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阿嫦 (廣西藝術學院 美術學院 廣西南寧 530022)
眾所周知,當今是一個以視覺圖像為中心的時代,電影、電視、攝影、繪畫、雕塑、建筑、廣告、涉及、動漫、游戲、多媒體等正在互為激蕩匯流。隨著圖像時代的到來,視覺文化研究是近年來國際學術界出現的一個新的跨學科研究領域。美術史的研究對象正是視覺藝術,在方法上,美術史的研究也勢必與文化、哲學、歷史發生密切關聯。受到互聯網的影響,整個研究的環境也正變得日益開放。
在藝術史家H.W.詹森主編的《藝術史叢書》前言里他提到:“藝術作品本身不能告訴我們它自己的故事。要經過不斷探求,利用文化史上的各種資料,上至宗教、下至經濟學的幫助,才能使它吐露消息。”這在很大程度上提醒著我們,美術史研究者的工作本應是多角度、多方位、綜合的、開放式的。而在教學方面,多媒體、互聯網的普及帶給傳統美術史的沖擊亦不容忽視,藝術類題材的電影同樣如此。
在中外美術史發展的進程中,曾出現過諸多各具傳奇色彩的藝術家,并且大多數在劇作家、電影導演們的手中擁有了新的“生命”。其中絕大多數都以講述藝術家情感故事為主:如《潘玉良》《弗里達?卡洛》《卡拉瓦喬》《羅丹的情人》《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情迷畢加索》《凡?高》等;也有通過講述歷史人物,介紹宗教狀況、戰爭故事,側面了解某一國家民族藝術發展背景的電影,如《阿育王》《埃及艷后》等;以及根據小說改編,自野史入手,從不同角度演繹美術史的《達?芬奇密碼》……凡此種種,琳瑯滿目,數不勝數。它們在美術史的教學過程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也是一筆不容忽視的資源。然而,影視作品當中必定含有藝術創作的成分,“拿來主義”無疑是不可取的。與此同時,我們卻也不能忽視其在豐富、演繹歷史、美術史上經典人物及其經典故事的重要性。因此,簡單說來,電影藝術給美術史教學所帶來的影響顯而易見。
2009年6月,由派拉蒙和夢工廠聯合拍攝的《變形金剛:卷土重來》在大陸正式上映。這是美國歷史上首次動用了真實的海、陸、空三軍部隊進行電影制作拍攝,場面宏大、劇情跌宕起伏及其精彩特效均得到了觀眾和批評家的雙重青睞。電影亮點層出不窮,其中就包括拍攝于埃及金字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劇情點。這樣一部極具視聽效果的電影,大多數觀眾都會很輕易地被其絢麗的場面而吸引。然而,作為美術史論研究者與教學者,相信絕大多數不會忽視多次出現于熒幕上的仿真埃及古跡背景,包括石柱林立的卡爾納克神廟。一個有趣的穿幫鏡頭更是引起了筆者的注意:“大力神”在登上胡夫金字塔后,憤怒地將白色塔尖打飛,而緊接下來,那位正在與美海軍斯滕尼斯號航母艦長懷爾德進行無線電通話的七區特工雷基?西蒙斯(由演員約翰特?托羅飾演)身后竟再次神奇地出現了完好無損的胡夫金字塔。凡是具有一定外國美術史常識的人都知道,在位于開羅近郊的三座建于公元前3世紀中葉的金字塔:胡夫、海夫拉以及門考夫拉金字塔當中,只有其最大者——胡夫金字塔的表面才具有獨一無二的白色尖頂。胡夫金字塔原本是有一層磨光的石灰巖貼面,今已剝落,在蔚藍的天空映襯下,至今都能望見尖頂的灰白色。而電影中所演繹的是,在胡夫金字塔頂被摧毀后,再次奇跡般地出現在主人公的背景當中。雖是一個小小的、有意思的穿幫鏡頭,但同時也需要有比較敏感的專業感知能力。
其次,對于東西方美術作品的理解,絕大多數學生還是停留在文字介紹和圖片階段,頭腦中的印象過于僵化。他們或許能準確說出金字塔的高度,卡爾納克神廟石柱的具體數目,卻很難在思維中形成一個立體的、真實的圖像。當然,這是橫亙在所有美術史論研究者和學習者面前的一個問題:如果通過各種方式,盡量接觸到畫作原作、古跡真跡?然而并非每一位本科階段的學生都有此條件達到這一要求,唯一的方式只有通過開放式教學,充分利用多媒體手段,包括觀看文學藝術類題材電影來實現。此外,電影當中美國斯滕尼斯號航母被炸毀,體現的正是現當代美國人骨子里透出的一種憂患意識,這對于理解美國的民族特征、文化特性也有很大幫助。
以由讓?德拉努瓦導演并拍攝于1956年的《巴黎圣母院》為例,此部電影是根據法國浪漫主義文學家雨果同名小說改編,生動體現了浪漫主義運動的精神,如加西莫多與美侖美奐的圣母院融為一體、加西莫多的美丑統一,不僅賦予了一座石頭建筑物以靈性,賦予一個殘廢人以驚人的美的心靈,尤其具有美學價值和倫理意義。因此,對此類電影的欣賞,不僅僅可以對經典名著當中的典型人物塑造有更深刻的感悟,也能對巴黎圣母院這座中世紀基督教建筑有更直觀、全面、生動的了解,使觀者能從一更加開放的角度去體味19世紀法國浪漫主義的精髓,這對于美術史的學習是大有裨益的。
電影的生動性可以使它成為寶貴的教學工具,激活并加強學生對枯燥歷史文本的記憶。但從教育的角度來講,藝術類題材的電影畢竟不是紀錄片,若電影對真實的歷史有所歪曲或信息有悖時,播放這些電影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呢?
就在不久前,美國心理科學協會的公共事務主任雷?赫伯特就也曾做過相關的調查與研究:如在2003年的電影《最后的武士》(The Last Samurai)中,由湯姆?克魯斯扮演一位名叫內森?阿爾格倫的前美軍上尉,在19世紀70年代前往日本為明治天皇效力。阿爾格倫的任務是負責訓練一群試圖發起叛亂對抗天皇的農場主和農民,教他們使用現代化武器,如步槍等。最后,阿爾格倫不僅皈依了武士道,而且也參與了叛變。影片上映后,男主人公帥氣的造型、充滿異國情調的各類服飾吸引了眾多觀眾的眼球。然而電影中存在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19世紀的日本,在西方化、現代化的進程中,所受的最大影響并非美國,而是荷蘭和法國。而阿爾格倫這一角色在歷史上也確有其人,很有可能是法國一位名叫朱爾?布呂內的軍官。影片為突出畫面激情格調,豐富武士的浪漫精神,大大濃縮了真實的歷史,以致出現了類似的大大小小的史實錯誤。
再以《欲海輪回》(外文原名:《Artemisia》)為例,這部由阿涅絲?梅爾萊(Agnès Merlet)導演、法、德、意三國合拍的傳記影片演繹了意大利女畫家阿特米西亞?簡提列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1593-1652)年輕時代的故事:阿特米西亞在19歲時在羅馬被父親的朋友兼同事阿格斯提諾?塔西(Agostino Tassi)強奸,并在隨后的審訊過程中飽嘗折磨,但她以驚人的毅力克服了那個時代的性別偏見,最終塔西被繩之以法。1612年,她和藝術家皮埃托?斯提阿特西結婚且定居佛羅倫薩,還成為了瓦薩里創建的繪畫學院的第一位女性成員。影片中女主角的清純亮麗,使這部沒有太多精彩情節的影片增色不少,影片中那些完美的繪畫,給觀眾帶來視覺上享受,而阿特米西亞那段短暫的愛情,也牽動了觀眾的情感。然而,影片并沒有在阿爾特米西亞的靈魂中找到讓她成為世界第一位女藝術家的根源,也沒有重點講述17世紀西方女性在畫壇上爭取平等權利和地位過程中的坎坷歷程,而是把著眼點放在她短暫的愛情上面。雖然無可厚非,但畢竟沒有抓住阿特米西亞的特點,而只把她當作一個無足輕重的思春少女。雖然影片中也或多或少顯示了阿特米西亞對繪畫的執著熱愛,也隱隱約約點出了塔西對她繪畫風格和態度的至關重要的影響,但都只是隔靴搔癢,頗為遺憾。
那么,面對此種情況,作為美術史論研究者和教學的引導者——教師,究竟該怎么做?2009年9月,在刊登于《心理科學》中的一份報告中顯示,心理學家指出,好老師能彌補這類電影的遺憾和不足。通過提醒、鼓勵學生參與比較和研究,不僅能在欣賞藝術類題材或歷史類電影時保持更加冷靜、客觀的態度,也更加有利于豐富和加深學生的專業歷史知識。
由此可見,在使用電影充當教學或研究工具的過程中,若出現了有對歷史歪曲的情節,或忽略真正的藝術家、藝術史,而采用喧賓奪主的花哨場面或虛構情節以吸引觀者眼球的手法,教師應及時引導學生,將此視作契機,提高他們對史論的研究興趣、增強其辨識真偽史實的能力。通過這種近乎于“苛刻”的觀看方式,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學習美術史不失為一種不錯的方法。