是樹;千山萬山,無一筆是山;千筆萬筆,無一筆是筆。有處,恰是無;……無處,恰是有,所以為逸也”。[11]P48此論粗看似妄,細味則精妙無比。無即是空,有即是靈,也就是說只有空才能靈,而空和靈的統一就是“逸”?!盁o一筆是樹”,非無樹也,不拘于樹也,不拘于樹之細節的模擬,故能超出于此物質的樹,超出形似,而達于神似,達于似與不似之間的妙境,使觀者于樹的形象作無窮之聯想,樹也就成了作者主觀精神的外化,是高度凝練而具有飽滿的情緒張力的結構??梢姟耙荨钡木袷敲撾x對象形象細節而作簡化的結構把握,這種結構把握是基于主觀情感和客觀對象之間同構對應基礎之上的,它的操作特點是“逸筆草草”。這是“逸”之于藝術產品的要求。而其于主體、于人之品格則要求有二:其一,要求作者精神上的極度自由超越,這是超越對象的細節描摹而達于“逸”的主觀條件;其二,“逸”是在極為簡約的筆墨基礎上產生的抽象空靈的自由運作,體現了在心、物同構對應基礎上的創作自由的精神境界。藝術精神與人生境界便在“逸”的橋梁上對接起來,實現另一層面的異質同構。徐復觀先生總結出三種“逸”:一是不肯受世俗污染的高逸;二是生活人性的清純、清逸;三是超逸,是對以上兩點的中和。這三者是不可分的,“超必以性格的高、生活的清為其內容,所以‘高、清、超’都是逸的內容與態度”。[12]P276從“逸”的人生境界化生“逸”的藝術精神,這是莊禪一路文人士子的共同追求,而文品、人品往往同構對應,合二為一。
“逸”主要用于畫論,然而何嘗不能用于詩論?以詩論畫,以畫論詩;以詩入畫,以畫入詩,其例不勝枚舉。蘇軾有“詩畫一律”之說,對王維的山水田園詩更是推崇備至,“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書摩詰藍田煙雨圖》)這是不同質的詩畫兩種藝術形式比較而以畫論詩。詩是存在于時間的聲音,畫是存在于空間的形式。古希臘詩人西蒙尼德斯說:“詩為有聲之畫,畫為無聲之詩?!睂嵤且环N感覺挪移形象,使訴之于聽覺的有聲之詩獲得了視覺的無聲之畫的感受,是聽覺和視覺的彼此打通。王維既是名詩人,又是大畫家,且精通音律,所以他描繪景物的詩,能有這樣的效果。上文所舉所有詩節,無不如此。這里再另舉一首《漢江臨泛》:
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ひ馗∏捌?,波瀾動遠空。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
王維知南選過襄陽而舟行漢水,在廣袤的江漢平原上,寫下了他的視覺感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自來受到詩評家的嘆服贊賞。方回有言:“王右丞詩云‘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是詩家極俊語,卻入畫三昧?!保ā跺伤瑁┱f得極對。試想舟行江漢平原向上流眺望,大江似從天外流來;向下流眺望,大江似又向天外流去。向兩岸眺望,在極遼遠處,才能略見山影。究竟是山?是云?是煙?都分不清楚。一聯僅寥寥十字,竟創設如此永恒境界,真叫人嘆為觀止。這是無聲畫有聲詩,憑視覺誰都可以“感”之,然而只有大詩人、大畫家王維始能“書”之。這境界既有共時性、又具超時性。人所同感,萬古常新。
王維山水田園詩“詩中有畫”,于此二句可見一斑。而僅十字便“閱盡人間春色”,可謂惜墨如金,簡約之至。一幅巨制寫意山水,凝練于一聯十字之中,素淡灑脫、清逸超拔,后人便難乎為繼了。
《山居秋瞑》是王維調動各種手段,從層次、色彩、光線、動態、音響等多種角度來描寫山水景物,體現“詩中有畫”特色的典型詩篇: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這首詩的前兩句,好像是一幅山水畫的大背景,是畫面的整體。作者選擇了雨后秋山薄暮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來表現山居之美,點出了主題,托出了意境。三四句寫山中景物:明月松間,清泉浣石。這兩句一句寫靜,一句寫動;一句有光,一句有聲;一為所見,一為所聞?;ハ嘤骋r而又自然地融合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極其生動寧靜的畫面美。五六句表現人的活動,但并無對人的直接描寫,僅有“竹喧”,然后交代是浣女歸來;先寫“蓮動”,然后說明是漁舟穿過。突出了作者視覺、聽覺上的一剎那的鮮明感受。結尾二句,終因山水泉石如此之美,遂起遠離塵囂、歸隱林泉、與松風山月為伍的退隱情緒。
這的確像一幅空靈靜逸的山水畫卷。由于作者注意構圖、著色、映襯,以及動靜、虛實、遠近、明暗的對比變化,因而把雨后清幽的山林,松間明月的清光,溪中泉水的聲響,竹林里女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聲,荷花叢中緩緩穿行的小舟,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了。它寫出了詩人在山林中豐富新鮮的感受,于和諧圓潤之中,顯現出空靈的神韻之美與淡雅的靜逸之美,深刻地體現了詩人在山水田園詩中表現畫意這一美學追求。
王維之詩及王維之人是一步步逐漸褪離詩境而步入禪境——空靈靜逸之境的。讓我們再來回味那些平淡之極的山水田園小詩吧。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日來相照。(《竹里館》)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鹿柴》)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
在這里,所有中青年時的懷疑彷徨、急躁緊張、焦慮煩惱都不見了,所有功名利祿、是非恩怨、榮辱毀譽都消失了。從“人閑桂花落”到“深林人不知”,再從“空山不見人”到“澗戶寂無人”,創作主體一步一步地退出了詩歌的境界,隱藏在大自然的春山明月、茂林修竹之中,伴花開花落而起舞撫琴,隨碧澗紅塵而飄蕩泛舟。在這里,已不必深究“人閑”與“桂花落”,“夜靜”與“春山空”是怎樣的關聯。一切都是那樣的寂靜,一切都是如此的空靈,仿佛那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蘊涵著一種神秘的、不可抗拒的美。難怪胡應麟感到“讀之身世兩忘,萬念皆寂”,難怪沈德潛稱其“不用禪語,時得禪理”。原來,這便是“詩中有畫”,這便是“空“,這便是“寂”,這便是“禪”了,這便是“逸”了。
陳炎說:“盡管王維的才能是多方面的,但其最大的才能莫過于在方寸之中顯示宇宙的宏大,在空寂之中包容人生的無窮;盡管王維的貢獻是多方面的,但其最大的貢獻莫過于將佛家的境界轉化為藝術境界,將禪宗的精神轉變為藝術的精神。這,便是‘盛唐之音’的第二重旋律了?!保?3]P138袁行霈也說:“雖然盛唐山水田園詩人的作品多帶有禪意和禪趣。但像王維那樣直接切入空靈禪境的并不很多。王維詩獨具特色的寧靜之美和空靈境界,奠定了他在中國山水田園詩發展史上他人難以企及的正宗地位?!保?4]P245不欲做過多的詮釋與闡發,謹以此作為全文的歸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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